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幾人面面相覷了片刻后，香葉率先開口：</p>
“奴婢這幾日身子有些不爽利，怕過了病氣給小主，就沒敢往小主身前湊，身上的差事也多賴聞笙姐姐和香草幫忙周全，都是奴婢的不是�！�</p>
裴瓔臉上的笑容不變：</p>
“哦？這么說來，你都是為了我好？”</p>
香葉一臉誠懇：</p>
“小主明鑒�！�</p>
裴瓔輕笑了一聲：</p>
“你怕過了病氣給我，不敢往我身前湊，倒不怕過了病氣給馮才人？”</p>
香葉臉色一白，強自辯駁：</p>
“是馮才人身邊的蘭澤姐姐找到了奴婢，說實在忙不過來，想請奴婢搭把手，奴婢推脫不過...”</p>
說到這兒，她眼睛一亮：</p>
“奴婢也是想著，若是奴婢拒絕了，只怕會壞了小主和馮才人的情誼，這才應(yīng)了下來，實在不是有心偷懶�！�</p>
裴瓔不置可否，視線在其余幾人的身上轉(zhuǎn)了一圈：</p>
“你們呢?和她一樣？”</p>
香卉、小朋子、小越子紛紛應(yīng)是。</p>
小全子挨了方才的巴掌，卻似乎還沒學(xué)乖：</p>
“奴才去筠貴嬪宮里幫忙，也是想著替小主結(jié)個善緣。小主倒好，先是讓奴才罰跪，又是好一頓巴掌——”</p>
他還想接著往下說，卻被裴瓔打斷：</p>
“小明子，請于公公進來吧�！�</p>
剛才還說得起勁兒的小全子猛得轉(zhuǎn)頭，就見一前一后兩個人影，繞過次間門口正對著的屏風(fēng)，露出了身形。</p>
后頭的那個，是臨照殿的小太監(jiān)小明子。</p>
前頭的那個，則身著正五品內(nèi)官服侍，正是裴瓔口中的“于公公”，在內(nèi)侍省任正五品內(nèi)常侍一職的于思安。</p>
小全子的心中想到某個可能，頓時覺得身子一軟，險些癱在地上。</p>
于思安看都沒看他，行至軟榻前，恭敬地行了一禮：</p>
“奴才參見裴才人，才人小主有禮了�！�</p>
論品級，正五品的內(nèi)常侍和正五品的才人其實是一樣的。</p>
但裴瓔是天子嬪御，于思安卻只是個宦官。</p>
別說他官職正五品，便是從三品的內(nèi)侍監(jiān)，也得在宮中小主兒們面前見禮。</p>
“于公公客氣了，香草，賜座。”</p>
香草搬了個繡墩子來，于思安道謝之后方才落座。</p>
“先前這幾個奴才所言，于公公可聽到了？”</p>
“這幾個刁奴所言，奴才聽得字字分明�！�</p>
“既然如此，還請于公公把他們都領(lǐng)回去。我這臨照殿廟小，用不起這幾尊大佛�！�</p>
聽到這一句，癱在地上的已經(jīng)不只是小全子，還多了香葉幾個。</p>
被宮妃退回到內(nèi)侍省的奴才，能得什么好？</p>
今兒他們跟著于思安出了臨照殿的門，身上就會被牢牢打上“刁奴”的烙印。</p>
別說他們想要攀上的筠貴嬪、馮才人了，便是不入品的官女子，也不會要這樣的奴才服侍。</p>
然而不管是裴瓔還是于思安，誰都不曾把半分眼神放到他們身上。</p>
于思安起身，又行了一禮：</p>
“是內(nèi)侍省辦事不力，選出這等刁奴來，冒犯了小主，還請小主恕罪�！�</p>
“于公公這是哪里話，是這幾個奴才自己不好，怎能怪到內(nèi)侍省的頭上？”</p>
“多謝小主寬宏�！庇谒及矐B(tài)度恭敬：“奴才今兒把他們領(lǐng)回去，明日再挑了好的送來臨照殿拱您擇選？”</p>
裴瓔搖了搖頭：</p>
“不必了�！�</p>
于思安錯愕了片刻，還以為她是故意拿喬，想借此敲打自己，保證道：</p>
“小主放心，這一次，內(nèi)侍省不會再出差錯�！�</p>
裴瓔卻還是拒絕：</p>
“當(dāng)真不必了�！�</p>
在這深宮之中，她不怕自己身邊的人少，只怕人多。</p>
人越多，就越容易被人渾水摸魚鉆了空子。</p>
與其現(xiàn)在著急地補一些不知底細(xì)的進來，不如等一等，自然會有人給她補足可靠的宮人。</p>
于思安卻不知她在想什么，皺著眉頭道：</p>
“如此，您的殿中可就一下子多出了兩個宮女、三個太監(jiān)的缺兒。臨照殿只有三個宮人，如何伺候得過來呢？”</p>
裴瓔沖著跪在地上的幾人揚了揚下巴：</p>
“這幾個都是使喚不動的，往日里，我這臨照殿的事兒便都是聞笙、香草和小明子三人打理的，沒什么伺候不過來的。”</p>
于思安觀她神色，知道她是當(dāng)真不愿補人，又勸了兩遍，方才無奈道：</p>
“此事，奴才要稟報過皇后娘娘方可�！�</p>
若是缺了一兩個宮人也就罷了，一下子缺了五個，即便是裴才人自己要求的，他也不敢做主應(yīng)下。</p>
裴瓔并無異議：</p>
“這是自然�！�</p>
這事議定，于思安便要帶了人離開。</p>
香葉幾人還想求一求裴瓔：</p>
“求小主再給奴婢一次機會吧，奴婢一定盡心盡力，好好侍奉小主�！�</p>
小全子卻梗著脖子：</p>
“奴才好歹在筠貴嬪面前掛了名字的，小主這么做，不怕得罪了筠貴嬪嗎？”</p>
不等裴瓔發(fā)話，于思安就眉頭一皺：</p>
“堵了他們的嘴，拉回內(nèi)侍省去。”</p>
話音落下，跟著他來到臨照殿的幾個小太監(jiān)迅速入內(nèi)，動作麻利地制住了香葉和小全子幾人，押出了殿外。</p>
于思安又告罪了一次，這才帶著人離開。</p>
次間內(nèi)安靜下來，小全子剛才嚷嚷的那句話卻被聞笙記在了心里，她頗有些擔(dān)心：</p>
“小主，筠貴嬪那兒——”</p>
“放心吧�！迸岘嬚Z氣篤定：“不過一個趨炎附勢的小太監(jiān)罷了，筠貴嬪不會放在心上�！�</p>
退一萬步講，即便筠貴嬪當(dāng)真為了此事對她有所不滿，也不會這么快就發(fā)作出來。</p>
畢竟，皇后今早才剛為她罰過宋寶林。</p>
這事傳到筠貴嬪等人耳中，不管皇后娘娘純粹是為了宮規(guī)，還是對她有兩分回護，都會小心行事。</p>
為了一個小太監(jiān)就送個把柄到皇后手里，不值當(dāng)?shù)摹?lt;/p>
至于再往后，等她承了寵，無論如何筠貴嬪也會看她不順眼，難不成為了不得罪筠貴嬪，她就要在這宮闈之內(nèi)無聲無息地枯萎嗎？</p>
講什么笑話！</p>
又過了片刻，鐘粹宮的掌事姑姑蘇姑姑前來求見。</p>
裴瓔只是略一思量，就知道了蘇姑姑此來何意，溫聲道:</p>
“快請進來�！�</p>
香草引了蘇姑姑入內(nèi)，不等她行禮，便聽裴瓔吩咐：</p>
“還不給蘇姑姑搬個繡墩子來？”</p>
蘇姑姑本是來請罪的，聽到這一句，原本懸著的心放下了一半兒。</p>
只是她到底謹(jǐn)慎，仍舊屈膝行禮道：</p>
“奴婢見過小主，小主萬福�！�</p>
不等裴瓔叫起，又開門見山：</p>
“奴婢管教宮人不力，請小主降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