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真正的主人
藥瓶子在窗臺上擱著,送藥的人背過身去迅速走開。
云喬伸手拿過那藥瓶,抬眸時,那人的身影已隱入夜色茫茫。
次日一早,云喬昏沉睡著,意識不清。
劉先生來請脈。
“先生可算來了,昨夜殿下來過,事后……事后交代給姑娘用助孕的湯藥,可姑娘卻向奴婢要避子藥物,奴婢不敢給,姑娘自個兒躺在榻上,那眼神,空得讓人揪心。今一早進去,叫醒人后,那眼神空蕩的沒有人氣兒了都,先生快給看看,如此下去如何是好啊�!�
聽著嬤嬤話音,劉先生臉色也難看。
他提著藥箱子疾步踏進殿門,到云喬床榻旁,給人把脈。
搭上脈搏,把完脈象后,卻目光微閃。
嬤嬤不是說不敢給避子湯嗎?
可這姑娘的脈象,卻似是剛用過避子的東西不久。
一旁伺候的嬤嬤問,“姑娘身子如何了?這太醫(yī)院的湯藥每日不停的喝,安神香更是日夜不止,緣何姑娘身子還是不見好轉(zhuǎn)?殿下昨日還讓問問您可是安神香有什么問題?”
劉先生眼神閃爍,思量了刻,瞧著榻上病弱蒼白的女娘,到底還是沒多嘴。
搖了搖頭:“轉(zhuǎn)告殿下,安神香沒問題,是姑娘心思郁結(jié),自己不愿醒。安神香偶爾能讓她做個好夢,她自然想多閉眼睡著。無論什么安神香,燃久了,都會意識昏沉的。”
嬤嬤松了口氣,這才送劉先生離開。
出了偏殿,往外頭走,稍遠了些便瞧見東宮正忙活著太子大婚之事的宮人。
劉先生遠遠瞧見,問嬤嬤道:“聽聞太子和杜姑娘的婚期快到了,不知殿下可有提過,如何安置云姑娘?”
嬤嬤搖了搖頭,輕聲道:“如今倒是未曾提過,不過老奴想著,側(cè)妃的位置,必是給姑娘留的。”
劉先生聞言面色稍好了些,喃喃道:“那便好,側(cè)妃之位,對個二嫁的婦人,算是極好了,殿下有心了,再過些時日,想來姑娘也能想通的�!�
“唉,但愿吧�!眿邒唿c頭道,眉眼卻也有幾分喜色。
太子妃進門,想來要不了多久,云喬也就能過了明面得個位份,屆時自己這個打揚州一路跟來伺候的嬤嬤,殿下自然也不會虧待。
嬤嬤心里如此想著,也巴望著大婚的日子快些到來。
可送走了劉先生后,轉(zhuǎn)頭往云喬所居的偏殿里走,心卻又有懸了幾分。
殿下交代過,大婚之事不必透露給云喬知道。
可有些事,世人皆知,焉能獨獨瞞過云喬。
等到迎親那一日,東宮的陣仗,哪里能瞞過去。
……
轉(zhuǎn)眼就到了大婚之日,
偏殿里房門緊閉,外頭的東宮各處卻熱鬧至極。
各處紅綢招展,獨獨云喬寢殿,格外冷清寂寥。
外頭喧鬧聲陣陣,云喬難得意識清醒了幾分。
吵嚷聲一陣陣,她蹙眉起身,披了寢衣,推開緊閉好些時日的房門。
一條繡著大紅喜字的紅綢,被冬日狂風(fēng)吹在了偏殿的樹上,遠處隱約還能聽到喧鬧聲響。
“哎,那根紅綢呢,怎不見了?那可是系在珠寶箱上的喜綢�!�
“風(fēng)這么大,不會吹走了吧?”
“還不仔細些,這可都是皇后娘娘賞給太子妃的珠寶,若有個閃失,你們掉幾個腦袋都不夠賠的!”
太子妃……
云喬目光從那紅綢上收回,斂了眸光。
嬤嬤捧著早膳走來,瞧見那飄落在枝頭的紅綢,面色當(dāng)即變了。
“哪個奴才這樣不仔細,主子不是交代了嗎,不許驚擾此處,還不快取下送出去!”
下人趕忙要爬上樹干去取紅綢,云喬緩步往殿內(nèi)走,一句都不曾問。
嬤嬤聞伺候著她用膳,猶豫再三,還是勸道:“姑娘不必憂慮,主子娶的太子妃,最是寬宏大度,日后必定不會為難府上姬妾�!�
云喬點了點頭,沒有言語。
冬日天寒,她也極易困倦,用了早膳后,很快,就又睡了過去。
夢里,是選妃宴那天。
宮中梅林里,被選作他妻子的京中貴女,言語輕賤于她。
他捂著她耳朵,在她耳邊同她講——旁人胡說八道,不許放在心上。
可也是那一日,云喬被趙兮兒的人綁到深宮廢院,讓她看到了沈硯的母親,撕破她塵封記憶里,第一抹裂痕。
云喬夢中眉心緊蹙,無意識攥緊心口處壓著的被衾。
又一次覺得,窒息難當(dāng),喘不上氣。
……
另一邊,大婚的太子夫婦,已然拜完了宗廟,雙雙乘車回了東宮。
下了馬車,前幾日因為夜里亂跑被栓了好幾日,如今剛放出來的狼犬,遠遠奔了過來,臨到近前時,又猶豫地停步,來回打量著二人。
杜成若瞧見那狼犬的獨眼,笑著近前:“怎的?殿下將你從西北帶回長安享福,就忘了從前是如何偷我糕點了?”
伸手想要揉它狗腦袋。
狼犬認出她是誰,扭著頭撒歡,雖搖著尾巴,卻不許她揉自己腦袋。
杜成若見狀哼了聲道:“還是這破毛病,除了你家主人,誰都不許碰你這金貴腦袋是不?”
蕭璟眉心微蹙,
當(dāng)年蕭璟在西北尸山血海里活命,旁人告訴他,是明寧帶著這小狗崽找到了他,將他救出來的。
他重傷之后意識不清,有些事記憶混亂,只隱約記得有個小女娃帶著狗崽子翻遍了死人堆找他,卻忘了人的臉。
痊愈后才知,是師父的女兒,救了他。
這狼犬,也是當(dāng)初他和明寧歸京時,從西北帶來的。
杜成若說狗的主人,
明寧嗎?
可他記得,這狗崽子小時候因為誤傷了明寧遭了罰,后來一見明寧便兇得很,并不親近。
也是因此,這狗崽子才在東宮養(yǎng)大。
杜成若話落,見蕭璟蹙眉,立刻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強自鎮(zhèn)定,訕笑了下,繼續(xù)道:
“我說師父,這崽子原是師父養(yǎng)的,只讓師父摸腦袋。”
其實這狼犬,和明寧,和喬昀,沒有半點關(guān)系。
撿了它,養(yǎng)著它,給他受傷的眼睛上藥,抱著它心疼的掉眼淚,
同它走尸山,淌血海,去尋重傷的蕭璟的,
都不是明寧。
而是一個,杜成若不敢也不能再提及的,早就被蕭璟忘記的小女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