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人皮面具
武興侯府。
茶廳香氣裊裊,平南王端著茶盞輕呷,目光不動聲色打量著武興侯和顧繼歡。
父女二人,一個謹慎不露聲色,一個心浮氣躁藏不住事。
他心中大抵有數(shù),銜起笑容狀似無意道:方才去宣王府,遇著位絕色佳人,將我?guī)サ娜硕急认虏蝗ゲ徽f,那宣王也是對其寵愛有加,言聽計從,聽說是顧小姐送去的人
顧繼歡容顏有一瞬的扭曲,藏在衣裳下的傷又在隱隱作痛。
平南王端詳著,繼續(xù)添火:顧小姐當真是大方,這般美人送過去,將來必定是要分寵的,說不得最后晉個什么側(cè)妃,能同顧小姐平起平坐,我看顧……
她也配!
顧繼歡陡然發(fā)怒,一張臉噴薄著怒火,胸膛劇烈起伏。
不等平南王說完,她便咬牙切齒地恨恨道:不過是最下賤的婢子罷了,那么個臟東西,也配和我平起平坐,分我的寵!等我成為宣王府的女主人,第一個就打發(fā)了她!
歡兒!武興侯皺皺眉,低聲責備,注意言辭。
是啊。平南王不緊不慢地笑道,顧小姐可不要這般動怒,那宣王府到底是宣王說了算,他喜歡誰,誰便是主子,何況距離顧小姐嫁過去還有好些時日,這么些時日,憑那位姑娘的美貌和本事,說不定到時候就沒顧小姐你什么事了。
顧繼歡一點就著,甩手將茶盞摔在地上,怒氣沖沖就要領(lǐng)人去宣王府要人。
那到底是我顧家的奴婢,宣王再怎么勢大,不至于霸占著人不還!
眼看她當真要去,武興侯是又氣又急,甚至恨鐵不成鋼。
歡兒!他惱火呵斥,也顧不上什么顏面了,直接命令左右,將小姐送回房去,沒有我的吩咐,不許她再出來!
看著顧繼歡仍舊撒潑,武興侯望著平南王的目光愈發(fā)不友好:王爺今日到訪,就是來說這么些閑話的嗎
武興侯,我這可也是為你好。
平南王笑著起身,語調(diào)依舊緩慢悠然:你家女兒這般對那丫頭,若那丫頭起了報復之心,那往后只需要吹吹枕頭風,便能讓宣王輕易收拾你們。
此前你們武興侯府那般丟臉,小姐都被送進了牢獄中,不正是因為那丫頭嗎
武興侯怒火忽散,陷入深思。
平南王拍拍他的肩膀,轉(zhuǎn)身走出廳堂。
知曉武興侯素來膽小謹慎,他也沒想過將寶壓在他身上,只希望他別阻撓顧繼歡就是了。
招來心腹,他低聲道:將細作的名字和聯(lián)絡(luò)方式告訴顧小姐。
陳國舅是什么慘狀,他都看在了眼里,因此這次行事,他并不打算親自動手。
反正顧繼歡都已經(jīng)作死過許多回了,并不差這一次。
平南王蓄著笑意的臉龐漸漸陰沉,鷹目中也透露出幾分野心。
入夜,月朗星稀。
成溪兒獨自坐在房中撫琴,卻很是心不在焉,指下錯音不斷不說,曲譜傳達的悠然之意,也被她奏得只剩雜亂斷章。
一曲畢,她索性停下來,仰頭望著窗外的月亮,回憶午后迷迷糊糊聽見的那句話。
若她沒有會錯意,今日平南王送來的四名女子中,有一個……甚至不止一個是細作。
她有些怕。
怕自己被問責,更怕那些姑娘下場凄慘。
她們這樣的人,哪里有什么自主選擇的權(quán)利,從來都是主子說什么,便要做什么。
她相信當細作的姑娘也是毫無辦法,才不得不冒險進入宣王府做這件事。
成溪兒忍不住想,如果當時自己沒有開口,姑娘們回去后,或許還能有別的出路,現(xiàn)在倒好,若被沈清朔揪出來,她們必死無疑。
正懊惱時,敲門聲忽響起。
成溪兒忙收拾好心情,走過去打開門。
原以為是沈清朔差人來傳她,卻不想站在門外的,是今日那四位姑娘之一。
成姑娘,深夜叨擾,實在抱歉。
青衫姑娘含羞一笑,目光溫柔如水地望著她:只是初入王府,我有許多事情不明,想請教姑娘。
怎么不去問管事嬤嬤呢成溪兒不解。
嬤嬤嚴厲,我有些怕。青衫姑娘不好意思道,今日是姑娘為我們說話,才讓我們得以入府,因此我覺得姑娘親切,這才過來。
成溪兒思索一下,將門打開:進來吧,夜里風涼,不要站在這里了。
她悄悄打量著青衫姑娘,心想著莫非這位就是細作
或許能套套話。
這般想著,誰料她方一轉(zhuǎn)身,便覺頭上一痛,意識昏沉著向地上倒去。
抱歉。
青衫姑娘接住了她,語帶歉意:成姑娘,你我都是一樣的人,我并不想傷害你,但這段時日,只能先委屈你了。
別去……
成溪兒緊緊揪住她的衣襟,唇瓣勉強擠出這兩句話,便眼前一黑,徹底失去所有意識。
在她昏迷后,青衫姑娘從懷中取出一副精美面具,覆在成溪兒臉上仔細修剪后,便罩在了自己的臉龐。
輕薄的人皮面具緊貼肌膚,是一張和成溪兒一般無二的生動臉龐。
屋內(nèi)燭燈熄滅,夜色漸漸昏沉。
待成溪兒醒來時,已經(jīng)不知眼前是何時辰。
她手腳被捆,嘴巴被封,困在一個狹小的黑暗空間里,入目所及只有一片黑漆漆。
唔唔……!
嘗試著發(fā)出聲音,外面卻沒有任何動靜,安靜得可怕。
成溪兒心跳如鼓,眸中漸生懊惱。
她應(yīng)當更小心謹慎一些的,明知道對方可能是奸細,卻毫不防備。
若那位姑娘當真因此而殞命,她不會原諒自己。
此時此刻,宣王府。
成溪兒安靜乖巧地跪坐在沈清朔身側(cè),垂眸規(guī)矩地為他磨墨。
屋內(nèi)沉香木裊裊燒香,寂靜中清晰可聞筆落宣紙的聲響。
片刻后,沈清朔停住筆,漆黑眼瞳徐徐偏移,視線落在了身側(cè)的少女身上。
她素來安靜,但安靜之下,卻有許多小動作,比如總會偷偷看他、察言觀色,趁機討好。
像今日這般完全安靜的,卻是頭一次,反倒讓他有些不適應(yīng)。
薄唇微抿,他徐徐開了口:今日怎么這樣乖順,沒點什么想做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