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杖殺

    墨景離漫不經(jīng)心地轉(zhuǎn)動手上的玉扳指，打定主意要找姜長寧算賬，道：“既然蕭世子不敢說，那便請姜世子抬頭看一看本王�！�

    姜長寧無奈，這人睚眥必報，想必是在報復(fù)她打的那一拳，還有往御史臺遞話一事。

    姜長寧只好硬著頭皮抬頭。

    眼前的人劍眉斜飛，棱角分明，多情的桃花眼不經(jīng)意間流露出寒芒，戲謔的笑給他平添一些不羈，通體凌人盛氣是在權(quán)勢中浸潤出來的。

    姜長寧不禁晃神，世人對他“紈绔不羈”的評價只是表象，此人絕不簡單。

    “怎么，莫非本王貌丑，嚇到了姜世子不成？”

    墨景離冷冷的話中盡是鋒芒。

    若他都貌丑，天下恐怕沒好看的人了。

    姜長寧迅速回神，聽了這話心底發(fā)涼，道：“王爺恕罪，卑下未曾想到王爺如此玉樹臨風(fēng)，氣宇軒昂，一時迷了眼�！�

    墨景離眼神幽微，上下打量著姜長寧。

    一個月前，姜長寧往他嘴角打的那一拳可不算輕，他足足養(yǎng)了半月，才把淤痕消去。

    明知姜長寧不是真心夸他，卻迫于形勢低頭，多少讓他心里舒暢了點兒。

    有侍從為墨景離搬來凳子，他順勢坐了下來，翹著二郎腿。

    墨景離對姜長寧道：“聽大儒說，姜世子飽讀詩書，尤其對刑律見解頗深，本王想問一問姜世子，冒犯皇族，該當(dāng)何罪？”

    姜長寧暗道不好，這個人是打定主意來報復(fù)她了。

    一旁蕭行之的冷汗順著鬢角流下來了，求助似的看了她一眼。

    姜長寧雖跪在那里，身姿依然挺拔，如一支折不斷、掰不彎的青竹。

    墨景離對姜長寧不爽到了極點。

    姜長寧此人太過無恥。

    當(dāng)時兩家馬車速度都很快，根本說不清是誰撞了誰。

    只不過他的駢駕乃是御造，堅不可摧，才把姜長寧從車?yán)镒擦顺鰜怼?br />
    他看著姜長寧差點把自己憋死，好不容易同情心泛濫一回，去幫她看傷，卻被姜長寧打了一拳，還吐了一身血。

    后來雖然印證了姜長寧的確跟五皇子之事無關(guān)，但姜長寧耽誤了他進(jìn)宮是確確實實的。

    他看在姜長寧受傷的份上，大人有大量不與她計較。

    不成想姜長寧蹬鼻子上臉，在背后捅他一刀。

    這段時日，御史臺沒少在圣上面前告他的狀，要說姜長寧沒摻和其中，他是萬萬不信的。

    姜長寧緩緩?fù)鲁鲆豢跉�，正聲道�?br />
    “回王爺，根據(jù)大禹國律，藐視皇族，輕者黥字，重者...”

    薄唇開合，她緩緩說出了令蕭行之膽顫的兩個字——

    “杖殺。”

    墨景離一挑眉，暗自暢快，道：“嘖，杖殺未免太過，只是姜世子這張白璧無瑕的臉若被黥字，當(dāng)真可惜。”

    姜長寧聽他說這話，實在覺得市井傳他面如惡煞，心如蛇蝎的話不假。

    蕭行之聽到逍遙王這么說，沒想明白為什么冒犯逍遙王的是自己，他卻抓住姜長寧不放，不由慌了心智，忙道：

    “王爺，方才是卑下聽信謠言，對王爺不敬。姜兄與此事無關(guān)啊，若要黥字，就往卑下一個人臉上黥字，姜兄是無辜的�！�

    姜長寧清楚逍遙王這是沖自己來的，便道：“此事全因我二人心無敬畏，若王爺降罪，卑下自當(dāng)領(lǐng)罰�！�

    墨景離挑了一下眉，道：“姜世子現(xiàn)在心甘情愿領(lǐng)罰，之后可別說本王不講道理�！�

    姜長寧心想，真是笑話，你在京都橫行多年，什么時候講過道理。

    那邊墨景離又開口道：“以前在軍營，遇見不聽話的新兵，幾十杖軍棍下去，就聽話得跟鵪鶉似的�！�

    姜長寧猛地抬頭，正撞見他滿眼戲謔，暗自咬牙，這一遭怕是躲不過去了。

    墨景離看她敢怒不敢言的樣子，心里一陣暢快，道：

    “可惜本王看姜世子這瘦弱的身材怕是經(jīng)不起幾棍，罷了，誰叫本王仁慈，你們讀書人的事，就用戒尺代替吧。”

    形勢比人強，姜長寧咬牙切齒道：“卑下謝王爺寬宏大量�！�

    逍遙王發(fā)話，自然沒人敢拖延，很快，偌大的學(xué)堂就有規(guī)律地響起竹板打肉，啪、啪、啪的聲音。

    其間還夾雜著蕭行之的痛呼。

    丟臉，太丟臉了。

    姜長寧在心里默默數(shù)著，整整三十下，手逐漸痛到麻木。

    姜長寧咬緊牙關(guān)，知道逍遙王正坐在一邊看自己笑話，強忍著疼不肯發(fā)出一點兒聲音來。

    一旁墨景離漫不經(jīng)心地端起茶盞來喝。

    看到姜長寧眼角發(fā)紅的樣子，不知是被氣的還是疼的，頗為動人。

    墨景離在心中嗤笑，這張臉倒是出眾，只是娘們唧唧，通身沒個男子漢的氣魄。

    鎮(zhèn)國公為國捐軀之事被改編成曲子，傳唱在勾欄瓦肆之間。

    眼前這個玉質(zhì)金相的少年郎，怎么也難與曲子中威風(fēng)凜凜的鎮(zhèn)國公聯(lián)系在一起。

    若不是高門貴族的血脈不容混淆，墨景離都要覺得鎮(zhèn)國公被戴了綠帽子了。

    三十下手板打完，姜長寧一雙手肉眼可見地腫脹起來，稍微動一下指頭都是鉆心的疼。

    饒是她再能忍，雙手也不由微微發(fā)顫。

    墨景離欣賞完姜長寧和蕭行之像豬蹄一樣的雙手，才站起身來，對眾人道：

    “行了，該說正事了。本王這次來國子監(jiān)，是想請諸位大儒做個見證。一個月前本王不小心將姜世子撞傷，這次是特地來向世子賠罪的�！�

    姜長寧皺起眉頭，這位爺哪兒是跟人低頭的主。

    當(dāng)初派人把丞相兒子打得爹娘都認(rèn)不得，把尚書女兒罵得差點要自盡，都沒見他跟人道過歉，怎么現(xiàn)在來跟她這么個小人物道歉？

    她迅速回想著近來發(fā)生的事。

    對了，五皇子！

    撞車那天，一向脾氣暴戾的五皇子跟上課的鄭大儒吵了起來，一怒之下還把桌子給掀翻了。

    因這事，圣上將五皇子罰到御都山孔圣廟思過，至今沒開口讓回來。

    五皇子的生母孝憫皇后是墨景離的姑姑，墨景離是五皇子一派的人。

    墨景離想必是趁著給她道歉的契機，向圣上開口，替五皇子求情。

    這么想倒是能說通。

    可是剛才還給了她那么大一個下馬威，她怎么敢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