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少帥留洋歸來,帶回來一個洋氣又摩登的女學(xué)生。
府中人都傳,她是少帥的二太太。
可留洋前,他曾對我許諾:“我走后,家中的一切都拜托你,你是我唯一的夫人,我絕不負(fù)你。”
如今他毀諾,所有人都來勸我:“男人自古都是三妻四妾,你做正妻要大度�!�
我咬著牙一再讓步。
女學(xué)生卻當(dāng)眾拆下我的裹腳布,羞辱我殘破的三寸金蓮。
說她如果是我,就一死了之。
我哀求地看向一旁抽著雪茄的少帥,他卻連眼都沒抬:“我厭惡包辦婚姻已久,你自請下堂吧�!�
……
滬城,督軍府。
我坐在鐘樓亭廊下,日復(fù)一日望著灰蒙靄靄的天空。
外面隔三差五傳來槍炮聲,戰(zhàn)機(jī)每天在頭頂盤桓,令人惶惶終日。
報紙上也在說,外面形式多么混亂,北方又死了多少人。
唯有租界,有短暫的安寧。
沉思間,丫鬟玉梅喜悅的呼聲傳來。
“太太,少帥下了碼頭,很快就要回來了!”
我心口一跳,慌忙起身:“他回來了?怎么不早些通知我去碼頭接人?”
我一邊匆匆往外走,一邊抬手理鬢發(fā)。
只覺一顆彷徨不安的心好似終于有了落處。
三年前,我遵從父母之命嫁給了滬城督軍的獨(dú)子陳時序。
從深居閨閣的世家小姐蘇旖夢,變成了人人艷羨的少帥夫人陳蘇氏……
然而新婚不久,陳時序便遠(yuǎn)赴大洋彼岸留學(xué)。
出發(fā)前,從來與我無話可講的陳時序,罕見的向我許諾:“我走后,家中的一切都拜托你,你是我唯一的夫人,我絕不負(fù)你�!�
于是這一千多個日夜,我在府中執(zhí)掌中饋,照顧婆母,管教小姑和……等他回來。
心在胸腔里亂跳,我下意識加快了腳步。
可再快也就那樣,因?yàn)樽孕±p足,我沒辦法像正常人一樣走路。
迎出門時,我的額尖已經(jīng)染了一層薄汗。
一眼,我就看見陳時序一身藍(lán)色軍裝,背光而立。
比三年前更多了幾分成熟冷峻。
我的心猛然漏跳一拍,一時有些不敢相認(rèn):“時序……”
他沒聽見,專注和身邊的女人說著話。
我這才注意到,他身邊還緊牽著一位穿著時髦靚麗的西洋長裙,撐一把蕾絲小傘的少女。
少女活潑可愛。
與我身上古樸的簇花襖裙和身后的大宅院格格不入。
那股由內(nèi)而外的自信張揚(yáng),更是我終其一生也無法擁有的……
更諷刺的是。
見到我,陳時序眸中的柔光瞬時淡了下去:“你出來做什么?”
滿溢著期待的心驟然一空。
他緊蹙的眉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刺在我心口。
明明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此刻站在這里卻顯得不識趣和多余。
“時序哥,怎么都不給我介紹一下?”少女看著我,俏皮開口。
陳時序神色緩和些許,正色指著少女向我介紹:“若蘭是我留洋時的同學(xué)。”
輪到我時,他卻輕描淡寫:“她……算了,不重要�!�
一句話便讓我這三年的等待成了一場笑話。
我白著臉,不知道該說什么。
葉若蘭上下打量著我,看見我的雙足后眼里染上一絲輕蔑。
“原來這就是傳聞中的裹腳女人啊,真是稀奇!”
她冒昧至極,我分外不適,蹙了蹙眉正要斥責(zé)她的無禮。
陳時序卻擋在葉若蘭身前,止住了話頭。
“好了�!�
他凝眉瞥向我,冷聲扔下一句,“沒事別出來丟人現(xiàn)眼�!�
隨后牽著葉若蘭,繞過我徑直離開。
我難堪至極僵在原地,聽見方才噤若寒蟬的仆人議論。
“這是少帥帶回來的二太太嗎?可真漂亮啊……”
“可不是,這是留過洋的呢!”
我垂在袖中的手幾乎要掐出血來,才忍下心底翻涌的千般情緒。
最終在玉梅攙扶下,才強(qiáng)撐著回了臥房。
入夜,陰云蔽月。
我等到三更天,陳時序才推門而入。
他身上帶著淡淡的香水味,是名媛貴婦愛用的洋貨。
和葉若蘭身上的味道一樣。
我壓不住心口翻涌的情緒,等不到開口便先一步質(zhì)問
“你不是說過,絕不負(fù)我嗎?”
“你這么做,可曾考慮過我的感受?”
我氣,氣我自己苦苦守諾,而他卻輕易毀諾。
氣我等他一千多個日夜,卻等到他移情別戀!
陳時序勾了勾涼薄的唇角,似是在嘲笑我的天真。
“蘇旖夢,這個世道天天在變,沒有什么事是一成不變的。”
輕飄飄的話語如針刺耳。
我卻聽出了他話里的暗示。
他在提醒我,舊時代過去,我已不再是從前的大家閨秀。
在如今這個混亂割據(jù)的年頭,我和我的家人都要依附他陳時序才能活下去!
所以他做什么,我都只能接受。
“你要納姨太也無妨,我可以選個吉日……”
陳時序眼角眉梢盡是疏冷,冷聲打斷:“蘇旖夢,若蘭是留過洋、受過新思想教育的女子�!�
“她絕不做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