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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上一世，徐長河借口憂心山區(qū)兒童的教育，執(zhí)意辭掉正式編制的教師崗位，去偏遠(yuǎn)山區(qū)支教。

    我同他吵過鬧過，被他指責(zé)沒有同理心，不能理解他的偉大夢想。

    沒辦法我只能留在老家，任勞任怨幾十年，送走了他年邁的母親，養(yǎng)大了他的妹妹。

    婆婆臨走前，顫顫巍巍地感謝我，卻把所有遺產(chǎn)留給徐長河。

    妹妹誤會我獨吞婆婆遺產(chǎn)，開直播網(wǎng)暴我。

    我才知道，徐長河之所以去支教，原來是因為早已另組家庭。

    最終，我被氣死在去找他們的路上。

    再睜眼，我回到收到大學(xué)錄取通知書那天，

    這一次，我倒要看看，徐長河你怎么兩全其美

    1

    玉華，拿到通知書了么通知書拿過來我給你保管。

    視線從我的手中移開，我從恍惚中回過神，被壓扁的手依然充盈，皮膚依然光滑緊致，沒有長期操勞留下的皺紋。

    沒考上。

    徐長河舒了一口氣，抱著我說：怪不得脾氣這么大，沒考上就沒考上吧，正好繼續(xù)工作好好照顧家里好了。

    我看著他焦急的面孔，心臟像是被攥住了一般的疼痛。

    上一世，徐長河借口憂心山區(qū)兒童的教育，執(zhí)意辭掉正式編制的教師崗位，去偏遠(yuǎn)山區(qū)支教。

    婆婆和妹妹沒有人照顧，他哄騙我先退學(xué)，只請相熟的親人朋友來吃吃飯就權(quán)當(dāng)結(jié)婚酒席了，就這樣我被迫留在了鎮(zhèn)里。

    我替徐長河伺候婆婆，直到她安詳離世。

    可能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婆婆走時拉著我的手，哭著說對不起我，讓我原諒徐長河，說他有難以言明的苦衷。

    可笑，我那時什么都沒有察覺，最后老人家在我的安撫下安詳?shù)亻]上眼。

    最后婆婆的葬禮都是我一人操辦的，等我開始辦理婆婆的遺產(chǎn)時才發(fā)現(xiàn)所有的遺產(chǎn)都留給了徐長河，包括我們住的老屋，村里的田地，她這么多年攢下的私房錢等等。

    至此我在本地已經(jīng)了無牽掛，所以我計劃辭去找徐長河。

    沒想到他拒絕了我。

    玉華徐長河一臉嚴(yán)肅地說，

    你思想怎么這么低下，你難道不知道我那個地方多么落后么孩子們到現(xiàn)在連手機(jī)都沒見過，我每次給你打電話還得去鎮(zhèn)上。

    這種情況下，孩子們有多渴望知識，你難道沒有想過么你只想過我沒陪在你身邊，卻沒想過孩子們沒有學(xué)可上。別人都在進(jìn)步，就你還抱著這種落后的思想，懶得和你繼續(xù)說下去！

    說罷，他掛掉了電話。

    我低下頭，只覺得自己是個自私的人，只考慮自己，沒有考慮過邊遠(yuǎn)山區(qū)孩子們的教育。

    徐小草得知婆婆走后沒有任何遺產(chǎn)留給她，甚至走之前提到?jīng)]提過她，大為惱火。

    她直接給我打來語音電話：

    杜玉華，你一個保姆擺什么正房的架勢！你真的太可笑了！怪不得我哥不和你領(lǐng)證，你算什么玩意兒

    我從小草10歲開始撫養(yǎng)她，說是妹妹，對于一生無兒無女的我來說和女兒沒有什么區(qū)別。

    我本想著，這件事她和徐長河溝通一下，就能真相大白。

    沒想到，徐小草在直播中哭訴著，黑心保姆為了獨吞遺產(chǎn)，隱藏她母親的死訊，導(dǎo)致身在國外的她沒辦法回國參加葬禮。

    我試著也在網(wǎng)上證明自己，徐小草馬上拿出我和她的聊天截圖反擊，正是我告訴她婆婆沒有留遺產(chǎn)的那條。

    我日日活在別人的白眼和冷嘲熱諷中，卻只能忍氣吞聲。

    我想著忍忍，等網(wǎng)上風(fēng)頭過去就好了。

    卻沒想過，徐小草開始了直播帶貨，賺得風(fēng)生水起。

    而真正給我致命一擊的是，徐長河也在互聯(lián)網(wǎng)直播了。

    他拿出和張秀琴的結(jié)婚證，以及給我轉(zhuǎn)賬的流水，證明我只是保姆。

    原來徐長河去偏遠(yuǎn)山區(qū)支教只是幌子，他只是為了和他的同學(xué)張秀琴私奔而已。

    張秀琴我也認(rèn)識，他們重逢在工作后，彼時張秀琴早已經(jīng)結(jié)婚了并遭受家庭暴力，所以以前我們夫妻對她都多有幫助。

    那我呢

    宛如晴天霹靂一般，我才知道徐小草那通語音電話的真正含義。

    我也終于明白，為什么徐長河始終不和我領(lǐng)證。

    剛開始他推脫我年歲小，后面他說我們辦過酒了，身邊的人都認(rèn)可的。

    他長我?guī)讱q，我一直認(rèn)為他是我人生路上的導(dǎo)師，時至今日我才知道，原來這一切只是為了能找個盡心盡力的保姆而已，原來他從未愛過我。

    我看著直播，徐長河一家三口幸福美滿。

    心中被憤怒充盈著我，在去往徐長河所在城市的路上，被大卡車碾過。

    2

    玉華，你買點好菜，要不買點魚吧，今天晚上我同事來家里串門，我去接他們過來。

    我冷眼看著他換了一件白色棉質(zhì)襯衣，又沾水仔細(xì)梳理了自己的頭發(fā)。

    他如往常一樣看了我一眼，就在他準(zhǔn)備踏出門檻的那一刻，我迅速上前，伸手?jǐn)r住了他的去路。

    買菜錢呢

    我直截了當(dāng)?shù)貑柕�，語氣中沒有一絲溫度。

    不是要吃魚么

    他略顯驚訝地停下腳步，隨即，露出一絲尷尬的笑容。

    結(jié)婚一年，他從未給家里拿過一分錢。

    我想著自己有彩禮錢和嫁妝錢，平時省點自己的飯錢，基本沒有朝他要過。

    后來我才知道這時候他已經(jīng)開始接濟(jì)張秀琴，直到他去支教才會開始給我一點錢讓我照顧他媽和他妹妹，也就是上一世后來他們口中的保姆錢。

    我看他眼光閃爍，張嘴似乎要說什么，趕緊打斷他。

    怎么你不會讓我去河里給你現(xiàn)抓魚吧，還是說你要花女人的錢。別做那‘二椅子’的事！

    他臉色一下子難看起來，手忙腳亂地在口袋里摸索，最終掏出一疊皺巴巴的鈔票，遞了過來。我毫不猶豫地接過來了錢，這一疊都是幾毛錢，我不禁訕笑了一下。

    他不敢看我的眼睛，點了點頭，就匆匆離去，背影顯得有些狼狽。

    我站在原地，握緊手中的毛票，心中卻是一片平靜。

    那點錢只夠買一小塊豬肉的，我又買了點辣椒，做了個辣椒炒肉。

    徐長河吃不了辣，以前為了他，我愛吃的辣椒我再也未吃過�，F(xiàn)在我只想管我自己，我只想對我自己好一點。

    這時，一個女人挽著徐長河走進(jìn)屋內(nèi)，是張秀琴。

    好香��！長河

    張秀琴撒嬌地笑著說，徐長河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嘴角微微上揚，眼神里是我從未見過的柔和與專注。

    我端著碗，看著張秀琴，視線從她的腳掃到頭。又轉(zhuǎn)移視線看著徐長河，心想原來你喜歡這樣的女人啊。

    比我略矮小些，瘦弱，面容上似乎帶了點被生活摧殘過的痕跡。

    我前世知道徐長河和張秀琴的事情后，總是控制不住地想張秀琴到底是什么樣子可能會是何等的美麗，才能讓徐長河拋棄家庭寧愿去過幾年苦日子也要和她在一起。

    可是今天真的見到她了，說實話令我有點吃驚，原來被愛真的不需要多漂亮。

    我尊重，也理解。

    可憑什么，他們的愛情要靠在一個無辜的女人的無私付出上，這算什么狗屁愛情

    徐長河看見我的眼神，臉色有些尷尬地解釋說：

    是這樣的，玉華，其他同事有事情沒能來，就秀琴有時間……杜玉華，你把菜都吃了！他的臉突然染上了怒色。

    長河，別這樣！嚇到杜玉華同志就不好了。我沒關(guān)系的，可能是我來得比較突然，玉華同志太餓了。那我，那我先走吧

    秀琴，你別管她，別幫她解釋，這人小肚雞腸，不識好人心的。你坐著，我去國營飯店打包兩個菜回來，千萬別走哈。

    原來，下午他不是沒錢給我，他只是不想給我太多錢。

    張秀琴默默地坐在桌邊，突然開口說道：

    玉華同志，你不用緊張，我和長河只是同事關(guān)系，你千萬不要誤會。

    我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我說你們什么了嗎要是真沒什么，何必特意跟我解釋呢

    張秀琴一時語塞，臉上泛起淡淡的紅暈，

    長河是個好男人，我只是作為他的初中同學(xué)，不忍心看他這么操勞。

    說著，她走到暖壺那去倒了一杯水，你沒誤會就好，來喝點水吧，別客氣！

    不用了，我不渴。

    張秀琴卻執(zhí)意將杯子往前遞了遞，笑容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堅持：喝點吧，天冷，暖暖身子。

    我說了，我不喝！

    張秀琴的手突然一抖，杯子猛地傾斜，滾燙的熱水瞬間潑灑出來。

    我猝不及防，手背被燙了個正著，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就在這時，徐長河推門而入，正好看到這一幕。

    秀琴！他臉色一沉，快步走到張秀琴身邊，語氣里滿是關(guān)切：秀琴，你沒事吧說著，他抓起秀琴的手仔細(xì)查看，眉頭緊鎖，怎么這么不小心燙傷了可怎么辦

    張秀琴低下頭，聲音輕柔，帶著一絲委屈：我沒事，別怪玉華同志，她也是好心，我不礙事的。

    徐長河立刻轉(zhuǎn)頭瞪向我，語氣里帶著責(zé)備：杜玉華，你怎么回事秀琴來家里做客，你怎么能這么不小心

    徐長河沒再多看我一眼，轉(zhuǎn)身快步走到水缸邊，舀了一瓢冷水，小心翼翼地淋在張秀琴的手上，語氣溫柔道：疼不疼要不要去找大夫看看

    秀琴搖搖頭，輕聲說：真的沒事，你別擔(dān)心。

    我冷哼一聲：快去吧，再不去，手上這點紅都消下去了。

    杜玉華，你不要這么刻�。�

    徐長河突然抬頭看到我手上的水泡，他詫異地說玉華，你沒事吧

    ��！長河，我手感覺火辣辣的疼，怎么辦呀

    徐長河很快又低下頭，繼續(xù)專注地照顧張秀琴。

    懶得看賤男賤女，我摔門走進(jìn)里屋。

    因此沒看見張秀琴嘴角那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

    3

    沒再理會外屋的一切，屋里的我內(nèi)心一片寧靜。

    沉默片刻，我將錄取通知書小心地放在包袱里。

    這一年，我省吃儉用，省下的錢全部用來貼補徐長河一家人，連新衣都沒給自己添過。收拾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這個家里我的東西原來如此之少。

    過了不知多久，正打算去打水洗漱，門簾一掀，徐長河走了進(jìn)來。

    他手里拿著一小瓶燙傷藥，遞給我，語氣緩和了許多：

    這是燙傷藥，秀琴用了一點，剩下的都給你用吧，別讓傷口發(fā)炎了。

    我沒吭聲，接過了藥瓶，沒必要委屈自己，自己的身體最重要。

    徐長河嘆了口氣，語氣軟了下來：我知道剛才是我語氣重了，可秀琴她……畢竟是我老同學(xué)，又是同事，我總不能看著她受傷不管吧你別往心里去。

    我打斷了他：你不用解釋，我明白的。

    屋里一時安靜下來，只有窗外隱約傳來風(fēng)聲。

    他看著我，似乎想說什么，但目光掃過屋子，突然注意到角落里的包袱和明顯少了許多東西的柜子，眉頭一皺：你收拾東西做什么要去哪兒

    沒什么，你前幾天不是說要接你媽和你妹來城里么我整理一下，有些東西用不著了，收起來省得占地方。

    徐長河愣了一下，似乎是沒想到我會突然提起這個。

    玉華，委屈你了，她們在鄉(xiāng)下日子過得苦，我這些年也沒盡到孝心�，F(xiàn)在城里條件好了，接她們過來，咱們一家人也能團(tuán)聚。那我現(xiàn)在把我的屋子收拾一下搬你這吧，正好給她們把屋子騰出來。

    過幾天吧，我這還沒收拾好

    徐長河沉默了一會兒，輕輕嗯了一聲。

    之后的幾天，我忙著把家里陪嫁的縫紉機(jī)、收音機(jī)和手電筒以及一些小的家具轉(zhuǎn)賣掉，到手的錢留作之后讀大學(xué)的學(xué)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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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推開家門，就看見堂屋里圍坐著幾個人—徐長河、張秀琴、婆婆、還有他的妹妹徐小草，正熱熱鬧鬧地吃著飯。桌上擺著幾盤菜，熱氣騰騰，顯然是剛做好的。

    屋里的人聽到動靜，紛紛抬頭看向我，氣氛一下子變得有些尷尬。

    徐長河最先反應(yīng)過來，站起身，語氣有些不自然：玉華，你回來了我們以為你還得晚點，就先吃了。

    婆婆瞥了我一眼，語氣冷淡：站著干什么還不趕緊坐下吃飯。

    我沒說話，放下手里的菜袋子，拿起碗盛了一碗飯，不吃白不吃。

    張秀琴夾了一筷子菜放到長河碗里，笑著說：長河哥，你做的飯真好吃，比我做得好多了。

    長河笑了笑，語氣輕松：哪有，隨便做的。

    我聽著他們的對話，手里的筷子頓了頓，卻沒抬頭，只是繼續(xù)默默地吃飯。

    結(jié)婚一年，我才知道徐長河竟然會做飯。

    這時，徐長河清了清嗓子，語氣突然變得鄭重起來：其實，有件事我想跟大家說一下。我已經(jīng)申請去偏遠(yuǎn)山區(qū)支教了，過幾天就要出發(fā)。

    我抬起頭看看婆婆和小草，看著她們都沒有反對，那就說明他們都已經(jīng)知道了。

    支教你怎么沒跟我商量我問道。

    徐長河皺了皺眉，語氣有些不耐煩：這是為了山區(qū)的孩子，是為了教育，是偉大的事業(yè)。玉華，你應(yīng)該支持我。

    婆婆也幫腔道：是啊，長河這是做正事，玉華，你別拖他后腿。

    那我怎么辦娘怎么辦那這樣吧，咱們?nèi)�家都跟著一起過去好了。我語氣懨懨地說。

    徐長河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有些緊張，他下意識地看了張秀琴一眼，隨即干笑了一聲，語氣有些慌亂：玉華，你別開玩笑了。山區(qū)條件那么差，媽和小草怎么能受得了再說了，支教是我一個人的事，你們沒必要跟著吃苦。

    我看著在場的人緊張的神情，心里一陣?yán)湫�，面上卻一臉悲傷。長河，可是我心疼你，我舍不得你自己一個人吃苦。

    看我盯著他，他似乎有些不自在，徐長河語氣有些生硬地說：玉華，為了山區(qū)的孩子，我吃再多苦也是心甘情愿的，你能愿意理解我，我真的太幸福了。

    我沒再說話，只是低下頭，繼續(xù)扒著碗里的飯。

    這頓飯就在沉默中結(jié)束了，徐長河站起身說：秀琴，天色太晚了，我送你回家吧。玉華，稍后我去一趟學(xué)校取些資料，可能會晚點回來，不用等我了。

    張秀琴含情脈脈地看著徐長河說：長河，那就麻煩你了，我還真有點害怕呢。

    我靠著大門，看著他倆走得有一小段距離，大聲喊到：徐長河，你好好送送張秀琴同志。沒關(guān)系的，雖然你天天幫助她，雖然你這么多同事，雖然你只對她好，但是我知道你只是為了照顧她

    我們住的是學(xué)校的住宅樓，周圍都是徐長河的同事和領(lǐng)導(dǎo)。

    徐長河也想到這點，他的臉色刷一下變白了，我看到他要說什么，趕忙喊到：別擔(dān)心啦，沒事的，你們快去吧，你們都是已婚，照顧她也沒事兒的�？烊グ�！

    隨后我猛地關(guān)上大門。

    4

    果然，那夜徐長河并沒有回家。

    第二天我早早出門鍛煉，經(jīng)過昨天晚上那一喊，我今天碰到的人都臉色尷尬，我只當(dāng)沒看見。然后托對方去學(xué)校時候，幫我給徐長河帶話。讓他別太勞累了，一晚上都沒回家，我心疼壞了。

    沒再管聽到的人什么臉色，我趕忙去繼續(xù)忙我的事情。

    手里能賣的都賣掉了，我收好手里的錢，去火車站買好火車票。最后三天，我就要去實現(xiàn)我的大學(xué)夢，再也不會沉淪在徐長河編織的夢里。

    回來的路上，我去了自己一直舍不得去的國營飯店。

    剛進(jìn)去，就看見徐長河和張秀琴面對面坐在一張小方桌前，徐長河看見我馬上站起來要說點什么，我掃了他們一眼，去了墻邊的另一張桌子。

    玉華，我和秀琴同志只是偶然碰見了，就順道一起來吃飯。徐長河的聲音從對面?zhèn)鱽怼?br />
    我睜開眼發(fā)現(xiàn)徐長河和張秀琴坐到了我對面。

    閉嘴，滾遠(yuǎn)點我實在不想他們打擾我難得的美食時間。

    徐長河的態(tài)度馬上變得嚴(yán)肅，剛才的忐忑也瞬間變成了微皺眉頭。

    玉華，你怎么能這么說話呢

    沒關(guān)系的，長河哥，我沒關(guān)系的。玉華同志不像咱們倆一直在教育系統(tǒng)工作，偶爾有不文明的情況是可以理解的，我就是有點心疼你一直陪伴這么一個，啊，不，我沒有說你的意思。

    長河哥，要不我還是離開吧，下次你再請我吧，別因為我讓你們再起矛盾。

    張秀琴哭著想要離開，徐長河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安慰道：你不用走，你沒有任何問題！你安心地吃，不用替我節(jié)省，我們馬上要下鄉(xiāng)了，趁著走之前我必須讓你吃得好好的。

    兩人拉拉扯扯地又坐回我的對面，我嘆了一口氣，看來今天是沒辦法安靜地享受這頓美食了。

    玉華，立刻向秀琴道歉！你這已經(jīng)是第二次侮辱秀琴同志了，立刻道歉

    徐長河坐在我對面看著我，他眼角的余光不停地瞥向張秀琴，仿佛在說：看，秀琴，我一定會替你出頭的！有我在，不會讓你受一點委屈。

    張秀琴則一臉?gòu)尚叩乜粗�徐長河，含情脈脈的。

    嘭服務(wù)員重重地把菜放在桌子上，小姑娘，得饒人處且饒人，你看看你給對面小夫妻都逼成什么樣了

    徐長河的聲音并不小，飯店在張秀琴開始哭的時候就變得異常安靜，看服務(wù)員的樣子，大家都聽到了我們對話。

    說得沒錯，太欺負(fù)人了，看不出來小姑娘長得挺面善的，心這么惡毒隔壁桌的大哥也跟著附和起來。

    哦，那祝你們面對破鞋也能如此淡定！

    ……

    徐長河馬上站起來，不要胡說，女同志的名譽多重要！杜玉華，我不會再容忍下去，今天你太過了，你必須誠心誠意地給張秀琴道歉。否則……

    否則什么我搶過話頭，何況我哪里說錯要不要我們?nèi)�問問你��，問問鄰居吃沒吃我們結(jié)婚的酒

    徐長河臉色一白，我們還……

    我再次打斷他，我知道他想說我們還沒領(lǐng)證，沒有法律保障。

    但是我們辦酒是事實，而且現(xiàn)在這個年頭，在鄉(xiāng)下辦了酒基本上就可以認(rèn)定已經(jīng)結(jié)婚了，我也沒說錯。

    我剛進(jìn)來的時候，你筷子都要伸進(jìn)她嘴里了，我說錯了么，這么多人看見了，服務(wù)員同志，別人不說，你肯定看見了吧

    ……服務(wù)員臉色一紅，明白她誤會了我，以及對破鞋的憎恨，她立刻開始對張秀琴推推搡搡起來。

    滾！不要臉的破鞋，你還好意思來國營飯店，這不歡迎你們！再不走就舉報！

    張秀琴臉嚇得煞白，徐長河緊緊地護(hù)著她也管不上我道不道歉的事情，兩個人狼狽地走了。

    5

    到家的時候，只有婆婆和徐小草在。

    我直接拎了行李就要出門，徐小草看到我要走，大驚失色去里屋找了婆婆。

    婆婆拉住我不讓我走，我才懶得管她。一個生了病的老太太，上輩子是我心善，這輩子誰管你啊我抬手就把她推倒在地，她一下子愣住了，她大概也沒想到我這個舔狗會不舔了。

    她坐在地上開始哭嚎，我徑直地打開大門就要揚長而去之時。

    嫂子！嫂子，你別不要我��！徐小草哭著撲過來，我趕緊關(guān)上門，把她關(guān)在門里面，聽著她在門后不停地哭喊著。

    想到我上一輩子省吃儉用的一生，我找了個招待所住下，狠狠心也沒什么舍不得的。

    我要對自己好一點再好一點，再再好一點。

    第二天我寫了幾封舉報信，一封寄給了徐長河的學(xué)校，一封寄給了張秀琴死了丈夫的婆家。

    張秀琴的丈夫是公職人員，她以替他守孝不再改嫁為由，婆家留給她房子和撫恤金。

    她并沒有會家暴的丈夫，徐長河也不是真的為了拯救她免于家暴，現(xiàn)在想想上一世他就是為了騙我而編了一個偉大的理由。

    徐長河前世是主動下鄉(xiāng)支教，屬于學(xué)校、教育系統(tǒng)的優(yōu)秀典范，也是基于這個原因，后來他倆才能順利調(diào)到S市。

    這一輩子我要讓他和張秀琴變成出軌不得不下鄉(xiāng)，我倒要看看他和張秀琴還能不能順利從鄉(xiāng)下來到大城市。

    清晨的冷空氣中透著一股清新，我貪婪地呼吸著，等會踏上這趟火車，再回來就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了，這樣的冷空氣也是吸一口少一口。

    在火車站門口，一大一小在冷風(fēng)縮著脖子站在門口張望著，是徐長河徐小草兄妹二人。

    徐小草看見我，趕緊拉拉徐長河的衣服。徐長河揚起笑臉，趕緊走過來想幫我提行李。

    玉華，這幾日找不到你，家里快亂套了。媽一個人在家根本照顧不了自己，我同學(xué)前幾天看見你來買票了，我找不到你，只能在這里等，好在天注定，我等到你

    徐長河說罷，用著自詡深情的眼光看著我。

    嫂子，我也想你了。徐小草見縫插針地說。

    關(guān)我屁事

    我淡定地提著行李，絲毫沒有退讓，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倆。

    玉華，不要這樣說，我們是夫妻的��！我的家就是你的家，我媽是……

    不是我高聲說道我們沒有領(lǐng)證，法律上也不承認(rèn)我們這種情況是夫妻。

    徐長河的手懸在半空中，臉色也青白不定。

    半晌，他才訕訕地收回了手，他有些沒有底氣地開口說道：玉華，是不是因為秀琴我可以解釋的。

    不是

    那玉華，我會對你更好的，等我去了鄉(xiāng)下，一旦穩(wěn)定下來我就接你過去好不好不，我們馬上就圓房生個大胖小子，好不好

    不好我輕笑了起來，聲音沒什么波動，冷冷地說不是，不好，不要。我要走，只因為你是個垃圾而已，我要扔掉垃圾而已。

    我伸手摸摸了徐小草的頭頂，徐小草，至于你，好自為之吧！

    嫂子……她還想要說什么，被徐長河一下子甩到一邊。

    可能是從沒被我如此冷漠地對待過，徐長河一下子就慌了起來。

    他剛想抱住我，就聽見一聲嬌滴滴的長河哥。

    我扭頭一看是張秀琴，她遠(yuǎn)遠(yuǎn)地跑過來，邊跑邊哭，梨花帶淚，讓人心疼。還沒等跑到這邊，突然平地摔倒在地，徐長河趕緊跑了過去。

    我心想:這幾個人還有這閑心找我，看樣子舉報結(jié)果還沒有下來啊。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啊！我趕緊溜進(jìn)火車站。

    火車緩緩開動了，我望向窗外，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徐長河混進(jìn)了站臺，正一個窗戶一個窗戶地找我。

    玉華！

    玉華！

    玉華，你在哪里兒快回來啊

    ……

    我也不出聲，看著他在寒風(fēng)中焦急地追著火車，好似絆了一下，他狼狽地摔倒在地。

    我噗呲一笑，怎么地徐小草摔，然后她摔，然后他摔。這三人非得一家三口整整齊齊唄，那家里那老太太今天也應(yīng)該摔啊！哈哈。

    在微光中，我看見徐長河的倉皇地起身，東張西望地尋找，然后越變越小，越變越小，最后消失不見。

    正文完

    番外-徐長河

    后來我才知道，那天在火車站，玉華的離去僅僅只是個序章。

    學(xué)校突然展開了大會，就職工作風(fēng)問題進(jìn)行了大討論，其中的典型就是我和秀琴。

    我倆被拉到臺上，我既震驚又羞愧地低著頭，從我當(dāng)上一名光榮的高中老師后，我從未如此低下過我的頭。

    玉華，原來你如此地恨我��！

    這時，又沖進(jìn)了一個老婆子，她沖上臺，一把薅住秀琴的頭發(fā)。邊薅邊罵，講真的我從沒聽過如此之多的生殖器官，饒是我在鄉(xiāng)下聽過很多了，也沒想過能這么豐富。

    我趕緊去救秀琴，那老婆子身邊突然沖出幾個人，把我打倒在地，雙拳難敵六八手啊，我被打掉了門牙，校長也不敢去拉開秀琴婆家人，只能等打得差不多了才出面制止。

    那天我就知道我的一切都完了，我和秀琴從自愿下鄉(xiāng)支教，變成了下放。地方也由原定地址改為了更偏僻的地方，我原來打點好的，計劃幾年就去附近大城市s市的計劃都落空了。

    更雪上加霜的是，因為我是被押回去的，娘看了我的慘樣，當(dāng)場中風(fēng)，好在只是部分偏癱沒有完全癱瘓，要不然真的不知道以后小草怎么照顧她好。

    我安慰小草，人生就是這樣，先苦后甜，慢慢就會好的，哥哥以后會好好養(yǎng)你的。

    可是小草看我的眼神那么陌生，其實我也知道為什么，等我走后，家里只剩下病弱的老母，家里所有的家務(wù)都會壓在了她身上。

    我和玉華在一起后，玉華心疼小草，幾乎包辦了小草的衣食各方面，又惦記著小草沒有學(xué)上，她經(jīng)常給小草補習(xí)一兩年級的知識，想讓小草入學(xué)后能跟上大家。

    可隨著她的離開，這一切對小草來說都成了奢望。

    想到這，我是有些怨玉華的。

    小草本來是女孩，上不上學(xué)又能怎么樣呢反正也要嫁人的，她給小草開闊了眼界，然后甩甩頭發(fā)走人了，給我留下一個爛攤子。

    秀琴的房子也被她婆婆收回去了。

    晚上，我倆躺在炕上，有點迷茫，以后的路該怎么走呢

    等我再見玉華，幾乎都是在電視上了，她似乎當(dāng)上了作家，我也不太清楚，畢竟我不總能看到電視。

    那時我還在鄉(xiāng)下，因為是犯錯來的，所以知青們都返城了，也沒有我的名額，我還在鄉(xiāng)下的小學(xué)當(dāng)老師，也不錯了，反正就我一個人，怎么都能活。

    張秀琴嘛，早跑了，賤女人，害我一生！

    我有時候想，玉華是不是心里還有我，要不然為什么都30多歲了，還沒有結(jié)婚呢

    我在夜里經(jīng)常抱著這個念頭做著美夢，直到有一天，看見電視上報道她新交的男朋友叫什么小鮮肉的花邊新聞。

    我心里憤怒不止，不停咒罵她，不知廉恥。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還在那個破舊的舊房間，又不禁地幻想玉華能來救我出苦海，我總覺得我的人生不該如此的。

    玉華啊，玉華，我的神女，我不計較你琵琶別抱，你何時才能來帶我出苦海食食你的山珍海味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