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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分憂

    前有螳螂捕蟬，自家人卻是捕蟬黃雀。

    柳月初聽了這話不怒反笑。

    父親乃家中老大，姑母行二，兩位叔父沒什么本事，就靠啃父親的名聲作品度日了。

    前世她嫁了魏公銘，魏公銘聲勢大起，三叔父的兒子沾光得了個工部閑差，只掛個名字領(lǐng)空餉；四叔父的女兒從侯府出嫁，攀上了伯府的小公子做填房。

    那時她一旦與魏公銘爭吵，魏公銘就擺出幫襯柳家做的樁樁事情堵她的嘴。她傷心欲絕發(fā)脾氣，家人便勸她忍氣吞聲，已經(jīng)是侯府的正牌夫人，她還有什么不滿足的？

    不是她不滿足，而是得利者實(shí)在太滿足。

    所有人都訓(xùn)她辜負(fù)了魏公銘一片寵溺，只有她知道，魏公銘的手段多寒人心。

    有人真心為她考量過嗎？

    沒有。

    他們只期望她占穩(wěn)侯夫人的位置，不斷從魏公銘手中得些小利。

    而這些小利，就是魏公銘用來蠶食她的毒藥，她整日夢魘不斷，好似有無數(shù)只螞蟻在身上啃咬。

    如今再看二位叔父的得意，柳月初繡帕一抖。

    “你們說的沒錯，是我買了幾張?zhí)K州片做紙鳶騙了鎮(zhèn)寧侯世子，還把衙門老爺給蒙了。我欺騙了上官老爺，是重罪死罪。”

    “嗯？你說什么呢？你什么意思？”柳尚一怔。

    柳月初繼續(xù)數(shù)落自己的錯，“我出爾反爾，我嫌貧愛富，我給柳家丟臉抹黑了。你們說，我是不是應(yīng)該去衙門自首��？沒準(zhǔn)還能爭取個寬大處理？”

    “行了！你別賭氣胡說！”柳沉聽出幾分不對勁兒。

    她把所有錯都認(rèn)了，柳家誰能跑得掉？本以為能嚇唬住這小丫頭，沒想到她玩這一招。

    柳月初淡淡，“我真不是胡說，那幾張?zhí)K州片就是從鐘子琦手中買的，一共四幅，給了八十兩銀子，我會拉他一起去衙門認(rèn)罪�！�

    她那日與袁厝見過面之后，就特意讓春叔故作偷偷摸摸的去給鐘子琦送了錢。她那時并不知道會出現(xiàn)什么麻煩，但不想把袁厝扯入局中，這等好事還是拉鐘子琦下水更合適。

    果然提前準(zhǔn)備是對的。

    暗處早有眼睛盯著。

    柳沉和柳尚對視一眼，滿臉震驚，登時誰都不說話。

    這小妮子不僅想玩一出破罐子破摔，還把鐘子琦扯進(jìn)來玉石俱焚？大姐如若知道的話，能把他二人生吞活剝了！

    不過想多占點(diǎn)兒便宜而已，誰想魚死網(wǎng)破？

    柳沉再看侄女的眼神布滿疑惑，之前那么乖巧賢淑的小丫頭，怎么突然凌厲起來了？

    “你若沒瞧上鎮(zhèn)寧侯世子，我和你三叔也不可能逼著嫁，你在這里耍什么孩子脾氣？”柳沉轉(zhuǎn)圜了說辭，語氣都輕柔些，“但你早晚都是要嫁人的，總不能嫁了人之后還把著柳家生意。那柳家商行成什么了？趙家的孫家的李家的？你也得為我們多想想。”

    “你四叔說的對，柳家是給你坐鎮(zhèn)撐腰的，你不能帶著柳家一起被人拿捏住，那不是自討苦吃嗎？”

    “我們真心為你著想，你也要為柳家著想，讓嫁了人的姑奶奶掌管家事，柳家的脊梁骨都要被戳碎了�！倍�位叔父的問題很尖銳。

    柳月初一時無法反駁，保持沉默。

    她無論嫁不嫁魏公銘，只要嫁人，柳家商行就會交給大哥柳慕升。

    可柳慕升不著調(diào)、沒腦子，還是會被三叔父和四叔父瓜分，最后大房落得一無所有。

    但眼下考量這件事尚早。

    “歸根結(jié)底，是叔父們不肯縮減古玩字畫的生意罷了，何必扯到親事？總之，不管你們同不同意，開米糧雜物店的事，我是一定會做的�！�

    王福焦急插不上話，只能看著柳尚柳沉。

    柳尚倒嘶一聲，沉默不語，誰能想到侄女如此難對付？一時沒主意招架。

    柳沉不想放過這個機(jī)會，硬的不行只能軟著來。

    “你不愿我二人插手婚事，我們寵你，也由著你。但柳家的生意你不可肆意妄為，這關(guān)系著柳家全族和幾百人的生計。”

    “我們也不攔著你去弄米糧棉麻，可人的精力有限，顧東顧不了西……”

    柳月初挑眉，“四叔父有什么主意不妨直說�！�

    “不如古玩字畫的生意我和你三叔父來管，你帶人去闖新路子……闖不出個名頭也有轉(zhuǎn)圜的余地，到時我們二人收著你。”柳沉笑得十分慈祥。

    柳尚眼前一亮，“對，這個主意好，但提前說，這不是分家，是為你分憂�！辈环旨沂且�?yàn)榉旨宜麄兡玫蒙佟?br />
    “行�！绷�月初只淡淡地給了一個字。

    又是一番唇槍舌戰(zhàn)的討價還價。

    最終三人都簽了契，柳月初要做的生意二人不插手也不分錢，古玩字畫生意柳月初代表大房拿一半分紅不插話。

    他們還讓管事和伙計們自選站隊，王福帶了大批人繼續(xù)留在柳家商行，跟著柳月初去開拓新路子的只有兩位管事和七個伙計。

    其實(shí)這九個人也不是忠心的跟隨柳月初，是兩位老爺不想要罷了。

    柳月初喜滋滋的讓管事宋六兒去衙門把契約書做個公證，“……趁著他們沒反悔，趕緊去辦�！�

    宋六兒白眼翻上了天，還后悔？小主子怕是徹底瘋了！

    柳月初是瘋了，她是忙瘋了。

    手下沒有干活兒的人，她只能親自去選了鋪?zhàn)�、訂購米糧棉麻。莊子上的人她也沒忘，讓另一名管事姚衛(wèi)帶人去跑一趟。

    姚衛(wèi)不僅要把人帶回來，回來的人還要拉著在外收購的大批物資回京城……就這么忙碌了七日過去，她的店鋪也沒正式開張。

    兩位叔父偷偷地看了個寂寞，也不再理睬，一個小丫頭而已，再張牙舞爪還能上天咋地？如今商行落入他們手中，他們自然要玩出點(diǎn)兒花樣。

    十月初一，天上落下了一層薄雪。

    柳月初坐在搖椅上品著溫酒，神情蕭瑟。

    她并不希望這場災(zāi)難出現(xiàn)，哪怕賠了銀子。

    可它還是如約而至了……

    此時還有一個人在望著天空落下的雪——魏公銘。

    他盼的這場雪，終于開始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