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

    生日愿望

    十八歲生日那天，藍心怡終于確認了一件事——父母不愛她。

    蛋糕上的蠟燭還冒著青煙，奶油花朵上的18字樣被弟弟藍志豪一手指戳得歪歪扭扭。母親拍著志豪的手說別鬧，語氣里卻沒有半點責備。父親舉著手機，鏡頭始終追隨著弟弟的身影。

    心怡，許個愿吧。母親這才想起她，目光卻還黏在弟弟身上。

    藍心怡閉上眼睛，心里默念：希望爸媽能公平一點。她睜開眼，吹滅蠟燭，弟弟在一旁發(fā)出夸張的噓聲。

    姐，你許了什么愿該不會是想要那臺新電腦吧藍志豪擠眉弄眼，十五歲的少年已經(jīng)比姐姐高出半個頭，爸說了，拿錢要給我買限量版游戲機。

    父親干笑兩聲：心怡都上大學了，該學會體諒家里了。

    母親切蛋糕，把帶的那一塊給了弟弟。志豪正在長身體，多吃點水果。她說著，把一塊光禿禿的奶油蛋糕推到心怡面前。

    藍心怡盯著蛋糕，奶油白得刺眼。三個月前，父親親口承諾，只要她考上大學，就給她買一臺專業(yè)繪圖電腦。她拼命學習，每天只睡四小時，終于拿到設計學院的錄取通知書。而今天，那筆錢變成了弟弟游戲機訂單上的數(shù)字。

    爸，我的電腦...她聲音很輕，像怕驚擾什么。

    父親皺眉：不是說了嗎志豪那個游戲機是限量版，錯過了就沒了。你都成年了，想要什么自己打工賺去。

    母親附和：就是，你弟弟中考壓力大，需要放松。你做姐姐的怎么這么不懂事

    藍志豪嘴里塞滿蛋糕，含糊不清地說：姐，你那破筆記本又不是不能用。

    藍心怡站起身，蛋糕一口沒動。我回房間了。

    身后傳來弟弟的抱怨：又耍脾氣，煩不煩啊...

    房門關上的一刻，藍心怡的眼淚終于決堤。她蜷縮在床上，抱著膝蓋，無聲地哭泣。這不是第一次了。從弟弟出生那天起，她就像家里的透明人。

    六歲那年，她高燒40度，父母卻在醫(yī)院守著剛出生的弟弟，是鄰居奶奶送她去診所。十歲生日，她期待已久的芭蕾舞課因為弟弟一場感冒化為泡影。十五歲，她獲得市繪畫比賽一等獎，父母卻因為參加弟弟的小學運動會而缺席頒獎禮。

    書桌上，設計學院的錄取通知書靜靜躺著。學費兩萬八，是她暑假打工攢下的錢加上助學貸款才湊齊的。父母說家里困難，一分錢都不會出，卻能為弟弟買八千塊的游戲機。

    手機震動，閨蜜林小雨發(fā)來消息：[生日快樂！和家人慶祝得怎么樣]

    藍心怡擦干眼淚，回復：[挺好的。]

    她打開衣柜，開始收拾行李。幾件換洗衣服、素描本、存折、身份證。全部家當一個背包就能裝下。臨走前，她看了眼弟弟緊閉的房門，里面?zhèn)鱽碛螒蛞粜Ш涂鋸埖男β暋?br />
    客廳里，父母正在看電視。母親抬頭：這么晚去哪

    同學給我過生日。藍心怡撒了謊。

    父親頭也不回：別回來太晚。

    2

    離家出走

    關門聲很輕，沒人注意到她背上的包，也沒人發(fā)現(xiàn)她紅著的眼眶。藍心怡站在樓道里，最后看了一眼這個生活了十八年的家，然后頭也不回地走進夜色中。

    林小雨打開門時嚇了一跳：心怡你怎么...天啊，你哭過

    藍心怡的眼淚再次涌出：我能借住幾天嗎我...我離家出走了。

    林小雨一把抱住她：當然可以！進來再說。

    溫暖的小公寓里，藍心怡終于說出了積壓多年的委屈。林小雨氣得直跺腳：他們怎么能這樣！你可是他們的親生女兒��！

    不重要了。藍心怡擦干眼淚，從今天起，我只為自己活著。

    第二天一早，手機有十幾個未接來電，全是家里打來的。藍心怡關了機。林小雨幫她聯(lián)系了學校宿舍，雖然還沒開學，但宿管阿姨同情她的遭遇，破例讓她提前入住。

    宿舍簡陋但干凈。藍心怡把為數(shù)不多的物品擺放整齊，然后開始規(guī)劃未來。學費已經(jīng)解決，但生活費、材料費、住宿費都是問題。她需要工作，越多越好。

    接下來的兩周，藍心怡打了三份工：早上六點到九點在早餐店幫忙，十點到下午三點在商場促銷，晚上六點到十點在便利店收銀。每天睡眠不足五小時，但她咬牙堅持著。

    父母找到學校那天，藍心怡剛下課。母親堵在教室門口，眼睛紅腫：你這孩子怎么回事離家出走也不說一聲！知道我們多擔心嗎

    同學們好奇的目光讓藍心怡如芒在背。她壓低聲音：我們出去說。

    校園長椅上，母親喋喋不休地數(shù)落著她的不懂事，父親則一直看表，明顯急著回去。

    媽，藍心怡打斷她，你們找我有什么事

    母親一愣：當然是接你回家�。�

    然后呢繼續(xù)做藍志豪的陪襯藍心怡苦笑，不用了，我過得很好。

    父親終于開口：胡鬧！一個女孩子在外面多危險趕緊收拾東西跟我們回去。

    我不會回去的。藍心怡直視父親的眼睛，除非你們能公平對待我和弟弟。

    你這孩子怎么這么計較母親皺眉，志豪比你小，多照顧他點怎么了

    小三歲不是理由。藍心怡站起身，從小到大，我的任何需要都要為弟弟的哪怕一點小欲望讓步。你們想過我的感受嗎

    父親不耐煩地揮手：少在這矯情！要么現(xiàn)在跟我們回家，要么以后別想從家里拿一分錢！

    3

    決裂時刻

    藍心怡笑了：我本來就沒指望過。她轉身離開，任憑母親在身后哭喊。

    那天之后，藍心怡更加拼命工作。白天上課，晚上打工，深夜做設計作業(yè)。她的作品多次獲得教授贊賞，大二時就被推薦參加全國青年設計大賽。

    比賽準備期間，藍心怡幾乎住在工作室。決賽前一天，她因過度疲勞暈倒在洗手間。醒來時已在醫(yī)院，林小雨守在床邊。

    醫(yī)生說你是嚴重貧血加過度勞累。林小雨遞給她一杯溫水，你該休息了。

    藍心怡搖頭：明天就是決賽...

    如果你連命都沒了，還談什么比賽林小雨紅了眼眶，心怡，你不需要證明什么了。

    藍心怡望著天花板，眼淚順著太陽穴流進鬢角：我只是...想讓他們看到我的價值。

    林小雨握住她的手：我看到，你的教授看到，所有欣賞你作品的人都看到了。不愛你的人，你再優(yōu)秀他們也不會在乎。

    決賽那天，藍心怡強撐著去了。她的環(huán)保主題包裝設計獲得銀獎，獎金兩萬元。領獎臺上，閃光燈晃得她眼前發(fā)黑，但笑容從未如此真心實意。

    回校后，有公司主動聯(lián)系她做兼職設計師。生活似乎開始好轉，直到那個雨夜。

    藍心怡剛走出便利店，就看見父親站在雨中，沒打傘，衣服濕透。

    爸她驚訝地走過去。

    父親抬頭，眼神復雜：心怡...家里出事了。

    咖啡廳里，父親搓著手，不敢看她：志豪...他借了網(wǎng)貸，現(xiàn)在欠了十幾萬...

    藍心怡心頭一緊：高利貸

    父親點頭：那些人說再不還錢就...就打斷他的腿。他終于看向女兒，心怡，爸知道對不起你，但這次只有你能救志豪了。

    藍心怡握緊杯子：我哪有那么多錢

    你不是剛得了獎金嗎還有你打工的積蓄...父親急切地說，先救急，以后爸一定還你！

    以后藍心怡苦笑，你們拿什么還

    父親突然抓住她的手：心怡，他是你親弟弟��！你不能見死不救！

    藍心怡抽回手：我需要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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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時間了！父親幾乎喊出來，那些人明天就要上門了！

    最終，藍心怡答應拿出全部積蓄一萬八千元。父親千恩萬謝地走了，甚至沒問她怎么生活。

    林小雨知道后氣得摔了杯子：你瘋了嗎那是你下學期的學費！

    藍心怡疲憊地揉著太陽穴：我知道...但我不能眼睜睜看著...

    他們就是吃定你心軟！林小雨來回踱步，這次給了，下次呢下下次呢

    藍心怡沒回答。她當然知道這是個無底洞，但血脈的羈絆像枷鎖，掙不脫，逃不掉。

    果然，三個月后，母親哭哭啼啼找來，說弟弟又欠債了，這次是三十萬。

    我們房子抵押了，還差十萬...母親抓著她的手臂，心怡，你認識那么多人，借借看

    藍心怡徹底心寒：媽，我不是提款機。志豪已經(jīng)成年了，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母親臉色驟變：你怎么這么冷血他是你親弟弟！

    那我是你們的什么藍心怡聲音顫抖，從小到大，你們有關心過我的死活嗎

    母親揚起手，一巴掌扇在她臉上：白眼狼！白養(yǎng)你這么多年！

    藍心怡捂著臉，反而笑了：終于說出來了。在你們心里，養(yǎng)我就是為了今天吧

    4

    綁架陰謀

    母親憤然離去，留下一句就當沒生過你。

    藍心怡辭掉所有兼職，專心投入畢業(yè)設計。她的作品被來校招聘的知名設計公司看中，直接錄用為正式員工。畢業(yè)典禮上，其他同學都有家人陪伴，只有她獨自一人。

    藍心怡一個溫潤的男聲響起。

    她轉頭，看見公司同事陸遠捧著一束向日葵站在那里。

    聽說你畢業(yè)，來祝賀你。陸遠有些不好意思，希望不唐突。

    藍心怡接過花，眼眶發(fā)熱：謝謝...很漂亮。

    陸遠撓頭：其實...公司里很多人都很欣賞你的才華。你不孤單。

    那天之后，藍心怡和陸遠越走越近。他帶她認識新朋友，陪她度過第一個沒有家人的春節(jié)。在他的鼓勵下，她開始接受心理咨詢，慢慢修復內(nèi)心的創(chuàng)傷。

    然而，命運似乎不愿放過她。一個平常的加班夜，藍心怡剛走出公司大樓，就被兩個蒙面人拖進面包車。

    老實點！一個男人惡狠狠地說，想要命就給你爸媽打電話，讓他們把五十萬準備好！

    藍心怡瞬間明白了——是弟弟又惹禍了，而這次，父母竟然配合綁匪設計她！

    被關在陰暗的地下室里，藍心怡反而異常冷靜。綁匪給她手機，讓她聯(lián)系父母。電話接通，母親的聲音帶著哭腔：心怡...媽對不起你...但志豪在他們手上...

    藍心怡閉上眼：所以你們就同意讓他們綁架我

    他們說不會傷害你...只要錢...母親抽泣著，心怡，你公司不是剛發(fā)了獎金嗎先拿出來救救你弟弟...

    我死了不是正好藍心怡輕笑，這樣你們就能專心愛志豪了。

    掛斷電話，她觀察四周。綁匪顯然不是專業(yè)罪犯，地下室的門鎖老舊。趁他們不注意，藍心怡用發(fā)卡撬開鎖逃了出去。

    警察局里，做完筆錄的藍心怡終于崩潰大哭。陸遠趕來接她，緊緊抱住顫抖的她：沒事了...都過去了...

    第二天，父母帶著弟弟來道歉。父親搓著手說綁匪是他們找的，本來只想嚇唬她拿錢，沒想到那些人假戲真做。母親哭訴著不得已，弟弟則躲在后面一言不發(fā)。

    藍心怡看著他們，內(nèi)心一片平靜：從今天起，我沒有父母，也沒有弟弟。

    5

    新生活啟航

    她轉身離開，再沒回頭。后來，她通過法律途徑正式與家庭斷絕關系。在陸遠和朋友們的支持下，她創(chuàng)立了自己的設計工作室，作品屢獲大獎。

    二十八歲生日那天，陸遠在向日葵花海中向她求婚。藍心怡戴上戒指時，天空湛藍，陽光正好。

    她終于明白，血緣無法選擇的家人，但愛可以。

    工作室的第一筆訂單來自一家環(huán)保餐具公司。藍心怡熬了三個通宵，設計出一套以向日葵為靈感的可降解餐具�？蛻艨吹椒桨笗r，眼睛一亮：這向日葵的創(chuàng)意很特別，讓人看著就心情好。

    藍心怡微笑不語。向日葵是陸遠送她的第一束花，也是她黑暗歲月里第一縷主動照進來的陽光。

    訂單順利完成，尾款到賬那天，藍心怡請陸遠吃了頓大餐。餐廳燈光溫柔，陸遠舉杯：為我們藍大設計師的第一桶金干杯。

    玻璃杯相碰，發(fā)出清脆的聲響。藍心怡抿了一口紅酒，突然說：我想去看心理醫(yī)生。

    陸遠放下杯子，靜靜等她繼續(xù)。

    我以為斷絕關系就沒事了，藍心怡轉動著酒杯，但最近總是夢見那個地下室...還有，每次電話響起，我都會害怕是...

    陸遠握住她的手：我認識一位很好的心理咨詢師，明天幫你約時間

    藍心怡點頭，眼眶發(fā)熱。她曾經(jīng)以為堅強就是獨自承受一切，現(xiàn)在才明白，真正的勇敢是承認自己的脆弱并尋求幫助。

    林醫(yī)生是位溫和的中年女性，辦公室里有淡淡的薰衣草香。第一次咨詢，藍心怡只談了工作。第二次，她提到了一些童年片段。直到第五次，她才終于說出那個雨夜，父親如何哀求她拿出全部積蓄救弟弟。

    你當時是什么感覺林醫(yī)生輕聲問。

    藍心怡攥緊紙巾：憤怒...但更多的是悲哀。我明知道他們在利用我，卻還是...無法拒絕。

    為什么覺得無法拒絕

    因為...藍心怡的眼淚砸在手背上，因為那是我唯一能獲得他們關注的方式。哪怕只是被利用，至少...他們需要我。

    林醫(yī)生遞來新的紙巾：現(xiàn)在呢斷絕關系后，這種被需要的感覺還有嗎

    藍心怡愣住了。她想起陸遠生病時她整夜照顧，想起林小雨失戀時她陪著喝酒，想起客戶對她設計的信賴...原來，她一直被需要著，只是方式不同。

    咨詢進行了三個月，藍心怡的噩夢漸漸減少。與此同時，工作室業(yè)務穩(wěn)步上升。第六個月，她租了正式的辦公室，雇了兩名助手。

    喬遷那天，朋友們帶來香檳慶祝。林小雨舉著相機嚷嚷：老板椅必須來個單人照！

    藍心怡笑著坐進椅子，背后是落地窗和城市夜景�？扉T聲響起的瞬間，她忽然想起十八歲生日那天，自己蜷縮在床上的樣子。如果告訴那時的自己，十年后會有這一切，那個女孩會相信嗎

    深夜，送走所有客人后，陸遠留下來幫她收拾。藍心怡站在窗前，看著玻璃上兩人的倒影。

    陸遠，她突然說，我想改名字。

    嗯

    藍心怡...這個名字是我爸取的，怡是希望我永遠順從、讓家人舒心。她轉身面對陸遠，我不想再背負這個期望了。

    陸遠走近她：想改成什么

    藍陽。她眼睛發(fā)亮，向日葵永遠向陽而生，我也是。

    改名手續(xù)辦得很快。新名片印出來的那天，藍心怡——現(xiàn)在是藍陽了——盯著那幾個字母看了很久。Lán

    Yáng，簡單有力，像是與過去徹底告別。

    然而，過去并不總是愿意放手。

    那是個普通的周二下午，藍陽正在和團隊討論新項目。前臺打電話進來：藍總，有位自稱是您弟弟的先生在樓下，說有事找您。

    藍陽的手指僵在鍵盤上。兩年了，自從斷絕關系后，家人從未聯(lián)系過她。

    讓他稍等。她掛斷電話，深吸一口氣，我下去一趟。

    電梯下行的三十秒里，藍陽設想了無數(shù)可能。弟弟是來要錢的父母出了意外還是...

    一樓大廳，一個瘦削的身影站在前臺旁。藍陽幾乎認不出他了——藍志豪二十出頭，卻已經(jīng)有了白發(fā)，眼睛深陷，衣服松松垮垮地掛在身上。

    姐...他看到她，眼睛一亮，隨即又黯淡下去。

    藍陽保持距離：有事

    藍志豪搓著手，眼神飄忽：能...能找個地方說話嗎

    咖啡廳角落，藍志豪一口氣喝了半杯拿鐵，然后開始發(fā)抖。藍陽這才注意到他手臂上的針孔。

    你吸毒她壓低聲音，胃部一陣絞痛。

    藍志豪突然抓住她的手：姐，救救我...那些人要殺我...我欠了他們錢...

    藍陽抽回手：多少

    八十萬...他聲音帶著哭腔，爸把房子賣了還債，現(xiàn)在他們住在舅舅家...姐，我知道錯了，你幫幫我...

    藍陽看著眼前這個涕淚橫流的年輕人，奇怪的是，她既不憤怒也不悲傷，只有一種深深的疲憊。

    我?guī)筒涣四�。她平靜地說。

    藍志豪撲通跪下了：姐！求你了！他們會打死我的！

    咖啡廳里的人紛紛側目。藍陽站起身：起來，別在這丟人。

    你不答應我就不起來！藍志豪扯著她的衣角，姐，我知道我對不起你，但我們是親姐弟啊！

    這句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藍陽記憶深處某個塵封的盒子。她想起十五歲那年，弟弟搶了她的畫去學校參賽，得了獎卻說是自己畫的。父母夸他有天賦時，他也是這樣拉著她的衣角說：姐，我們是親姐弟，你的就是我的嘛。

    藍陽彎腰，一根一根掰開他的手指：不，我的就是我的。從今往后，你的一切也與我無關。

    她轉身離開，身后傳來藍志豪歇斯底里的咒罵：藍心怡！你不得好死！你以為改了名字就能擺脫我們你身上流著藍家的血！

    藍陽腳步不停。走出咖啡廳，陽光刺得她睜不開眼。她摸出手機，撥通了陸遠的電話。

    喂陸遠的聲音傳來。

    能來接我嗎她聽見自己說，我在公司旁邊的咖啡廳...見到藍志豪了。

    十五分鐘后，陸遠的車停在路邊。藍陽拉開車門坐進去，終于崩潰大哭。陸遠什么也沒問，只是輕輕拍著她的背。

    哭夠了，藍陽擦干眼淚：他吸毒，欠了高利貸，來找我要錢。

    陸遠握緊方向盤：你準備怎么辦

    不怎么辦。藍陽看著窗外流動的景色，我給過他機會，在父母一次次偏袒他時，在他第一次欠債時...但他選擇了這條路。

    陸遠沉默片刻：要不要報警那些放高利貸的很危險。

    藍陽搖頭：他自己選的路，自己負責。說完這句話，她突然感到一種釋然。原來放下不是遺忘，而是接受自己無能為力的事實。

    當晚，藍陽給林醫(yī)生發(fā)了郵件，預約了一次緊急咨詢。

    辦公室里，林醫(yī)生聽完她的講述，問：現(xiàn)在是什么感覺

    奇怪的是...我并不愧疚。藍陽摸著胸口，我以為我會像以前一樣自責，但這次沒有。

    這說明你的心理邊界正在建立。林醫(yī)生微笑，愛不等于無底線犧牲，特別是對傷害你的人。

    藍陽長舒一口氣，仿佛卸下了背負多年的重擔。

    一周后，藍陽收到一封陌生號碼發(fā)來的短信：[姐，我進戒毒所了。爸媽把養(yǎng)老錢都賠進去了。對不起。]

    藍陽看了很久，最終回復：[希望你康復。]然后刪除了號碼。

    時間如流水，轉眼又一年過去。藍陽的工作室接了國際大單，她需要去巴黎出差兩周。出發(fā)前一晚，陸遠幫她整理行李。

    防曬霜、轉換插頭、應急藥...陸遠一項項核對，對了，這個給你。

    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盒子。藍陽打開，是一枚向日葵形狀的胸針。

    向日葵女孩要走向世界了。陸遠幫她別在衣領上，記得每天給我發(fā)消息。

    藍陽抱住他：一定。

    巴黎的行程忙碌而充實。藍陽的設計獲得客戶高度贊賞，對方甚至邀請她參加下個月的米蘭設計周。最后一晚，她站在酒店窗前，拍下埃菲爾鐵塔的夜景發(fā)給陸遠：[明天就回去了，想吃你做的紅燒肉。]

    陸遠回復：[準備好啦。還有，有件事要當面告訴你。]

    藍陽好奇追問，他卻賣起了關子。

    回程飛機上，藍陽翻看著設計周的資料，心里充滿期待。二十八歲，事業(yè)有成，愛情美滿，她終于過上了十八歲時不敢想象的生活。

    然而，命運似乎總喜歡在她最幸福時投下陰影。

    剛出海關，藍陽就看到了等在那里的陸遠——和他身旁的警察。

    藍陽女士警察上前，有個案件需要您協(xié)助調(diào)查。

    陸遠臉色凝重：你弟弟...他涉嫌故意傷害，受害者是你父母。

    審訊室里，藍陽得知了令人震驚的事實：藍志豪戒毒失敗，再次欠下巨額債務。他向父母要錢未果，竟用刀刺傷了父親，母親在阻攔時被推下樓梯，現(xiàn)在醫(yī)院重癥監(jiān)護室。

    他逃跑前說會來找你。警察說，我們需要你配合抓捕。

    藍陽機械地簽完文件，走出警局時腳步虛浮。陸遠扶住她：去醫(yī)院嗎

    病床上，母親渾身插滿管子。父親手臂纏著繃帶，看到藍陽時老淚縱橫：心怡...爸對不起你...

    藍陽站在床邊，看著這個曾經(jīng)強勢的男人如今佝僂著背哭泣，心中五味雜陳。

    志豪他...徹底瘋了。父親哽咽著，他罵我們偏心的報應...說我們活該...

    藍陽沉默。多年前那個雨夜，父親也是這樣哭著求她救弟弟。如今角色互換，施害者與受害者，加害與救贖，一切像個荒誕的輪回。

    我會幫你們請護工。最終她說，但其他的，我無能為力。

    父親抓住她的手腕：心怡...他是你弟弟�。∧悴荒芤娝啦痪�！

    同樣的臺詞，同樣的場景。藍陽輕輕掙脫：不，我能。因為這次，我要救的是自己。

    走出醫(yī)院，陽光依舊明媚。陸遠牽著她的手：回家

    6

    不再回頭

    藍陽點頭，握緊他的手。這一次，她選擇了向前走，不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