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你這昏君�!币恢皇謸u著他的身體:“元太子對你那樣好,你怎可對兄長之妻抱有這樣齷齪之想法?姜悟,你,你還有臉?biāo)��!?br />
“……始亂終棄,衣冠禽獸!”
第36章第36章
自打把殷無執(zhí)召進宮來以后,姜悟還從未聽過這樣美妙的聲音。
姜悟第一次發(fā)現(xiàn),殷無執(zhí)的聲音真的很好聽,撩人心尖子似的。
他終于徹底放下了心。
像殷無執(zhí)這樣自幼被當(dāng)做正人君子教導(dǎo)長大的人,可能不太在意個人損傷與榮辱,但如果在他面前對別人做下暴行,他一定不會置之不理。
有一只手在輕輕推著他。這一刻實在太過美好,導(dǎo)致身體也成了搖籃,他的靈魂在里頭晃晃悠悠,飄然若仙。
翌日,喪批的生活一如既往,只需要一個椅子一個毯子,還有天空的大太陽,便可以心滿意足地度過一整天。
他的目光越過屋廊望著宮中的高墻,上方的琉璃瓦正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他忽然希望自己成為那細微閃爍的光。
就那樣,只是閃那么一下,猝然誕生再猝然死亡,似乎也挺好。
殷無執(zhí)到了下午才露面,姜悟已經(jīng)被服侍吃飽,在屋廊下裹著毯子昏昏欲睡。
齊瀚渺已經(jīng)跟他說過,殷無執(zhí)昨天半夜沖進了御書房,看了一夜的奏章,他的工作能力的確不容小覷,這才不過一天就把姜悟懶政的庫存給處理完了。
“陛下。”姜悟從他的語氣里聽出來,對方的聲音比往常沉穩(wěn)很多:“明日還有早朝,如果陛下想晚一些去,現(xiàn)在隨臣去御書房寫圣令�!�
姜悟迷蒙著睡眼,懶得說話。
身體很快被抱起來,殷無執(zhí)直接把他搬到了御書房,干凈利落地把紙推到他面前。
為了以后能睡好覺,姜悟乖乖拿起了筆,殷無執(zhí)一個字一個字地告訴他怎么寫,他一個字一個字地寫上。
殷無執(zhí)很快把指令收起,瞥了一眼喪喪地把額頭貼在桌上的家伙,道:“臣要出宮一趟�!�
喪批改為側(cè)臉貼在桌上,抬眼看他。
殷無執(zhí)道:“不是回家,而是有事要辦。”
殷無執(zhí)真的跟之前不太一樣了,他像是有了什么規(guī)劃似的,每一句話都變得堅定了起來。
“何事?”
金雅樓,關(guān)京第一大酒樓,出了名的宴貴不宴富。
定南王虎著臉被店小二引上了樓,門一推開,對方便立刻溜之大吉。
他大步邁進去,一眼看到殷無執(zhí),便寒著臉道:“你小子,如今成了陛下眼前的紅人,見老子都開始挑地兒,怎么,王府門檻兒配不上您抬足了?”
殷無執(zhí)笑了一下,給他倒了酒,道:“父親請�!�
定南王滿心不悅,還是沒忘往他脖子里探了探,見那里干干凈凈,才輕咳一聲緩和表情,道:“到底什么事?”
“兒子想請父親配合做一場戲�!�
姜悟怠惰懶政已經(jīng)是板上釘釘了。雖說此前殷無執(zhí)已經(jīng)派人去慰問過許多老臣,每個上了年紀的多多少少都有點畏寒,可這都是暗地里做的,老臣們固然能夠明確天子推遲早朝是為了他們,但年輕官員必有異議。
做事得做周全,哪怕只是區(qū)區(qū)一件小事。
“什么?!”定南王聽罷就要拍桌,又擔(dān)心隔墻有耳,到底是壓低了聲音,道:“你想讓爹明日上朝是假裝被晨霜滑倒,讓天子好以為了老臣身體的名義,光明正大的推遲早朝。”
他說:“簡直荒唐!自我大夏開朝以來,就沒有推遲早朝的先例,你以為這是小孩子玩過家家么?一日之計在于晨,有早朝才能叫旁國明白,我大夏百官勵精圖治,各個皆是不畏苦寒之棟梁!要把早朝推成午朝,簡直笑話!你問問百姓答不答應(yīng)?鳥兒都知道早起才有蟲吃!”
這話早已在殷無執(zhí)意料之中:“所以父親是不愿了?”
“自是不愿�!倍贤醯溃骸暗咳丈贤瓿丶艺媚惆⒛飫倓傇缙�,爹要給你阿娘梳妝,還要為她盤發(fā),中午還得送她去尋朋友玩,然后要去軍營練兵,這兩年在關(guān)京,爹都是這么干的,你若是推遲了早朝,那一大早的你阿娘沒起,爹干什么去?”
話是這個理沒錯。
殷無執(zhí)道:“可陛下如今心神受損,身體大不如前,早起需要很久才能清醒,文太后說希望孩兒留在宮里助陛下療愈。”
定南王沉默了一會兒,殷無執(zhí)道:“父親對陛下之事……”
“皇家之事我等外臣豈會清楚�!倍贤醮驍嗔怂�,道:“但不管怎么樣,早朝不可推遲,不信你去相府,或者去詢問其他的官員,沒有人會答應(yīng)這件事。”
“父親……”
“既然。”定南王再次打斷他,不容置疑地道:“根源是出在陛下身上,那就應(yīng)該從陛下身上解決。”
他揚聲,道:“相爺,您說是不是?”
一聲輕笑傳來,陳相徐徐從屏風(fēng)后步出,夸贊道:“果真瞞不過王爺?shù)难劬�。�?br />
定南王對于自己方才的表現(xiàn)相當(dāng)滿意,他雖然只是一個武將,常年在外征戰(zhàn)沒真上過幾年朝,但在這關(guān)京里的生存之道還是明白的。
他道:“陳相可贊同本王方才的發(fā)言?”
陳相緩緩在定南王對面坐下,道:“定南王所言極是。”
定南王頗為自得。
陳相道:“方才老夫也與殷戍談過此事,這推行早朝一事,確實要慎重思量�!�
定南王點頭。
“我大夏立朝以來,的確沒有這樣的先例,此前的一些帝王,也都沒有這樣的需求�!�
定南王還在點頭。
“可如今陛下年紀尚輕,竟然遭此噩運,實在是令老夫痛心,老夫認為,特事還是得特辦,否則豈不是顯得我等為臣之人,不夠妥帖?”
定南王點個不止的頭當(dāng)即停下,心里頭咯噔一聲。是啊,他只想著要從眾,倒是沒想過,小皇帝雖然是小皇帝,但那也是個皇帝,也許應(yīng)該適當(dāng)從定南王開始沉思,他這般不善謀略的武將,要在關(guān)京存活,要學(xué)的果然還有很多。
他微微坐直了一些,一臉求知地望著陳相,道:“那陳相的意思是,配合陛下?”
“正是�!标愊囝M首道:“老夫覺得,這樣既能瞞過天下,保住陛下生了心病的秘密,又能順勢而為,為陛下樹立一個寬待下臣,開明善變的好名聲。”
殷無執(zhí)望著父親的眼神里隱隱多了幾分憐愛。
定南王道:“那,明日一早,本王便依計行事?”
陳相眸色微閃,溫聲道:“定南王若是覺得沒什么不妥,老夫倒是無礙�!�
“這……”有他提點,定南王下意識開始思考:“我一個武將,滑倒,這真是,可笑,我怎么可能出現(xiàn)那種意外?這事情發(fā)生在……”
他看了一眼陳相,又把話咽了下去。
陳相看上去并未生氣,十分鄭重道:“定南王擔(dān)憂的很有道理,世人誰不知道定南王一把鋼刀使得虎虎生風(fēng),一雙鐵腿更有橫掃天下之神威,你若是在霜夜滑倒,誰會信呢?”
定南王附和地點頭。
殷無執(zhí)眼神里憐愛加倍。
“既如此�!标愊嗟溃骸按说葋G人之事,還是交給老夫這個文弱書生吧。”
定南王急忙起身,心中五味陳雜:“委屈相爺了�!�
“哎,定南王說笑�!标愊嗾硪律勒酒�,抱拳道:“陛下也并未虧待老夫,明日假摔之后,老夫今年的冬日,便可以持續(xù)休沐了�!�
“……”定南王僵著臉把他送出門,再次回身看向殷無執(zhí),道:“休沐?”
“正是�!币鬅o執(zhí)說:“孩兒從陛下那里爭取來的,假摔之人,可以休假到過年�!�
定南王一屁股跌坐在蒲團上。
“離過年,還有……兩個半月,加上元宵前的假期,三個月,不用上朝……”
本該是上朝的日子,姜悟卻一覺睡到了自然醒,睜開眼睛吃罷飯,他才知道,凌晨的時候陳相和定南王不小心被落在地上的霜滑到摔了腰,所以殷無執(zhí)直接做主,讓人宣布今日罷朝,理由是陛下要去探望兩位兩朝老臣。
姜悟迷惑地望向垂目書寫的殷無執(zhí):“不是說,就找一個人演么?”
“老師是假摔,父親是真摔。”殷無執(zhí)筆下未停,道:“臣請命稍后回定南王府,探望父親�!�
姜悟覺得此中有詐。
昨日他還在想,殷無執(zhí)終于開始有規(guī)劃地做事了,干掉自己應(yīng)該已經(jīng)在他的計劃之中,可今日殷無執(zhí)就找到了法子,光明正大的回定南王府。
他一時摸不清楚,殷無執(zhí)究竟是為了溫水煮青蛙式的討好他,還是單純?yōu)榱苏依碛珊没丶摇?br />
雖然心中千百個不愿意,但他還是道:“朕隨你一起去�!�
殷無執(zhí)頓了頓,冷冷道:“隨你�!�
天子出宮十分勞師動眾,便是隨隨便便一個小駕,都要上百護衛(wèi)隨行,姜悟窩在自己的鑾駕里,四平八穩(wěn)地出了宮城。
前方遠遠便有人開路,平民們紛紛退讓,鑾駕一來,便跪在不礙眼的地方,好奇地張望。
無他,這還是小皇帝登基之后第一次出宮。也許他也曾經(jīng)微服出訪過,但誰知道呢,反正百姓們的印象里這是第一次。
“這是干什么去?”
“聽說陳相和定南王不小心摔了,陛下這是要看他們?nèi)��!?br />
“陛下果真仁厚,居然還親自出宮探望。”有書生暗暗握拳:“我一定要努力考試,日后也要進承德殿議事�!�
“是啊�!彼砼缘睦闲悴艊@息道:“你們這一代人是何其有幸,能遇到如此關(guān)心下臣的陛下啊�!�
姜悟先是去看了陳相,殷無執(zhí)把他抱下來之時,對他道:“日后你能好好偷懶,都得感謝陳相�!�
所以姜悟來到陳相床前時,便認真地對他說:“謝謝陳愛卿。”
被蒙在鼓里的陳子琰站在一旁,神色十分復(fù)雜,這昏君多日不見,怎么好像變了個人?
他不是不愛上朝么?居然會因為父親上朝而做此感激,而這分明只是身為臣子的分內(nèi)之事。
果然,他聽到了父親溫和的聲音:“陛下放心,為陛下分憂,乃老臣分內(nèi)之事�!�
一君一臣相對無言,一旁的下人已經(jīng)無聲地紅了眼圈,這是什么感天動地的君臣情啊。
殷無執(zhí)忽然被扯了一下,陳子琰將他拽出了房門,終于有時間詢問他的安危:“你怎么樣?”
“我一切都好。”殷無執(zhí)看著他,還在想著對方也曾侍寢之事,他斟酌著用詞,道:“此前你進宮時,陛下有沒有對你做什么?”
陳子琰立刻道:“沒有,他什么都沒對我做�!�
殷無執(zhí)抿了抿唇,兩個人都隱隱有些尷尬。
陳子琰緩了緩,又道:“那你進宮這段時間,他有沒有對你……做什么?”
“……沒有。”
“真的沒有?”
“真的沒有。”殷無執(zhí)也不忘問:“你也真的沒有?”
“沒有�!�
“……”
他們不約而同地想,他一定是不想我擔(dān)心才故意這么說。
姜悟從陳相養(yǎng)傷的房間里被推出來,一眼便看到他們寂靜地站在廊柱下,他若有所思,道:“你們兩個感情真好。”
殷無執(zhí)面無表情地望著他。
陳子琰上前一步,道:“陛下,如今殷戍進宮也已經(jīng)有段時間了,您是不是也該高抬貴手……放他回家了�!�
姜悟:“?”
“定南王受傷了�!标愖隅溃骸按耸履鷳�(yīng)該也清楚吧,他身為定南王獨子,理應(yīng)留在王府照料父親�!�
殷無執(zhí)一言不發(fā)地觀察著姜悟。
姜悟暗道,這話貌似有些耳熟,當(dāng)初殷無執(zhí)進宮的時候,也是打著陳相身體不適,所以由他來替換陳子琰。
他略有所悟:“陳愛卿的意思是,讓朕放殷無執(zhí)回家……”
陳子琰嚴陣以待。
姜悟繼續(xù)未完的話:“由陳愛卿進宮替代殷戍�!�
陳子琰:“……”
殷無執(zhí):“不可以!”
陳子琰沒想到他為了自己反應(yīng)這么大,居然當(dāng)面呵斥皇帝,心中頓時涌起一股熱流。
他是文官,自幼長在繁榮的關(guān)京,身邊沒有什么明槍暗箭,頂多就是官場一些勾心斗角,所以自幼便很羨慕長在南疆的殷無執(zhí),因為他有多姿多彩的生活,有無數(shù)可以把后背交給對方的兄弟。
此前,陳子琰一直沒有經(jīng)歷過,也不明白何為患難見真情,如今他明白了。
有兄弟至此,此生足矣。
他面向姜悟,道:“殷戍愿意為了微臣進宮,微臣也一樣愿意為了殷戍……”
“陳兄�!币鬅o執(zhí)伸手把他拉了起來,臉色緊繃道:“事已至此,你就不必求他了,總歸他是不愿放我的�!�
“朕愿意。”
姜悟已經(jīng)明白,折辱殷無執(zhí)并不會起到任何效果,反而折辱他身邊的人,能得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朕可以答應(yīng),讓陳子琰換你回家一段時間�!�
殷無執(zhí)猝然瞪他,眼睛里漫出絲絲縷縷的殺機,仿佛要把他活吞了。
好兇。
喜歡死了。
第37章第37章
“好了。”姜悟覺得自己已經(jīng)電量不足,他還得趕著去定南王府:“陳子琰,你收拾一下,晚些時候,朕會派人來接你入宮�!�
這句話一出,陳子琰心中就有些后悔。
可他從未見殷無執(zhí)有這樣憤怒的眼神……他越是憤怒,就代表著越是在乎他。
只要能救兄弟出火海――
他對殷無執(zhí)道:“你放心,進宮之后,我會好好保護自己的�!�
殷無執(zhí):“。”
他大步走向姜悟,一把將椅子端起,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姜悟看了看自己懸空的雙腳,又仰起臉看了看端著他的人。
殷無執(zhí)力氣好大。
而且,他看上去真的好生氣?
這次思路準(zhǔn)沒錯了。他安心地被送入鑾駕,以后再接再厲,不愁不死。
為了防止自己在定南王府突然斷電,姜悟在鑾駕上睡了一會兒,到地方之后,殷無執(zhí)先給他把眼睛清理干凈,然后才把他抱出來放在輪椅上。
除了不慎摔到的定南王,一家人皆出來參拜迎接,還有一只渾身漆黑的戰(zhàn)犬。
它先是跟所有人一樣趴在地上,很老實,直到殷無執(zhí)一露面,才開始不受控制地搖尾巴,眼睛一直盯著自己的主人。
“平身。”姜悟的目光也落在了那只狗身上。
此前他聽過很多關(guān)于這只黑犬的傳聞,但今日一見,才發(fā)現(xiàn)也不過如此,普普通通一只大狗罷了。
他沒有在那只狗身上多做停留。
眾人進了王府,那只強作乖巧的大狗終于沒忍住,一邊嗚咽一邊沖著殷無執(zhí)竄了過來,不住地圍著他轉(zhuǎn)圈,反復(fù)蹭他的小腿。
“好了,陛下在呢。”殷無執(zhí)一邊蹲下來摸它,一邊任由它不斷頂著自己的臉,低笑著呵斥:“別鬧�!�
“讓陛下見笑了�!倍贤蹂谝慌缘溃骸鞍⒐鸫蛐【透诎�(zhí)身邊,是阿執(zhí)一手照料長大,總是形影不離,這么多日不見,可想壞了。”
姜悟平靜地望著這一幕。這只狗真黑,殷無執(zhí)在它的襯托下,顯得更白了。
殷無執(zhí)與他目光對上,又拍了拍身邊的大狗,道:“快見過陛下�!�
阿桂終于從主人身邊抬起了狗臉,同樣漆黑的眼珠跟姜悟撞在一起,又一次發(fā)出討巧的嗚咽,歡快地搖著尾巴來到姜悟面前,直接把前肢搭在他膝蓋的毯子上,親昵地拿鼻子來蹭他的臉。
姜悟目無表情地由它動作。
大狗鼻子濕漉漉的,姜悟的嘴唇都被它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