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對斗爭習(xí)以為常的郿縣老秦人
廳堂里雖然放置了不少燈盞,但礙于裝著的是豆脂。
比不得牛脂燒起來明亮,且光線昏黃。
每個燈盞能照亮的地方都不大,且燈芯燒的硬了若是不挑一挑更顯昏暗。
尤其是在順著門縫進來的秋風(fēng)吹動下,燈盞里的火苗不停搖曳。
而搖曳起來的火苗又使得光線變得朦朧曲折,使得廳堂有種虛幻飄渺的感覺。
連帶著坐在廳堂里靜等著黃品開口的十幾位白、孟、西三氏族首更加疑惑。
白日里對行人重的絞刑,以及自覺地位懸殊,使得這些人不敢催促黃品,只能將目光投向白玉。
這些被叫過來的都是白嬰叮囑過可以信得過的三家之人。
總不能當(dāng)做沒看見問詢的目光,即便是不想打斷黃品的思索,白玉也只能輕聲開口提醒,“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都是自家人沒什么不好張嘴。
若是還有思慮不通的地方那就言語一聲,大家再吃些茶湯等一等�!�
將于重絞殺,意味著黃品已經(jīng)站在了朝堂大多數(shù)重臣的對立面。
有政哥壓著雖然不至于再次出現(xiàn)老秦人與關(guān)東士卿的大規(guī)模流血沖突。
但該有的護城河還是要挖的。
而他的護城河就是九原。
將三家子弟與諸生安排到各縣,只是最基本的操作。
很多事情還需要可靠且有能力的人手去做。
黃品一直反復(fù)衡量屋子里這十幾位的秉性與能力,看看每個人都適合做些什么。
但這十幾個人畢竟太過陌生,只憑白嬰之前講誰是什么樣的人,很難定下決斷。
不過白玉突然間的開口,倒是讓黃品有些釋然。
這世上沒幾個天生就有做事極有能力的人,大多都是通過后天的鍛煉才成為干才。
而且就以他的底蘊,也不允許他去挑人做事。
在白玉的話音落下后,黃品舉起茶碗對三家的一眾人歉然地敬了敬,“方才有些走神,不要介意�!�
抿了口茶湯放下茶碗,黃品再次歉然笑了笑,道:“對于重施以重罪,算是我拖累諸位�!�
聽了黃品的話,比白玉大上十幾歲的堂兄白野下意識的詢問道:“于重擅做主張這是安登都知道的事,這算是什么拖累。”
其他人對黃品的說辭也是萬分疑惑,紛紛開口附和。
沒一個人覺得處死于重有什么不妥,更不知道黃品的歉意從何而來。
甚至是已經(jīng)有人猜到或許會因此與朝堂上的某些人發(fā)生沖突,依舊覺得于重就是該死。
黃品面對眾人的表現(xiàn),算是喜憂參半。
喜的是在這些人絕對是他的擁躉,無懼于發(fā)生的紛爭。
憂的是這些人的心思相對簡單了些,根本沒看透他這么做的目的。
這意味著這十幾個人沒一個是有戰(zhàn)略眼光的那種人,獨當(dāng)一面怕是力有不逮。
心中糾結(jié)了一陣,黃品決定還是要看看這些人到底有沒有能往深處想一些的,將話半挑明道:“按律法,確實可殺于重。
但這卻不是根本,諸位可知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屋內(nèi)的一眾人被黃品的詢問弄得有些面面相覷。
覺得這么簡單的問題,不應(yīng)該從黃品的嘴里問出來。
西家的族長西武見沒人應(yīng)答,眨巴眨巴眼睛,小心翼翼道:“公子可是在擔(dān)心不殺于重不足以震懾關(guān)東士卿?
會有人變本加厲,對九原進行打壓?”
其他的一眾人見黃品點頭,正是他們不太敢確定的原因,原本因略微緊張有些繃緊地身體徹底放松了下來。
并且笑哈哈的紛紛開口說黃品想得多了,這哪是什么拖累。
老秦人與關(guān)東士卿向來如此,真要是怕這個,那他們就還窩在郿縣不出來了。
黃品被一眾人弄得有些措手不及。
十幾號人居然都能琢磨明白,那白玉還怎么覺得三家沒有可用之人。
“你確實想得多了�!�
白玉看出了黃品的疑惑,先是跟三家之人一樣說了一句,隨后抿著嘴輕笑兩聲,繼續(xù)道:“自商君起,老秦人與關(guān)東士卿向來是此消彼長。
要么是老秦人占據(jù)高位,要么是關(guān)東士卿占據(jù)高位。
老秦人再次出來,勢必要與關(guān)東士卿相爭,死上些人是再正常不過�!�
不等黃品應(yīng)聲,西武笑瞇瞇地接口道:“眼見著半年才開始生了齷齪,已經(jīng)出乎了各家的預(yù)料。
各家遷到九原,就不怕再與朝堂上的關(guān)東人生了齷齪。
有陛下在上邊,又有你為郡尉,還能把各家的人都給使手段要了性命?
只要老秦人不死絕,有個十年二十年,肯定有子弟能以軍功再次立于朝堂。
公子萬萬不可有拖累了我等的心思。
想做什么只管吩咐,想怎么對付關(guān)東人也只管安排。
畢竟公子心思可不差,我等只管照做就好�!�
聽了白玉的解釋,以及按白嬰所講性格最優(yōu)柔的西武的這番說辭,黃品既倒抽口涼氣,心中又感慨萬分。
跟關(guān)東士卿死磕是刻在老秦人骨子里的。
能看清他的做法,完全是出于樸素的辯證思維。
而這種思維只能是這些純老秦人才有的。
王離沒有,李信沒有,涉間同樣沒有。
不然根本就沒法能在朝堂立足,早就被關(guān)東士卿給打壓下去。
這也難怪李斯會那么緊張,稍稍有機會就頂著政哥的壓力使手段。
但老秦人這股狠勁與樸素勁,倒正是他現(xiàn)在需要的。
既然都做好了因斗爭而死的準備,那就沒什么可擔(dān)憂的。
琢磨到這,黃品對處死于重患得患失,以及蒙恬與李信因分歧而帶來的郁悶心情消散的干干凈凈。
黃品先是滿帶笑意的對西武點點頭,隨后神色一正道:“之前確實是我想的多了,現(xiàn)在說正事。
朝堂上的事不提,大秦看似平穩(wěn),實則暗流涌動,今后少不了兵戈相爭。
這對大秦而言是個危機,但對老秦人而言同樣是一個機會。
不過為了更穩(wěn)妥一些,需要借助一些外力。
您恐怕不能留在九原,而是要伴在胡女塔米稚身旁。
助胡女登上王位后,與儒者許秋車,尚書林長留于月氏�!�
西武疑惑地皺起眉頭,詢問道:“前往月氏倒是沒什么。
可我伴在胡女左右,能做些什么,又該做些什么�!�
“很簡單,就是看著她。”
見西武露出錯愕的神色,黃品擺擺手繼續(xù)道:“當(dāng)然還有其他的事要做。
您是三家最擅經(jīng)商的,智謀也是翹楚。
要看著胡女往重商的路上走,也要時不時與她言重商的益處。
更要將她的所作所為時不時的傳信給我�!�
西武想了想,咧嘴笑了笑,“明白公子的用意了�!�
對著西武微微頷首后,黃品將目光看向其余的一眾人,“你們也都閑不下。
九原準備在卑移山以西之地立縣,既然是屯田卒,當(dāng)然要前往新立縣地。
抽出二十至三十半數(shù)青壯,后日跟著一同啟程。
到了立縣時再仔細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