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可不要被比下去了
章臺宮政事殿內(nèi)的席地而坐的官員雖然只有十幾個,顯得大殿格外的空曠。
但這些官員要么是大秦的邦相,要么是大秦的九卿,要么是始皇帝最為信任之人。
自滅掉六國后,如果沒有發(fā)生什么大事,這些大秦的主政之人已經(jīng)很少能夠湊到一起。
而今六國舊地皆安穩(wěn)沒什么狀況,只有南北兩邊用兵是頭等的大事。
這使得殿內(nèi)的眾官員都以為這次的召集是與戰(zhàn)事有關(guān)。
但是傳閱過一卷簡書后,大多數(shù)人發(fā)現(xiàn)與他們所料想的既一樣又不太一樣。
簡書所言的屯田策確實有關(guān)戰(zhàn)事,而且也的確是一良策。
非要說有什么問題,那就是這個屯田策是郿縣老秦人送上來的。
而老秦人如今軍政皆勢微,甚至說得上是落寞。
按屯田策上所言將其派往邊地,只需始皇帝定奪便可,根本用不到這么多人一起商議。
不過考慮到始皇帝從不做無用之事,肯定是有其他的緣由在內(nèi)。
不管是看出些眉目的,還是一頭霧水的,都沒有貿(mào)然開口。
始皇帝對眾人的心思能猜個七七八八。
笑瞇瞇地坐在首位靜等了一陣,給幾個看出些端倪的一些思考時間,將目光投向了右相馮去疾,“右相看過屯田策必有感想,說來讓大家聽聽�!�
馮去疾對始皇帝的點名并不覺得意外,他是大秦百官之首的右相。
加之屯田策中的端倪,說是影響大秦傳承的大事都不為過,始皇帝自然要先詢問他的意思。
因此馮去疾沒有壓軸表示看法的心思,直接開口道:“屯田策于國有利,實乃良策。
一但邊地米糧可以自足,各地黔首的負(fù)擔(dān)將大為減輕。
輕刑薄賦使得庫府漸枯的狀況也能得以緩解�!�
略微頓了頓,馮去疾與始皇帝的目光相對視,面色凝重道:“其中看似為求應(yīng)允的危言聳聽之言,其實極為有道理。
關(guān)乎國祚,此事是該早有打算�!�
能坐在殿里的,沒一個是愚鈍之人。
之所有有些人沒看出始皇帝召集他們過來的真正原因,是大部分人各有所管。
不似統(tǒng)籌全局的馮去疾那樣立刻將事情串聯(lián)起來。
都仔細看過屯田策,馮去疾又把話說的這么直白。
那些沒最初沒明白用意的,立刻明白始皇帝在擔(dān)憂什么。
先是臉上閃過一抹驚愕,隨后變得極為凝重,并且或是相互對視,或是低聲快速交談了幾句。
對于眾官的失禮始皇帝并沒有在意,臉上依舊帶著笑意再次等了等,待大殿內(nèi)重歸平靜后,緩緩開口道:“看樣子都該知道為何將你們召集過來。
耕田為國本也為民本,不管哪頭失了根本都要影響大秦千秋萬代的基業(yè)。
都說說該如何解決�!�
姚賈品了品話中的滋味,眉頭先是微微一皺,隨后又立刻舒展開。
用余光看了看旁人,見都是一副沉思的樣子沒有開口的意思。
心中再次衡量了一下,姚賈率先開口道:“能得陛下重用,不是我有大才,皆因陛下念情。
我雖無解決難題之法,但卻能盡微薄之力。
我已經(jīng)是垂垂老叟,家中子孫又不甚多。
每年只享俸祿便能過活的愜意。
家中不管是后買之田,還是官賜之田,只留五頃,余數(shù)盡獻于國�!�
聽了姚賈之言,始皇帝臉上的笑容一凝。
用力攥了攥拳頭,盯著姚賈沒好氣道:“你把朕當(dāng)做無情寡恩之人?!
大秦能夠一統(tǒng)六國,皆因變法強國。
用不著你在這變相的提醒,你家的田不要,旁人的田也不會要。
定下的律令更不會隨意去改!”
深呼吸了一下,翻了一眼姚賈,始皇帝咬牙擺擺手道:“沒個法子就別吭聲,光聽著就可以了�!�
姚賈的插科打諢讓殿內(nèi)的一眾人繃著的心弦松了下來。
但凡牽扯到更改國策,必然要有一番血雨腥風(fēng)。
上一次流血最多的是老秦人,這一次再流血怕是要輪到官吏與富豪。
到時恐怕真會動搖大秦的根基,局面也會變得不可控起來。
只要始皇帝不那么急迫,不動這樣的心思。
那就一切都好說,問題也總能想出個解決的辦法。
原本早就想開口的李斯,見氣氛不那么緊張,笑吟吟地開口道:“上卿向來如此,不在意家中小利,而只重國之大利。
不過耕田還沒不夠分到讓上卿獻田的地步上。
而且斯認(rèn)為此事也好解決,只需收緊黔首耕田自實,還如以往授田便可。
這樣無非就是縣、鄉(xiāng)的嗇夫還要苦上一些。
每年的上計,以及每年的換田調(diào)田做得要細致些�!�
“廷尉所言確實是個辦法�!�
馮劫先是肯定了一句,隨后話鋒一轉(zhuǎn)道:“可授田是戰(zhàn)時之法,到了如今已經(jīng)有些不適用。
當(dāng)年能從他國引來黔首,是大秦給提供了安穩(wěn)。
從而使得秦人負(fù)責(zé)上陣搏殺,他國投奔的黔首只重農(nóng)耕。
滅六國之時,苦些無可厚非。
如今四海已經(jīng)沒有內(nèi)敵,再如先前一樣,黔首勢必怨聲載道。
這還只是秦中之地的黔首如此。
若是關(guān)外的新黔首,一定會鬧起來�!�
馮去疾在馮劫的話音落下后立刻接口道:“還有一點不要忽略。
耕田自實成了黔首之地,那是黔首們應(yīng)得的。
為了滅掉六國,他們吃了太多的苦。
剛剛得了耕田還沒樂呵幾天,便還要回到原來的授田。
這不是怨聲載道那么簡單,而是會引起黔首們的滔天的怒火。
況且眼下也不是想往回改就能改回去的。
世事無常誰家都會遇到個難事或是困境。
原有授田歸了黔首后,已經(jīng)有不少黔首或多或少將耕田賣出去一些。
而買耕田的,又都是立了軍功有爵位在身之人。
財帛是官府賞賜的,也實打?qū)嵉哪贸鋈チ恕?br />
怎么往回追,又有誰忍心去往回追�!�
說到這,馮去疾怕眾人誤會他對耕田的態(tài)度,話鋒一轉(zhuǎn)道:“可就任由耕田這么來回買賣下去,也必然會出問題。
財厚的耕田越買越多,遇到難事的耕田越來越少。
若是倒霉的,接二連三的遇到難事,怕是一畝耕田都剩不得。
到時候無田者多了,同樣會不得安穩(wěn)。
另外,田租該如何收也是一件難事。
這牽扯到各地縣、鄉(xiāng)的上計,要多做的事情不是一點半點。
籍冊更的慢了,就有可能依舊讓已經(jīng)無田之人繼續(xù)繳稅。
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這都無異于把人往死里逼�!�
目光瞄了眼始皇帝手里拿著的簡書,馮去疾臉色凝重的繼續(xù)道:“利農(nóng)之物諸位大多已經(jīng)看過。
不出五年的光景,大秦的口眾少說要增加三成,再往后還會翻番的往上增多。
屯田策只能解一時之急,卻不是萬世良策�!�
感覺說得有些過于沉重,馮去疾臉色緩和了些,并且對殿內(nèi)的眾人咧嘴笑了笑,“不過也不必太過著急。
大秦能夠墾田之地還很多,至少夠兩輩人去開墾。
還有充足的時間去琢磨應(yīng)對之法�!�
“右相言之有理�!�
始皇帝微微頷首應(yīng)了一句,舉起屯田策的簡書對眾官晃了晃,“滿城的人都在非議黃品與朕到底有什么淵源。
而這屯田策就是淵源,這是出自他之手。
傳下令去,讓下邊的人都不要亂猜了�!�
放下簡書捋了捋胡須,始皇帝臉上再次掛起了笑意,“既然黃品能直言田制的弊端,想必也該有解決之策。
你們回去都好好琢磨,可不要讓這個歸秦僅半年的后輩給比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