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 說服得康甲
得康甲很幸運(yùn),又極其不幸。
騎著象沖陣居然既沒被火炮的炮子刮著,也沒被火藥包被炸著。
只是大象被驚嚇得扭頭狂奔時顛下來摔斷了小腿。
但是人雖然活著,得康甲的心卻已經(jīng)死了。
親身經(jīng)歷過沖陣,他才知道直面秦人時是有多么恐怖。
此時的秦人已經(jīng)不是他所熟知的秦人,再不是有勇氣,且勇士眾多就能打得過的。
一日破不了那駭人的手段,雒人便無一日可勝。
堅持的這十年,終是一場夢。
雒人,以及遷到紅水的甌人,徹底完了。
這讓得康甲自被俘后,先是萬念俱灰,隨后隨著心中的悲意悲到極致轉(zhuǎn)變?yōu)榱寺槟尽?br />
如同一個木偶般任憑誰來詢問,既不言語一聲,也沒有痛斥大罵,只是目光發(fā)直的呆愣愣的盯著某一處。
就連被抬進(jìn)古螺城中的家里,都沒能引起得康甲的一絲波瀾。
“大將,看看這是哪里�!�
“不認(rèn)得這是哪了嗎?”
“拱揚(yáng)鏘與甲五齊大將還記得嗎?”
“我是甲五齊的兒子,拱葆吉。”
“若按大母那邊算,我也要叫你聲大翁的。”
“有什么話,與我說說其實沒什么的�!�
接連說了幾句卻得不到任何回應(yīng),像是在自言自語一樣,讓拱葆吉有些苦惱的撓了撓頭。
沉默了一小會兒,拱葆吉拿起水碗給得康甲喂了些水。
見得康甲并沒有拒絕,拱葆吉咧嘴笑笑,盤腿坐下,想了想道:“公子那邊正在給你親手做吃食,讓我先來勸勸你。
可我這個年歲,從來也沒勸過人,也不知道該怎么去勸。
就與你說說阿翁與白芒嶺那邊的事吧�!�
看到得康甲麻木且空洞的那張臉好似略微轉(zhuǎn)過來一些。
拱葆吉先是忍不住嘿嘿笑了兩聲,隨后繼續(xù)道:“阿翁當(dāng)初也不想從山上下來。
但是公子說甌人已經(jīng)沒了退路,山中養(yǎng)不活太多的族人。
而族人越少,離著消亡也就不遠(yuǎn)了。
若是部落消亡,那么苦守山中也就再沒一點意義。
今后的世上,不會再有人知曉曾經(jīng)有一支甌人在這片土地上存活過。
也更沒人能知曉甌人的先祖,當(dāng)初是如何歷經(jīng)萬難才在這里立足下來的。
相較于降了秦人,這樣才是真正的滅族。
另外,既然掌管著部落,也不能只往上看。
每一個族人都不該無謂的死去,如何帶領(lǐng)族人活下來,才是族長最該做的�!�
拱葆吉這番話雖然沒能讓得康甲開口,可臉上的麻木之色卻罕見的多出一絲嘲諷。
對于這個轉(zhuǎn)變拱葆吉看的真切。
不過對于受到嘲諷,拱葆吉沒有如尋常少年那樣變得有些惱羞成怒,而是輕輕嘆了口氣,極為平淡道:“知道你是如何想的。
可阿翁私下里與我說過,秦人方方面面都比我們厲害。
秦人只要將族人困在山上,越是往后越是再沒與秦人開戰(zhàn)。
不是所有的族人都是勇士,也并不是所有族人都不怕死。
看久了秦人把田耕的好,把利得的多,那些族人只會羨慕。
久而久之,就會對部族生出怨恨。
與其到了那個時候,還不如早些給族人多爭些得利。
而這次來的是公子,與以往的那些大秦國的大貴人不同。
證明了阿翁的選擇并沒有錯。
如今白芒嶺的甌人,不但沒成了奴隸,還可以加入秦軍。
甚至是只要肯出力氣,再普通的族人也能得到相應(yīng)的米糧或是財帛。
可以說部族比秦人沒來時日子過的還要好�!�
頓了頓,拱葆吉遲疑了一下,臉色有些發(fā)紅道:“其實我一路都是跟著那些秦軍在一起。
這一次你也見識到了火藥包與火炮的威力。
原本咱們就打不過秦人,今后更是再沒一點可能。
越是堅持,越會讓甌人……”
“閉嘴!”
聽到拱葆吉說出一直跟著那些秦人在一起,麻木的得康甲終于有了反應(yīng)。
先是低聲呵斥了一句,隨后怒氣漸長道:“之所以打不過秦人,就是因為有你們這些背叛族人的膽小鬼。
你與你阿翁都是懦夫,不配為甌人!
甌人的先祖,還有天神是不會……”
“你們的先祖與天神若是真的護(hù)佑你們,你就不會是現(xiàn)在的樣子�!�
在屋外站著聽了一會兒的黃品,見得康甲居然被拱葆吉給刺激的開了口,心中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也極為欣喜。
不等得康甲訓(xùn)斥完,先是出聲打斷,接著邁步進(jìn)來繼續(xù)道:“已經(jīng)在戰(zhàn)陣上親身體會過,怎么還要怪罪到孩子頭上。”
走到得康甲近前,看到這家伙把臉扭到了一旁,且又是一副麻木的樣子。
黃品嘴角翹了翹,淡淡的笑了笑,將手里的托盤放下,語氣帶著戲謔道:“都詢問過了,知曉你會秦話,聽得懂我說的是什么。
再者,已經(jīng)開口了,再裝啞巴下去也沒什么意思�!�
見得康甲還是不吭聲,黃品也不著急,挨著拱葆吉坐下來,緩聲繼續(xù)道:“其實你自己心里也清楚,孩子說的沒錯。
不然你根本不會動怒,也不會開口駁斥。
另外,有一點我有些想通。
你們的王其實也是個外來者,只不過是比我們秦人早來了百年而已。
當(dāng)初你們不與他們拼命,為何要執(zhí)意與我們秦人拼命?!”
略微等了一下,沒等到得康甲的應(yīng)聲,黃品像是無聊般撥弄了幾下托盤上的吃食,哂然一笑繼續(xù)道:“你不是不能回答,而是羞于回答。
因為開明氏比你們祖輩手里的武器更鋒利,耕種上也比你們要強(qiáng)。
所以你們的祖輩選擇了臣服。
那么既然已經(jīng)臣服一次,再臣服一次又有何妨?!”
看到得康甲的嘴角微微動了動,黃品知道再把勁得康甲就要忍不住開口,語氣變得低沉道:“其實你們的祖輩是對的。
不然早就沒了甌人這個部族與稱呼。
只不過是你們的祖輩沒想到后人會那么不堪。
過了百年還是要比雒人低了一頭,還沒被人家當(dāng)做真正的自己人。
送死的事,甌人先上,享受的事,雒人先來�!�
“用不著你來羞辱甌人,想殺我就干脆些�!�
得康甲再是麻木,被俘了這么多天也知道眼前的年輕人是誰。
他很想痛罵,也很想駁斥眼前這個可惡的年輕人的說辭。
可這番話都是事實,實在是不知道該怎么去反駁。
但心中的憤怒被勾起來,卻是怎么也壓不下去,只能是怒不可遏的開口去求死。
黃品最不怕的就是得康甲與他對罵或是怒斥。
因為只要肯開口,就證明還還有活下去的心氣兒。
在得了應(yīng)聲后,黃品先是哈哈大笑了幾聲,接著語氣平淡道:“長遠(yuǎn)的目光上你比不得你們的祖輩。
但是在領(lǐng)兵上,卻是難得的將才。
知曉你不甘心,我可以給你一個機(jī)會。
不過這個機(jī)會并非是把你放回去,讓你召集族人再次打上一場。
些這樣你除了敗得更慘,死上更多的人以外,沒別的結(jié)果�!�
頓了頓,探起身子與得康甲的目光相對視,黃品一句一頓的繼續(xù)沉聲道:“想要打敗你的敵人,就要去了解你的敵人。
甚至是先融入他們也未嘗不可。
只有同樣的武備,甌人才有獲勝的可能。
雒人,我會安排他們?nèi)ジ锘蚴亲銎渌幕钣嫛?br />
甌人,一半如此,一半可以組軍。
但是想到得了同樣的武備,要看組軍的甌人有沒有這個本事。
另外,光有人,沒有財帛去支撐也不行。
我會在海邊開設(shè)鹽場,鹽官由你來擔(dān)任。
海鹽獲利我可以給你半成。
人與錢你都有,就看你敢不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反起來�!�
看到得康甲麻木當(dāng)中透著憤怒的臉上又多出一抹諷刺,黃品不以為意的輕哼一聲道:“覺得很兒戲,或是這話說的再假不過?
可換了旁人,連這樣的機(jī)會都不會給你。
況且你若是真的認(rèn)為甌人與你所想一樣,無論如何都不會臣服于我大秦。
你就不該認(rèn)為這個機(jī)會是件可笑的事,更不會放棄這個機(jī)會�!�
收回身子再次坐好,黃品將托盤向前推了推,露出不屑的笑意道:“也不怕與你說實話,給你這個機(jī)會就是認(rèn)為你成不了事。
任憑你再如何折騰,甌人只要降了這一次,就再沒反抗的可能。
什么解不開的仇恨,什么甌人永遠(yuǎn)都不屈不撓,就是個笑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