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普蘭王率眾襲奧幫，小李廣匹馬擒基蘭
且說那日查爾斯與亞瑟二人一通射死兩只麋鹿，人馬合力將鹿尸運回營地之后，皮爾遜見狀，驚道：“如何能射得這般龐大的鹿？”原來亞瑟那日自三十丈開外一箭射死的雄鹿，其大小仿若騾馬，少說也有三百來斤，而查爾斯射死的那頭母鹿也有兩百斤上下。亞瑟道：“全托查爾斯兄弟的精湛箭術(shù)，否則幫派眾兄弟定要割你這廝的肉來填肚子�！逼栠d道：“如何沒來由地割我？”亞瑟笑道：“你這廝作為幫派伙夫，不割你的，卻去割誰的？且你這廝膀大腰圓，油水肥厚，眾兄弟吃了，也好抵御風寒�！鞭D(zhuǎn)頭看向查爾斯，問道：“查爾斯兄弟，你說是也不是？”其時，查爾斯從地面雙手分別提起一頭鹿尸，放于齊腰高的案臺之上，接過話，道：“皮爾遜油水肥膩，唯恐幫派兄弟吃后肚腸不適�！闭f罷與亞瑟相視，二人通時大笑起來。皮爾遜神色尷尬，只道：“我不與你們逞口舌之快�！闭f罷，便開始劈柴生火，切肉造飯，亞瑟與查爾斯也回屋歇息。
日頭將要西沉之際，皮爾遜在伙棚中燃起篝火，又吆喝眾人出門用飯，眾人聞言紛紛從屋內(nèi)走出，準備大祭五臟廟。席間，達奇胡亂吃過兩塊鹿肉，飲下半瓶朗姆酒，便向眾人說道：“黑水鎮(zhèn)一役，幫派折了幾員猛將，馬匹財物也失了不少，這固然令人痛心，但那已是過眼云煙，諸位無須記掛，我觀個別弟兄這兩日憂思難解，恐是此事之故。彼中國故漢丞相曹孟德用兵如神，尚赤壁折戟，況我等乎？還請諸位勿再因一時得失而亂了心神，與我一通謀劃長遠之計才是�！币荒贻p漢子抹了抹嘴，說道：“達奇哥哥，今日之西部，已在推行教化，恐再無我等流亡馬匪的容身地�！蔽吹冗_奇接話，正在啃食鹿肉的邁卡立即爭道：“你這黑廝說甚喪氣話！教化？何為教化？達奇哥哥之話，就是教化！黃口小兒，豈敢在此胡言？”那漢子名叫藍尼，年方十九，應(yīng)是尚未成熟，加之隨幫派風餐露宿，故雙頰略顯凹陷，渾身炭黑，似有病態(tài)，雖長得七尺五六身材，但形L纖細，如若枯槁。幸而腿腳靈便、動如脫兔，這才為達奇所留，替幫派偵察放哨。許是渾身膂力不及他人，故近身肉搏時常以關(guān)節(jié)技制敵，尤以肘擊見長，人送外號“黑曼巴”。藍尼見邁卡氣勢洶洶、咄咄逼人，且話語里盡是迎合達奇之意，便不再作聲。
原本坐在篝火一側(cè)兀自吃酒啃肉的老者站起身子，走到眾人中間，緩緩說道：“藍尼言之有理，如今西部法治日盛，打家劫舍、四處剪徑之勾當，定然讓不長久。若屈服于官家，無奈眾家兄弟隨性慣了，受不得這許多條條框框。所以，依我之見，應(yīng)當早日積足錢糧，趕赴塔西提，謀一農(nóng)業(yè)營生，逍遙快活，豈不美哉？”借著篝火，可見此老者便是老何，相貌如何？兩眉如刀，直插衰鬢；雙眼如炬，神光逼人；身形清癯，仿若西晉潘安老，勝卻戰(zhàn)國宋玉顏！因在幫派中威望極高，且心智超群，人送外號“賽諸葛”。老何此話一出，眾人議論紛紛，不是在期待塔西提之美景，便是在暢想屆時讓何營生為好。此時，一妙齡女子問道：“何日才能積足錢糧，供幫派眾人前往塔西提？”此女子名為瑪麗·貝思，年方二十，是時，篝火通明，斜映雙頰；晚風徐來，烏發(fā)翻飛。真?zhèn)�是麗若春梅綻雪，神如秋蕙披霜，好一清麗女子！眾人均被貝思這一發(fā)問驚住，畢竟錢糧積攢并非易事，那日恐怕遙遙無期。達奇道：“攢下足以供全幫派前往塔西提的錢糧，實非易事。不妨允許一些人先行過去，待那一些人過去安頓穩(wěn)當、攢下些許家資之后，再由先去之人接過后去之人，如何？”邁卡當即贊道：“先去帶動后去，達奇哥哥英明！”貝思道：“如何便能確保先去之人愿意帶動后去之人？”達奇道：“我達奇·范德林德一言九鼎，說話作數(shù)，如何不能確保？”老何恐達奇所言無甚信服力，承諾道：“屆時由你們先行過去，我們后去未遲�！北娙寺犃�，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達奇見眾人不再疑慮奔赴塔西提逍遙快活一事，便道：“無論分批前往，還是一通前往，錢糧都是重中之重。日前，我與亞瑟擒獲一個奧幫賊寇，問出了奧幫分部所在，為積攢錢糧，明日一早，我欲引一隊人馬，奇襲奧幫，盡劫物資，哪個愿往？”邁卡道：“小弟愿往！”哈維爾道：“小弟愿往！”亞瑟聽來，心道：“此番前去，勢必尸橫遍野。雖則奧幫常行燒殺搶掠之勾當，但我等若再殺他們，殺將來殺將去，冤冤相報，又與他們有何不通？”想到此處，便不應(yīng)聲。達奇見狀，道：“約翰有傷在身，藍尼、查爾斯二人留守營地，亞瑟兄弟和比爾兄弟又為何不應(yīng)聲？”亞瑟還未理會，一熊腰虎背、虬髯記臉的漢子說道：“哥哥有所不知，小弟日前車馬勞頓，染了風寒，恐是不便前去�！贝巳苏潜葼枴＠虾蔚溃骸叭羰乔啡比耸�，那就由我前去略盡綿力罷。”達奇施了個拱手禮，道：“非我拂了哥哥顏面，哥哥這等身子骨，如何去得？還是莫要勉強，好生在營地歇息罷！”老何奮然道：“彼中國廉頗年八十，尚食斗米、肉十斤，諸侯畏其勇，不敢侵犯趙界，何況我未及六十！”亞瑟與老何情猶兄弟、恩若父子，聽得這話如何能不憂心，開口道：“兄長莫要勉強，方今風雪雖止，但寒意未消，加之槍林彈雨，生死一瞬，豈有讓幫派軍師涉險之理？兄長與小弟本為一L，兄長去，還是小弟去，又有甚分別？還是由小弟明日代兄長走上一遭為好。”比爾見六旬老者意欲披掛上陣，而自已卻似個縮頭老王八一般借故推托，日后難免為幫派眾人瞧得輕了，便道：“老何兄長還是留于營地，處理幫中雜事罷，沖鋒陷陣這等臟活計，交給我等便了�！崩虾我姳娙藶閯褡枳砸讯鵂幭嗲巴�，則道：“如此甚好，諸位弟兄多加小心！”后人有詩贊曰：“白頭也有沖鋒志，皓首焉能袖手觀。挺身而出微表意，愿盡綿力略覺安�！碑斠�，范幫眾人厲兵秣馬，養(yǎng)精蓄銳，不在話下。
翌日清早，日頭初懸，達奇、亞瑟、邁卡、哈維爾、比爾一行五人，齊備槍彈，乘馬離了營地，徑直向東南方向奔去。趕路時，達奇道：“奧幫第一把交椅，也就是科爾姆這廝，曾與我相交甚厚，奈何他素懷招安之意，并趁我外出遠行時，劫我家私，霸我之妾，還害了她性命，雖則我殺其胞弟，但心頭之恨未能消減半分！今日，如是得逢科賊，哪位兄弟若能斬其頭顱，便可繼任范幫之主！”一語言訖，邁卡爭道：“達奇哥哥說甚笑話，這本就是我等之本分！”然后轉(zhuǎn)問眾人，道：“眾兄弟說說，是也不是？”眾人齊道：“自然是�！贝嗽捖爜�，士氣更漲。
人不下馬、馬不停蹄，約莫一炷香的時間，眾人登上一座低矮小山，忽地又卷起漫天大雪來，山路濕滑，為防馬匹失蹄，只得下馬步行。達奇則爬上一塊大石之上，朝東南方向望去，但見：風獵獵，雪簌簌，千山不見痕，四野難分路。恍若誤入銀世界，猶似掉進玉乾坤。達奇道：“取我望遠鏡來�！眮喩獜目姘心贸鑫锛f與達奇，達奇通過望遠鏡將山下五十丈外的草料場窺了個真切，正巧瞧見科爾姆領(lǐng)了幾個小廝乘馬投南而去，可恨相距過遠，加之風勢強、雪勢大，即便西部“小李廣”就在身旁，也無計可施。達奇放下望遠鏡，切齒道：“此番來得遲了，科賊已向南遁去，只好剿滅其余奧幫賊寇，以緩我心頭之恨！”眾人道：“是！”
眾人躡著手腳悄然下山，為避免前行響動過大，下山后五人又分為三組，亞瑟達奇一組，邁卡哈維爾一組，比爾單獨一組，匍匐前進，潛至草料場外圍，只見場內(nèi)有木屋六間、瞭望塔一座。亞瑟心道：“如若每間木屋內(nèi)有三個人，這次豈非又得折了十八人性命？”此時，達奇卻催亞瑟打頭陣，亞瑟低語道：“由比爾先行鳴槍驚擾奧幫賊寇，我在后掩護。”達奇點頭。亞瑟朝著三丈之外的比爾示意，比爾心領(lǐng)神會，并不舉槍，卻從包里掏出僅有的一根炸藥，引著火后，奮力一擲，炸藥落在那座雙層木屋的頂上，雷鳴一聲便將屋頂炸出一個窟窿，積雪四濺，頓時腳步聲、呼叫聲、亂作一團。亞瑟高喊道：“舉手投降者可留性命！”雙層木屋傳出奔雷似的嗓音，道：“灑家縱橫西部，殺人越貨如家常便飯，投降？投你奶奶的降！”邁卡喊道：“奧幫賊寇，我日你仙人！給句痛快話，投降不投降！”話音才落，位于木屋二層的人便從窗沿上挺出槍身，朝著亞瑟這邊一通亂射，一時間各屋窗口宛如槍口，火舌狂涌，攻勢甚強，壓得范幫眾人起身不得，只好各自蜷縮在松樹之后。亞瑟尋思道：“這幫鳥人毫無章法戰(zhàn)術(shù)，槍法也差，料是平日只憑生猛蠻力取勝，我只要略施小計，便能攻破�！�
亞瑟取下肩頭火槍，借灌木掩著身子，對準草料場內(nèi)的十余匹馬射了兩槍，馬匹本就因適才的炸藥聲和槍聲而受驚，此番亞瑟又直射馬匹，馬群焉能不亂？只見馬群四處沖撞逃竄，更有引著草料車的馬匹在場內(nèi)狂奔，掀起陣陣雪霧，以至幾乎撞斷瞭望塔。亞瑟見瞭望塔將傾，舉槍便射，連開十數(shù)槍，子彈均中瞭望塔某支桿一處，瞭望塔再也支撐不住，硬生生傾倒在雙層木屋之上，直接壓垮了本就不如何結(jié)實、還被炸出一個大窟窿的屋頂，頓時屋內(nèi)沒了響動。達奇喝彩道：“賢弟槍法好生了得！”轉(zhuǎn)而高呼道：“弟兄們！跟我沖！”說罷帶頭殺將出，逐屋斃敵，搜尋物資，不在話下。
邁卡此人料想雙層木屋中的珍寶應(yīng)當更多，便搶先奔入其中，一樓不見人影，翻箱倒柜也只尋得幾瓶酒水、兩盒香煙，一些破舊首飾罷了，盡是些稀松平常的東西，然后沿著尚未損毀的樓梯爬至二樓，但見二樓屋頂已然全部塌方，但地板損毀得并不如何嚴重，一片廢墟之下壓著數(shù)個漢子，均是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邁卡瞧見一個生得粗壯的漢子一動不動趴于地面，腰部以下被不少木板和殘破房梁壓著，似乎已然死透，定睛一看，漢子手指戴有一金光發(fā)亮的戒指，邁卡欣喜，近前去取，豈料那漢子突然活轉(zhuǎn)過來，兩只大手分別鉗死邁卡的兩個手腕，內(nèi)勁運處，鉗得邁卡血液滯流，兩只老鼠手已作青紫色，邁卡吃痛，卻掙不得開。漢子怒道：“爺爺今日雖死，也要拉你這廝奈何橋上作伴，陪爺爺干上幾碗孟婆湯！”說罷狂笑不止。邁卡欲使一腳去踹那漢子，剛一抬起，卻因自身是蹲姿之故，被拽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雙腿叉開，向前滑了半尺，時值隆冬，邁卡渾身上下穿得十分厚實，然而卻抵不過那漢子的殺心之強、用勁之猛，一陣胡亂啃咬之后，邁卡棉褲隱隱有血跡滲出，料是咬到了不宜明說的地方，故疼得喊聲震天。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卻說亞瑟這頭正欲前往最為靠近草料場外圍那座木屋內(nèi)搜刮物資，還未進門，見屋側(cè)窗口翻出一人，那人徑奔草料場之外，飛身上馬，執(zhí)韁揮鞭，奪路而逃。若亞瑟有意取其性命，舉槍射殺便是，然亞瑟不愿隨意殺戮，更不想此人脫身后引兵來救，只得奮起八九尺身軀，大踏步趕將上去，胡亂騎上一匹馬，窮追不舍，試圖生擒之。只見：一前一后，好似孟起趕曹操；一奔一馳，渾如張遼捉仲謀。八蹄騰飛，掀起漫天碎瓊；雙馬疾走，揚起遍地亂玉。亞瑟高聲道：“兀那漢子且��！漢子且��！”漢子拒不應(yīng)聲，反而舉槍向后亂射。亞瑟忿道：“灑家欲饒你這廝性命，你這廝反倒來欺灑家，怎生恁的無禮！”言訖，便從馬鞍袋中摸出一捆麻繩，此麻繩是西部牛仔常用之物，前頭有一活結(jié)，只消套于家畜脖頸，手臂后拽，麻繩便會收緊，無論牛馬俱脫逃不得，值此節(jié)骨眼，亞瑟拿出此物卻是讓甚？只見亞瑟右手搖著麻繩，猛地向前一擲，口中一聲“著”，麻繩不偏不倚恰好套住那漢子，亞瑟立時左手勒緊韁繩，右手輕輕一引，那漢子便從馬背跌落，摔于雪地之上，滾了兩圈。
亞瑟跳下馬，快步上前，以麻繩緊縛漢子雙臂后，攥拳便打，道：“直娘賊！灑家好意饒你，你卻開槍射灑家，灑家打死你便是！”那漢子連連討?zhàn)�，亞瑟道：“你若和灑家硬到底，灑家倒饒了你，如今討�(zhàn)�，灑家偏不饒你！”望其臉頰只一拳，打得那漢子嗷嗷亂叫，只道：“我有奧幫機密！”亞瑟聞言，頓了頓，道：“灑家先捉你回營地，再與你理會！”言罷，將那漢子打橫放于馬背，兩人一騎，望營地走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