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雨夜來客
雨水順著青瓦屋檐連成銀線,林秋生蹲在門檻上削著紅薯,刀刃在煤油燈下泛著冷光。這是他成為守村人的第三百六十五天,也是第無數次在雨夜聽見哭聲。
木門突然被叩響。
咚、咚、咚,三聲悶響像是重物墜地。林秋生握刀的手頓了頓,檐角銅鈴無風自動。院外傳來細碎腳步聲,踩著青石板上的積水,蜿蜒著朝堂屋挪近。
誰他攥緊柴刀起身,粗布褲腿掃過門檻邊的蓑衣。雨幕里立著個佝僂身影,蒼老的咳嗽聲混著鐵銹味飄進來。那人抬起頭時,林秋生瞳孔驟縮——對方左眼眶里嵌著半截生銹的鐵釘。
第七個。老人咧開缺牙的嘴,渾濁右眼映著跳動的燭火,子時三刻,村口老槐樹下。
柴刀哐當落地。林秋生終于看清老人懷里抱著的物件:褪色的紅漆木匣,匣面纏著七根褪色的麻繩,每根繩結都浸著暗褐色污漬。這分明是守村人交接時的信物。
張叔他聲音發(fā)顫。三天前村長還拍著他肩膀說:秋生啊,等張叔閉了眼,這守村人的擔子就落在你肩上了。可眼前這人分明活生生站在面前,右眼角還粘著眼屎。
老人突然向前踉蹌,腐臭味撲面而來。林秋生這才發(fā)現他下半身泡在血水里,棉褲破洞處露出森森白骨。血水正順著青磚縫蜿蜒,在他腳邊聚成模糊的符文。
時辰到了。老人喉頭發(fā)出咯咯聲響,整張臉突然扭曲變形。林秋生后退時撞翻腌菜壇,酸菜的腐味里混入腥甜的血氣。再抬頭時,門檻上只剩攤暗紅血跡,那枚生銹鐵釘正釘在林字門匾上。
銅鈴又響,這次是七聲連綴。林秋生顫抖著推開堂屋門,供桌上燭火搖曳,香爐里三柱線香燃得筆直。供奉的牌位前,那本邊角焦黃的《守村筆記》正翻開著,泛黃紙頁上浮現出新鮮墨跡:
子時三刻,村口老槐樹下,第七個守村人。
第二章:槐樹之下
林秋生打著手電筒站在老槐樹下,雨水順著傘骨匯成銀色溪流。這棵樹他從小就熟悉,樹干需三人合抱,樹冠遮天蔽日,樹根盤結如龍。村里人都說這樹有靈性,三百年來護佑著村子風調雨順。
但今夜不同。
手電筒光束掃過樹干,林秋生突然僵住。樹皮上密密麻麻刻滿符文,暗紅痕跡像是干涸的血跡。更詭異的是,樹根處隆起七個土堆,每個都壓著褪色的紅漆木匣。
第七個。身后傳來沙啞聲音。林秋生猛地轉身,手電筒光束掃過一張布滿皺紋的老臉。那人穿著洗得發(fā)白的中山裝,胸前別著褪色的銅制徽章,上面刻著模糊的守字。
您是誰林秋生強壓著恐懼問道。
老人沒有回答,只是伸出枯枝般的手指向樹干。林秋生順著他的手指看去,呼吸頓時凝固——樹干上的符文正在緩慢流動,如同活物般蠕動著重組。
守村筆記第三卷有載:百年輪回,七星鎮(zhèn)魂。老人干枯的嘴唇翕動著,每七十年,陰氣沖天,需以七命換七魄。
話音未落,樹根處的土堆突然震動。第一個木匣炸裂開來,腐臭血霧中伸出青黑利爪。林秋生踉蹌后退,撞上第二個木匣。這次他看清了——匣面纏著的麻繩已變成蠕動的血線,末端系著枚生銹的銅錢。
快念鎮(zhèn)魂咒!老人突然厲喝,布滿血絲的眼球凸出眼眶,你以為接下這交接儀式就完事了
林秋生手忙腳亂地翻開《守村筆記》,泛黃紙頁自動翻到標注鎮(zhèn)魂的那章。他剛讀出第一句天清地明,陰濁陽清,樹根處的土堆已全部崩裂。七個裹著壽衣的身影爬出地面,空洞的眼窩里飄著幽藍鬼火。
七魄歸位,亡者安息。老人突然跪倒在地,雙手拍打著濕漉漉的地面,以守村人血肉為引,以百年怨氣為媒!
林秋生驚恐地發(fā)現,老人中山裝口袋里露出半截紅繩,末端系著的銅錢正泛著詭異綠光。他本能地后退,卻踩到什么東西——是本卷邊的筆記本,翻開的那頁上畫著奇怪的星象圖,七個光點連成北斗形狀,每個光點旁都標注著名字:
林守一、李長青、王福貴......張德順......
最后那個名字被血跡模糊,但隱約能看出是林秋生三字。
第三章:血色記憶
你終究還是來了。老人抬起血跡斑斑的臉,嘴角扯出不自然的笑容,我等你很久了,林秋生。
林秋生握緊柴刀后退,后背抵上冰涼的樹干。雨水順著發(fā)梢流進眼睛,模糊了視線。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張叔,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為什么會有七個木匣那些......那些是什么東西
老人沒有回答,而是緩緩站起身,朝最近的一個土堆走去。他枯瘦的手指插入泥土,挖出塊泛著磷光的骨頭。當骨頭被舉起時,林秋生看清了——那是一截嬰兒的臂骨,上面纏著褪色的紅繩。
七十年前,村里有個寡婦,懷胎七月時丈夫暴斃。老人聲音嘶啞,她抱著孩子投井自盡,第二天村里人打撈時,發(fā)現井里多了七具嬰兒尸體。
林秋生感到一陣寒意爬上脊背:七具可她只懷了一個......
這就是第一個木匣的由來。老人打斷他,將骨片扔進血水中,每七十年,村口老槐樹下就會多出七個木匣,每個匣子里都封著個未滿月的嬰孩魂魄。
守村人的職責就是鎮(zhèn)壓這些怨靈林秋生聲音發(fā)顫。
老人搖搖頭:不,是獻祭。七十年前那場大旱,村里人餓死過半。村長請來道士,用七個未滿月的嬰孩魂魄做陣眼,鎮(zhèn)住了村口的陰氣。從那以后,每七年便有個守村人失蹤,為村子招來新的陰氣。
雨水順著林秋生的臉頰流下,不知是淚水還是雨滴:所以,我是第八個守村人
不,你是第七個。老人突然露出猙獰笑容,因為前六個都失敗了,沒能完成儀式�,F在輪到你了,林秋生。你體內流著守村人的血,你爺爺曾是第五任守村人,你父親是第六任。
林秋生腦中轟然作響。他想起兒時聽爺爺講過的故事,關于村子里的秘密,關于守村人的責任。那時的他以為那只是嚇唬小孩的傳說,沒想到竟是真的。
你父親十年前失蹤了,對吧老人逼近一步,他不是失蹤,是被選中了。就像你一樣,命中注定要成為守村人。
林秋生突然想起那個噩夢——夢中總有個模糊身影在村口槐樹下徘徊,低沉呼喚著他的名字。如今想來,那身影與眼前老人竟有幾分相似。
你到底是誰林秋生厲聲問道。
老人沒有回答,而是突然跪倒在地,雙手深深插入泥土。當他的手指拔出時,沾著泥土的指縫間滲出黑色液體,在雨水中形成詭異的符文。
時辰到了。老人抬頭,右眼已經變成全黑,子時三刻,陰門開,七魂歸位。
樹干上的符文突然亮起幽藍光芒,七個土堆劇烈震動。林秋生看到每個木匣上都浮現出血色名字:李長青、王福貴、張德順......最后一個名字被血跡覆蓋,但依稀能辨認出林秋生三字。
不!林秋生怒吼一聲,舉起柴刀朝最近的土堆砍去。刀鋒切入泥土的瞬間,一股刺骨寒意順著刀柄直竄心臟。他咬牙堅持,終于劈開土堆,露出里面的木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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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匣表面纏滿紅繩,每根繩子都系著枚生銹銅錢。林秋生顫抖著解開第一根繩子,銅錢落入掌心,觸感冰涼刺骨。當他將銅錢放在樹干符文上時,整棵老槐樹突然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嘶吼。
樹皮裂開,露出樹心深處的人形輪廓。那是個嬰兒大小的木偶,穿著紅色肚兜,胸口嵌著七枚銅錢。當第七枚銅錢嵌入木偶胸口時,所有符文同時亮起,暴雨驟然停歇。
完成了。老人跪坐在地,嘴角溢出黑血,七魂歸位,亡者安息。
林秋生踉蹌著跪倒在地,發(fā)現掌心銅錢已變成暗紅色,仿佛吸飽了鮮血。當他抬頭時,老人已經消失不見,只有那本《守村筆記》靜靜躺在地上,翻開著最后一頁:
守村人非人,乃陰間使者也。七魄養(yǎng)于槐,百年一輪轉。守村人需以己身為祭,接引七魂歸位,方可保村子平安。
雨水再次落下,打在林秋生滿是血污的臉上。他忽然明白,這不是一種傳承,而是一種詛咒。每一代守村人,最終都會成為槐樹下的第七個木匣。
第四章:地下密室
黎明時分,林秋生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家中。一夜未眠,他雙眼布滿血絲,衣服上沾滿泥土和可疑的褐色污漬。院外傳來雞鳴聲,卻不見村民們如往常般開始一天的勞作。
推開院門,林秋生愣住了——院子里站滿了人,男女老少,面無表情地盯著他。他們穿著壽衣,面色慘白,眼窩深陷,像是整夜未眠。
你們......林秋生后退一步,撞倒了門邊的鋤頭。
人群中走出個佝僂老人,正是平日里最和藹的李大爺。此刻他的眼睛漆黑一片,皮膚下隱約可見蠕動的青黑色血管。
守村人大人,李大爺的聲音嘶啞刺耳,請隨我來。
林秋生本能地想逃跑,卻發(fā)現雙腿像灌了鉛一般沉重。他跟著村民們穿過院子,來到村中心的老槐樹下。樹下的泥土已被翻開,露出一個黑洞洞的入口。
下去。李大爺伸出手,指甲又長又尖。
林秋生猶豫片刻,掏出《守村筆記》揣入懷中,跟著村民們跳入洞中。冰冷的空氣撲面而來,借著手中微弱的光亮,他看到這是一條狹窄的地道,墻壁上嵌著無數紅漆木偶,每個都栩栩如生,面容各異。
這是......
七十年來的守村人。李大爺冰冷的聲音在地道中回蕩,他們沒能完成儀式,成了槐樹的養(yǎng)料。
林秋生強忍恐懼,繼續(xù)向前。地道盡頭是個圓形石室,中央擺放著個石臺,上面放著個青銅匣子。石臺周圍站著七個穿黑袍的人影,面具上畫著北斗七星圖案。
歡迎回家,第七位守村人。為首的黑袍人摘下面具,露出一張林秋生無比熟悉的臉——那是他失蹤十年的父親。
爸!林秋生脫口而出,隨即意識到失言。父親不會回應,他已經死了,或者說,成了某種非人的存在。
石室墻壁上刻滿符文,與老槐樹上的如出一轍。林秋生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石壁上嵌著七具骸骨,每具骸骨胸口都釘著枚生銹的鐵釘。
這是歷屆守村人留下的。父親的聲音平靜得可怕,他們沒能完成使命,成了槐樹的養(yǎng)料。現在,輪到你了。
父親走向石臺,打開青銅匣。里面是卷泛黃的羊皮紙,上面畫著復雜的星象圖和符文。林秋生認出這與《守村筆記》最后一頁的圖案相似。
七星鎮(zhèn)魂陣。父親解釋道,我們村建在古代祭祀場遺址上,地下埋著七根鎮(zhèn)魂柱。每年七月十五,陰氣最重之時,必須有人獻祭,才能維持封印。
為什么要用嬰兒林秋生終于忍不住問道,為什么是未滿月的嬰孩
父親轉過身,面具后的眼睛直視著他:因為新生兒的魂魄最為純凈,七個嬰孩的魂魄正好可以鎮(zhèn)住七根鎮(zhèn)魂柱。
林秋生突然想起那個投井的寡婦,想起七個無緣無故死亡的嬰兒。所以,這些都是謀殺
不,這是獻祭。父親糾正道,為了全村人的生存,必須有人付出代價。你爺爺獻祭了你姑姑,你父親——也就是我,獻祭了你弟弟。
林秋生腦中轟然作響。記憶深處閃過模糊畫面——五歲那年,母親抱著襁褓中的弟弟出門,再也沒有回來。村里人都說弟弟夭折了,如今才明白真相。
現在,輪到你了。父親打開青銅匣,里面是七枚銅錢和七根紅繩,子時將至,你必須完成最后的儀式。
第五章:血月當空
石室中央的地面突然裂開,露出個深不見底的坑洞。陰風從洞中吹出,帶著腐朽的氣息。林秋生看到坑底立著七根石柱,每根石柱上都釘著具嬰兒骸骨,骸骨胸口都釘著銹跡斑斑的鐵釘。
七星鎮(zhèn)魂柱。父親解釋道,七十年前,你爺爺帶領村民挖出這七根石柱,用七個嬰孩的魂魄鎮(zhèn)壓邪祟。每隔七十年,必須更換一次鎮(zhèn)魂嬰。
所以,你們一直在殺人林秋生聲音顫抖。
不是殺人,是獻祭。父親糾正道,只有無父無母的孤兒,才能作為祭品。這是他們的宿命。
林秋生想起那個投井的寡婦和她的孩子,胃部一陣翻涌:那不是宿命,是詛咒!
閉嘴!父親厲聲喝道,黑袍無風自動,你以為我想這樣你爺爺逼我這么做的!你以為守村人是榮耀那是詛咒!我們家族世代相傳的詛咒!
林秋生愣住了:什么意思
父親摘下面具,露出一張飽經滄桑的臉。他的右眼已經變成全黑,左眼布滿血絲。你爺爺是第一任守村人,他發(fā)現這個秘密后,無法承受良心的譴責,但又無法停止。于是他將詛咒傳給了自己的兒子——我。我同樣無法承受,又將詛咒傳給了你。
所以,從我出生那天起,就注定要成為......
成為守村人,成為替罪羊。父親苦笑,你弟弟就是最好的例子。他五歲就被選中,因為他是你父母唯一的孩子,也是最合適的祭品。
林秋生想起弟弟天真無邪的笑臉,淚水奪眶而出。他顫抖著接過父親手中的銅錢和紅繩,感覺像是在接過一把斬斷親情的利刃。
時辰到了。父親指向石室外,血月已升,陰門已開。
林秋生跟隨父親走出石室,回到老槐樹下。樹下的土坑已經挖好,七個木匣整齊排列。村民們面無表情地站在四周,等待著儀式開始。
你知道該怎么做。父親退到人群中,聲音變得空洞,按照筆記上的方法,完成最后的儀式。
林秋生翻開《守村筆記》,最后幾頁記載著完整的儀式流程。他深吸一口氣,開始念誦古老的咒語。隨著咒語的進行,他感到體內有什么東西在覺醒,血液變得滾燙,眼前浮現出奇異的景象。
他看到村子地下錯綜復雜的隧道網絡,看到七根巨大的石柱深入地心,看到無數嬰孩的魂魄在石柱周圍游蕩。他還看到自己的爺爺、父親,以及所有前任守村人,他們不是在守護村子,而是在喂養(yǎng)某種古老的存在。
停下!林秋生突然扔掉筆記,撕碎手中的紅繩,這不對!這不是獻祭,是喂養(yǎng)!你們都在騙我!
村民們發(fā)出非人的嚎叫,面容扭曲變形。李大爺的皮膚下鉆出無數黑色觸須,李嬸的眼睛流出綠色黏液。他們不再是人類,而是被某種力量控制的傀儡。
終于發(fā)現了。父親——或者說控制父親身體的存在——發(fā)出刺耳的笑聲,你以為這只是個古老的獻祭儀式不,這是一場喂養(yǎng)!每七十年,我們都要用七個純凈的靈魂喂養(yǎng)地下的古神,而守村人,就是它的仆從!
林秋生感到一陣天旋地轉。他掏出懷中的筆記,發(fā)現最后幾頁被人撕掉了。當他拼湊起殘留的碎片時,一幅可怕的真相浮現在眼前:
七十年前,村中確實有個寡婦投井自盡,但井中只有她和她未出世的孩子的尸體。所謂的七個嬰魂,是守村人用邪術從地府喚來的怨靈。而鎮(zhèn)壓邪祟的七星陣,實際上是用來禁錮某種古老存在的封印。
歷代守村人的真正使命,不是保護村子,而是喂養(yǎng)那個被封印的存在。每七年,他們就要獻祭一個嬰兒,將其靈魂注入地下的石柱,維持封印不破。而守村人自己,最終也會成為封印的一部分。
你不明白嗎父親——或者說那東西——獰笑道,村子之所以能繁榮至今,是因為有那個存在在地下提供力量。沒有它,村子早就衰敗了!
林秋生搖搖頭,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醒:不,村子不需要靠吞噬嬰兒的靈魂來維持。這是個謊言,一個持續(xù)了七十年的謊言!
他撿起地上的一把鐵鍬,朝老槐樹走去。樹根處有個隱蔽的洞口,里面?zhèn)鞒鑫⑷醯奶淇蘼暋A智锷敛华q豫地挖開泥土,露出個小小的木匣。
住手!父親厲聲喝道,黑袍無風自動,你會毀了一切!
林秋生打開木匣,里面是個奄奄一息的嬰兒。那孩子睜著無邪的眼睛看著他,眼中滿是驚恐。林秋生顫抖著抱起嬰兒,轉向村民們:看看這個孩子!他還活著!你們所謂的獻祭,不過是綁架無辜的嬰兒!
村民們發(fā)出憤怒的嚎叫,朝林秋生撲來。他抱著嬰兒轉身就跑,穿過村道,奔向村外的小山。身后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聲,村民們的眼睛變成了全黑色,皮膚下鉆出無數觸須。
第六章:真相與救贖
林秋生跑到山頂,氣喘吁吁地回頭望去。整個村子籠罩在詭異的紅光中,村民們正在變形,變成半人半獸的怪物。老槐樹劇烈搖晃,樹干裂開巨大的縫隙,露出里面蠕動的黑色物質。
守村人,你逃不掉的。父親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林秋生轉身,看到父親站在山崖邊,右眼完全變成了黑色,左眼卻流著血淚。
爸,你還好嗎林秋生小心翼翼地問道。
我不好。父親痛苦地捂住臉,我被困在這個詛咒里三十年了。每次儀式,我都能感覺到自己的靈魂被侵蝕,但我無法停止。
為什么你明明知道這是錯的。
因為我別無選擇。父親走向林秋生,每一步都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你爺爺給我下了詛咒,如果我不繼續(xù)這個儀式,就會害死全家人。你弟弟的死,就是對我的警告。
林秋生搖搖頭:不,弟弟的死是你造成的。你選擇了他,而不是我。
不!父親突然跪倒在地,雙手抱頭,我本來想救你!我計劃讓你遠離村子,讓你過上正常生活。但爺爺發(fā)現了我的計劃,他......
父親的話被突如其來的地震打斷。大地劇烈震動,山石滾落。林秋生扶起父親,兩人踉蹌著尋找掩體。當震動停止時,他們驚恐地發(fā)現,整個村莊正在下沉,地面裂開巨大的縫隙,露出地下龐大的建筑群。
這是......林秋生瞪大眼睛。
地下古城。父親面色凝重,七十年前,考古隊在這里發(fā)現了古代祭祀遺址。他們在挖掘過程中驚醒了沉睡的古神,整個村子都被詛咒了。
林秋生想起爺爺臨終前的囈語:地下有東西,它在呼喚......原來如此。
我們必須毀掉封印。父親突然說道,那個存在已經蘇醒,如果不徹底摧毀封印,它會把整個村子,乃至整個世界拖入地獄。
怎么毀
用你的血。父親指向林秋生胸前的玉佩,那是你出生時就戴上的,是用古神的血鑄造的鑰匙。
林秋生摸著胸前的玉佩,感到一陣刺痛。玉佩表面浮現出奇異的紋路,與他夢中見過的封印圖案一模一樣。
我該怎么做
回到村子中央,找到七根鎮(zhèn)魂柱。用你的血激活玉佩,然后念誦完整的鎮(zhèn)魂咒。只有這樣,才能徹底摧毀封印。
然后呢
然后你就自由了。父親苦笑,詛咒終結,你不再是守村人。
林秋生點點頭,握緊玉佩。他最后看了父親一眼,轉身朝山下走去。村莊已經面目全非,地面裂開無數縫隙,噴涌出黑色的煙霧。村民們變成了半人半獸的怪物,追逐著最后一個逃出村子的人。
當林秋生再次來到老槐樹下時,發(fā)現七個鎮(zhèn)魂柱全部破土而出,每根柱子上都釘著個嬰兒的木偶。樹干上的裂縫中不斷滲出黑色液體,匯聚成詭異的符文。
他深吸一口氣,劃破手掌,將鮮血滴在玉佩上。玉佩發(fā)出耀眼的光芒,血色紋路逐漸活了過來,在空中形成古老的符文。
不!父親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不能這樣做!完整鎮(zhèn)魂咒會釋放古神,不是封印它!
林秋生回頭,看到父親正被黑霧纏繞,面容扭曲變形:你以為爺爺為什么選擇你因為只有你的血脈能激活完整的鎮(zhèn)魂咒!你爺爺不是想保護村子,他是想釋放古神!
林秋生愣住了:什么
七十年前的考古隊不是偶然來到這里的。父親喘息著說,他們是被召喚來的。你爺爺是守村人,也是古神的仆從。他策劃了這一切,就是為了讓古神借你的手復活!
林秋生感到一陣天旋地轉。所有的線索突然串聯起來——爺爺的異常行為,父親的失蹤,弟弟的死亡......一切都是精心策劃的陰謀。
那我該怎么辦林秋生絕望地問道。
用你的血激活玉佩,但不要念誦完整咒語。父親急切地說,念誦第一段,然后立刻毀掉玉佩!
林秋生點點頭,舉起玉佩。血色符文在空中凝聚,形成巨大的漩渦。地下的震動越來越劇烈,古城的輪廓越來越清晰,一個巨大的黑影正在蘇醒。
記住,咒語是:天清地明,陰濁陽清,七星歸位,萬邪歸冥。但你必須停在七星歸位,不要念后面的話!
林秋生深吸一口氣,開始念誦:天清地明,陰濁陽清,七星歸位......
玉佩爆發(fā)出刺眼的光芒,地面裂開巨大的縫隙。一個模糊的身影從地下升起,無數觸手從裂縫中伸出。林秋生感到一陣劇痛,仿佛有什么東西要進入他的身體。
就在這時,他看到父親沖了過來,渾身是血,手中握著把鐵鍬:秋生!快毀掉玉佩!
林秋生猶豫了一瞬,將玉佩擲向黑影。玉佩在空中爆裂,釋放出刺目的光芒。父親趁機揮動鐵鍬,狠狠砸向林秋生的手腕。
爸!林秋生驚呼。
但父親沒有停手,鐵鍬砸在林秋生手腕上,玉佩碎片四濺。劇痛中,林秋生感到有什么東西從體內被抽離出去,消失在空氣中。
黑影發(fā)出憤怒的嘶吼,地面開始崩塌。父親拉起林秋生,朝山下跑去。他們身后,整個村莊正在沉入地底,老槐樹化作一具巨大的骨架,鎮(zhèn)魂柱上的嬰兒木偶全部化為灰燼。
尾聲:新生
三個月后,林秋生站在村口的小山上,回望著曾經的家園。村莊已經變成一片廢墟,考古隊正在挖掘地下古城。專家們說,這是一處古代祭祀遺址,可能是某個失落文明的宗教中心。
你確定要住在這里嗎身旁的李嬸問道,鎮(zhèn)上的人都搬走了,這里只剩下我們幾個老人。
林秋生搖搖頭:我想看著這里重建。這次,我們會用自己的雙手創(chuàng)造未來,而不是靠犧牲無辜的生命。
李嬸點點頭,離開去照看新栽的樹苗。林秋生繼續(xù)向前走,來到老槐樹的位置。那里已經種下了一棵小樹苗,是村里最后的孩子王小雨帶來的。
它會活下去的。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背后傳來。林秋生轉身,看到父親站在夕陽下,面容平靜。
爸,你還好嗎林秋生小心翼翼地問道。
比以前好多了。父親微笑道,沒有詛咒的感覺真好。
林秋生點點頭,兩人并肩站在夕陽下。遠處,新的建筑正在拔地而起,村民們正在努力重建家園。
我一直在想,林秋生突然說道,那個古神,它真的存在嗎
父親沉默片刻:也許存在,也許不存在。但那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們不再被恐懼驅使,不再成為犧牲品。
林秋生深吸一口氣,感受著清新的山風。小樹苗在微風中輕輕搖曳,仿佛在向未來招手。
爸,我有個想法。林秋生突然說,村口那棵老槐樹雖然沒了,但我們可以立個碑,記錄下這段歷史。不是為了紀念過去的恐懼,而是為了警示后人。
父親微笑著點頭:好主意。就叫守村碑吧,提醒人們守護什么,又該如何守護。
夕陽西下,父子倆的身影拉得很長。在他們身后,新的村莊正在崛起,不再是靠恐懼和獻祭維系,而是靠團結和希望。
夜幕降臨,繁星點點。林秋生抬頭望天,尋找北斗七星的位置。在那里,他仿佛看到了弟弟的笑臉,聽到了他的聲音:
哥,我終于自由了。
林秋生微微一笑,心中充滿了平靜和希望。守村人的使命結束了,但新生活的篇章才剛剛開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