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蒙恬的拒絕

    在疾馳的馬上毫無顧忌的奮力舞動了一陣手中的長鈹，蒙恬臉上露出怎么也止不住的笑意。

    一手持鈹一手拉動馬韁奔回營門，下馬將長鈹拋給一旁的短兵，蒙恬大步流星的走到王離身前，爽聲笑道：“有了如此借力之物，胡人如何能夠抵擋我大秦銳士！”

    用力揮舞了一下手臂，蒙恬拉住王離的胳膊，邊向營內(nèi)邁步邊繼續(xù)笑道：“憑此器物，你未戰(zhàn)便先拔頭籌。

    當(dāng)回營帳好好吃酒飲勝！”

    王離微微一掙停下被拉動的腳步。掃了一眼路上打造出來的粗糙馬鞍與馬鐙，

    對蒙恬輕聲道：“制此物者方才已經(jīng)稟報過上將軍。

    屬下不敢受上將軍夸贊，更不敢奪軍中袍澤之勞功。

    懇請上將軍將頭功賞給當(dāng)賞之人。”

    王離的話軟中帶硬，可以說質(zhì)疑的十分不客氣。

    一眾在營門前觀看馬鞍與馬鐙之利的將領(lǐng)們面色雖然如常，但眼中看向王離的目光卻都起了意味深長的波瀾。

    蒙恬仿佛沒聽出質(zhì)疑之意，依舊笑道：“斬敵之功，在我大秦誰能隨意奪去？

    擔(dān)心這個做什么，快與我回去吃酒慶賀。”

    “此次能夠退敵以及日后各軍騎士可以痛擊胡人，皆仰仗馬上借力之物。

    懇請上將軍盡早對制物之人進行獎賞。

    以震軍心的同時，早些讓遠(yuǎn)居域外的奇人異士早歸大秦效力�！�

    蒙恬的左顧而言他，讓王離心中有些憤怒。

    他沒有奪取主將之意，只是想證明他不愧為王家之人。

    更不想讓世人認(rèn)為王家沒了大父與阿翁，王家就會因此墜落。

    壓著王昂的功勛，并且沒有定死黃品的爵位，已經(jīng)對蒙恬表明了足夠的誠意。

    再次詢問之下還這樣敷衍，意味著蒙恬擔(dān)心蒙家在軍中還會如以往那樣被王家壓制，根本不接受他的示好。

    虧他以往將蒙恬當(dāng)做心無私欲坦蕩于世的可敬之人。

    沒想到心胸如此狹窄，并且不念兩家舊情。

    因此王離不再拐彎抹角，直接將話挑明。

    聽了王離的話，蒙恬眉角稍稍動了下，心中無奈的重重一嘆。

    蒙恬十分清楚王離著對王昂與那個制出馬鞍與馬鐙的非秦非胡的黃姓之人盡早封賞是什么意思。

    王離無非就是想在軍中多些可靠與可用之人，獲取軍功以證明武城侯的侯位實至名歸。

    如果這是在還未滅掉六國之時，他可以毫不猶豫的答應(yīng)。

    但現(xiàn)在六國已滅，對外只有胡人可戰(zhàn)。

    而且一旦將胡人打出陰山，大秦就沒有可以大舉用兵之地。

    王家想要再靠軍功顯耀于世根本就不可能。

    老將軍王翦以及王賁顯然也看出了這一點。

    大秦一統(tǒng)六國的第一年與第二年相繼離世前都與蒙家打過招呼。

    不讓王家人留在軍中，想走弟弟蒙毅學(xué)室那條路，要蒙家照顧一二。

    而當(dāng)年阿翁給老將軍王翦做副將的時候沒少受到照拂，對此蒙家自然要應(yīng)下來。

    前有王家人的重托，后有從戎之路暗淡，于情于理蒙恬都不支持王離投軍。

    奈何始皇帝下令對胡人用兵，到底還是讓王離到了北地。

    幾次隱晦的暗示，王離都沒能明白他的意思。

    只能是既不照顧也不故意打壓，看王離能自己走多遠(yuǎn)。

    但王離現(xiàn)在質(zhì)詢的如此直白，不僅僅是渴求軍功到了迷眼迷心的地步。

    早在一統(tǒng)六國之時兩家就極有默契，相互扶持卻從來不走得過近。

    更何況現(xiàn)在蒙氏與王氏已經(jīng)是當(dāng)世最為顯赫的武人家族。

    當(dāng)世再難找出第三家，就算是兩次攻魏一次攻趙的楊端和楊家都不行。

    制鞍之人的功勞，他們兩個在私底下怎么商議都好。

    明面上，要么他以主將的身份直接定下來，要么王離提議后他做些修改。

    總之就是蒙、王兩家不能在人前顯得太過親昵與隨意。

    王離固然聰慧，可還是缺了些磨礪，太操之過急了。

    也或許王離也是考慮到這一點，才在營門前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質(zhì)詢。

    如果是這個緣故，那更加的不智。

    渡河攻打胡人的謀劃已經(jīng)傳給統(tǒng)領(lǐng)各部曲的裨將。

    即便是加緊趕制馬鐙也用不上幾天。

    大戰(zhàn)在即之下，他主將的威嚴(yán)不容置疑。

    已經(jīng)故意扯開兩次話茬，怎么可能還會有第三次。

    另外，王離走得有些太順，正好借著此事磨一磨棱角。

    “軍職無論賞罰都有律令可依，立了哪一級的勞功，就按哪一級賞賜。

    難道你對這些還不熟知，要兩次三番的詢問？”

    收了笑意反問一句，蒙恬猛得臉色一沉，繼續(xù)道：“非秦非胡的制鞍之人，你只見了一面，是何底細(xì)并未查清。

    你身為后將軍，怎可隨意斷定為黃國之后？

    更怎么能隨意留在屯兵之中？

    且不說大戰(zhàn)在即，光是新秦地與上郡就有軍民二十萬。

    假若此人顧念與胡人同族而悔為國賊，你可知道會是什么后果？

    胡人不但同樣能得馬上借力之物，還會讓左軍陷入危險之中�！�

    看到王離的臉色隨著他的話語變得漲紅，蒙恬用力揮舞了一下手臂，示意不許王離開口辯解，繼續(xù)沉聲道：“不過我大秦有律令在，有勞功就當(dāng)必賞。

    且那人也沒有害秦之心，又是獻法又是一同上陣。

    查詢不明之下也不能以敵胡看待，更是該全力相護以定歸秦之心。

    你賞賜虜獲是對的，爵位給的也算合適，但人不能留在屯兵之中。

    渡河破胡后，會沿河置縣，封其為一縣縣尉。

    王昂所領(lǐng)五百屯兵，此次暫且不隨軍出戰(zhàn)。

    以護其叛族之危的同時，盡快讓其熟知我大秦律法以及縣尉之責(zé)�！�

    頓了頓，蒙恬臉色變得柔和了一些，抬手指向大營道：“封賞之事就這么定下。

    再有半月大軍就將出擊，營內(nèi)諸多事宜都需小心謹(jǐn)慎。

    營中軍械輜重尤為重要，你回來的正好，這幾日再仔細(xì)清點一便�！�

    王離起初只以為蒙恬為了駁斥他而說些重話，沒想到后邊的說辭已經(jīng)堪比無恥至極。

    打壓他一人也就罷了，連王昂一個五百主都要按得死死的。

    這一戰(zhàn)如果打不上，王昂想再立軍功將極為不易。

    對黃品的說法更是前后不一，相互悖逆。

    封賞邊縣的縣尉也跟玩鬧一樣。

    邊縣能有千人都不算不錯，縣尉比之大縣亭長還多有不如。

    可蒙恬畢竟是上將軍，是大軍的主將，一切都由他說了算。

    并且明面上也算是都給了封賞，他再說什么都沒用。

    這讓王離既無比憤怒，又只能無奈的咬牙躬身領(lǐng)命。

    望著臉色鐵青邁步飛快入營的王離背影，蒙恬重重嘆息一聲。

    希望王離能早些想得通透，能明白他的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