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親起來會冷冰冰嗎
林嬋跟隨著陳全進入了寢殿,不同于先前,這會兒殿中角落里侍立的人也都不見了。
如今的寢殿,是真正意義上的空蕩。
陳全將她送到后就連忙退了出去。
林嬋靜立殿中,燭火搖搖,紗幔影動,有酒香清冽四散。
坐榻上,那玄黑的身影歪倒,巍巍然若玉山之將傾;坐榻之下,則擺著數(shù)壇酒,或倒或立,灑出的酒液在地褥上留下一片濕痕。
林嬋眨了眨眼,用輕輕的目光打量他。
總覺得……和那日沒什么區(qū)別。
可讓陳全他們如此畏懼忌憚,林嬋并不敢掉以輕心。
她放輕了腳步,繡鞋踩過地褥,近乎無聲地挪動到了蕭晏川身側。
后者依舊閉著眼,面頰上帶著醉酒的紅意,連眼尾都泛著薄紅,顯得低糜綺麗。
林嬋瞧得微怔,隨后連忙收回了視線。
她伸手,想要先將人扶起來。
但指尖剛觸碰到他的衣料,那緊閉著眼的人卻倏地睜開了雙眸。
那雙漆沉的鳳眸里寒如淬冰,望來的眼神肅殺凜然,像是在看著一個死物。
林嬋不免怔愣,旋即眼前一陣天旋地轉。
她后背擦過坐榻邊緣,被壓得生疼,而肩頭正被一只手掌死死按住,身上陰影覆來,頸間被一個鋒利冰冷的東西抵住。
林嬋呼吸一窒,目光往邊上挪了挪,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有一柄劍就放在蕭晏川身側。
只不過方才被他的身形遮掩著,她才沒有看見。
而眼下……
蕭晏川將她壓在坐榻上,一手持劍,一手鉗制著她,儼然將她當作了什么侵入者。
林嬋可算明白為何陳全他們皆避之不及。
可是他憑什么覺得自己會是例外!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鎮(zhèn)定下來,柔聲道:“陛下,是我啊……”
“我是小嬋�!�
蕭晏川輕輕瞇了瞇眼,似乎在認真打量她,思考她說的話。
他眼神雖冰冷,卻沒有平常那樣清明,更像是有另一個人控制著他的身體。
林嬋心里打鼓:蕭晏川該不會醉得不認識她了吧?
她的小命要是交代在這里,也太可笑了。
好在老天又眷顧了她一次,蕭晏川如此冷然地瞧了她片刻后,移開了劍。
林嬋連忙握住他的手,柔聲細語勸道:“陛下醉了,還是先把劍收起來吧,萬一傷著龍體就不好了。”
蕭晏川輕輕瞇眼,似乎在思考她說的話。
可瞇著瞇著,他的眼睛就閉了起來。
林嬋頓感不妙。
只聽一聲悶響,利劍摔在地褥上,而蕭晏川整個人倒在了林嬋身上。
她險些被壓出一口老血來。
她扶住他肩頭,費力喚道:
“陛下,陛下……”
蕭晏川眉頭輕蹙,似乎被她喊得不耐煩,卻依舊沒睜開眼。
林嬋快喘不過氣了,她用腳尖努力地將地上的劍踢遠了些,隨后大著膽子,心一橫,將身上的人推了下去。
又一聲悶響,蕭晏川從坐榻滾到了地褥上。
林嬋捂著胸口,猛吸了一口氣。
她覺得自己幾乎要被壓出內傷,勉強撐起身子后,硬是又坐著緩了一會兒。
守在外頭的陳全聽著里頭動靜不斷,又想進去看看,又擔心會壞事,徘徊一陣后,還是出聲問道:
“陛下,出了什么事嗎?”
林嬋聲音微�。骸盁o事�!�
聽到是她的聲音,陳全一怔:“……是小嬋姑娘啊,沒事就好,我就在外頭,有事喚我�!�
林嬋隨口應了一句,便準備去扶倒在地上的帝王。
她慶幸著,得虧現(xiàn)在蕭晏川神志不清,大約醒酒之后也不會記得這些事。
要不然,十個腦袋都不夠她掉的。
不過嗎……
林嬋看著依舊沒醒過來的蕭晏川,心中不禁泛起嘀咕。
這是怎么了,醉得這樣厲害?
今天也沒什么特別的啊?
總不能是因為那份捷報吧,就算心中不虞,可他是帝王,不至于這么脆弱到要因此事借酒消愁吧?
她暫且將這疑惑按回肚里,琢磨著該怎么將這個麻煩的醉鬼扶起來。
蕭晏川身形高大,就是清醒的時候她都不好扶動,更別說是醉的時候了。
可也不能放任他在地上睡一夜……
林嬋坐在地上掙扎了一會兒,還是想著先試試。
她再度探向他的身子,可這一回,她甚至還沒碰到他,就被人扣住了手腕,隨后猛然一拉,她被帶得摔在了他身上。
林嬋來得匆忙,簡單挽起的發(fā)髻早就在方才松散了,這會兒一震之下,更是松了大半,幾綹青絲逃出,垂落下來,拂過蕭晏川的面頰,又與他的發(fā)交織在一起。
柔軟的裙擺垂在玄黑龍袍衣角上,林嬋有蕭晏川這個肉墊緩沖著,自是沒有摔疼,卻是幾分驚恐。
他醒了?
那他豈不是知道自己把他推下去了?!
她慌忙撐起身子,美眸驚惶望向身下人的臉龐,可后者卻還是閉著眼,與手腕上的大力比起來,他的面龐堪稱平靜安寧。
林嬋一頭霧水。
他到底是醒著……還是沒醒?
難道習武之人……就算是睡著的時候,身子都是警戒著的嗎??
她思索著,試探喚道:“陛下,陛下?”
身下人未睜眼,只是于鼻間輕哼出一聲氣音,似嘆息似不滿,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他這一哼,便有一股氣流拂來,帶著酒氣的冷香,令林嬋瞳心微動。
她忽然意識到,兩人如今的距離太近了。
近到她能感受到他的氣息,看清他長直的睫羽;近到她能發(fā)現(xiàn)兩人的發(fā)如何交纏,捕捉他眉間輕蹙的痕跡。
而扣在她手腕上的力道漸松,逐漸像是親昵的拉扯。
林嬋現(xiàn)在已經可以掙開他起身了,可鬼使神差的,她放任自己依舊半伏在他身上,心說是蕭晏川不放自己起來的。
圣命難違嘛……
她一邊想著,一邊心安理得地看他的臉。
盡管在蕭晏川身邊已經快三月了,幾乎習慣了他的模樣,可這樣能夠肆無忌憚近距離瞧的機會,還是不多。
十分不合時宜的,林嬋想起陳全那“穩(wěn)一穩(wěn)陛下”之語。
她自然還是想歪到別的字眼上,而這么一想,她的目光就不受控制地往他唇瓣飄去。
大約是醉酒的緣故,蕭晏川的唇色也比尋常殷紅許多,形似花瓣,林嬋輕咬唇瓣,不禁惡趣味地想道:
這人總是冷冰冰的,說話也冷冰冰的,也不知他的唇吻起來,是不是也冷冰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