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陳時序一身挺括英氣的黑色西裝，矜貴凌厲。
是我從未見過的模樣。
他身邊的葉若蘭穿著潔白洋裙，頭頂白紗。
他們郎才女貌，般配極了。
觀禮的賓客更是無不感嘆艷羨。
“據(jù)說這鋪滿教堂的玫瑰和那套婚紗，都是陳少帥特意從法國定制，空運(yùn)回來的�！�
“若蘭小姐是司令的千金，又留過洋，也難怪陳少帥對她如此用心�！�
我的心臟頓時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沉悶窒痛。
想當(dāng)初與我成親時，陳時序還略為歉疚地說著：“如今時局動蕩，婚事要一切從簡，委屈你了�！�
故而新婚當(dāng)日，只是點了幾盞紅燈籠，宴請三五席賓客，匆匆拜了天地。
下聘時，他還對我的父親承諾過，永不納妾。
如今。
他不僅有了別人。
和別人成親時，用的是我叫不出口的新式物件。
婚禮奢靡盛大，還邀了數(shù)名記者記載報道。
而花銷，全都出自我蘇家產(chǎn)業(yè)。
這三年來，我每日過得如履薄冰，既要忍受婆婆的苛責(zé)，小姑的任性。
又要一點一點清算賬目，整合鋪子，守住家業(yè)。
換來的卻是如今看著陳時序親手為葉若蘭戴上新婚信物。
看著他親口對著別人說出一句“我愿意。”
看著他們在這場世紀(jì)婚禮下真情擁吻！
偏在這時。
葉若蘭手捧花束朝我走來，自得挑釁我：“以后我才是真正的少帥夫人，你也說兩句吉祥話來聽聽�！�
我看著不發(fā)一語跟過來的陳時序。
所有的怨與不甘，都在這一刻盡皆化為了失望。
“好，那我便祝你們，如鼓琴瑟，得償所愿�！�
我以為，我如葉若蘭的愿說了。
他們高興，我以后的日子便能好過一些，卻不想陳時序的神色更加冷峻。
“跑出來做什么，還嫌不夠丟人嗎？”
是很丟人。
但比起丟人，這樣戳心的厲語，我真的再也不想聽了。
不顧陳時序鐵青的臉色，我扣緊掌心，下定決心。
“三年來，我做兒媳做妻子都問心無愧，但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做陳太太了�！�
“陳時序，我要與你離婚。”
“蘇旖夢，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陳時序鋒利的眉緊擰，冷峻的臉上滿是薄怒。
往日若是他這個模樣，我早就遵循《女戒》，放低身段哄他了。
可現(xiàn)在，我像是卸下一個巨大的包袱。
“我很清楚，我比任何時候都還要清醒�！�
我平和說完這句話，不再去看陳時序臉色，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轉(zhuǎn)身離開了教堂。
從教堂到督軍府的路很長。
我沒叫黃包車，一步一步朝督軍府走去。
每往前走一步，我被裹到畸形的小腳都濕熱隱隱作痛。
像極了我嫁給陳時序的這些年，丈夫冷漠，婆婆磋磨，小姑子刁蠻……
一直到傍晚，我才走回到督軍府。
還沒來得及進(jìn)府，打點好一切離開。
一個氣質(zhì)文雅，身著長衫，書生模樣的男人突然沖出來擋在我面前。
“旖夢，是我，江逸群�！蹦腥藴貪櫠斓芈曇繇懫稹�
我心弦猛然一緊，打量了他半響。
即便我和他從小長大。
即使他曾是我的心上人，我此刻仍舊有些認(rèn)不出他。
因為他已經(jīng)剪去長辮，脫下馬褂穿上長衫，和從前判若兩人。
我震驚喃喃：“江逸群……？”
江逸群神情復(fù)雜地看向我，斟酌著語氣：“我在報紙上看到了陳時序的結(jié)婚啟事。”
他向我伸出手，面色凝重：“你要不要跟我走？現(xiàn)在是難得的時機(jī)�！�
“你既然不想留在這，那就跟我離開這吃人的鬼地方！”
一句一句，動我心鉉。
此刻跟著他走，或許是一個重新開始的機(jī)會。
我看著這只寬厚修長的手，竟然忍不住伸出手……
偏偏此時。
一道冷寒的聲音從我背后傳來。
“蘇旖夢，你生是我陳家的人，死是我陳家的鬼。”
“你哪也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