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周一：在陸家嘴會議室拍板8個億的融資方案
周二：被親戚介紹的對象質疑高齡產(chǎn)婦風險
周三：手下三十名精英等著她做季度戰(zhàn)略部署
周四：母親哭著說你再不結婚我們在小區(qū)抬不起頭
1.
林悅對著電梯里的鏡子最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著裝。
深藍色的Max
Mara西裝外套，內搭白色真絲襯衫，下身是同色系的直筒西褲。
這一身行頭價值不菲，卻又不顯得過分張揚，完美符合她投行副總裁的身份。
電梯叮的一聲停在16樓，林悅深吸一口氣，調整了一下表情。
今天是中秋節(jié)，按照慣例，全家人都會聚集在二姨家吃飯。
她拎著精心挑選的月餅禮盒和給長輩們準備的禮物，按響了門鈴。
哎呀，悅悅來啦！開門的是二姨，她上下打量著林悅，目光在她空蕩蕩的無名指上停留了片刻，笑容里帶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二姨好。林悅微笑著遞上禮物，這是給您和姨父的，聽說您最近睡眠不好，我特意買了助眠的保健品。
哎喲，花這個錢干什么。二姨接過禮物，嘴上這么說，眼睛卻已經(jīng)瞟向了包裝上的品牌，快進來吧，你爸媽都到了。
客廳里已經(jīng)坐滿了人。
林悅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發(fā)正中間的父母，旁邊是表姐李梅一家四口，還有三叔、四姑等一眾親戚。
空氣中彌漫著飯菜的香氣和一種說不出的壓抑感。
悅悅來了。林父朝女兒點點頭，眼神中既有驕傲又有一絲復雜的情緒。
林悅剛坐下，表姐李梅就湊了過來：悅悅，你這身衣服真好看，一定很貴吧她伸手摸了摸林悅的西裝面料，語氣里帶著幾分艷羨，要我說啊，還是你們這些單身的舍得給自己花錢。像我們這種拖家?guī)Э诘模X都得省著給孩子用。
林悅笑了笑：表姐說笑了，你這一兒一女多幸福啊。
幸福什么呀，李梅擺擺手，卻掩飾不住臉上的得意，整天圍著孩子轉，連個整覺都睡不好。不過話說回來，悅悅啊，你都32了吧怎么還單著呢上次給你介紹的那個公務員，條件多好啊，你怎么就看不上呢
林悅感到一陣熟悉的頭疼襲來。
每次家庭聚會，這個話題就像定時炸彈一樣準時引爆。
表姐，我現(xiàn)在工作太忙了，真的沒時間考慮這些。她試圖輕描淡寫地帶過。
忙再忙能比終身大事重要二姨端著水果走過來，加入了談話，悅悅啊，不是二姨說你，女人過了三十就像過季的衣服，再好的條件也打折。你看你表姐，25歲結婚，27歲生孩子，現(xiàn)在兒女雙全，多好。
林悅感到一陣窒息。
她下意識地看向父母，希望他們能幫自己解圍，卻發(fā)現(xiàn)父母只是低頭喝茶，一言不發(fā)。
悅悅現(xiàn)在年薪百萬呢，事業(yè)這么成功，不著急。林母終于開口，語氣卻有些底氣不足。
成功四姑嗤笑一聲，女人再成功，沒個家算什么成功你看我家小玲，雖然工資沒悅悅高，但人家老公是國企中層，去年剛生了個大胖小子，公婆喜歡得不得了。
林悅感到血液在太陽穴突突直跳。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保持微笑：四姑，每個人對幸福的定義不一樣。我現(xiàn)在很享受工作的成就感。
成就感三叔搖搖頭，悅悅啊，你是讀書讀傻了。女人最終的歸宿還是家庭。你現(xiàn)在年輕不覺得，等老了誰照顧你
飯桌上，話題像接力棒一樣傳遞著。
每道菜上來，都伴隨著對林悅婚姻狀況的關心和建議。
悅悅，嘗嘗這個紅燒肉，我特意為你做的。二姨給林悅夾了一大塊肉，多吃點，你看你瘦的。女人太瘦了不好生孩子。
謝謝二姨。林悅機械地把肉送進嘴里，卻嘗不出任何味道。
對了，老林，三叔轉向林父，你們單位老張的兒子不是剛從美國回來嗎聽說在硅谷工作，條件不錯，要不要給悅悅介紹一下
林父尷尬地笑了笑：這個…得看悅悅自己的意思。
看什么看��！二姨拍了下桌子，你們做父母的也太放任了。悅悅不懂事，你們還不懂嗎女孩子青春就那么幾年，錯過了就沒了！
林悅感到一陣怒火涌上心頭。
她放下筷子，聲音卻出奇地平靜：二姨，我今年剛升職為副總裁，手下管著三十多人的團隊，年薪加獎金接近兩百萬。我不覺得自己的人生因為沒結婚就‘錯過了’什么。
飯桌上瞬間安靜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有驚訝，有不解，更多的是不以為然。
悅悅！怎么跟長輩說話的！林母急忙呵斥，然后轉向二姨，姐，你別往心里去，這孩子就是工作壓力大…
我沒壓力大，媽。林悅直視著母親的眼睛，我只是不明白，為什么我的價值必須通過婚姻來證明
你這孩子…林父嘆了口氣，大家也是為你好。
為我好林悅苦笑，為我好就是否定我所有的成就，只盯著我沒結婚這件事
悅悅！林母的聲音里帶著警告和懇求。
林悅突然覺得很累。
她站起身：抱歉，我突然想起來公司還有點事要處理。二姨，謝謝您的招待。
不顧身后此起彼伏的挽留和議論聲，林悅快步走向門口。
在關門的一瞬間，她聽到二姨尖細的聲音傳來：老林啊，你們家悅悅這樣可不行，再這樣下去真要成老姑娘了…
電梯里，林悅終于讓眼淚流了下來。
她掏出手機，看到屏幕上顯示著二十八條未讀郵件和十三條未回微信，都是關于下周即將啟動的一個重大項目。
她擦了擦眼淚，深吸一口氣，開始回復郵件。
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是母親發(fā)來的消息：悅悅，別生二姨的氣，她也是關心你。爸媽知道你工作辛苦，但…你也該考慮一下個人問題了。你李阿姨說她認識一個很好的男孩子…
林悅關掉了手機屏幕。
窗外，中秋的月亮又圓又亮，照在她疲憊的臉上。
與此同時，二姨家的飯局仍在繼續(xù)，話題已經(jīng)從林悅的不婚轉向了其他家長里短，但空氣中仍彌漫著一種微妙的優(yōu)越感和對林家失敗教育的暗自評判。
林父林母坐在角落里，臉上掛著勉強的笑容。
他們既為女兒的事業(yè)成就感到驕傲，又因為無法像其他父母那樣炫耀兒女的婚姻狀況而感到一絲難堪。
在親戚們有意無意的比較中，他們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真的做錯了什么。
老林啊，不是我說，三叔借著酒勁湊過來，悅悅條件這么好，怎么就一直單著呢是不是…有什么問題啊
林父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老三，你這話什么意思悅悅健康得很！
哎呀，我不是那個意思。三叔擺擺手，就是覺得奇怪嘛。你看現(xiàn)在電視上那些女強人，好多都是…你知道的…
林母猛地站起來，聲音有些發(fā)抖：悅悅很正常！她只是…只是太專注于工作了。
飯桌上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尷尬起來。
親戚們交換著眼色，有人打圓場道：好了好了，不說這個了。來，吃菜吃菜。
但傷害已經(jīng)造成。
林父林母坐在那里，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立和無助。
他們開始回想，是不是真的在女兒成長過程中忽略了什么，才會讓她變成現(xiàn)在這樣——事業(yè)上光彩奪目，卻在最傳統(tǒng)的人生大事上落后于人。
回家的路上，林父開著車，沉默了很久才開口：老伴，你說…我們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林母望著窗外飛馳而過的夜景，沒有立即回答。
她想起女兒小時候倔強的樣子，想起她拿到名校錄取通知書時的喜悅，想起她第一次領到工資給家里買禮物時的驕傲…
但所有這些記憶，此刻都被親戚們質疑的目光蒙上了一層陰影。
我不知道…林母最終輕聲說道，我只希望悅悅能幸福。
而此時，林悅正坐在自己公寓的陽臺上，端著一杯紅酒，望著同一輪明月。
手機不斷震動，是工作群里的消息。
她看了一眼，然后關掉了通知。
今晚，她決定給自己放個假，哪怕只是短短幾個小時。
但當她閉上眼睛，耳邊回響的仍然是飯桌上那些刺耳的話語。
她想起父母尷尬而沉默的表情，想起親戚們憐憫的目光，一種深深的孤獨感涌上心頭。
她掏出手機，翻看著通訊錄，卻發(fā)現(xiàn)沒有一個可以傾訴這種煩惱的朋友。
她的同齡人要么已經(jīng)結婚生子，話題早已轉向育兒經(jīng)；要么就是比她年輕的同事，無法理解這種來自家庭的壓力。
林悅苦笑著放下手機。
年薪百萬又怎樣副總裁的頭銜又怎樣
在某些人眼里，她依然只是個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2.
早晨七點，林悅的生物鐘準時將她喚醒。
她伸了個懶腰，赤腳踩在溫熱的柚木地板上。
智能家居系統(tǒng)感應到她的起床，自動拉開了遮光簾，陽光透過落地窗灑滿整個臥室。
這是位于CBD核心區(qū)的高端公寓，二百八十平的大平層，市價接近三千萬。
林悅走到窗前，俯瞰著城市晨光中的天際線，一種掌控感油然而生。
這是她三年前全款買下的房子，當時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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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里，恒溫地暖讓瓷磚地面溫暖如春。
林悅站在雨淋花灑下，水流按摩著她的肩膀。
這套德國進口的衛(wèi)浴系統(tǒng)花了她二十多萬，但每天使用時的舒適感讓她覺得物有所值。
擦著頭發(fā)走出來，林悅打開步入式衣帽間。
三面墻的名牌包包和鞋子在燈光下閃閃發(fā)光——愛馬仕、香奈兒、迪奧…
這些都是她犒勞自己的戰(zhàn)利品。
她挑了件Burberry的襯衫和Prada的鉛筆裙，今天有個重要客戶要見，必須氣場全開。
廚房里，家政阿姨已經(jīng)準備好了早餐：新鮮榨的橙汁、全麥面包、牛油果沙拉和煎得恰到好處的三文魚。
阿姨是林悅通過高端家政公司請的，月薪一萬二，做得一手好菜還會簡單的英語對話。
林總，今天咖啡要加奶嗎阿姨恭敬地問。
不加，謝謝。林悅看了眼手表，我八點要出門，麻煩幫我把那件Max
Mara的大衣準備好。
吃完早餐，林悅拎著價值十五萬的鱷魚皮愛馬仕包走向電梯。
地下車庫停著她的保時捷Panamera，珍珠白的車身上一塵不染。
這是她去年送給自己的生日禮物，落地價一百六十萬。
車子駛出車庫，匯入早高峰的車流。
林悅打開車載音響，柏林之聲的音響系統(tǒng)流淌出悠揚的鋼琴曲。
等紅燈時，她瞥見旁邊公交車里擠得像沙丁魚罐頭一樣的乘客，不禁想起自己剛畢業(yè)時擠地鐵的日子。
那時候她連打車都要猶豫半天，現(xiàn)在卻能眼睛都不眨地買下百萬豪車。
手機震動起來，是助理小張發(fā)來的消息：林總，融創(chuàng)的王總提前到了，我已經(jīng)安排他們在會議室等您。
好的，我二十分鐘到。林悅回復道，踩下油門。
車子停在公司樓下，保安立刻小跑過來幫她停車。
林悅整理了一下衣領，昂首走進寫字樓大堂。
一路上，不斷有員工向她問好：林總早！
早。林悅點頭回應，腳步不停。
電梯直達28層，她的辦公室占據(jù)了整層最好的位置，落地窗外是城市全景。
辦公桌上已經(jīng)放好了剛磨好的美式咖啡和整理好的文件。
林悅抿了口咖啡，翻開文件夾快速瀏覽起來。
林總，這是今天要簽的合同和會議議程。小張恭敬地遞上iPad，十點鐘的會議，投資部的同事已經(jīng)準備好了PPT。
好，讓李經(jīng)理先跟我過一遍數(shù)據(jù)。林悅頭也不抬地說。
上午的會議進行得很順利。
林悅條理清晰地指出了項目方案中的幾個漏洞，又提出了建設性的修改意見。
會議室里，三十多位下屬認真記著筆記，沒人敢在她發(fā)言時看手機。
這個方案周五之前修改好發(fā)我郵箱。林悅合上文件夾，散會。
回到辦公室，林悅看了眼日程表，下午兩點有個SPA預約。
這是她每周必做的保養(yǎng)項目，在市中心最貴的那家會所，一次護理就要五千多。
她喜歡那里的環(huán)境，安靜、私密，能讓她暫時忘記工作壓力。
手機又震動起來，是母親發(fā)來的微信：悅悅，李阿姨把那個男孩子的微信推給我了，我轉發(fā)給你啊。人家是留學回來的博士，現(xiàn)在在大學當副教授，條件很好的…
林悅皺了皺眉，沒回復。
她把手機調成靜音，繼續(xù)處理郵件。
中午，林悅約了閨蜜蘇晴在附近一家米其林餐廳吃飯。
蘇晴是她少數(shù)還有聯(lián)系的老同學，現(xiàn)在在一家外企做HR總監(jiān)，年薪也有七八十萬，但比起林悅還是差了一截。
你這包是新款吧蘇晴羨慕地摸了摸林悅的愛馬仕，顏色真好看。
上周去香港出差買的。林悅輕描淡寫地說，你要是喜歡，下次我?guī)闳ィ琒A跟我很熟。
蘇晴嘆了口氣：算了，我老公剛換了車，最近得省著點花。她突然壓低聲音，對了，我媽說你家親戚在到處說你閑話，說你賺再多錢也沒用，連個男人都找不到…
林悅切牛排的手頓了一下，刀叉在盤子上劃出刺耳的聲音。
讓他們說去吧，她故作輕松地笑了笑，我表姐李梅昨天還非要來我家‘參觀’，看到我那套房子后，臉都綠了。
哈哈哈，我能想象那場面！蘇晴大笑，不過悅悅，你真不打算找對象了
不是不打算，是沒遇到合適的。林悅放下刀叉，我現(xiàn)在的生活不好嗎想買什么買什么，想去哪玩去哪玩，不用伺候公婆，不用半夜起來喂奶…
但老了怎么辦蘇晴下意識地問，隨即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抱歉，我不是那個意思…
沒事。林悅擺擺手，每個人都問我老了怎么辦，好像結婚就能保證老了有人照顧似的。你看我姑父，中風躺床上三年，我姑姑伺候得都快抑郁了，兒女都在外地，一年回來看不了兩次。
吃完飯，林悅直接去了SPA會所。
在精油的香氣和輕柔的音樂中，她終于放松下來。
美容師手法嫻熟地為她做著面部護理，小聲贊嘆：林小姐的皮膚狀態(tài)真好，比很多二十多歲的小姑娘都好。
林悅閉著眼睛微笑。
她每年花在保養(yǎng)上的錢超過二十萬，從頭發(fā)絲到腳趾甲都精心護理，怎么可能不好
就在這時，包里的手機震動起來。
林悅本想不理，但震動持續(xù)不斷，她只好讓美容師暫停，拿起手機一看——是家族群里炸開了鍋。
二姨發(fā)了一張全家福，照片上她兒子一家三口其樂融融，配文：中秋節(jié)團圓最幸福！下面一堆親戚點贊吹捧。
三叔緊接著發(fā)問：@林悅
悅悅啊，上次給你介紹的對象聯(lián)系了嗎人家條件那么好，你可別挑花了眼！
表姐李梅也來湊熱鬧：悅悅現(xiàn)在眼光高著呢，年薪百萬的女強人，一般人哪看得上啊[偷笑]
林悅的手指懸在屏幕上方，氣得發(fā)抖。
她深吸一口氣，打了一行字：謝謝關心，我很好。然后關掉了群通知。
SPA的愉悅感蕩然無存。
林悅付完賬走出會所，陽光刺得她眼睛發(fā)疼。
她突然很想逃離這一切，于是打電話給助理：小張，幫我訂一張去馬爾代夫的機票，就明天。
林總，那周五的董事會…
改期。林悅簡短地說。
回到家，林悅打開酒柜，給自己倒了杯紅酒。
她站在落地窗前，看著腳下的城市燈火，一種荒謬感油然而生。
她年薪百萬，住豪宅開豪車，在職場呼風喚雨，卻因為沒結婚就被親戚們當成失敗者。
手機又響了，這次是父親：悅悅，你媽心臟不太舒服，你能回來一趟嗎
林悅立刻緊張起來：怎么回事要不要去醫(yī)院
不用不用，就是被你二姨她們氣著了…父親欲言又止，今天她們在小區(qū)里碰見，二姨又說起你的事，說什么‘女孩子事業(yè)再好也沒用，老了孤零零的多可憐’，你媽回來就心口疼…
林悅握緊了手機，指節(jié)發(fā)白。
她突然很想沖到二姨家，把愛馬仕包砸在她臉上，告訴她老娘一個包夠你兒子半年工資。
但她不能，那樣只會讓父母更難做人。
爸，我明天回來看看媽。她疲憊地說。
掛了電話，林悅取消了馬爾代夫的行程。
她打開微信，看著母親發(fā)來的那個條件很好的博士微信名片，猶豫了很久，終于點擊了添加到通訊錄。
就在這時，門鈴響了。
監(jiān)控屏幕上顯示是快遞員，手里捧著一大束紅玫瑰。
林悅疑惑地開門簽收，花束里夾著一張卡片：給最特別的你——Z
Z林悅想了半天也沒想起這是誰。
她把花隨手放在茶幾上，突然覺得這一切都很可笑——她年薪百萬，卻要忍受親戚的閑言碎語；收到昂貴的玫瑰，卻連送花的人是誰都不知道。
窗外，城市的燈火依舊璀璨，但林悅卻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獨。
她拿起手機，給那個博士發(fā)了條消息：你好，我是林悅…
發(fā)完她就后悔了，但已經(jīng)無法撤回。
林悅苦笑著搖搖頭，把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
年薪百萬的生活確實很爽，但有些東西，是錢買不到的——比如家人的理解，比如不被評判的自由。
第二天一早，林悅開著保時捷回父母家。
小區(qū)里，幾個阿姨正在晨練，看到她從豪車上下來，眼神立刻變得微妙起來。
林悅聽到背后傳來竊竊私語：老林家閨女…聽說年薪幾百萬…可惜三十多了還沒結婚…
林悅挺直腰板，頭也不回地走進單元門。
3.
林悅站在父母家樓下，深吸了三口氣才按響門鈴。
她今天特意穿得樸素了些——沒拎愛馬仕，換了個MK的包；沒穿Jimmy
Choo，換了雙普通的黑色高跟鞋；連妝都化得比平時淡。
門開了，林母臉上堆著笑：悅悅來啦！快進來，趙教授已經(jīng)到了。
林悅心里一沉。
她本以為只是來看看母親的身體情況，沒想到直接安排上了相親局。
她瞪了母親一眼，小聲說：媽，你不是心臟不舒服嗎
見到你就不難受了。林母拉著女兒的手，聲音壓得更低，悅悅，就當給媽個面子，人家趙教授特意抽空來的。
客廳里，一個穿藏青色西裝的男人站了起來。
他約莫三十五、六歲，戴著金絲邊眼鏡，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看起來確實有幾分學者氣質。
這位就是林小姐吧久仰大名。男人伸出手，我是趙明川，你母親應該介紹過我的情況。
林悅勉強擠出一個微笑，輕輕握了握他的手：你好，趙教授。
別叫教授，太生分了，叫我明川就好。趙明川笑著說，露出一排整齊的白牙。
林父從廚房端出果盤：來來來，別站著說話，坐下聊。
林悅坐在沙發(fā)最邊上，和趙明川保持著安全距離。
她偷偷打量這個男人——長相中等偏上，談吐得體，至少第一印象不算差。
但她心里還是涌起一股荒謬感，仿佛回到感，仿佛回到了被家長安排pydate的小學時代。
明川現(xiàn)在是財經(jīng)大學的副教授，博士生導師，林母熱絡地介紹著，去年剛從美國回來，拿了什么...什么獎來著
美聯(lián)儲青年經(jīng)濟學家獎。趙明川謙虛地補充道，只是個小獎項，不值一提。
林悅挑了挑眉。
這個獎她聽說過，在經(jīng)濟學領域確實有一定分量。
看來這人不是草包。
悅悅現(xiàn)在在摩根做副總裁，管著好幾十號人呢。林父驕傲地說，隨即又像是想起什么，補充道，不過工作再忙，也該考慮個人問題了，呵呵。
林悅感到一陣尷尬。
父親的話像是某種推銷，而她就是那個亟待出手的滯銷商品。
我聽阿姨提起過，趙明川看向林悅，眼中帶著審視，林小姐能在這么年輕的年紀做到投行VP，確實很優(yōu)秀。
運氣好而已。林悅敷衍道。
接下來的半小時，談話在一種詭異的和諧中進行著。
趙明川談起他在美國的研究項目，林悅則分享了一些不涉及機密的行業(yè)見解。
兩人在經(jīng)濟學領域的共同話題居然不少，氣氛漸漸沒那么尷尬了。
林母看著兩人聊得投機，臉上笑開了花：你們年輕人有共同語言真好！明川啊，要不你帶悅悅出去走走附近新開了家不錯的咖啡廳。
林悅剛想拒絕，趙明川已經(jīng)站了起來：榮幸之至。林小姐，愿意賞光嗎
父母期待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打在林悅背上。
她嘆了口氣，拿起包包：好吧，附近走走。
出了小區(qū)，趙明川主動提議開車。
他指了指路邊一輛黑色奧迪A6：我的車停在那里。
林悅看了一眼，是輛中配車型，市價五十萬左右。
她沒說什么，跟著上了車。
咖啡廳環(huán)境確實不錯，安靜雅致。
趙明川熟練地點了兩杯手沖咖啡，還特意囑咐服務員林悅那杯要低因的。
你常喝咖啡林悅有些意外。
在美國養(yǎng)成的習慣。趙明川笑了笑，林小姐平時工作壓力大嗎
還好，習慣了。林悅攪動著咖啡，趙教授...明川你為什么回國發(fā)展美國學術環(huán)境不是更好嗎
父母年紀大了，想離他們近點。趙明川的回答很得體，而且國內現(xiàn)在發(fā)展機會很多。
林悅點點頭，對他的印象分提高了一點。
至少這人孝順，不是那種為了前途不顧家的人。
咖啡喝到一半，趙明川突然問：冒昧問一句，林小姐今年多大了阿姨只說你是八零后...
林悅的手指僵了一下：三十二，年底滿三十三。
趙明川的表情微妙地變化了一瞬，雖然很快恢復了正常，但林悅還是捕捉到了那一閃而過的猶豫。
看起來不像，你保養(yǎng)得很好。趙明川的語氣明顯冷淡了些，我今年三十六，本來以為我們年齡差距會更小一點...
林悅感到一陣惱火：三歲差距很大嗎
不，不是這個意思。趙明川推了推眼鏡，只是考慮到生育問題...
生育問題林悅的聲音提高了八度，引得鄰桌客人紛紛側目。
她壓低聲音，我們才第一次見面，你就考慮到生育問題了
趙明川露出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林小姐，我們都是成年人了，相親不就是為了尋找合適的結婚對象嗎既然要結婚，生育自然是需要考慮的因素。
所以你認為32歲已經(jīng)不適合生育了林悅冷冷地問。
醫(yī)學上把35歲以上定義為高齡產(chǎn)婦，風險確實會增加。趙明川的語氣像是在課堂上講解一個經(jīng)濟學模型，我希望能有兩個孩子，考慮到年齡因素，確實需要抓緊時間...
林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個剛才還談笑風生的男人，轉眼間就變成了一臺冷酷的人口統(tǒng)計學分析儀。
趙教授，她放下咖啡杯，聲音平靜得可怕，你知道我年薪多少嗎
趙明川愣了一下：阿姨說你在投行工作，收入應該不錯...
去年稅后收入兩百四十萬。林悅直視著他的眼睛，我在CBD有套市值三千萬的公寓，開的是保時捷Panamera，手下管著三十多人的團隊。你覺得我這樣的‘高齡產(chǎn)婦’，會缺想要和我結婚的男人嗎
趙明川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林小姐，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就是這個意思。林悅從錢包里抽出兩張百元大鈔拍在桌上，咖啡我請了。祝你找到合適的‘生育伴侶’。
走出咖啡廳，林悅的手抖得幾乎拿不住手機。
她撥通了蘇晴的電話：喂，你在哪我需要喝一杯，現(xiàn)在立刻馬上。
一小時后，林悅坐在高檔酒吧的VIP區(qū)，面前擺著第三杯馬提尼。
蘇晴目瞪口呆地聽完她的講述，差點把嘴里的酒噴出來。
這什么極品直男癌��！還生育風險他當自己是種馬嗎蘇晴氣得直拍桌子，你知道他年薪多少嗎
問了，稅后不到七十萬。林悅冷笑，還不到我獎金的一半。
就這就這條件還敢挑三揀四蘇晴翻了個白眼，你一套公寓頂他半輩子工資！
林悅仰頭喝干杯中的酒：最可笑的是什么你知道嗎我爸媽居然覺得這種人是我的‘良配’。就因為他有份體面工作，年齡相當，愿意結婚生子。
老一輩思想轉不過來。蘇晴嘆了口氣，不過悅悅，你真不著急嗎
著急有用嗎林悅反問，像今天這樣，放低姿態(tài)去相親，然后被人當過期商品一樣挑揀我寧愿單著。
手機震動起來，是母親發(fā)來的微信：悅悅，和明川聊得怎么樣他剛給我發(fā)消息說你們有點誤會...
林悅直接關了機。
她不想解釋，也解釋不清。
父母那代人永遠不會明白，為什么一個條件這么好的男人會嫌棄他們引以為豪的女兒。
再來一杯。林悅對服務員說。
喝到第五杯時，林悅的理智已經(jīng)被酒精沖淡了不少。
她開始絮絮叨叨地抱怨：...我表姐李梅，老公是個小科長，年薪二十萬頂天了，住著九十平米的房子，天天在朋友圈曬幸福。我呢我給她家孩子買的生日禮物都抵她半個月工資，結果背后說我嫁不出去...
別理那些酸雞。蘇晴拍拍她的肩，她們就是嫉妒你過得比她們好。
我媽今天裝病騙我回去相親！林悅的聲音帶著哭腔，我在她眼里就這么不堪嗎非得趕緊把我處理掉
蘇晴不知該怎么安慰她，只好陪著她一杯接一杯地喝。
等林悅搖搖晃晃地從酒吧出來時，已經(jīng)是凌晨一點。
代駕幫她開著保時捷，送她回到CBD的公寓。
電梯里，林悅看著鏡中妝容凌亂的自己，突然覺得很陌生——這個年薪百萬的投行女強人，為什么活得這么憋屈
公寓里一片漆黑。
林悅沒開燈，直接倒在沙發(fā)上。
手機開機后，十幾條未讀消息涌進來，大部分來自父母。
她懶得看，直接劃掉了通知。
但最后一條消息吸引了她的注意，是趙明川發(fā)來的：林小姐，今天可能有些誤會。如果你愿意，我們可以再聊聊。你的條件確實很優(yōu)秀，年齡問題也不是不能克服...
林悅盯著這條消息看了很久，突然大笑起來，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她一字一句地回復道：趙教授，不必了。我想了想，您的精子質量也會隨年齡下降，為了下一代考慮，我們還是別互相耽誤了。
發(fā)完這條，她拉黑了他的號碼，然后把手機扔到一邊。
窗外，城市的燈火依舊璀璨，林悅卻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獨和迷茫。
第二天早上，林悅被門鈴聲吵醒。
她頭痛欲裂地爬起來開門，發(fā)現(xiàn)父母站在門外，臉色凝重。
你們怎么來了林悅揉了揉太陽穴。
你昨晚手機關機，我們擔心了一晚上！林母一進門就聞到酒氣，皺起眉頭，你喝酒了
嗯，喝了一點。林悅倒了杯水給自己，坐吧，要喝什么自己拿。
林父坐在沙發(fā)上，斟酌著開口：悅悅，明川說你們之間有些誤會...
沒誤會。林悅打斷他，他說我年紀大，生孩子有風險，配不上他高貴的基因。
林母臉色變了：他真這么說了
差不多就這意思。林悅冷笑，爸，媽，現(xiàn)在你們明白了吧不是我不想結婚，是婚戀市場對三十多歲的女性有多殘酷。我條件再好，在那些人眼里也抵不過一個25歲小姑娘的子宮。
林父林母沉默了。
他們看著女兒憔悴的臉，突然意識到自己給了她多大的壓力。
悅悅...林母眼眶紅了，媽不知道他這么過分...
不只是他。林悅嘆了口氣，整個社會都這樣。我年薪百萬又怎樣在相親市場上，我的價值還不如一個25歲月薪五千的女孩。
林父突然站起來，走到陽臺上點了根煙。
這是他戒了五年煙后第一次復吸。
透過玻璃門，林悅看到父親的背影佝僂了許多。
林母拉著女兒的手：悅悅，媽以后不逼你了。你想結婚就結，不想結就不結。媽只要你開心...
林悅鼻子一酸，差點哭出來。
但她知道母親的承諾能維持多久下次家庭聚會，當二姨又開始炫耀孫子孫女時，當表姐李梅又開始暗諷女強人沒人要時，父母還能頂住壓力嗎
媽，我沒事。林悅擠出一個微笑，我習慣了。
送走父母后，林悅洗了個澡，換上家居服。
她打開電腦準備工作，卻發(fā)現(xiàn)怎么也集中不了注意力。
屏幕上，股市行情不斷跳動，但她滿腦子都是趙明川那句考慮到生育問題。
搜了一下趙明川的名字，果然找到了他的學術主頁。
照片上的他西裝革履，一臉精英相。
個人簡介里羅列著各種獎項和論文，還有一段個人感言：...致力于中國經(jīng)濟研究，希望為祖國發(fā)展貢獻力量...
林悅嗤笑一聲。
就這種物化女性的人，也配談貢獻
她正準備關掉頁面，突然注意到趙明川的教育背景欄——本科就讀于某二本院校，碩士才考進985，博士是在美國一個排名一般的學校讀的。
而她自己，本科北大，碩士耶魯，是投行里少有的能在三十歲前升到VP的女性。
就這水平還敢嫌棄我林悅自言自語，隨即又覺得這種比較很可笑。
她為什么要自降身價和一個直男癌比學歷
手機又響了，是蘇晴：親愛的，還好嗎昨晚喝那么多。
林悅回復：活著。剛發(fā)現(xiàn)那個趙明川本科是個二本，笑死。
哈哈哈！就這就這還敢挑三揀四蘇晴秒回，對了，周六有個行業(yè)酒會，去散散心有不少優(yōu)質男嘉賓哦~
林悅想了想，回復道：好，我去。不過不是為了認識男人，是為了證明老娘活得比誰都精彩。
發(fā)完這條消息，林悅走到衣帽間，開始挑選周六要穿的衣服。
她挑了一件性感的Versace連衣裙和紅底高跟鞋，決定要成為酒會上最耀眼的存在。
看著鏡中的自己，林悅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她不需要為了迎合任何人的標準而活。
年薪百萬是她憑本事賺的，豪宅豪車是她應得的。
如果這個社會還不能接受一個成功又獨立的未婚女性，那是社會的問題，不是她的。
她拿起手機，給助理發(fā)了條消息：小張，幫我約一下瑞士銀行的客戶經(jīng)理，我想了解一下卵子冷凍的流程。
既然這個社會如此看重女性的生育價值，那她就要用自己的方式掌控它。
畢竟，年薪百萬的最大好處，就是能買來選擇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