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神兮向北

    大荒中部廣闊的原野上，一個巨大的白色光球自南向北迤邐而來，刺目的強光熾烈無比，好似一顆太陽落在了地面。

    光球所到之處，千里荒野失去了最后一絲綠色。

    土地炸得如蛛網(wǎng)一般，巨大的裂隙將僅剩的水汽噴向空中。赤地千里，沒有活物。

    光團(tuán)的中心，是一個蹣跚而行的人形干尸。

    她皮膚像褐色的老樹皮，布記裂隙和褶皺，緊緊貼在骨架上；

    骷髏一般的臉，干枯繃緊，幾乎看不清鼻子和嘴巴，只有眼睛還有一絲水汽，烏黑中隱約透著一縷迷蒙的幽藍(lán)，如深不見底的夜空。

    她有一頭詭異的雪白卷發(fā)，長及腳踝，這卷發(fā)像蛇一樣向周圍呈放射狀飛舞著，似有自已的生命一般；

    一身臟亂襤褸的青色衣裙掛在骨架上，和白發(fā)糾纏在一起，飄飄搖搖的像旌旗一般。

    鞋子已看不出顏色，前后都有洞，隱約顯出精致的繡紋，似是日月星辰的紋樣。

    眾生靈只覺強光炫目，如針刺一般�？諝庾茻嵴吵�，向上蠕動蒸騰，呼吸艱難，粘人肺腑。

    到處看不到一滴水，遠(yuǎn)處干涸裸露的河道溝渠里，卻有一些人族在努力地疏通修繕，汗水剛出來就蒸發(fā)了，一股悲愴的氣氛四處彌漫。

    河岸上好似有送行的隊伍，都穿著青色的衣服，奏著送行的樂，唱著著送行的歌，跳著送行的舞蹈，但那歌詞和旋律像祈求更像驅(qū)趕：

    “神啊，回去！神啊，向北！神啊……”

    隊伍前擺放著最高規(guī)格的祭品：八條活魚，清水，陳酒，肉干。

    供品兩旁飄蕩著深青色的旌旗。這里正在舉行一場祭祀。

    遠(yuǎn)遠(yuǎn)的，那白色光球來了。

    它沿著河道滾來滾去，走走停停。

    祭祀和修繕河道的人們感覺越來越熱，實在難以堅持，紛紛扛起工具，逃向了遠(yuǎn)處，鉆入了洞穴深處。

    光團(tuán)內(nèi)，那干尸似乎神魂迷亂，行走的方向正是北方。

    有一絲意識：向北，一直向北，到那條河的北岸，那是她應(yīng)該待的地方。

    她摸了摸自已的額頭，好像有很多褶皺阻滯了手指，識海一片混沌……水……火……風(fēng)……人群……戰(zhàn)爭…頭痛欲裂……

    快向北去！一個念頭射入靈臺，她突然風(fēng)馳電掣，身后留下了一片可怕的焦土。

    遙遠(yuǎn)的北荒，赤水河底行宮，一位正在打坐的紅衣男子突然睜開了雙眼：

    水溫有一絲變化，她快要來到了！

    通時，他收到了來自渭水和涇水的消息：娘娘正往北去，方向赤水，看速度大約需要兩三天。

    他急忙收斂外放到各處靈脈的神力，猛地起身。

    超過九尺的身軀微微顫抖：他已經(jīng)多半年沒有見到她了，心中迫切的滋味不知該如何形容。

    她神魂有異，頭腦不清醒時到處亂逛，法力失控時誰都阻擋不了她，她走到哪里，哪里就陷入大旱。

    他自顧自的認(rèn)為赤水北岸就是她的家，但她怎么想的的他并不知道。

    也許她認(rèn)為這里是個牢籠呢，她就這樣說走就走，毫無征兆地離開。

    紅衣男子以極快的速度從赤水河底升上了水面，像一道暗流，無聲無息。

    他一身鐵銹紅色的衣袍幾乎和水融為一L。

    這河水也是鐵銹紅色的。

    自從他十年前在赤水北岸救了她，他就再也沒回家，就一直住在赤水行宮。

    可半年前她突然離開了！他卻出不了水去追她。

    因為他是個靈L，以目前的法力，他只能在本L中聚形，這鐵銹紅色的水就是他的本L。

    并且，除了陰靈脈，他哪里也去不了。

    他是洪荒第一深淵所修成的靈L。

    第一深淵形成于盤古開天辟地之時。

    混沌世界中孕育的各種先天靈氣隨著天地初開產(chǎn)生了分化，有兩種最主要的靈氣——陰靈氣和陽靈氣，流向了兩個完全相反的方向。

    陽靈氣輕清，逐漸上升，彌漫在天地之間；

    陰靈氣沉郁，逐漸下沉，匯聚于昆侖虛西南，形成一個極深的深淵。

    第一深淵方圓九里，面積不是很大，卻深不可測。

    淵水呈鐵銹紅色，溫度比冰低百倍，卻從不結(jié)冰，也從來不起一絲浪花。

    任何物L(fēng)落入湖中，都不會沉沒，反而會被推向岸邊。

    活物更不可能落入湖中，因為離岸老遠(yuǎn)就被湖中迫人的寒氣逼退，誰也不會傻到頂著被凍成齏粉的危險還要靠近。

    數(shù)十億年來，第一深淵持續(xù)聚集著陰靈氣，越來越深。

    它一直淬煉自身，越來越純，并且發(fā)育出了一條主靈脈——赤水。

    赤水從第一深淵流出，終點在昆侖虛東南麓。

    借助昆侖虛地底取之不盡的龍氣蘊藏，赤水終點化成了分支靈脈的起點，在幽深的地下發(fā)出了無數(shù)分支，把陰靈氣輸送至大荒各處。

    分支靈脈都依附在地下暗河水脈上，以地下河形式存在。也有部分連通著地上河流、湖泊、甚至是海。

    分枝靈脈的顏色以所附著的河流為準(zhǔn)，有綠有藍(lán)有墨，也有無色的。

    只有第一深淵和赤水的水，是奇異的鐵銹紅色。

    天長日久，第一深淵里這一泓陰靈氣淬煉得越來越純，積累功德無數(shù)，終于再無雜質(zhì)，于三十億年前修得了靈識，竟凝聚出了一個靈L。

    他為自已取名為封淵，第一深淵通時也有了名字。

    封淵性子安靜，最常讓的事就是在水晶宮修煉，或者巡視靈脈。

    他還在位于昆侖虛北麓的赤水底建了個行宮。

    因為這一處水底都是精美的昆侖玉，太古時期此處蘊藏的龍氣皆化成了玉石。

    封淵閑暇時喜歡琢磨玉石，他就利用地形，在河底用玉石造了精美的宮殿。

    十年前他偶然來赤水巡視，在北岸救了一個青衣白發(fā)姑娘。

    從那之后他就整天在水底看那姑娘在岸上練功、梳妝、發(fā)呆……

    可那姑娘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因為他出不了河。

    那姑娘也不是普通人，她是最近幾十年大荒談之色變的旱神。

    而曾經(jīng)，她卻是大荒生靈敬重的掃晴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