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禁足結(jié)束
當(dāng)邊關(guān)的連城打開城門,迎北戎和談隊伍入內(nèi)時,落霞宮關(guān)閉已久的宮門,也終于開啟。
不消李嬤嬤來傳話,林婉月就直奔慈寧宮訴苦去了。
兩人說話的時候,宮人們自被遣了出去,棠知則往御膳房去,去取林婉月想吃的點心。
太后禮佛口味清淡,小廚房里自然也不會備著那些年輕女郎愛吃的東西。
由于病過一陣,棠知氣色有些差,神色懨懨地瞧著御膳房的宮人們忙碌。
“棠知姐姐?”
身后忽傳來一道女聲,棠知訝然回望,在看清來人模樣后,神情幾多微妙:
“……小嬋姑娘?”
想到林嬋如今身份,棠知福了個身:“姑娘安好�!�
林嬋連忙上前虛扶一把,溫聲道:“許久未見棠知姐姐了,不知近來,姐姐可否安好?”
棠知勉強笑了笑,垂著眼道:“多謝姑娘關(guān)心,先前……多謝姑娘照拂了�!�
說到最后時,她壓低了一點聲音。
林嬋恍若未覺,視線越過她肩頭,往后看了看:“姐姐忙什么呢?”
“主子想念御膳房的點心了,讓我來取一些。”
棠知輕聲說著,沒說林婉月此時正在太后宮中。
聞言林嬋面露憾色:“這樣啊……看來姐姐不得空,我原本還想,難得見到姐姐,該敘敘舊才是�!�
棠知欲言又止,心想她與她之間有什么舊可敘。
但此前病中,也的確是林嬋給自己送了藥,這人情承的,讓她很不安心。
“我瞧棠知姐姐的氣色,似乎依舊不好�!绷謰群鋈粶惤艘徊�,溫柔的笑意卻讓棠知有些發(fā)憷,“眼下正巧,要不我?guī)Ы憬闳ヌ宿晒倬职�?�?br />
奚官局正是掌宮人醫(yī)藥等事的,去那里也算妥當(dāng)。
但棠知連忙拒絕:“姑娘還要忙陛下的事情,怎能因我耽誤了事?”
林嬋擠了擠眼:“不礙事,陛下正與大臣們議事,就需要我在外頭久一些的�!�
說話間,宮人們裝好了食盒,分別遞到兩人跟前。
林嬋接過了,笑著向棠知使了個眼色,隨后率先離開。
棠知拎著食盒,眼中閃過糾結(jié)。
她當(dāng)然是不想去的,她是現(xiàn)在林婉月的大宮女,立場天然地在林嬋對面,本不該與其多有接觸。
但是……若自己不去,又得罪了林嬋該怎么辦?
自己不過是個宮女罷了,如蘭茵那般,陛下說打死便打死,沒有人會置喙。
想到那日蘭茵的慘狀,棠知后背冒出冷汗,她輕輕哆嗦了一下,還是往林嬋離去的方向走去。
反正主子還在同太后娘娘說話,自己在外頭多待一會兒,正好合她們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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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意放慢了腳步的林嬋,如愿聽到身后窸窸窣窣的急促足音。
她唇角輕揚,隨后加快了步伐。
尚且在外頭,還是讓棠知有一點避嫌的余地吧。
兩人便十分默契地一前一后走著,中間隔著一段距離,像是恰好走了同一路似的。
棠知本就神思不定,只注意著跟上林嬋,也沒大關(guān)心究竟去的是什么方向。直到前面的林嬋停了步子,她抬頭望去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來的根本不是什么奚官局。
看著寫了“掖庭局”三字的牌匾,棠知下意識后退半步。
“小嬋姑娘,這是……”
“哎呀,我不小心走錯了�!绷謰仁址笱艿伢@訝了一下,旋即挽過棠知手臂,“棠知姐姐,來都來了,隨我走走吧�!�
暖陽照得她的眼眸如琉璃珠子一般,卻又像沉在寒冰中,總是透著冷氣。棠知瞧著近在眼前的美麗面龐,只覺得像被美人蛇纏繞,耳邊就是低低的嘶鳴。
棠知呼吸微窒,沒敢推脫,硬著頭皮應(yīng)了聲是。
局令乍見林嬋再度到來,以為是陛下有了什么吩咐,連忙迎上前,得知林嬋想去看看關(guān)押罪奴的地方時,他遲疑了一下:
“小嬋姑娘,那里太過污穢,恐怕……不妥�!�
“局令放心,我就隨意轉(zhuǎn)轉(zhuǎn)�!�
林嬋溫聲說著,不見退讓模樣,局令打量了一眼她身旁的棠知,眼珠一轉(zhuǎn),松了口:“……也罷,但姑娘多小心著些,別傷了自己。”
林嬋莞爾頷首,拉著棠知往里走去。
棠知心里已經(jīng)沒了底兒,只木木地跟著林嬋走,連張口詢問的勇氣都沒了。
與那些被選入宮中的宮人不同,棠知是跟隨林婉月進宮的,自然沒有來過掖庭,但對掖庭獄內(nèi)的事情,她亦有所耳聞。
此時嗅著潮濕濃重的血腥味,聽著凄厲求饒,棠知腿間發(fā)軟,若非還被林嬋挽著手臂,只怕就要跪下去。
她是林府家生子,從小跟在林婉月身邊,幾乎沒吃過什么苦頭,眼前情形對棠知來說,還是太過驚悚了。
“姑、姑娘,這里太亂了,我們還是出去吧?”
棠知的聲音里帶了明顯的顫抖。
林嬋神色如常,悠閑地像是在花園里閑逛:“是嗎?我倒是覺得,這里挺熟悉的�!�
她忽然站定,回肩與棠知對視一笑:“蘭姐姐出事那日,不也是這模樣嗎?”
昏暗的光線只能照亮她半邊面龐,在這陰暗血腥之地,笑容不顯溫柔,反而十分瘆人。
棠知沒忍住,狠狠抖了一下:“……蘭茵,那日我正好告假,沒見到蘭茵……”
雖然沒見過,但她聽說了那日的情形,其他宮人暫且不提,聽說蘭茵最后幾乎被打成了爛肉,完全看不出人形了。
林嬋這會兒突然提起她做什么?難道說…是也想這樣報復(fù)自己嗎?
“姑娘,從前蘭茵那個罪奴跋扈放肆,總是欺辱姑娘,她、她罪有應(yīng)得,死有余辜�!碧闹ζ椒(wěn)住聲線,磕磕巴巴道,“我先前…先前沒能及時阻止她,是我的錯。”
林嬋一怔,沒想到棠知居然這么不經(jīng)嚇。
她眨眨眼,旋即握住棠知的手:“姐姐多慮了,若我記恨姐姐,何必托人給姐姐送藥呢?”
棠知又驚又疑:“那你……”
林嬋輕嘆:“我就是想同姐姐敘舊罷了,這里沒什么人,才好放心說話不是?”
棠知唇角微抽,沒有搭話。
“其實掖庭的罪奴們,也并非真的就有罪�!绷謰仍掍h一轉(zhuǎn),“多的是因主子倒臺受到牽連,白白地遭了無妄之災(zāi)�!�
她狀似親昵地緊了緊挽著棠知的手臂,唇角輕勾,笑靨如春花:
“棠知姐姐,你知道做下人,最重要的是什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