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李信以及蒙恬對黃品的評價
“那半胡兒的心思倒是有趣。”
蒙恬抬頭看了看一邊呼扇著衣袍,一邊抬手抹著額頭上汗水的說話之人,搖頭笑道:“你李信好歹是陛下冊封的隴西侯,別跟個孩童一樣,出汗還非要往那火上坐�!�
“當(dāng)年伐趙、伐燕時若有這法子,待在營里可會舒坦多了。”沒理會蒙恬的調(diào)侃,李信搖搖頭,頗為可惜道:“就是來的晚些,沒看到那半胡兒�!�
蒙恬知道李信想見黃品的真正原因是什么,輕嘆一聲道:“可是著急了?”
“八年我都閑下來了,有什么好急的�!睂γ商襁谘佬α诵�,李信裝作無所謂的樣子道:“你是不知道我在家里有多愜意�!�
“幾年未見,與我也不說實話了?”放下毛筆,蒙恬走到火墻挨著李信一屁股坐下,撇撇嘴道:“都跑來當(dāng)傳驛,還說不急�!�
扭頭看了看蒙恬,李信略微沉默一陣,臉色猛得一苦,喟然長嘆道:“怎么能不急,可誰讓我當(dāng)初負(fù)了陛下那么大的厚望,吃了那么大的敗仗�!�
抬手在火墻上拍了拍,李信眼中的目光變得滿是期盼,“如今有了馬鐙與馬鞍,你覺得我還要等多久�!�
蒙恬目光閃動了幾下,詢問道:“是陛下主動讓你來的,還是你自己求著過來的�!�
“有你在北邊,陛下怎么會主動讓我過來�!钡痛瓜履抗�,李信語氣變得頹然道:“原本是陪著超兒去咸陽游歷,得知了馬鐙與馬鞍哪里還能待的住�!�
蒙恬眉頭蹙了蹙,“你舍了一回面皮,就求了個傳驛的活?”
李信目光驟然一亮,“你的意思是待冬日過去就可繼續(xù)用兵?”
“你是在家閑的久了,把兵事給忘得一干二凈?”翻了一眼李信,蒙恬嗤笑道:“沒有二三年的積力,根本不能繼續(xù)用兵。不然大軍何必回撤到上郡。”
聽蒙恬這么說,李信目光猛得又黯淡下來,“還以為你有奇謀會繼續(xù)用兵。”
蒙恬撇撇嘴,“我有多大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況且這與如何統(tǒng)兵也沒多大關(guān)系。
戰(zhàn)法即便再厲害,沒辦法讓軍中銳士們填飽肚子也沒什么用。”
輕輕碰了碰李信的胳膊,蒙恬半玩笑半認(rèn)真道:“你不是說八年都閑過來了,還有什么可急的。”
見李信豎起來了眼睛,蒙恬哈哈一笑道:“你不愛聽也是這樣。
既然還有統(tǒng)兵的心思,就不差再等幾年�!�
收了臉上的笑意,蒙恬面色一正道:“你回家不是陛下不啟用你,是你自己覺得沒臉面留下。
如今既然豁出去主動求陛下,就不該只過來看看。
哪怕不直接統(tǒng)兵,只是做個幕府的幕僚都好。
省著用兵的時候?qū)Ρ律��!?br />
走回案幾,拍了拍上邊的一卷簡書,蒙恬語氣凝重道:“馬鐙與馬鞍可不是單有借力之處那么簡單。
騎士的戰(zhàn)法勢必要跟著改變�!�
拿起簡書拋給李信,蒙恬繼續(xù)沉聲道:“今后騎士必定取代輕車成為軍中之重。”
李信大吃一驚,接住簡書后飛快地打開翻看了一遍。
低頭沉思了一陣,眉頭緊鎖的對蒙恬道:“這戰(zhàn)法并不稀奇,甚至與材官的戰(zhàn)法無異�!�
蒙恬嘴角勾了勾,似笑非笑道:“確實相差不大。
可若是沒見簡書所寫,你能在看到馬鐙與馬鞍后立刻想到這樣用騎士?”
李信將目光再次挪回到簡書上,沉默了一會長吐一口氣道:“看來離開軍中確實久了,也確實不如你�!�
蒙恬輕輕叩了叩案幾,嘿嘿一樂道:“能從你嘴里聽到這樣的話可真不易。
可惜這戰(zhàn)法不是我琢磨出的�!�
抬手指著李信屁股底下的火墻,蒙恬頗為感慨道:“這是你嘴里喊的那個半胡兒給的戰(zhàn)法。
他可不是心思有趣,那揣著大錦繡的,甚至說是人精都不過分�!�
“半胡兒給的戰(zhàn)法?還人精?”
李信不可思議地反問了一句,隨后搖頭道:“你夸贊的有些過了。
你不是那種強(qiáng)奪他人秘法之人。
若那半胡兒真是人精,這戰(zhàn)法怎么能輕易落到你手里。”
蒙恬再次輕嘆一聲道:“你確實離開軍中有些久了。
我說什么你都不信�!�
頓了頓,蒙恬想到戰(zhàn)法得來的緣由,樂不可支道:“其實這戰(zhàn)法還真可以說是我奪來的。”
見李信瞪大眼睛再次做出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蒙恬忍著笑將來龍去脈以及后來鼓搗出的利農(nóng)物件給講述了一遍。
蒙恬的講述讓李信的表情變得極為豐富,略微捋順了一下,眉頭猛得就是一皺,“你這還能笑的出來?”
蒙恬知道李信息什么意思,擺擺手道:“老將軍已經(jīng)離世,你怎么還那么大的執(zhí)念。
王離非常不錯,甚至與你當(dāng)年的性子很像。
況且你覺得真能把人分的那么清?
到頭來還不都是北軍中的袍澤�!�
李信先是點點頭,隨后皺巴著臉道:“我沒恨王家的意思。
而且仔細(xì)說起來,還是當(dāng)年我想要故意落了人家的顏面。
我是擔(dān)心你。
王離心高氣傲,怕是要誤會你。”
頓了頓,李信朝著帳外努努嘴,“就算與公子品已經(jīng)言明,還是該讓蒙成過去給仔細(xì)賠賠禮。
畢竟那幾樣利農(nóng)物件如果真如你所說,那可真是個了不得的人物�!�
蒙恬捋了捋胡須,回想了一下前幾日與黃品見面時的場景,頗為唏噓道:“今后確實會是個了不得的人物。
我已經(jīng)把蒙成安排到他下邊去做司馬了。
憑他的心思,怎么也能出了那口氣�!�
李信聽了蒙恬的回答,眼角抽動了幾下,“這還真是你能干出來的事�!�
蒙恬翻了一眼李信,“我做事向來問心無愧,少在那皮里陽秋的�!�
放下捋著胡須的手臂,蒙恬對李信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現(xiàn)在不是說我的事。
而是你,若是還想領(lǐng)兵,我勸你最好給陛下傳信暫且留在這里�!�
李信目光一凝,低下頭沉思了半晌,緩緩搖頭道:“一軍不能二主。
有你在這邊,陛下不會同意我留下。
更何況先前已經(jīng)派了王離過來�!�
蒙恬沒好氣道:“難道只有領(lǐng)兵才能留下?
你是不是在家里盡趴在女人肚皮上了。
用力在案幾上拍了拍,蒙恬沉聲道:“邊地同樣是大秦的國土。
而只要是大秦的國土就會設(shè)立郡縣。
北假地這里立一郡綽綽有余�!�
“你的意思是讓我做邊郡的郡守?”李信驚愕了一句后,起身來回在帳里踱步了一陣,猛得停下道:“這無異于從你手里分權(quán),而且若真做得順手,怕是更領(lǐng)不得兵�!�
滅掉六國后是他自己硬要回隴西歸隱,如果給咸陽傳信要做這個邊地郡守,李信相信始皇帝不會拒絕他。
但此戰(zhàn)只是打疼了部分胡人,邊地并不是就此安穩(wěn)下來。
治理邊地與治軍無異。
他做這個郡守勢必要影響到蒙恬今后的用兵。
他不能為了己利而影響到蒙恬。
“你以為我是在與你客套?”
蒙恬對李信所想能猜個七七八八,抬起指向新秦中城的方向繼續(xù)道:“先前你在路上不知曉改制的橫犁,你這樣說情有可原。
可你現(xiàn)在都改口叫那小子公子品,就不想想為何改的口?
營帳是他留下的,城里的黔首也有他留下的物件。
你明日去打問打問,如今墾田會省多少力。
一人舂米能不能抵得上以往幾十上百人。”
放下手臂,蒙恬十分得意道:“方才說了,我還讓他兼著農(nóng)都尉。
陽山的備塞之地絕對會讓他經(jīng)略的不輸秦中之地。
而北假地越是盡早物阜糧豐,今后就越是會盡早繼續(xù)用兵�!�
收了得意之色,蒙恬十分鄭重道:“陛下給我的傳信,你又不是不知道寫了什么。
從遼東至卑移山,如此長的防線全交我一人。
你覺得能夠因分權(quán)而影響到我嗎?
另外,想要再次領(lǐng)兵,并且不想吃敗仗,你也必須做這個郡守。
與黃品多接觸,虛心跟著他學(xué)學(xué)騎士的戰(zhàn)法。
馬鐙與馬鞍你只看了一眼就瞧出端倪。
一輩子都與馬匹相處一起的胡人會看不出?
黃品既然能獻(xiàn)出馬鐙后立刻又拿出騎士戰(zhàn)法,那么就必然有克制之法。
那孩子于兵道心胸寬廣且不吝于教,不介意有人去學(xué)。
我說的了不得是因為他有這樣的大義,而不是他今后的功勛會有多大�!�
頓了頓,蒙恬目光好似能穿透營帳一般,先看了看東邊又望了望西方,沉聲道:“今后諸胡很有可能會都滅在他的手里。
于兵道上恐怕不亞于武安君,也不亞于老將軍�!�
李信又一次驚得瞪大了眼睛。
蒙恬隱隱透出的意思是他之前沒想過的。
而將黃品與武安君和王翦相提并論,更是讓他覺得實在太離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