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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那是因為……”因為他自己不想上朝��!

    “因為什么?”左昊清眉梢微揚,道:“你說不出來了?”

    前方與定南王站在一起的老人好整以暇地抬了抬下巴。

    陳子琰氣的捏緊了手中的官牌,左昊清眼里的睥睨就要溢出來了:“怎么,想跟我練練?憑你?”

    陳子琰捏緊了手里的玉板,忽聞前方一聲:“咳�!�

    “子琰啊�!标愊鄿芈暤溃骸澳銈儍蓚,一個兵部,一個戶部,日后難免要常打交道,不要總是吵架�!�

    陳子琰神臺一陣清明。

    前方的老人張開了眼睛,面色微微不善。

    左昊清也意識到了什么,倏地閉了嘴。

    老狐貍。

    他是兵部侍郎,陳子琰是戶部侍郎,兵部若有需要花錢的地方,很多都得送到戶部審批,如果陳子琰從中作梗,日后行事難免會有不便。

    他悄悄去看陳子琰的反應(yīng),卻見后者露出了一個陰惻惻的冷笑。

    左昊清:。

    那老人恰是左昊清親爹,他笑著道:“與人方便,與己方便,昊清啊,快給子琰賠個不是�!�

    “……休想�!�

    左侯還要說什么,便聞前方太監(jiān)一聲傳喚,眾人紛紛收起心思,在唱誦之中排隊入殿。

    太監(jiān)開始點人,然后發(fā)現(xiàn)空曠的場地上,留著一個站著睡覺的家伙。

    太監(jiān):“……冉大人,冉大人?”

    “!”對方被叫醒,急忙躬身:“公公。”

    太監(jiān)一笑:“大家都進殿了�!�

    這位大人重重揉了一下眼睛,飛速小跑進了殿內(nèi)。

    這廂,殷無執(zhí)撩開了帳子,拍了拍姜悟的臉,道:“差不多了,上朝之后不要再睡,若實在想偷懶,就不管他們說什么,你都說嗯,或者問,其他愛卿怎么看,嗯?”

    姜悟:“唔�!�

    “我剛進宮不久,根基不穩(wěn),你若一直這樣,他們很快就會啟奏抨擊我,想長此以往地讓我為你辦事,就得慢慢來�!�

    居然連這個都被看出來了。

    姜悟張開了眼睛。

    殷無執(zhí)問:“聽明白了么?”

    路已經(jīng)鋪好了,再不明白就是傻子,喪批點點頭。

    殷無執(zhí)把他搬了下來,放在地上,喪批立刻往旁邊倒。

    殷無執(zhí)不得不扶住他:“自己走上去。”

    喪批抬眼看了看那金燦燦的龍椅,“高�!�

    “沒幾步�!�

    “臺階�!�

    “沒幾個�!�

    “哼�!�

    “……”殷無執(zhí)只能把他扛起來,然后與齊瀚渺耳語了句什么,后者抬步行入殿內(nèi),揚聲道:“全體,跪――”

    百官皆懵,但還是本能地跪了下去。

    “好�!饼R瀚渺說:“陛下駕到――”

    殷無執(zhí)瞥了一眼跪地的百官,飛速把喪批扛到龍椅上放好,喪批剛要往一旁癱,突然發(fā)現(xiàn),龍椅上,好像有什么東西。

    百官眼觀鼻鼻觀心,沒來得及抬頭,就聽齊瀚渺又喊:“拜――”

    眾人機械地山呼:“參見陛下�!�

    雖然有些奇怪,但莫名的,還挺有儀式感。

    不由自主地就照做了。

    起身的時候,有人抬頭看了一眼天子。

    今天的陛下居然沒有睡覺,沒有東歪西倒,還坐得很直。

    喪批面無表情。

    龍袍,真的很重。

    龍椅,也真的很冰。

    高處不勝寒,除了后方之外,左右和前方都有冷風(fēng)吹了過來。

    但喪批蜷不了腿,也癱不下去,他只能僵硬地坐在那里,聽著大臣的匯報,然后按殷無執(zhí)吩咐的那樣說:“哦,好,朕會處理的,下一個,其他愛卿怎么看?”

    雖然嗓音清清淡淡,慵慵懶懶,可因為坐得高,殿內(nèi)又十分安靜,大家都聽得清清楚楚。

    這是喪批來到這個世界之后,上的最圓滿的一個朝。

    至少,在百官眼中是這樣的。

    下朝之后,眾人魚貫出了承德殿,有人放松道:“陛下的病終于好了,還是一如既往的意氣風(fēng)發(fā),威嚴(yán)無比啊�!�

    “是啊,由此可見,此前陛下在龍椅上睡覺,定是被病痛折騰的受不住了。”

    “我就說嘛,陛下年輕,又有武藝強身,怎么可能說倒就倒?”

    “病去如抽絲,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人帶著滿意的心情,和諧又熱鬧地離開了。

    承德殿內(nèi),喪批依舊穩(wěn)穩(wěn)地坐在輪椅上,保持著剛才的姿勢,一動不動。

    齊瀚渺長長出了一口氣,掛著殷勤的笑面對殷無執(zhí),真情實感地恭維:“世子殿下果真聰明絕頂,如此一來,可算保住了陛下的一世英名。”

    這家伙有什么英名?

    殷無執(zhí)轉(zhuǎn)臉看喪批。

    喪批也在看他。

    他的雙手放在兩側(cè)的金扶手上,雙腳向兩側(cè)分開,整個背部都貼在龍椅背上,腰桿筆直,從正面看,的確是一副英明神武的坐姿。

    英明神武的喪批開口:“下朝了。”

    “嗯。”

    “可以放開朕了�!�

    “陛下可以嘗試自己起來�!�

    如果喪批愿意反抗的話,他就不會任由自己保持這個坐姿那么久了。

    他試著用了些力氣。

    不,這太為難喪批了。

    “殷無執(zhí),放開朕。”

    殷無執(zhí)只能走上前來,蹲在他腳下,把套著他雙腳的鐵塊移開。

    喪批的腳自然地合攏。

    殷無執(zhí)又起身,把他的手從金扶手上面的卡扣上解下來,喪批的手自然地垂落。

    然后他又掐住喪批的腰,重重把人往上一托。

    喪批自然地耷拉在他肩膀上。

    龍袍徹底離開椅背,露出后方幾個造型圓潤的銀勾。

    就是這幾個銀勾掛住了龍袍,被裝在袍子里的喪批才能有如此英明神武的表現(xiàn),也總算能夠成功騙過百官的眼睛,讓他看起來是個活的。

    殷無執(zhí)扛著姜悟離開承德殿。

    齊瀚渺依依不舍地走到龍椅旁撫摸那些銀勾,想著方才被掛在上面的天子,連連感嘆:“聰明啊,真是太聰明了。”

    “若老奴能早日想到這樣絕妙的主意,那陛下前段時間就不用無端遭受非議了。”

    他遺憾自責(zé),復(fù)坦然安詳:“畢竟老奴只是個奴才�!�

    第22章第22章

    姜悟被重新放在了鑾駕上。

    被迫支棱了那么久,他身上隱隱縈繞著一層幽幽的怨氣,殷無執(zhí)看著他失去固定之后耷拉向一側(cè)的腦袋,伸手把他頭上沉重的冕旒取了下來。

    鑾駕把他抬回了太極殿。

    殷無執(zhí)再把他抱到龍榻上寬下龍袍。

    這沉重的東西終于離開身體之后,喪批看上去終于精神了點兒,他很輕很輕地吁出了一口氣,然后,放松地躺平了。

    “陛下今日感覺如何?”

    “不好�!�

    “不好?”殷無執(zhí)道:“陛下還是希望臣像往日一樣,喊你起床。”

    “不。”只是喪批不想上朝,但如果無從避免的話,他說:“這樣就好。”

    “那陛下是覺得哪里不好?”

    喪批回憶了一下被掛起來的感覺,一開始,他是不知道殷無執(zhí)要把他掛起來的,直到被放在龍椅上,他帽子后面被什么勾住,腦袋開始不能動彈,他才意識到殷無執(zhí)做了什么。

    “不舒服�!�

    “不舒服。”殷無執(zhí)語義不明地重復(fù),問:“是讓大家都發(fā)現(xiàn)陛下在犯懶,一股腦沖進宮里來更難以接受,還是今日的不舒服更難接受?”

    那必然是前者。

    喪批犯懶的秘密已經(jīng)被徹底發(fā)現(xiàn)了,并且還被利用了。但其實也沒什么,世界上大多都討厭懶人,相信這樣下去殷無執(zhí)會越來越厭惡他的。

    應(yīng)該沒有人想要被一個懶鬼廢物天天威脅。

    姜悟想了想,喪喪地說:“那就這樣吧�!�

    既然不能反抗,那就躺平接受,反正麻煩的又不是他。

    殷無執(zhí)離開龍榻,命人準(zhǔn)備紙筆,開始記錄今日朝事。

    喪批賴了一會兒,喊他:“殷無執(zhí)。”

    殷無執(zhí)手下不停:“陛下有何吩咐?”

    “曬太陽�!�

    喪批仔細(xì)思考了下,其實他并不是懶,只是被人類洗腦了常常以為自己是懶。他做游魂的時候也很熱衷于模擬生活,雖然是間歇性的,但還是愿意動的。

    如今受限于這個身體,活動起來要費好大力氣,才讓他看上去比較懶。

    “等下�!�

    喪批并不體諒:“現(xiàn)在就要。”

    殷無執(zhí)很無情:“自己去。”

    喪批不想動,又幽幽地叫喚:“殷無執(zhí),殷無執(zhí),殷無執(zhí)�!�

    “等一下�!币鬅o執(zhí)語氣克制,下筆的手開始加速,擰眉道:“馬上寫完�!�

    原來殷無執(zhí)在做正事,那還是不要打擾他了。

    姜悟道:“十六�!�

    話音剛落,只聽‘啪嗒’一聲,狼毫筆跌落地面。

    十六閃身出來之時,差點撞在殷王世子身上。

    殷無執(zhí)面無表情地?fù)踉谒媲埃瑢虻溃骸八前敌l(wèi),不可以時常露面,你想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有暗衛(wèi)嗎?”

    “朕不想,別人就不知道了么�!�

    “……總之以后這種事不要再勞煩別人,暗衛(wèi)也是人,不是陛下呼來喝去的工具。”

    姜悟明白了。

    殷無執(zhí)已經(jīng)開始看不慣他了。

    昏君仗勢欺人,頤指氣使,自己沒什么本事還總要麻煩別人。殷無執(zhí)作為嫉惡如仇的正人君子,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正是他義不容辭之事。

    喪批這段時間的努力總算沒有白費,相信很快就可以走上歷史的正道。

    他問十六:“你怎么看?”

    十六撩袍而跪,也許是因為經(jīng)常不說話,聲音喑�。骸皩傧戮褪潜菹碌墓ぞ摺!�

    殷無執(zhí)道:“我說你不是你就不是�!�

    被強行賦予了人格的十六:“。”

    喪批無視了殷無執(zhí)的話:“既如此,還不快服從命令�!�

    十六起身上前,殷無執(zhí)忽然彎腰把姜悟給抓了起來,寒聲道:“做人就該有人的樣子�!�

    這句話也不知道是說給十六聽的,還是說給喪批聽的。

    但兩個人顯然都不在意。

    姜悟掃了一眼殷無執(zhí)鐵青的臉。果然是少年剛烈,正直不阿,寧肯自己受牽連,也要保全無辜人士。

    他被殷無執(zhí)強迫性地抱起來,搬到了太陽底下。

    雖還未進入冬日,但近來的陽光已經(jīng)不再刺眼,空中有風(fēng),帶來桂花清幽的香味,喪批慵慵懶懶地放平四肢,放松地半瞇起了眼睛。

    殷無執(zhí)蹲在他身邊,道:“日后不要再麻煩十六,他有自己的職責(zé)�!�

    “他的職責(zé)就是服從命令�!�

    “不是服從這樣的命令�!币鬅o執(zhí)郁郁地讓人把桌子挪出來,在他旁邊重新拿起筆寫字,道:“這種事以后可以……交給我。”

    心情過于復(fù)雜,下筆便也有些猙獰。

    此話一出,姜悟心中對他略略高看了一些。

    殷無執(zhí),分明不過只是個小小的不堪一擊的世子,卻在試圖保護比他更弱小的人。

    明明每天都備受煎熬,水深火熱,可為了拯救不相干的人,卻還是堅持忍辱負(fù)重,舍己為人。

    可惜是個人……也不可惜,就算殷無執(zhí)跟他一樣是游魂的話,他們也只會是擦肩而過的陌生魂。

    喪批是不需要朋友的。

    殷無執(zhí)奮筆疾書,間隙看他一眼。

    每天除了睡就是吃,這樣的人生真的有意思么?

    “陛下,想不想出去玩玩?”

    “不�!�

    “看雜耍,聽大戲,還有很多南來北往的說書人,陛下有沒有出宮逛過?”

    姜悟沒有關(guān)于之前的記憶,便沒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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