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姜悟平靜地壓在齊瀚渺身上，齊瀚渺一邊老實當著肉墊，一邊說：“沒事沒事，太后不必擔憂�！�
文太后出身常家，也是有些武功底子的，她伸手把姜悟拽了起來，單手攬著，擔憂道：“悟兒，你這是干什么�！�
沒干什么，就是累。
最后還是陳子琰上前，把姜悟搬到了一側(cè)鋪著毯子的輪椅上。
文太后傳了谷晏過來，診脈之后才放下心，道：“既然子琰還在，你便好好休息，母后先去定南王府，晚些再來看你。”
喪批望著窗外的雪，沒吭聲。
陳子琰拉過凳子坐在他身邊，聞他道：“跪下�！�
“……”殷無執(zhí)留下的天子行為分析里有這一條，他喜歡找茬，找茬的時候站著坐著都不對，必須得跪。
別跟他生氣，犯不著，順著就行。
陳子琰推開凳子，跪在他腳下，道：“殷戍走了，陛下日后有什么吩咐，跟臣說就行。”
殷無執(zhí)走了，姜悟找茬也找的很沒意思。
他思來想去，覺得自己得做一件大事，最好是讓殷無執(zhí)眼前一亮，一回來就想進宮砍了他的大事。
但現(xiàn)在跟以前又不太一樣了，殷無執(zhí)喜歡他，普通的事情可能會讓他覺得可以被饒恕。
……殷無執(zhí)為何喜歡他？
他此前做的那些事情，不惹他恨都不錯了，怎會招他喜歡。
又一次看向外面的雪。
冬日一直很冷，院子里的雪便一層一層地疊加，越來越厚，越來越厚。
那下面，始終壓著殷無執(zhí)鋪過的那層。
“朕要出去�！�
陳子琰長舒一口氣，撐起膝蓋站起來。
天子行為分析里還有寫，姜悟不愛吃飯，導致身體不太好，出去一定要防寒防凍，不然生了病會比平時更難說話。
陳子琰命人去拿了大氅和毯子，把他裹了一層又蓋了一層，這才推出門去。
走啊走，走啊走，在出宮的某條必經(jīng)之路上，遇到了一輛馬車。
文太后從里面探頭，失笑：“悟兒，可是要隨母后一起去定南王府�！�
“不�！苯驘o情地拒絕了她。
文太后搖了搖頭，陳子琰卻道：“阿執(zhí)這會兒應(yīng)該還未走，陛下真的不去見他？”
為何要見他。
他都不肯親朕。
姜悟神色沒有波瀾。
文太后便道：“那我去了，你們不要在外面呆太久，小心凍著。”
面前忽然竄過了一只雪白的貓，胖乎乎的身子極為機靈，竄出去之后，又貼到了他面前來，一下子躍上了他的膝蓋。
“……”好重。
姜悟道：“把它攆下去�！�
陳子琰剛伸手，那貓便兇巴巴地伸出了爪子，然后又黏糊糊地湊過來，親昵地蹭著姜悟的下巴。
姜悟一動不動，道：“齊瀚渺�！�
“這是，姚太后的貓。”齊瀚渺道：“奴才擔心傷了這小東西，姚太后要發(fā)脾氣�！�
姜悟與貓對視，眸光流轉(zhuǎn)。
“朕要去定南王府。”
燉了那只大黑狗，不怕殷無執(zhí)不發(fā)飚。
第46章第46章
定南王府，文太后前腳剛到，姜悟后腳便被搬了進來。
因為是突然拜訪，定南王府皆有些慌亂，只有文太后沒忍住笑了一聲：“這孩子，定是來看阿執(zhí)的，大家不必多禮�！�
話是這樣說，定南王妃還是親自迎到了院內(nèi)。
姜悟沒有理會她的寒暄，目光在院內(nèi)搜索，問：“阿桂在何處？”
定南王妃一愣。
這阿桂和阿執(zhí)，無論是形狀還是品種，相差都可大著呢。
文太后迅速反應(yīng)過來：“阿執(zhí)時常與阿桂呆在一處，看吧，他定是來尋阿執(zhí)的，不然找阿桂能做什么？”
定南王妃心中頗有些微詞。
這次殷無執(zhí)回來，雖然嘴上沒說什么，可她身為母親，對自家孩子的觀察自然比旁人要仔細，看出他心情似乎很是低落。
方才文太后也大概與她說了些情況，只是對方也不明白兩個孩子之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定南王妃難免在心中把情況夸大了一些，覺得殷無執(zhí)必然是遭受了什么不平待遇。
可對方到底是皇帝，在不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的情況下，定南王妃也不好多說什么，只問道：“不知陛下尋阿桂何事？”
這話問得有些多余，皇帝尋一只狗能有什么事。
姜悟本想坦然要吃狗肉，話到嘴邊變成了：“朕要帶阿桂回宮�！�
定南王妃沒忍住笑了：“阿桂可不能為陛下肝腦涂地�！�
這話隱隱有些針對之意，文太后輕輕扯了她一下，姜悟倒是沒聽出來，他覺得拿阿桂肝腦‘涂地’也不是不可以，就是會有些臟。
他懶得與定南王妃多說：“帶朕去見它�！�
他神色冷淡，看不出心思，這副模樣讓定南王妃不敢繼續(xù)，她壓下心中不滿，命人把姜悟帶到了殷無執(zhí)住的院子。
殷無執(zhí)已經(jīng)收拾好了行李準備出門，阿桂則正黏著他的腿轉(zhuǎn)圈，嘴里嗷嗚嗷嗚地叫著，明顯十分舍不得。
“回來給你帶臘肉吃。”殷無執(zhí)被他纏的寸步難行，低頭道：“晚點讓吳婆婆多給你弄點吃的，嗯？”
“汪�！�
“不行也沒辦法，這次出門沒法帶你，還有別人呢。”殷無執(zhí)一邊艱難地挪腳，一邊對它說：“我自然是想帶你的，可那邊太遠了，又很熱，冬日里也甚少下雪，你看你這一身毛，到那兒得熱死�！�
“汪嗚嗚�！�
“行了，撒嬌也沒用，多大狗了。”
……
陳子琰笑了一聲，道：“阿執(zhí)與阿桂關(guān)系可真好�！�
這一聲讓與阿桂互訴離別的殷無執(zhí)回神，他抬眼看到姜悟，嘴唇便不由自主地抿住了。
阿桂忽然一改咬著殷無執(zhí)衣角的賴皮樣，歡快地撲到了姜悟腿邊兒，大黑狗就地打了個滾兒，四腳朝天地看著姜悟：“汪，汪嗚。”
姜悟是可以理解人類對狗的感情的，盡管他不覺得狗能夠聽懂人類語言所表達的意思，并且覺得這些交流無關(guān)緊要。
他淡淡審視阿桂，后者一下子又竄起來，扒著他的膝蓋來舔他的臉，齊瀚渺忙道：“不可放肆�！�
但阿桂哪里懂得，它把姜悟面無表情的半張臉都舔了一遍，舔的陳子琰都一愣一愣的。
“阿桂怎會與陛下這般親近？”
齊瀚渺也是一臉愕然，并且為阿桂的行為感到了頭皮發(fā)麻。
天子金尊玉貴的臉，豈是這傻狗舔得起的。哪怕它有神犬之名，若惹了天子不悅一樣得要它腦袋。
阿桂開始咬姜悟的衣服，往殷無執(zhí)的方向拉。
姜悟就跟塊破布似的，一只狗都能輕易把他拽下去。他今日披了淺灰色的斗篷，帶著毛邊，圍脖和帽子也都是毛茸茸的，被阿桂這么一拽，整個人頓時從椅子上開始往下滑，原本高出椅背的腦袋很快跟圍脖和帽子擠在一處，只剩下頭毛的黑與貂毛的白，金尊玉貴的臉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
陳子琰和齊瀚渺同時伸手，重新把他拉上來，阿桂松口，沖他們叫：“汪！”
這么大一只狗，兇起來還是蠻嚇人的。
兩人再次同時收手，阿桂便又來咬姜悟的衣服。
殷無執(zhí)沉聲低喝：“阿桂，松開�！�
阿桂很委屈地嗚咽一聲，趴在了姜悟腳邊。
殷無執(zhí)又喊：“過來�！�
阿桂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姜悟，一邊汪嗚，一邊不滿地走了過去。
姜悟臉上的帽子沒人扶，只有半只眼睛可以看到外面，他平靜地看著大黑狗，道：“朕要帶它回宮�！�
齊瀚渺后知后覺，伸手把擋住他臉的帽子扶回他的頭頂，暗道陛下不愧是陛下，如此儀容不端的情況下，語氣與行為竟然不見半點慌亂。
殷無執(zhí)道：“阿桂不通人事，不便入宮�！�
要的就是它不通人事，若是不慎犯了過錯，正好燉了喝湯。
“朕要它入宮，它就得入宮�！�
殷無執(zhí)目光晦暗：“臣不會允許阿桂入宮。”
姜悟瞥他。
有意思。
殷無執(zhí)如今倒是比之前認真多了，相信燉了這只狗之后，他會更認真的。
姜悟道：“來人，把那只狗網(wǎng)住，帶回宮去。”
齊瀚渺輕聲提醒：“護衛(wèi)們都在外面�！�
“傳進來�！�
齊瀚渺：“……”
他猶猶豫豫地走開，陳子琰左右看了看，輕咳一聲，道：“陛下，臣……”
“你去逮狗�！�
陳子琰：“�！�
殷無執(zhí)又道：“屋里去�！�
阿桂對陳子琰叫一聲，扭頭竄進了屋子里。
陳子琰嘆了口氣，只好追了上去。
殷無執(zhí)的院子里也有一株新桂，這會兒已經(jīng)掛滿了白雪，風一吹，就簌簌地往下落。
在陳子琰扒著窗戶喚狗的背景下，殷無執(zhí)靜靜看了姜悟良久，才冷冷出聲：“你又想做什么，有什么不滿盡管沖我來，關(guān)阿桂什么事�！�
姜悟轉(zhuǎn)動眼珠去看陳子琰抓狗，對他不置可否。
殷無執(zhí)道：“它只是一只狗�！�
可惜生成了殷無執(zhí)的狗。
殷無執(zhí)上前兩步，道：“怎么，是陳兄伺候的不夠周到，我不在關(guān)京，你連我的狗都不放過�！�
姜悟沒聽懂他的意思。
殷無執(zhí)已經(jīng)停在了他面前，居高臨下地凝視他，語氣里隱約可聽出幾分惡意：“阿桂能做什么，暖床，喂飯，還是侍寢？”
姜悟看出他的情緒，直接仰起臉，平平無奇地說：“燉湯。”
殷無執(zhí)的手背一瞬間躍起青筋，強忍住把他脖子擰下來的沖動，道：“你敢。”
有了殷無執(zhí)這句話，姜悟就很放心了。
他淡定地合上了眼眸。
殷無執(zhí)像被激怒的猛獸，呼吸粗重，他在姜悟面前徘徊了兩步，又轉(zhuǎn)回來，道：“你想要什么？”
姜悟想了想，好像沒什么想要的。
“你想要我親你，是么？”
姜悟目光定在他的嘴唇上，殷無執(zhí)嗤笑了一聲，眼睛里滿是譏諷：“這么想？陛下，到底是我喜歡你，還是你喜歡我呢？”
姜悟依舊盯著他的唇，語氣漫不經(jīng)心：“都行。”
都行，就是無所謂。
委實可笑得很，虧他如此真情實感的關(guān)心他，體貼他，可事實上，姜悟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殷無執(zhí)氣笑了。
他眼角泛起了若隱若現(xiàn)的紅，鴿血似的一點，稍縱即逝。
“好。”他頷首，對姜悟道：“晚上，你自己出宮來，你要什么，我便給你什么。”
“不�！�
“不�！币鬅o執(zhí)雙手撐在輪椅兩側(cè)，欺身湊近他，溫熱的呼吸噴在他的臉上，濕漉漉的睫毛無聲地微顫，低聲道：“我會帶阿桂一起走，你休想碰它一根毫毛。”
姜悟有些后悔，不該來那么早，應(yīng)該等殷無執(zhí)走了之后。
他道：“齊地很熱。”
“那是我騙阿桂的，陛下的腦子當不會如狗一般吧？”
殷無執(zhí)居然罵他。
姜悟道：“你該死�！�
殷無執(zhí)的嘴唇在他唇畔碰了一下。
姜悟：“？”
呼吸交纏，殷無執(zhí)克制道：“晚上，出宮來�！�
姜悟道：“累�！�
“……這是我在關(guān)京的最后一晚。”
“現(xiàn)在�！�
“現(xiàn)在不行�！�
“現(xiàn)在�！�
“不行�！�
“現(xiàn)在�！�
殷無執(zhí)直起身子，回頭看了一眼已經(jīng)進屋里去尋阿桂的陳子琰，然后轉(zhuǎn)身把姜悟端出了小院。
姜悟全程盯著他的嘴唇，說：“這里�！�
殷無執(zhí)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漆黑的眸子又變得潮乎乎：“光天化日，你要不要臉。”
喪批不需要臉。
齊瀚渺已經(jīng)叫來了護衛(wèi)首領(lǐng)仇煜汀，還有若干護衛(wèi)跟在后面，姜悟一點兒眼神都沒有分給他們，他問端著自己的殷無執(zhí)：“你要帶朕去哪兒�！�
“閉嘴�！�
殷無執(zhí)端著他藏身在一塊石頭后面，輪椅傾斜，姜悟的腦袋磕在他胸前，殷無執(zhí)低頭看了一眼，等到齊瀚渺等人過去，又把輪椅放在地上，將他推回去靠著椅背。
再次端起來，進入了一間柴房。
柴房門被合上，殷無執(zhí)回過身來。
姜悟的下巴被他的手捏起，殷無執(zhí)道：“你追到定南王府來，不就是想要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