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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定南王呼吸粗重,道:“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他站在窗前回身看殷無執(zhí),又道:“你還敢坐��!”

    殷無執(zhí)沉默地站了起來。

    定南王胡子都在發(fā)抖:“你跟陛下,伉儷情深?”

    殷無執(zhí)看他一眼。

    定南王拿手指指著他:“你跟陛下,私定終身?”

    殷無執(zhí)又看了他一眼。

    定南王一腳踢翻了椅子,抽出腰間長鞭便朝他揮了過去,殷無執(zhí)不躲不避,臉頰被鞭子掃過,頓時抽出一道血痕。定南王動作一頓,抑制不住怒火:“陛下身邊那么多婢女,需要你去解貴妃嬌?!殷無執(zhí),你腦子呢?!”

    “孩兒心悅陛下�!�

    “陛下心悅你嗎?!”定南王道:“你在他眼中算什么東西,你想沒想過?他中了貴妃嬌為何要喊你去,你是男寵嗎?!”

    “此前孩兒不知貴妃嬌是何物�!�

    “那你知道了為何還不跑?!”

    殷無執(zhí)捏緊了手指:“孩兒,不想別人碰陛下。”

    第二日陽光很好,姜悟一大早便又被叫醒,沐浴焚香,再次被抬到了空聞的禪房里。這一次,老和尚沒有要為他解惑,而是開口就跟他說民生,說孝道,說責任。

    姜悟聽著聽著又睡著了。

    如此這般又過了幾日,殷無執(zhí)一直沒被放出來,姜悟也就一直沒見他。

    這日,他從空聞房中醒來回到自己的院里,忽聞耳邊有人重重咳嗽了一聲。姜悟沒有理會,接著,又是一連聲很重的咳嗽。

    武侯實在聽不下去,開口道:“昨日有人給世子下毒,是怎么回事,查清楚了么?”

    定南王終于放過了自己的嗓子,冷著臉道:“還在查�!�

    “世子現在怎么樣了?”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定南王道:“我公務纏身,也無法去看他�!�

    “可憐的孩子�!蔽浜钫f:“自打被關起來,不是有人給他下毒,就是有人要刺殺,也不知究竟得罪了誰�!�

    “停�!苯虺雎�,接著道:“去看殷無執(zhí)�!�

    關殷無執(zhí)的地方有人把守,姜悟到地方的時候,對方正坐在窗前看書。

    輪椅碾過地面發(fā)出聲響,殷無執(zhí)抬起了頭。

    他長發(fā)有些凌亂,臉色也有些蒼白,??麗銳氣的臉龐看上去有些陰郁。

    但只是一瞬間,他的眼睛便亮了起來:“陛下!”

    他站起來,抬腿就要翻窗。意識到門口有人在看守,又默默把腿放了下去。

    守衛(wèi)打開房門,殷無執(zhí)已經來到了門前,齊瀚渺自覺地讓出了位子,讓他把姜悟推了進去。

    殷無執(zhí)把他推到窗前小桌,又轉身從一側端出花糕,道:“文太后送來的,還沒吃完,陛下餓不餓?”

    姜悟看向他臉上的鞭痕。

    殷無執(zhí)嘴角揚了起來,把花糕掰下一塊送到他嘴邊:“吃一口�!�

    姜悟張嘴,花糕落在舌尖,香甜微涼。姜悟含著,一直等到化開,才吞下去。

    殷無執(zhí)臉上笑意加深:“陛下吃了臣喂得花糕,這可是第一次,不用哄就乖乖吃掉了。”

    姜悟還在看他臉上的傷,剔透的眼珠對上他的雙目。

    殷無執(zhí)抬手摸了一下,道:“別擔心,不礙事。”

    “刺客�!�

    “不是�!币鬅o執(zhí)又掰了一口喂進他嘴里,道:“小傷而已�!�

    姜悟再次吞下,才道:“中毒了�!�

    “沒中毒,臣一眼便發(fā)現了端倪,直接把人摁住了。”

    “是母親�!�

    殷無執(zhí)眸子暗了暗,道:“不知是何人�!�

    “看不出�!�

    “哪有那么容易看出來�!币鬅o執(zhí)一邊說,一邊喂他,一塊一口就可以吞下的花糕被他掰了三四份,喂貓似的塞進姜悟嘴里:“不要急,總會查出來的。”

    姜悟看了他一陣,眼神忽然恍惚了一下。

    殷無執(zhí)敏銳道:“怎么了?”

    “頭�!币鬅o執(zhí)道:“沒有臣陛下可怎么辦�!�

    他起身走過來,力道適中地給姜悟揉著額頭,道:“怎么好好的頭疼起來了?”

    “嗯……”

    殷無執(zhí)松手,道:“還是疼?”

    “嗯。”

    “是不是沒睡好,被床硌著了還是……”

    “和尚�!�

    “和尚說了你不愛聽的話�!�

    “嗯�!�

    “陛下沒封閉五識?”

    “木魚�!�

    “木魚吵人啊�!币鬅o執(zhí)說:“真氣人,臣晚上去把那老和尚毒啞好了�!�

    姜悟:“?”

    殷無執(zhí)也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他頓了頓,伸手撥了一下他烏黑的長發(fā),道:“開玩笑的。”

    他在姜悟面前蹲了下來,拉住他潔白的手,垂著睫毛道:“陛下有沒有想我?”

    姜悟不想回答不必要的問題。

    殷無執(zhí)親了一下他的手指尖,將他的五指放在臉上,道:“你吃得好么?”

    “不�!碧侍筮是不許他吃蛋羹,每日只吃白粥,雖說換上了好的米粥,可到底是由奢入儉難,他想念蛋羹的滑嫩與鮮香。

    “陛下想吃,臣可以去弄�!币鬅o執(zhí)道:“晚些時候,臣便偷溜出去,他們發(fā)現不了�!�

    “不�!�

    “陛下怕臣挨打?”殷無執(zhí)又笑了一下,卷翹的睫毛透出幾分雀躍:“陛下,還是在乎臣的,對吧?”

    姜悟只是看著他。

    睫上的雀躍逐漸隱去,殷無執(zhí)眼尾泛了紅:“不在乎么?”

    “殷無執(zhí)�!苯蛘f:“你發(fā)現了什么�!�

    “發(fā)現什么?”

    “關于母親。”姜悟說:“不要撒謊�!�

    “臣什么都沒發(fā)現�!�

    姜悟的目光掃過全屋。這個屋子比他住的那個小太多了,連三分之一都沒有,但殷無執(zhí)是戴罪之身,其實這樣也正常。

    他道:“送朕出去�!�

    殷無執(zhí)握緊了他的手,道:“如果那日陛下中貴妃嬌,臣沒有去,是不是別人也無所謂?”

    確實無所謂。姜悟也是后來才知道,那日自己中了藥,其他任何人其實都可以為他紓解。

    “真的無所謂么。婢女沒關系,太監(jiān)也沒關系,不是我也沒關系?”

    姜悟不明白他為何要糾結這種問題,畢竟那日去的是殷無執(zhí)。

    他道:“你很在意。”

    “我不該在意么?”殷無執(zhí)眼尾越來越紅:“中藥的時候,你一直喊殷無執(zhí),好了便不管我了,也不差人來瞧我――”

    話音戛然而止。

    又不是深宮怨婦,抱怨什么。

    姜悟道:“朕來了�!�

    “來了,就只是問姚太后的事,問完就要走�!�

    “……”姜悟看他臉上的疤。

    殷無執(zhí)道:“你沒問。”

    “眼神問算什么問�!�

    “我自然要說不礙事�!�

    “我說了是誰,你會幫我抽回來么?”

    姜悟:“找人�!�

    “……”找人幫他抽。殷無執(zhí)道:“真的?”

    “�!�

    殷無執(zhí)把輪椅轉過來,然后伸手環(huán)住他的腰,把臉放在他膝蓋上,道:“我想你。”

    姜悟垂眸看他的黑腦袋。

    “這幾日,我過的很不開心。”

    “我爹知道我去給你做解藥,他很生氣,一直挖苦我,說你不喜歡我,說任何人都可以解貴妃嬌,我還非得上趕著……其他人也嘲笑我,說你根本不在乎我,就是單純在玩弄我,我還巴巴的跟狗似的讓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姜悟:“�!�

    “陛下。”殷無執(zhí)說:“如今,所有人都知道我與你的關系了�!�

    “太皇太后,文太后,姚太后……我爹,武侯,左昊清……他們都知道,我就是一個玩物�!�

    姜悟耷拉著眼皮。

    難怪今日一過來,他戾氣那般大,還要去毒啞老和尚。

    這個家伙,到底是小白兔還是大灰狼。

    “我是么?”殷無執(zhí)的下巴壓在他的膝頭,仰起臉來望著他,道:“是不是�!�

    “不是�!�

    殷無執(zhí)翹起唇角,雀躍重新回到睫毛上:“真的?”

    “嗯�!�

    殷無執(zhí)繼續(xù)捏著他的手,將他的手指放在下巴下,姜悟的手指可以感覺到他說話時震動的喉嚨:“陛下有沒有想我?”

    “�!闭娴暮脽o聊。

    “反正,如今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你的人了�!币鬅o執(zhí)道:“你中了貴妃嬌,也是我解得,等這次從廟里回去,怕是沒有姑娘會要我了。”

    姜悟道:“朕可以賜婚�!�

    殷無執(zhí)臉色一僵,嗓音陰森:“賜婚?”

    “沒人敢不要你�!�

    “……”殷無執(zhí)不知該感動還是該生氣,他道:“貴妃嬌那日,你我該做的都做了,你還要把我塞給別人?”

    姜悟也不懂什么是該做的,什么又是不該做的。

    他道:“你若是想……”

    “我想留在你身邊�!币苍S是貴妃嬌給了他勇氣,殷無執(zhí)道:“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姜悟想了想:“殷無執(zhí)�!�

    “阿執(zhí)�!�

    “�!苯蛘f:“貴妃嬌是意外�!�

    “便是沒有貴妃嬌,你也要我侍寢過�!�

    總歸殷無執(zhí)已經是他的人了,這個沒法賴。姜悟想了想,又道:“朕家里有皇位要繼承�!�

    殷無執(zhí)面無表情,道:“臣聽不懂�!�

    “朕總會有妃子的�!�

    殷無執(zhí)眉眼漆黑,寂寂地望了他一陣,才重新笑了一下,道:“臣自然不是不識大體之人。”

    第64章第64章

    姜悟離開的時候沒有回頭。

    卻很明確地感覺到,殷無執(zhí)的視線如影隨形,一直跟著他到拐角處。

    姜悟問齊瀚渺:“你可聽說什么風言風語�!�

    齊瀚渺遲疑:“陛下的意思是……”

    “朕和殷無執(zhí)�!�

    齊瀚渺看了一眼他的表情。他不是殷無執(zhí),很難通過姜悟那雙沒什么波動的眼神看出他在想什么,只是隨口一提,還是準備問罪。

    “倒的確是有些�!�

    “說來聽聽�!�

    其實也就跟殷無執(zhí)說的差不多,嘲笑他堂堂一個少將軍被皇室拉去解貴妃嬌,那話里多多少少帶著點鄙夷與看笑話的意思。

    大抵都看準了他是會被拋棄的那一個。

    姜悟到底是天子之軀,身邊要什么樣的男人女人沒有,還能缺一個殷無執(zhí)?他若是與其他武將一般好好拿武藝服人也就罷了,把自己淪落到以色侍人的地步,委實過于沒出息了。

    “聽說鷹軍對世子的行為也有些不滿,主將行為關乎全軍顏面,大家都覺得臉上蒙羞�!�

    “�!�

    人類何時才能分清,所謂蒙羞不過是庸人自擾。

    以及嘴碎別人除了讓自己變得低級之外并不會有任何實際的好處。

    可,也許這就是人吧。因為是人,難免就會在乎這些有的沒的,哪怕是未來的帝王殷無執(zhí),也不可避免的在乎。

    姜悟把眼睛閉上,沒有再出聲。

    他沒辦法去改變這個世界,也懶得去改變任何人的看法,只能希望殷無執(zhí)能夠自我調解了。

    這也許會是他成長路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去見姚太后�!�

    這句話說出來,齊瀚渺驚疑不定地看了他好幾回,發(fā)覺他只是喪喪地沒有繼續(xù)出聲,這才默默把他帶到了姚姬的院子。

    聽到他的到來,姚姬當即放下了被罰抄的經書,兩步從室內沖了出來。也許是為了遮掩左額頭的傷疤,姚姬戴上了護額,在寺內穿著也很簡樸。

    她親自把姜悟推到了室內,屏退一干下人,驚喜道:“悟兒,你來看母親了�!�

    “不要再動殷無執(zh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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