006.我忍了那么久那么久
一只無情鐵手強行把我和林之越相擁的身影分開。
我回頭看向那只手的主人,對上了祁遇如閻王爺般陰森鐵青的面孔。
此時,我才清晰地發(fā)現(xiàn)、明確地認識到——
原來人在盛怒時,臉色真的會變成茄子一樣又青又紫,像涂了油彩似的京劇臉譜模樣。
“怒發(fā)沖冠”在他身上具象化了。
祁遇站在那里,眉宇間凝著冷傲而鋒利的戾氣。
他將我拉到身后,淡漠地瞥了林之越一眼,仿佛對面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顆不起眼的灰塵,一件礙眼的垃圾。
可能是因為祁遇是個成年人,本身就不是個好脾氣的主,且常年混跡于不見硝煙的商場吧。
兩位男性分明差不多的身高,但祁遇渾身散發(fā)著不容忽視的優(yōu)越感和極其強大的氣場。
那種高高在上的壓迫感,使他看起來像存在在恐怖里的不可名狀的克蘇魯生物,寂靜而可怖,仿佛他只需輕輕抬起手,便能將渺小的林之越捏成齏粉。
“放學(xué)了還不回家,家里父母不擔心嗎?”
祁遇開口說話,聲音平靜,狀似長輩隨口關(guān)心。
林之越還沒來得及回答。
祁遇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莫非你就是祁穗口中那個,呃,賣魚的學(xué)長?我聽她提起過你。她說你家里沒人了,只剩下一個瘋瘋癲癲的媽,挺可憐的。”
傻子都能看出祁遇的目中無人,聽出他話語里的針鋒相對。
我心一緊,趕忙插嘴澄清:“學(xué)長,我沒說過這種話,我只是跟小叔提起過你。”
祁遇偏過頭,用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凝睇著我,嘴角仍掛著那抹假惺惺的微笑:“那是我記錯了?怎么,我年紀太大了,記憶開始出問題了?”
他的笑臉如同一張面具,冷硬而偽善,讓我看得胸短氣悶。
說完,祁遇垂下手,將我的手緊緊握在手心里。
“您沒記錯�!绷种降穆曇舻统炼届o,“祁穗也沒說錯。我們家確實沒人了,所以幾點回家也沒人在意�!�
學(xué)長抬眸看向我們,淡淡道:“既然您來接祁穗了,那我就先走了。祁穗,周一見�!�
林之越看我們的眼神有些復(fù)雜,目光掠過我和祁遇緊握著的手時,微不可察地停頓了一瞬,隨即轉(zhuǎn)身離開。
望著學(xué)長漸行漸遠的背影,我心底涌起一股強烈的愧疚和不適。
還沒等我回過神來,祁遇強拉硬拽,把我弄上了車。
車門“砰”地一聲關(guān)上。
在四下無人的空間內(nèi),我無法再假裝叔侄情深,瞪著祁遇,大聲質(zhì)問道:“你在發(fā)什么瘋?為什么要讓學(xué)長難堪?他怎么得罪你了?”
可惜我不是靳詩文,沒有那么好的訓(xùn)狗本領(lǐng)。
祁遇也不是看靳詩文臉色的秦昊天,不會因為我動怒而乖乖閉嘴,選擇息事寧人。
祁遇的臉色也難看得很:“祁穗,到底是誰給你的膽子,讓你這么跟長輩說話?我是你小叔還是你孫子?你訓(xùn)狗呢?”
因我們的默契,我差點沒繃住笑。
我坐直身子,盡可能裝作正經(jīng)禮貌地問:“請問,小叔,你為什么要讓林之越難堪?我告訴你他家的境況,不是要你嘲笑羞辱他的,他超級無辜倒霉的好嗎?”
可能是我的語氣顯得有點陰陽怪氣吧,祁遇倒是先笑了,笑意卻未達眼底。
他靠向座椅,翹起二郎腿,側(cè)身看我,姿態(tài)矜貴慵懶,神色語氣涼薄:“哦,他無辜倒霉?你為了他,差點蹲大獄,這還叫無辜倒霉?”
“你別一口一個“蹲大獄”行不行?”我嚴詞重申道,“是我自愿去那個網(wǎng)站寫文的,寫清湯寡水的沒人看,我只是為了掙錢,和林之越有什么關(guān)系,手長在我身上,又不是他逼我寫的。”
祁遇的眸色暗了下來。
他擱在膝上的手輕輕摩挲著指尖:“掙錢?你才17歲,祁家有人要你掙錢嗎?你掙錢來干嘛?給你爸媽買貢品上墳?我和你爺爺兩個大活人都沒福氣花你一分錢,怎么就輪到他了?”
“他多大臉啊,他哪號人物啊,他一臭賣魚的,他配么?”
祁遇這幅尖酸刻薄、怨氣沖天的模樣特別像影視劇中善妒的后宮嬪妃。
我忍不住抿起唇角,學(xué)著他平時的模樣,冷言嘲諷道:“你看看你,哪有一點兒給人當小叔的樣子?像個妒婦,一點兒都不像個男人。”
大概全世界的男人都聽不得這種話,祁遇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棱角分明的臉冷得像覆了一層薄霜,怒斥道:“你少pua我�!�
他咬著牙,低沉的聲線竟微微有些顫抖了,像是一頭被激怒的猛獸,在用盡全身力氣壓制著怒氣:“我哪里不像你小叔了?從小到大,你惹過多少禍,每次都是我?guī)湍愣档住!?br />
“遠的不說,你初中畢業(yè)那年,在酒吧跟人打架,一小姑娘,差點把人男生腦袋給開瓢了,不是我花錢出力擺平的嗎?”
說著說著,他的語速變快,語氣也逐漸加重失控:“現(xiàn)在正在學(xué)習緊張的高二,你又給我玩暗戀,寫黃文,在大街上和男生摟摟抱抱。你自己算算,你到底惹過多少事?要我一樁樁一件件跟你掰扯清楚嗎?哪次不是我這個做小叔的給你擦屁股,給你善后?”
說到最后,祁遇猛地傾身靠過來,用目光牢牢鎖定我的同時伸過手,修長的手指掐住我脖頸,鼻息幾乎噴灑在我的臉頰之上。
他眼底燃燒著炙熱而狂亂的火焰,從喉頭擠出一個個清晰又壓抑的音節(jié):
“祁穗,我有對你做過什么小叔不該對侄女做的事嗎?我忍了那么久,那么久,現(xiàn)在你居然說我一點兒也不像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