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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體 夜晚 (「夜晚模式」)

第一章

    賓客滿堂,他一掌摑落,碎的是臉面,更是恩愛假象。

    旁人勸忍,她心底的頑石卻被驚醒。

    那溫順軀殼里,囚著的是不甘的靈魂。

    這一次,她要為自己,掙脫這窒息的體面。

    第一章:金色的牢籠,破碎的樂章

    晚七點,暮色如同暈開的水墨,將濱海市的天際線涂抹得溫柔而模糊。簡笙家的客廳里,水晶吊燈灑下溫暖卻也過分明亮的光,照得光潔的地板、纖塵不染的家具都泛著一層虛浮的光暈。空氣中混合著紅燒肉的濃郁、清蒸魚的鮮甜,以及她剛剛噴灑的昂貴香薰——晚香玉與白麝香,企圖營造一種不動聲色的精致與體面。

    今天是丈夫顧偉的部門經(jīng)理升職慶功宴,也是家宴。公婆、爸媽,還有顧偉的幾個得意同僚和他們的家眷,濟濟一堂。簡笙從下午三點就開始忙碌,像一個上足了發(fā)條的精密儀器。從菜品的設(shè)計搭配,到每一個碗碟的擺放角度,再到客廳角落那盆龜背竹葉片上的浮塵,她都一一檢視、打理,力求完美。

    她穿著一條米色的羊絨連衣裙,襯得她身形窈窕,氣質(zhì)溫婉。臉上化著精致的淡妝,掩去了眼底因睡眠不足而產(chǎn)生的些微青影。在外人看來,她無疑是幸福的范本:丈夫年輕有為,家境殷實,自己只需安心做個歲月靜好的全職太太。連她自己,有時也會恍惚地相信,這便是她想要的生活——一種被精心打理、看似無懈可擊的平穩(wěn)。

    顧偉今天顯然心情不錯,酒過三巡,臉頰泛紅,正被幾個下屬圍著恭維,意氣風(fēng)發(fā)。他端著酒杯,高談闊論著未來的項目規(guī)劃,偶爾眼神掃過在廚房和客廳間穿梭忙碌的簡笙,那目光里,帶著一種習(xí)以為常的、審視自己財產(chǎn)般的滿意。

    簡笙端著剛切好的水果拼盤走出來,微笑著招呼客人。一個同事的妻子拉著她的手,艷羨地說:簡笙你可真有福氣,顧經(jīng)理這么能干,家里又被你打理得這么好,簡直是人生贏家。

    簡笙習(xí)慣性地露出得體的笑容,謙遜地應(yīng)著:哪里哪里,都是老顧在外面辛苦。

    心里卻像被什么東西輕輕硌了一下,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疲憊感悄然浮現(xiàn)。這種日復(fù)一日、圍繞著丈夫和家庭旋轉(zhuǎn)的生活,真的是福氣嗎她甩開這個不合時宜的念頭,繼續(xù)扮演著完美女主人。

    變故發(fā)生在宴席接近尾聲的時候。顧偉接了個工作電話,似乎是項目上出了點棘手的紕漏,他壓著火氣說了幾句,掛了電話,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恰在此時,簡笙端著一碗醒酒湯走過來,柔聲說:喝點湯吧,解解酒。

    也許是酒精上頭,也許是工作不順遷怒,也許……根本不需要理由。顧偉皺著眉,不耐煩地?fù)]手:煩死了!沒看我正忙嗎

    他的手揮得有些重,撞到了簡笙端著的碗邊,溫?zé)岬臏瓰⒘艘恍┏鰜恚瑸R到了他昂貴的襯衫袖口上。

    哎呀,對不起對不起!簡笙連忙放下碗,拿起紙巾想去擦拭。

    顧偉像是被點燃了引線,猛地抬起頭,眼神里充滿了戾氣。在滿屋賓客詫異的目光中,在水晶燈璀璨的光芒下,他揚起手——

    啪!

    一聲清脆響亮的耳光,狠狠地甩在了簡笙的臉上。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按下了暫停鍵。

    客廳里所有的喧囂、笑語、觥籌交錯的聲音,瞬間消失了�?諝饽坛梢粔K沉重的玻璃,將所有人都封在里面,動彈不得。

    簡笙保持著微微前傾、想要擦拭的姿勢,僵在了原地。臉上火辣辣的疼痛迅速蔓延開來,像是有無數(shù)根細(xì)小的針在扎。但比疼痛更清晰的,是一種巨大的、冰冷的震驚和屈辱,瞬間將她淹沒。

    她能感覺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臉上,那目光里有錯愕,有同情,有尷尬,甚至可能還有一絲……看好戲的幸災(zāi)樂禍。她從未如此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像一個被剝光了衣服、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的物件。

    那個精心營造的、名為幸福和體面的金色牢籠,在這一記響亮的耳光中,伴隨著某種破碎的樂章,轟然倒塌。

    第二章:無聲的疼痛,冰冷的清晨

    那記耳光之后,聚會自然是不歡而散。客人們臉上的笑容僵硬而尷尬,紛紛找著借口,倉促告辭。沒有人對簡笙表示一句明確的關(guān)心,仿佛那只是夫妻間無傷大雅的小插曲,旁觀者只需默契地退場,把舞臺留給他們自己收拾殘局。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門咔噠一聲關(guān)上,隔絕了外界的窺探�?蛷d里只剩下顧偉、公婆,以及僵立在原地、臉上還殘留著紅印的簡笙。

    你看看你!像什么樣子!婆婆率先打破了沉默,語氣里卻不是對兒子的責(zé)備,而是對簡笙的埋怨,多大點事,值得在客人面前鬧成這樣偉偉工作不順心,發(fā)點脾氣怎么了你就不能讓著他點

    簡笙難以置信地抬起頭,看向婆婆那張保養(yǎng)得宜、此刻卻寫滿理所當(dāng)然的臉。她被打了一耳光,在那么多人面前,而婆婆關(guān)心的,卻是她沒有讓著發(fā)脾氣的兒子

    顧偉大概也覺得有些丟臉,但酒精和被冒犯的權(quán)威感讓他依舊嘴硬:行了媽,別說了。簡笙,你也真是,一點眼力見都沒有,沒看我正煩著嗎為這點小事把氣氛搞得這么僵。他輕描淡寫地揭過,仿佛錯在簡笙不該在他煩躁的時候遞上一碗湯。

    小事簡笙的聲音干澀得像是砂紙摩擦,你當(dāng)著那么多人的面打我,是小事

    哎呀,就是氣頭上推了你一下,男人嘛,都有脾氣大的時候。婆婆立刻打圓場,好了好了,多大點事,夫妻倆床頭打架床尾和。趕緊去給你偉偉把襯衫洗了,別留印子。

    推了一下簡笙撫摸著自己依舊發(fā)燙的臉頰,只覺得荒謬又心寒。那清脆的響聲,那火辣的痛感,怎么可能只是推了一下他們甚至懶得去掩飾,懶得去承認(rèn)那確實是一個耳光。

    我沒錯。顧偉看著簡笙,語氣里沒有絲毫歉意,反而帶著一絲被挑戰(zhàn)的不悅,是你自己不看場合。

    那一刻,簡笙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扔進了冰窖,從里到外都凍透了。她看著眼前這對母子,看著他們臉上那驚人相似的、將她的屈辱視若無睹的表情,一股巨大的疲憊和惡心感涌了上來。

    她什么也沒說,轉(zhuǎn)身默默地走回了臥室,關(guān)上了門。

    這一夜,簡笙徹底失眠了。臉上火辣辣的痛感早已麻木,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的、來自靈魂深處的鈍痛。她躺在冰冷的床上,聽著隔壁房間傳來顧偉均勻的呼吸聲,只覺得諷刺。那個施暴者,睡得如此安穩(wěn),而被傷害的人,卻要在黑暗中獨自舔舐傷口。

    她想起這些年,自己是如何小心翼翼地維系著這個家,如何將所有的精力都傾注在丈夫、孩子和公婆身上,如何努力扮演著那個賢惠得體的角色。她以為自己做得很好,以為這就是所謂的幸福。

    可是一記耳光,就輕易地撕碎了所有的偽裝。原來在顧偉心里,在她婆婆眼里,她所有的付出,她的感受,她的尊嚴(yán),都輕如鴻毛,可以被隨意踐踏。她不過是這個家里一個附屬品,一個情緒的垃圾桶,一個方便的保姆式妻子。

    呵呵……她在黑暗中發(fā)出一聲低低的、近乎自嘲的笑聲。這算什么傳說中的中產(chǎn)階級婚姻圍城外面的人想進來,里面的人……比如她,是不是也該考慮出去了

    清晨的微光透過窗簾縫隙照進來,冰冷而毫無暖意。簡笙看著鏡子里自己臉頰上尚未完全消退的紅印,眼神空洞。無聲的疼痛,像藤蔓一樣纏繞著她。

    她知道,有什么東西,在她心里,徹底碎了。再也拼不回來了。

    第三章:母親的淚痕,傳統(tǒng)的枷鎖

    在那個冰冷的清晨之后,簡笙和顧偉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冷戰(zhàn)。顧偉大概也覺得理虧,沒再主動挑釁,但也沒有絲毫道歉的意思,只是像往常一樣上班、下班,仿佛那一記耳光從未發(fā)生過。家里彌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沉默,比爭吵更讓人心寒。

    簡笙無法忍受這種壓抑的氛圍,更無法假裝什么都沒發(fā)生。她需要一個出口,需要一點安慰。她想到了自己的母親。

    周末,她找了個借口回了娘家。母親看到她,先是心疼地拉著她問長問短,看到她臉上隱約的痕跡時,眼神閃爍了一下。

    簡笙終于忍不住,將那天晚上發(fā)生的事情,以及顧偉和婆婆的態(tài)度,都告訴了母親,聲音里帶著壓抑不住的委屈和哽咽。她以為,至少在母親這里,她能得到無條件的理解和支持。

    然而,母親聽完后,長長地嘆了口氣,眼神復(fù)雜地看著她,并沒有像她預(yù)期的那樣憤怒,反而拉著她的手,語重心長地說:笙笙啊,媽知道你委屈�?墒恰@男人在外面打拼不容易,壓力大,脾氣上來了,你多擔(dān)待點。

    簡笙愣住了,不敢相信這話是從自己母親口中說出來的。

    媽……

    你聽媽說,母親打斷她,眼圈微微泛紅,似乎想起了自己的過往,哪個女人過日子不受點委屈想當(dāng)年我和你爸……唉,不提了。過日子嘛,就是‘忍’字當(dāng)頭。你婆婆說得也沒錯,顧全大局最重要。為了這點事就鬧別扭,傳出去像什么樣子再說,顧偉現(xiàn)在正是事業(yè)上升期,你可不能拖他后腿啊。

    忍簡笙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媽,他打我!當(dāng)著那么多人的面打我!

    哎呀,那也是一時氣話,男人嘛,喝了點酒……母親的聲音越來越低,像是在說服簡笙,也像是在說服自己,他平時對你不是也挺好的嗎給你吃好的穿好的,家里什么事都不用你操心。比起外面那些吃了上頓沒下頓的,你這日子已經(jīng)算是掉進福窩里了。人要知足。

    母親的話,像一把鈍刀,一下一下地割在簡笙的心上。她看著母親那張寫滿了滄桑和認(rèn)命的臉,看著她眼角那深深的淚痕,忽然明白了什么。母親不是不心疼她,而是她自己,也被困在那個名為傳統(tǒng)和忍讓的枷鎖里太久了,久到已經(jīng)將這種不公內(nèi)化為一種生存的智慧。她自己淋過雨,所以也下意識地想為女兒撐起一把名為妥協(xié)的傘,卻沒想過,這把傘,或許根本擋不住真正的風(fēng)暴。

    媽,那不一樣……簡笙試圖辯解,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聲音如此無力。

    怎么不一樣了日子還不都是那樣過母親拍了拍她的手,聽媽的話,回去跟顧偉好好說說,服個軟,這事兒就算過去了。夫妻倆,哪有隔夜仇別為了這點小事,傷了感情,毀了日子。

    簡笙看著母親,看著她眼中那真切的擔(dān)憂和無奈,心里最后一點尋求慰藉的希望也破滅了。她忽然覺得無比的孤單,仿佛置身于一個巨大的、密不透風(fēng)的繭里,無論她如何掙扎呼喊,外面的人都聽不見,或者說,假裝聽不見。

    她默默地站起身,沒有再說什么。再說下去,也不過是重復(fù)母親那套早已爛熟于心的賢妻良母經(jīng)。

    離開娘家時,外面的陽光有些刺眼。簡笙瞇起眼睛,感到一陣暈眩。原來,在這個世界上,真正能依靠的,或許只有自己。

    那一刻,一個清晰的念頭,如同頑石投入深潭般,在她心底激起了層層漣漪:

    這不對勁。

    這一切,都不對勁。

    她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第四章:記憶的碎片,失衡的天平

    從娘家回來后,簡笙沒有再和顧偉爭吵,也沒有再流露出一絲委屈。她像一只受傷后悄悄躲回巢穴舔舐傷口的動物,將自己包裹在沉默的外殼里。家,這個曾經(jīng)被她視為港灣的地方,如今更像是一個裝潢精美的牢籠,每一件物品都反射著冰冷的光,提醒著她那破碎的幻象。

    她開始像一個旁觀者一樣,審視著自己過去幾年的生活,那些被她用幸福、安穩(wěn)的濾鏡美化過的記憶碎片,此刻在腦海里重新拼接,呈現(xiàn)出另一番令人心驚的面貌。

    她記得,剛結(jié)婚那會兒,顧偉也曾有過溫柔體貼的時候。但隨著他在事業(yè)上的步步高升,那種溫柔漸漸變成了理所當(dāng)然的使喚和不耐煩。她為了照顧他的口味,苦練廚藝,從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嬌女,變成了一個能輕松搞定一桌宴席的主婦。他卻很少真心贊美,更多的是挑剔:今天的湯咸了點,下次別放香菜。

    她記得,她放棄了自己喜歡的舞蹈,因為顧偉說跳舞能當(dāng)飯吃嗎女人還是安安穩(wěn)穩(wěn)在家相夫教子好。她也曾夢想過重拾畫筆,開個小畫室,卻在他別折騰了,我養(yǎng)不起你嗎的質(zhì)疑中,將畫具束之高閣,任由顏料干涸,夢想蒙塵。她像一個被精心修剪的盆栽,為了符合主人的期待,主動剪去了所有旁逸斜出的枝椏,只留下一個溫順無害的形狀。

    她記得,家里的人情往來,公婆的生日壽宴,親戚間的走動維護,幾乎都是她一個人在操持。顧偉總是以工作忙、男人不擅長這些為由,將這些繁瑣卻耗費心神的事情推給她。她像個任勞任怨的首席運營官,打理著這個名為家庭的企業(yè),卻沒有股份,沒有薪水,甚至連一句真心的辛苦了都很少得到。她所有的付出,都被簡化為一句輕飄飄的你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原來,那些她曾經(jīng)引以為傲的賢惠,那些她努力維持的體面,不過是一場精心設(shè)計的自我感動。她用犧牲和順從,換來了看似安穩(wěn)的生活,卻也親手將自己推向了價值鏈的最底端。那個天平,從一開始就是傾斜的,她卻一直閉著眼睛,假裝看不見。

    難怪,那一記耳光落下時,他可以那么理直氣壯,婆婆可以那么輕描淡寫,連自己的母親,也勸她忍一忍風(fēng)平浪靜。因為在他們所有人眼里,她簡笙,不過是依附于顧偉而存在的,她的感受,她的尊嚴(yán),根本無足輕重。

    真是……被PUA而不自知啊。簡笙坐在空蕩蕩的客廳里,看著窗外萬家燈火,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自嘲。過去那些甜蜜的片段,此刻都像裹著糖衣的毒藥,回味起來只剩下穿腸的苦澀。她曾經(jīng)以為自己抓住了幸福,殊不知那只是海市蜃樓。

    她站起身,走到那個曾經(jīng)擺滿了她烘焙作品的展示柜前。柜子擦得一塵不染,里面卻空空如也——因為顧偉說吃甜食不健康,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碰過烤箱了。她伸出手,輕輕撫摸著冰涼的玻璃,指尖劃過自己模糊的倒影。

    鏡中人,面容依舊姣好,眼神卻空洞得像一口枯井。

    不,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她不能再做那個活在別人期待里、沒有自我的簡笙了。那塊被投入心湖的頑石,不僅僅帶來了疼痛,也擊碎了平靜湖面下的污泥。是時候,該打撈點什么出來了。

    或許是沉沒已久的自我,或許是……重新選擇人生的勇氣。

    第五章:墻角的陰影,無言的傷痕

    自從那天決定不再自我欺騙后,簡笙看世界的眼光似乎也變得不同了。她開始留意到一些以前被她忽略的細(xì)節(jié),尤其是在別人身上。

    家里的鐘點工小琴,是個來自附近農(nóng)村的中年婦女,手腳麻利,話不多,臉上總是帶著一種怯生生的、討好的笑容。以前,簡笙只覺得她是個勤快本分的幫傭,偶爾會因為她不小心打碎了碗碟而微微蹙眉。但現(xiàn)在,簡笙卻在她那過于低垂的眼簾下,在她偶爾抬手撩起額發(fā)時手腕上若隱若現(xiàn)的青紫色印記里,讀到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那天,小琴來打掃衛(wèi)生,正好是周末,顧偉也在家,不過把自己關(guān)在書房里打電話。簡笙在客廳里整理書架,無意中聽到廚房里傳來小琴壓抑著的、帶著哭腔的打電話的聲音。

    ……說了別再喝了……孩子還小……我身上這點錢都給你寄回去了……你別再打我了行不行……我真的受不了了……

    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充滿了卑微的乞求和絕望。

    簡笙的心猛地一揪。她悄無聲息地走到廚房門口,看到小琴背對著她,肩膀一聳一聳地在哭泣,手里緊緊攥著手機。等她掛了電話,轉(zhuǎn)過身來,看到簡笙時,嚇了一跳,慌忙擦了擦眼淚,強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太太……我、我家里有點事。

    簡笙看著她紅腫的眼睛,和她下意識用袖子遮擋手腕的動作,心里像堵了一塊石頭。她想問點什么,想說點什么安慰的話,但又覺得自己的關(guān)心在此刻顯得如此蒼白無力,甚至可能有些……虛偽。畢竟,她自己,不久前也才承受了那樣的羞辱。

    小琴,簡笙最終只是輕聲說,如果……如果你遇到什么難處,需要幫忙的話,可以跟我說。

    小琴愣了一下,眼神復(fù)雜地看了簡笙一眼,隨即又低下頭,吶吶地說:謝謝太太,沒什么事,就是……就是家里男人喝多了耍酒瘋,老毛病了,忍忍就過去了。

    忍忍就過去了……這幾個字,像針一樣扎在簡笙的心上。又是忍。仿佛在這個世界上,女人面對傷害,唯一的選擇就是忍耐。

    小琴很快就恢復(fù)了那副麻木而順從的樣子,低著頭繼續(xù)干活,仿佛剛才那通電話,那無聲的淚水,都只是幻覺。

    簡笙卻無法平靜。小琴的遭遇,像一面鏡子,照見了她自己可能面臨的、或者說,某種程度上已經(jīng)在經(jīng)歷的困境。雖然她們身處不同的階層,面臨的問題形式不同——一個是赤裸裸的肢體暴力,一個是包裹在體面外衣下的精神漠視和那一記象征性的耳光——但其根源,或許是相似的:一種系統(tǒng)性的、將女性視為附屬品、可以被隨意傷害和犧牲的文化慣性。

    原來,不是只有她一個人活在這樣的陰影之下。墻角里的那些陰影,那些無聲的傷痕,存在于這個光鮮亮麗的都市的各個角落,只是大多時候,被人們選擇性地忽略了。

    她看著小琴在擦拭地板時,那微微佝僂的、仿佛早已被生活壓彎了的脊梁,心里第一次生出一種強烈的、想要做點什么的沖動。不僅僅是為了自己,也為了……那些和她一樣,在沉默中承受著傷痛的女性。

    可是,她能做什么呢她連自己的困境都尚未掙脫。

    一種深深的無力感攫住了她。但同時,一種微弱的、想要聯(lián)結(jié)、想要反抗的意識,也像一顆種子,在她心底悄然埋下。

    第六章:律法的天平,精英的圍城

    內(nèi)心的掙扎如同潮水,反復(fù)拍打著簡笙看似平靜的堤岸。她知道,僅憑一腔孤勇是無法對抗根深蒂固的現(xiàn)實的。如果她真的想要改變現(xiàn)狀,想要離婚,她需要了解規(guī)則,需要尋求專業(yè)的幫助。

    離婚這個詞,像一顆沉重的鉛球,墜在她的心頭。在她們這個圈子里,離婚,尤其是一個全職太太主動提出離婚,無異于將自己置于風(fēng)口浪尖,要承受無數(shù)的流言蜚語和異樣目光。甚至連最基本的經(jīng)濟獨立,對她來說都是一個巨大的挑戰(zhàn)。這些年,她早已習(xí)慣了顧偉的供養(yǎng),銀行卡里的數(shù)字,也從未真正屬于她自己。

    但一想到要繼續(xù)在那座金色的牢籠里扮演完美妻子,繼續(xù)忍受那種靈魂被漠視的窒息感,她就覺得無法呼吸。

    不能再‘?dāng)[爛’下去了,她對自己說,至少,要去問問清楚。

    經(jīng)過幾番猶豫和心理建設(shè),簡笙終于鼓起勇氣,預(yù)約了一位在業(yè)內(nèi)小有名氣的女律師——秦律師。她選擇秦律師,不僅僅因為對方的專業(yè)能力,更因為她直覺地認(rèn)為,同為女性,或許更能理解她的處境。

    秦律師的事務(wù)所位于市中心最高檔的寫字樓里,窗明幾凈,視野開闊,處處透著精英階層的冷靜與高效。秦律師本人看起來三十多歲,穿著剪裁精良的黑色套裝,妝容精致,眼神銳利,語速很快,給人一種不容置疑的專業(yè)感。

    簡笙在她面前,不由自主地感到一絲局促。她將自己的情況,包括那記耳光,以及顧偉和家人的態(tài)度,都盡量客觀地陳述了一遍,說到最后,聲音還是忍不住帶上了一絲顫抖。

    秦律師安靜地聽著,沒有打斷,只是偶爾在筆記本上記錄著什么。等簡笙說完,她才抬起頭,目光平靜地看著她,語氣冷靜得近乎冷酷:簡女士,首先,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但是,從法律角度來說,一次家庭內(nèi)部沖突中的肢體接觸,如果無法提供明確的、持續(xù)性的家暴證據(jù)(比如報警記錄、驗傷報告、多次發(fā)生的證人證言等),在離婚訴訟中,很難被認(rèn)定為法定過錯方,也很難因此獲得精神損害賠償。

    簡笙的心一點點沉下去。

    至于財產(chǎn)分割,秦律師繼續(xù)道,如果你是全職太太,沒有獨立收入來源,雖然法律規(guī)定夫妻共同財產(chǎn)原則上平分,但在實際操作中,對方可能會通過隱匿財產(chǎn)、制造債務(wù)等方式讓你處于不利地位。而且,如果你沒有確鑿的對方出軌或家暴證據(jù),想要爭取到孩子的撫養(yǎng)權(quán),或者要求對方支付較高的撫養(yǎng)費和經(jīng)濟補償,也會有相當(dāng)大的難度。

    秦律師的話,像一盆冰水,澆滅了簡笙心中剛剛?cè)计鸬南M鹈�。原來,法律的天平,也并非完全向著受害者傾斜。那些冰冷的法條背后,是現(xiàn)實的重重困境。

    那……難道我就只能這樣忍著嗎簡笙的聲音帶著一絲絕望。

    秦律師看著她,眼神似乎柔和了一些,但語氣依舊專業(yè):簡女士,法律能解決程序問題,但很難解決情感和尊嚴(yán)問題。離婚,從來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對于長期脫離社會的女性來說。你需要做好充分的心理準(zhǔn)備和物質(zhì)準(zhǔn)備。當(dāng)然,如果你決心要離,我作為你的律師,會盡力為你爭取最大的合法權(quán)益。

    她頓了頓,似乎想起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略帶疲憊和嘲諷的笑容:畢竟,就算是在我們這個看起來光鮮亮麗的圈子里,‘圍城’里的苦,也只有自己知道。

    那句話,像是一句無心的感慨,卻讓簡笙捕捉到了一絲異樣的意味。她看著眼前這位干練強大的女律師,看著她眼底那一閃而過的、與自己相似的疲憊感,忽然覺得,或許,這座精英的圍城,也并不像表面看起來那樣堅不可摧。

    離開律師事務(wù)所時,外面的陽光依舊燦爛,但簡笙的心情卻無比沉重。前路漫漫,布滿荊棘。法律能給她的支撐,似乎也遠(yuǎn)比她想象的要少。

    但是,知道了最壞的情況,反而讓她心里有了一種落地的踏實感。至少,她不再是那個對未來一無所知的、只能被動接受安排的簡笙了。

    她拿出手機,在搜索框里輸入了全職太太

    重新就業(yè)

    技能培訓(xùn)等關(guān)鍵詞。

    或許,在尋求法律的公正之前,她首先要做的,是找回那個能為自己撐起一片天的、獨立的簡笙。

    第七章:最后的晚餐,無解的方程式

    在咨詢過秦律師之后,簡笙心中那團名為離婚的火苗,雖然被現(xiàn)實的冷水澆過,卻沒有熄滅,反而燒得更加決絕。她明白,這條路注定艱難,但比起繼續(xù)在那個令人窒息的婚姻里扮演行尸走肉,她寧愿選擇披荊斬棘,去闖出一條屬于自己的生路。

    她開始不動聲色地為自己做準(zhǔn)備。白天,她依舊扮演著那個溫順的妻子,打理家務(wù),應(yīng)付公婆偶爾的關(guān)心電話。但晚上,等顧偉睡下后,她會悄悄打開電腦,搜索各種職業(yè)技能培訓(xùn)課程,了解當(dāng)前的就業(yè)市場,甚至開始嘗試著重新拿起畫筆,在速寫本上勾勒一些生疏的線條——那是她曾經(jīng)的熱愛,也是她內(nèi)心深處,對自由和自我的微弱呼喚。

    顧偉似乎也察覺到了簡笙近期的平靜有些反常�;蛟S是出于一絲殘留的愧疚,或許是覺得冷戰(zhàn)太久影響家庭和諧,他開始嘗試著修復(fù)關(guān)系。

    一天晚上,他難得沒有應(yīng)酬,提早回了家,手里還拎著一個精致的禮盒。

    喏,給你的。他把盒子遞給簡栓,語氣帶著一絲不自然的討好,上次那個……是我不對,喝多了,脾氣沒控制住。別往心里去了。

    簡笙接過盒子,打開一看,是一條最新款的名牌絲巾,價格不菲。若是以前,她或許會因為這份補償而感到一絲慰藉,甚至?xí)樦_階下,假裝原諒。但現(xiàn)在,她看著那條色彩鮮艷、質(zhì)地柔軟的絲巾,只覺得無比諷刺。

    一條絲巾,就想抹去那一記耳光的羞辱就想買斷她的尊嚴(yán)嗎

    挺漂亮的。她將絲巾放回盒子里,語氣平淡無波,謝謝。

    顧偉顯然沒想到她會是這種反應(yīng),愣了一下,有些不悅:怎么還不高興我都跟你道歉了,也給你買了禮物,你還想怎么樣

    我沒有不高興。簡笙抬起頭,平靜地看著他,只是在想,如果道歉和禮物就能解決所有問題,那‘尊重’這兩個字,是不是太廉價了

    顧偉的臉色沉了下來:簡笙,你什么意思我都說了是氣頭上,你非要揪著不放是吧日子還過不過了

    日子簡笙重復(fù)了一遍這個詞,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近乎凄涼的笑意,顧偉,你覺得我們現(xiàn)在這樣,還能叫‘過日子’嗎

    不然呢顧偉煩躁地扯了扯領(lǐng)帶,我天天在外面累死累活賺錢養(yǎng)家,你在家享清福,還有什么不滿意的不就是那天我沒控制住情緒嗎哪個男人沒點脾氣你至于這么斤斤計較,把家搞得烏煙瘴氣嗎

    享清福簡笙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針扎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是啊,我每天‘享清福’地買菜做飯,打掃衛(wèi)生,照顧你的飲食起居,應(yīng)付你家里的人情往來,還要隨時準(zhǔn)備好安撫你那不知什么時候就會爆發(fā)的‘脾氣’……這些,在你眼里,都是‘閑著也是閑著’,對嗎

    她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帶著一種從未有過的冷靜和銳利。

    顧偉被她問得啞口無言,臉上閃過一絲惱羞成怒:你……你現(xiàn)在是翅膀硬了是吧跟我算起賬來了我告訴你簡笙,別給臉不要臉!離了我,你以為你能過什么樣的日子

    是啊,我也不知道離了你能過什么樣的日子。簡笙看著他,眼神里最后一絲溫度也消失了,但是顧偉,我現(xiàn)在很確定,我現(xiàn)在過的這種日子,不是我想要的。

    她深吸一口氣,像是終于卸下了千斤重?fù)?dān),也像是做出了最終的審判:我們離婚吧。

    離婚!顧偉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又像是被徹底激怒了,簡笙,你再說一遍!

    我說,我們離婚吧。簡笙重復(fù)道,聲音平靜,眼神卻異常堅定,我不需要你的財產(chǎn),也不需要你的補償。我只要……自由。

    那一刻,顧偉終于意識到,眼前的這個女人,不再是那個他可以隨意掌控、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妻子了。她眼中的平靜和決絕,像一面冰冷的鏡子,照出了他一直以來不愿承認(rèn)的自私和傲慢。

    一種莫名的恐慌攫住了他。他習(xí)慣了簡笙的存在,習(xí)慣了她的付出,習(xí)慣了她在那個家里扮演的角色。他從未想過,有一天,她會主動提出離開。

    不可能!他幾乎是吼了出來,我不同意!簡笙,你休想!

    簡笙沒有再和他爭辯。該說的話,她已經(jīng)說了。這個方程式,從一開始就寫錯了步驟,無論如何演算,都得不出她想要的答案。

    她看著眼前這個暴怒的男人,心中一片死寂。

    最后的晚餐,終究還是以不歡而散收場。只是這一次,提出結(jié)束的,是她。

    第八章:行李箱的重量,尊嚴(yán)的宣告

    做出離婚的決定,就像推倒了第一塊多米諾骨牌,接下來的行動,雖然艱難,卻也變得順理成章。簡笙沒有再給顧偉任何回旋的余地,也沒有再理會他時而暴怒時而試圖挽回的復(fù)雜態(tài)度。她開始默默地收拾自己的東西。

    她的東西其實并不多。這些年,她的生活完全圍繞著這個家、圍繞著顧偉旋轉(zhuǎn),屬于她自己的物品,少得可憐。幾件常穿的衣服,一些護膚品,幾本舊書,還有那個被她重新找出來、落滿灰塵的畫板和顏料。

    當(dāng)她把這些東西裝進一個半舊的行李箱時,才發(fā)現(xiàn),原來她在這個經(jīng)營了數(shù)年的家里,所占的位置,竟是如此微不足道。

    可當(dāng)她合上行李箱的那一刻,卻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輕松。這個箱子很輕,卻承載了她對過去生活的告別,和對未來獨立的全部期盼。

    她選了一個顧偉上班的白天,平靜地離開了那個曾經(jīng)承載了她所有喜怒哀樂,如今卻只剩下窒息感的房子。她沒有帶走任何一件顧偉買給她的貴重物品,只帶走了屬于她自己的、以及那些承載著她青春記憶的東西。

    離開前,她給顧偉發(fā)了一條信息,言簡意賅:

    我已經(jīng)搬出來了。離婚協(xié)議書,我會讓律師寄給你。財產(chǎn)我自愿放棄大部分,只要求屬于我婚前個人以及我們婚后共同所得中,我應(yīng)得的合理部分。房子車子都留給你。我只有一個要求:請在離婚協(xié)議書上簽字。

    發(fā)出信息后,她將顧偉的號碼拉黑,然后深吸了一口氣,拖著行李箱,走出了小區(qū)大門。

    陽光灑在身上,暖洋洋的。街道上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充滿了鮮活的、真實的生活氣息。這一刻,簡笙忽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她像一只終于掙脫了蛛網(wǎng)的蝴蝶,雖然翅膀還有些濕漉漉的,未來也充滿了未知,但至少,她自由了。

    她暫時在市郊租了一個小小的單間。房間很簡陋,但陽光很好,窗外有一棵枝繁葉茂的香樟樹。她把畫板支在窗前,買了新的顏料和畫紙。當(dāng)她拿起畫筆,重新在紙上涂抹色彩時,一種久違的、發(fā)自內(nèi)心的喜悅和安寧,慢慢地充盈了她的心房。

    她知道,這只是第一步。接下來,她要找工作,要養(yǎng)活自己,要面對離婚帶來的種種壓力和挑戰(zhàn)。但她不再害怕了。

    幾天后,她接到了秦律師的電話,語氣有些無奈:簡女士,顧先生拒絕在協(xié)議書上簽字。他表示不同意離婚,并且……他說如果你堅持要離,他會在財產(chǎn)分割和……其他方面,讓你付出代價。

    簡笙握著電話,沉默了片刻。這個結(jié)果,在她意料之中。顧偉那種控制欲極強的人,怎么可能輕易放手尤其是在他覺得被背叛、失了面子的情況下。

    我知道了,秦律師。簡笙的聲音平靜得連自己都有些意外,那就……走訴訟程序吧。

    你確定嗎訴訟可能會很漫長,而且……過程可能會很難堪。秦律師提醒道。

    我確定。簡笙看著窗外那片生機勃勃的綠色,眼神堅定,有些東西,比難堪更重要。

    比如,尊嚴(yán)。比如,自由。比如,找回那個真實的、不被定義的自己。

    行李箱的重量或許很輕,但她為自己尊嚴(yán)做出的這份宣告,卻重逾千斤。她知道,前方的路不會好走,但她已經(jīng)做好了準(zhǔn)備,去迎接這場遲來的、為自己而戰(zhàn)的役。

    第九章:家族的審判,世俗的喧囂

    簡笙決定起訴離婚的消息,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炸彈,瞬間在沈、顧兩家以及他們那個小小的社交圈子里,掀起了軒然大波。

    最先做出反應(yīng)的,是顧偉的母親。她直接殺到了簡笙租住的小單間門口,一改往日的雍容,臉上滿是怒氣和刻薄。

    簡笙!你給我出來!你這個沒良心的女人!我們顧家哪里對不起你了你要這么鬧!把我們家的臉都丟盡了!婆婆在門外拍得震天響。

    簡笙打開門,看著眼前這個氣急敗壞的婦人,內(nèi)心毫無波瀾。媽,她平靜地開口,稱呼依舊,語氣卻已疏離,這是我自己的決定,和顧家無關(guān)。我和顧偉之間的問題,我們會通過法律途徑解決。

    法律途徑你還好意思說法律婆婆冷笑一聲,眼神像刀子一樣刮過簡笙素凈的臉,你一個靠著我兒子養(yǎng)活的女人,有什么資格提離婚我告訴你,只要我活著一天,你就休想離開我們顧家!也休想分走我們家一分錢!

    財產(chǎn)的事情,法院會依法判決。簡笙不想和她多做糾纏,準(zhǔn)備關(guān)門。

    你……婆婆見她油鹽不進,氣得口不擇言,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所以才這么急著要離婚我就知道你不是個安分的!當(dāng)初偉偉真是瞎了眼才娶了你!

    污穢的指責(zé)像臟水一樣潑來,簡笙的心像是被蟄了一下,但她沒有動怒,只是淡淡地看了婆婆一眼:您如果只是來說這些,那請回吧。我不想和您爭吵。說完,她輕輕地關(guān)上了門,將那刺耳的謾罵隔絕在外。

    緊接著,是她自己母親的電話。母親在電話里泣不成聲,反復(fù)說著你怎么這么傻、女人離婚了日子還怎么過、趕緊回去給顧偉認(rèn)個錯之類的話。簡笙耐心地聽著,卻不再像以前那樣感到委屈和動搖。她只是平靜地告訴母親,這是她自己的選擇,她已經(jīng)長大了,會為自己的決定負(fù)責(zé)。

    然后,是各種親戚、朋友,甚至是一些八竿子打不著的熟人的關(guān)心和勸說。

    有替顧偉抱不平的,有指責(zé)她不知好歹、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有好奇打探內(nèi)情的,也有假惺惺表示同情實則等著看她笑話的。

    那些曾經(jīng)圍繞在她身邊的、看似和睦的關(guān)系網(wǎng),在離婚這個敏感詞面前,露出了它真實而殘酷的一面。

    流言蜚語像無形的刀子,從四面八方襲來,試圖將她淹沒。有人說她是為了錢,有人說她是早就出軌了,有人說她是不懂得珍惜……仿佛一個女人主動提出離婚,本身就是一種原罪。

    這幫人,真是閑得蛋疼,吃瓜吃到自己家親戚頭上了。簡笙偶爾也會在心里吐槽一句,但更多的時候,她選擇屏蔽這些噪音。

    她知道,解釋是徒勞的,試圖讓所有人都理解更是不可能的。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堅定自己的內(nèi)心,走好自己的路。

    最讓她感到難受的,是顧偉的態(tài)度。他似乎將離婚視為一種對他權(quán)威的挑戰(zhàn)和羞辱,不僅拒絕協(xié)議離婚,還在親友面前扮演受害者,將所有的過錯都推到簡笙身上,甚至不惜散布一些捕風(fēng)捉影的謠言來詆毀她。

    看到了吧這就是人性。秦律師在電話里對她說,語氣帶著一絲嘲諷,一旦觸及到他的核心利益和面子,那個曾經(jīng)看起來還算‘體面’的男人,也會露出最不堪的一面。

    簡笙沉默著,心里最后一點對顧偉的幻想也徹底破滅了。

    家族的審判,世俗的喧囂,像一場巨大的風(fēng)暴,席卷了她平靜的生活。她像一葉孤舟,在狂風(fēng)巨浪中飄搖,隨時都有傾覆的危險。

    但奇怪的是,她的內(nèi)心,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平靜和堅定。因為她知道,她在為自己而戰(zhàn)。她在對抗的,不僅僅是顧偉,不僅僅是那些不友善的目光和議論,更是那個試圖將她永遠(yuǎn)困在原地、讓她失去自我的、無形的社會枷鎖。

    她每天堅持畫畫,報了線上課程學(xué)習(xí)新的設(shè)計軟件,開始嘗試著投遞簡歷。雖然過程很艱難,常常石沉大海,但每一次小小的進步,都讓她感到充實和充滿希望。

    窗外那棵香樟樹,在經(jīng)歷了風(fēng)雨之后,依舊枝繁葉茂,散發(fā)著清新的香氣。簡笙看著它,仿佛也看到了未來的自己。

    這場審判和喧囂,或許會持續(xù)很久,但她相信,只要她不放棄,總有一天,她能走出風(fēng)暴,迎來屬于自己的那片晴空。

    第十章:暗夜的星火,無聲的吶喊

    就在簡笙獨自承受著來自家庭和社會的巨大壓力,感覺自己像是在一條黑暗隧道里艱難前行時,一些微弱的光芒,卻在不經(jīng)意間,從意想不到的地方亮了起來。

    第一個帶來光亮的,是小琴。

    那天,簡笙去超市買東西,在小區(qū)門口碰到了小琴。小琴看起來比以前更憔悴了,眼角還有未消的淤青,但眼神里卻少了幾分往日的怯懦,多了幾分說不清的決絕。

    看到簡笙,小琴猶豫了一下,還是主動走了過來,手里還提著一個簡單的行李包。

    太太……小琴的聲音有些沙啞,我……我不干了,我要回老家去了。

    簡笙有些驚訝:怎么這么突然

    小琴低下頭,沉默了幾秒,再抬起頭時,眼圈紅了:前天晚上……他又喝多了打我,我……我沒忍住,抄起廚房的菜刀……嚇唬了他一下。他沒敢再動手,但……這日子,我真過不下去了。我?guī)е⒆踊啬锛�,離了他,我們娘倆也能活。

    簡笙看著小琴臉上那混雜著恐懼、疲憊卻又帶著一絲解脫的表情,心里百感交集。她想起了自己決定離開顧偉的那一刻,那種破釜沉舟的勇氣,原來并非她獨有。

    你……想好了就好。簡笙不知道該說什么安慰的話,只能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臂,以后……如果遇到困難,需要幫忙,可以聯(lián)系我。她留下了自己的電話號碼。

    小琴用力地點了點頭,眼淚掉了下來,卻又很快擦干:謝謝太太。您……您也要好好的。她看了一眼簡笙,眼神里似乎多了一份理解和鼓勵,有些男人啊,就是不能慣著!

    說完,她轉(zhuǎn)身,拖著那個簡單的行李包,頭也不回地朝著公交車站走去。她的背影依舊瘦弱,卻仿佛比以前挺直了一些。

    看著小琴遠(yuǎn)去的背影,簡笙的心里像是被什么東西觸動了。原來,反抗并不一定需要多么周密的計劃和強大的力量,有時,僅僅是出于本能的自我保護,出于對底線的堅守,就能迸發(fā)出驚人的勇氣。那一句不能慣著,像是一句無聲的吶喊,也像是一點暗夜里的星火,照亮了簡笙心中某個角落。

    第二個帶來意外之光的,是秦律師。

    在一次溝通案情的電話中,秦律師的語氣似乎比以往多了一絲人情味。在談完公事后,她忽然說道:簡女士,有件事,我不知道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

    您說。

    我看到你朋友圈發(fā)的畫了,秦律師的聲音頓了頓,畫得很好,很有……生命力。其實,我先生家也是做藝術(shù)品相關(guān)的生意的,他們最近正在籌備一個青年藝術(shù)家扶持計劃,如果你有興趣,我可以幫你遞一份作品集過去試試。

    簡笙愣住了。她只是偶爾將自己畫的畫發(fā)在私密的朋友圈里,記錄一下心情,沒想到會被秦律師看到,更沒想到她會主動提出幫助。

    這……這太麻煩您了……簡笙有些受寵若驚。

    不麻煩,秦律師笑了笑,那笑容里似乎也帶著一絲釋然,我只是覺得,有才華的人,不應(yīng)該被埋沒。而且……看到你那么堅持,也讓我……挺受觸動的。

    掛了電話,簡笙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她不知道秦律師身上發(fā)生了什么,但那份來自陌生人的、意想不到的善意和支持,像一股暖流,注入了她冰冷疲憊的心房。原來,即使在最艱難的時候,也并非全然孤立無援。總有一些微弱的光,在不經(jīng)意間,為你照亮前行的路。

    還有她的弟弟簡陽。那個以前總是覺得姐姐嫁得好、想太多的年輕男孩,在最初的不解和勸說無果后,竟然開始默默地站在了她這邊。他會偷偷給她轉(zhuǎn)生活費(雖然簡笙都退了回去),會在家庭群里替她辯解幾句,甚至有一次,在顧偉又打電話來騷擾時,他直接搶過電話,警告對方再敢欺負(fù)我姐,我饒不了你!

    這些暗夜里的星火,這些無聲的吶喊,雖然微弱,卻匯聚成一股力量,支撐著簡笙,讓她不再感到那么孤獨和無助。她知道,改變并非一蹴而就,反抗也可能帶來更多的困難,但只要有人同行,哪怕只是遙遠(yuǎn)的呼應(yīng),也足以讓人鼓起勇氣,繼續(xù)走下去。

    她重新整理了自己的畫作,精心制作了一份電子作品集,發(fā)送到了秦律師提供的郵箱。無論結(jié)果如何,這都是她邁出的、找回自我的重要一步。

    窗外的香樟樹,枝葉在晚風(fēng)中沙沙作響,仿佛也在為她加油鼓勁。

    第十一章:法庭上的獨白,靈魂的救贖

    離婚訴訟的開庭日,終于到來了。

    簡笙穿著一身簡潔得體的白色襯衫和黑色長褲,頭發(fā)利落地挽在腦后,臉上未施粉黛,眼神平靜而堅定。她走進莊嚴(yán)肅穆的法庭,仿佛走上了一個特殊的戰(zhàn)場。這不是一場爭奪財產(chǎn)的戰(zhàn)役,而是一場關(guān)乎尊嚴(yán)和自我救贖的戰(zhàn)爭。

    顧偉也來了,西裝革履,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臉上帶著慣有的倨傲,只是眼底深處,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慮和不甘。他身邊坐著他的代理律師,一個看起來精明強干的中年男人。

    庭審的過程,如同秦律師預(yù)料的那樣,充滿了拉鋸和難堪。顧偉的律師極力將這場離婚歸咎于簡笙的無理取鬧、性格問題,甚至暗示她生活作風(fēng)有問題,企圖在道德上抹黑她。而顧偉本人,則在陳述中,將自己塑造成一個為家庭辛苦付出、卻遭遇妻子背叛和傷害的受害者,對自己施暴的行為輕描淡寫,甚至矢口否認(rèn)。

    簡笙安靜地聽著,沒有憤怒,沒有反駁,只是在輪到她陳述時,平靜地站了起來。

    她沒有像潑婦一樣哭訴自己的委屈,沒有聲嘶力竭地控訴顧偉的暴行,也沒有糾纏于財產(chǎn)分割的細(xì)枝末節(jié)。她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回蕩在法庭的每一個角落。

    法官大人,各位,她微微頷首,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最終落回到顧偉那張略顯錯愕的臉上,今天站在這里,我不是為了爭奪多少財產(chǎn),也不是為了博取誰的同情。我只是想說幾句話,關(guān)于我和顧先生這段婚姻,以及……我自己。

    我和顧先生結(jié)婚七年。這七年里,我自問盡到了一個妻子應(yīng)盡的本分。我辭去了工作,放棄了愛好,將全部身心都投入到這個家庭里。我照顧他的飲食起居,打理家里的大小事務(wù),維護他家的人情往來……我努力扮演著一個社會所期待的、他所需要的‘賢內(nèi)助’。

    我曾經(jīng)以為,這就是幸福。直到那天晚上,在那么多親朋好友面前,他因為工作不順心,因為我遞過去的一碗湯,就毫無征兆地,給了我一記耳光。

    她頓了頓,語氣依舊平靜,卻帶著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那一巴掌,打掉的不僅僅是我的臉面,更是我對這段婚姻最后一點幻想,以及……我作為一個獨立個體,最基本的尊嚴(yán)。

    事后,他沒有道歉,我的婆婆勸我‘顧全大局’,我的母親勸我‘忍讓’。仿佛被打的人是我,犯錯的人也是我。仿佛我的感受、我的尊嚴(yán),在這個家庭里,在這個社會約定俗成的規(guī)則里,都是可以被忽略、被犧牲的。

    我意識到,問題的根源,或許并不僅僅在于那一記耳光,而在于我們這段關(guān)系中,長期存在的、根深蒂固的不平等。我被視為他的附屬品,我的付出被視為理所當(dāng)然,我的價值被完全依附于他和他所構(gòu)建的這個家庭。

    所以,我決定離婚。她的目光再次看向顧偉,眼神里沒有恨意,只有一種近乎悲憫的平靜,我離開,不是因為我找到了更好的去處,也不是因為我貪圖什么。我只是……不想再繼續(xù)扮演那個沒有靈魂的‘顧太太’了。我想找回我自己,找回那個會畫畫、會跳舞、有自己思想和追求的簡笙。

    我放棄大部分財產(chǎn),不是因為我清高,而是因為我知道,真正的安全感和價值感,從來不是靠別人施舍的。我要靠自己的雙手,去掙得我應(yīng)有的尊重和生活。

    至于那一記耳光,她的聲音微微提高了一些,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它不是小事。它是我決定離開的導(dǎo)火索,也是我為自己靈魂尋求救贖的開始。我不要求賠償,但我要求,這件事本身,以及它所代表的那種對人的不尊重,能被正視。

    說完,她向法官深深鞠了一躬,坐了下來。

    整個法庭鴉雀無聲。所有人都被她這番平靜卻又?jǐn)S地有聲的獨白所震撼。顧偉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他的律師張了張嘴,似乎想反駁什么,卻又找不到合適的詞語。

    那一刻,輸贏似乎已經(jīng)不再重要。簡笙知道,當(dāng)她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她已經(jīng)贏回了那個最重要的東西——她自己的靈魂。

    這場法庭上的獨白,是她對過去生活的徹底告別,也是她對自己靈魂的最終救贖。她終于可以卸下所有的偽裝和枷鎖,坦然地面對真實的自己,和那個雖然充滿未知、卻也充滿希望的未來。

    第十二章:頑石終回響,此身即光明

    (結(jié)局)

    法庭的判決,最終還是下來了。如同秦律師預(yù)料的那樣,法院并沒有認(rèn)定顧偉存在嚴(yán)重的法定過錯,但在財產(chǎn)分割上,考慮到簡笙多年全職太太的付出以及顧偉在婚姻存續(xù)期間的部分不當(dāng)行為(雖然證據(jù)不足以構(gòu)成法律上的過錯,但簡笙提交的一些錄音和聊天記錄還是起到了一定作用),最終判決結(jié)果略微向簡笙傾斜了一些。

    這個結(jié)果,算不上傳統(tǒng)意義上的大獲全勝,但對簡笙來說,已經(jīng)足夠了。她拿到了可以支撐自己重新開始的一筆資金,更重要的是,她終于徹底擺脫了那段令人窒息的婚姻,拿回了屬于自己的自由。

    顧偉對這個結(jié)果顯然非常不滿,據(jù)說在親友面前大發(fā)雷霆,將簡笙形容成一個忘恩負(fù)義、貪得無厭的女人。但這些,簡笙已經(jīng)不在意了。她拉黑了所有與顧家相關(guān)的聯(lián)系方式,也屏蔽了那些不友善的議論。她知道,有些人,永遠(yuǎn)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無法理解別人的選擇,也不值得她再浪費一絲一毫的情緒。

    她用那筆錢,在市郊租了一個帶小院子的工作室,重新拾起了畫筆。她還報了一個成人舞蹈班,每周去跳上幾次,雖然身體已經(jīng)不如年少時輕盈,但那種在音樂中舒展身體、釋放情緒的感覺,讓她找回了久違的快樂和自信。

    秦律師推薦的作品集,竟然真的入選了那個青年藝術(shù)家扶持計劃。雖然只是一個末等獎,獎金也不多,但對簡笙來說,卻是一個巨大的鼓勵。她的畫作,開始有機會被更多人看到,甚至接到了一些小小的商業(yè)插畫訂單。

    她的生活依舊簡單,甚至可以說是清貧,但她的內(nèi)心卻前所未有的平靜和充實。她不再需要扮演任何人,不再需要看任何人的臉色,她終于可以為自己而活,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

    偶爾,她會從小琴的朋友圈(她們后來加上了微信)看到她帶著孩子在老家生活的照片,雖然辛苦,但臉上有了真實的笑容。她也會和秦律師保持著淡淡的聯(lián)系,聽說那位干練的女律師,最終也勇敢地離開了那個讓她備受精神壓力的精英家庭,自己創(chuàng)業(yè),活得更加瀟灑。她的弟弟簡陽,也變得更加成熟懂事,常常來看望她,姐弟倆的關(guān)系前所未有的親近。

    那些曾經(jīng)在她生命中激起的、微小的漣漪,似乎都在以各自的方式,匯聚成一股向上的力量。

    一個陽光燦爛的周末午后,簡笙在自己的小院子里畫畫。陽光透過香樟樹的葉隙,灑下斑駁的光影。她穿著簡單的棉布裙子,頭發(fā)隨意地挽起,臉上帶著恬淡的笑容,眼神專注而寧靜。

    她畫的是一片沐浴在陽光下的、生機勃勃的向日葵。金黃色的花盤,驕傲地昂著頭,追逐著光明。

    畫到一半,她放下畫筆,伸了個懶腰,走到陽光下,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諝庵袕浡嗖莺完柟獾奈兜溃瑴嘏杂�。

    那一記耳光帶來的疼痛早已消失,但它留下的印記,卻深刻地改變了她的人生軌跡。那塊投入心湖的頑石,最終激起了改變的回響。

    她終于明白,所謂的見光,并非是指要將傷口暴露給所有人看,也不是要得到所有人的理解和認(rèn)同。真正的見光,是她終于敢于撕掉那層虛假的體面外衣,敢于直面真實的自我,敢于為自己的尊嚴(yán)和幸福而活。

    當(dāng)一個人,不再扮演別人期待的角色,而是選擇活出真實的自己時,她本身,便已身處光明之中。

    簡笙看著眼前這片屬于自己的、充滿希望的小天地,嘴角揚起一抹發(fā)自內(nèi)心的、無比釋然的笑容。

    未來會怎樣她不知道。但她知道,無論遇到什么風(fēng)雨,她都有勇氣去面對,因為她的腳下,是堅實的土地,她的心中,是永不熄滅的光。

    頑石終有回響,此身即是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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