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就說是四殿下賜名�!币鬅o執(zhí)理所當然道:“等我長大了,學好本事,就回來找殿下,一生為殿下效力。”
“不必改名。”
“我喜歡,喜歡殿下……賜名�!�
秋風襲來,金桂發(fā)出甜香。小殷無執(zhí)一瞬不瞬地望著原身,直到……
“跳�!�
“什么?”
“跳�!�
已經(jīng)醒來的殷無執(zhí):“……”
他遲疑地把姜悟扶抱起來。
天子一天天的,沒什么大用,事兒倒是不少,大清早的,非要人抱著跳。
他皺著眉,從這邊,跳到那邊,再從那邊,跳回來。
姜悟被顛醒了。
一眼就看到了殷無執(zhí)眼角的紅痣。
姜悟:“。”
他腦袋直接往后耷拉下去,無機的眸子一動不動,恍若死不瞑目的尸體。
齊瀚渺歡天喜地的聲音從外面?zhèn)鱽恚骸疤侍笥辛�,佛祖顯靈,陛下心病終于好轉,命我等立刻準備,明日便啟程回宮。”
滿臉笑容在進入屋內(nèi)之后消失無蹤。
齊瀚渺慢慢走過來,小心翼翼托起天子的腦袋,因為動作太輕,一下子沒托起來,腦袋重新掉下去,隨機蕩了一下。
“……怎會如此�!彼匦掳烟熳拥哪X袋捧起來,痛心道:“陛下,這又是怎么了?”
第74章第74章
姜悟被重新放回了床榻上,無機的眼珠讓他看上去就像一個假人。
他說喪就喪,從早上到下午,連一口水都沒喝,更別提吃飯了。齊瀚渺心疼不已:“奴才去稟報太皇太后,咱們再待幾天�!�
殷無執(zhí)道:“還是早日回宮吧�!�
早點回去,也好早日處置姚姬的事情,這件事不解決,他心中總有疙瘩。
齊瀚渺見姜悟沒有意見,便點頭答應,道:“奴才再去給陛下?lián)Q一份熱飯。”
他離開之后,殷無執(zhí)重新把姜悟抱到了屋外,一夜不見,院子里的桃花又開了不少。殷無執(zhí)道:“陰天了,怕是晚上要下雨�!�
姜悟不動,他便挑起姜悟的下巴,道:“看,天上有烏云�!�
姜悟睫毛抖了一下,終于有了反應。
如殷無執(zhí)所說,天空已經(jīng)變得陰沉沉的。烏云的顏色卻并非完全一樣,而是有的深有的淺,遠處還有一大塊正被風吹著往這邊來。
殷無執(zhí)剛入宮不久就發(fā)現(xiàn)姜悟有看天的愛好,如果沒有人打擾,他甚至可以一動不動地坐在廊下看上大幾個時辰。
殷無執(zhí)摸了摸他的頭,道:“陛下,若是有什么不開心,可以告訴臣�!�
姜悟覺得自己沒有什么不開心,他只是單純的喪罷了,喪批的日常就是喪,喪的時候根本不需要原因。
殷無執(zhí)在他面前蹲了下來,道:“是不是昨天,臣抱陛下太緊,讓陛下不舒服了?”
不是的。雖然喪批也會下意識追求更舒服的姿勢,但其實大部分情況下的難受他都可以躺平接受。所謂舒適不會讓他感到歡喜,所謂難受也不會讓他感到厭煩。
殷無執(zhí)取出胭脂盒,道:“這個,陛下還要不要?”
精致的縷空圖案在姜悟面前晃過,也沒有引起他的絲毫興趣。
他下意識回憶殷無執(zhí)涂了唇脂的模樣,還有被他親吻的時候。姜悟可以感覺到很舒服,舒服到可以感受到歡愉的程度,但其實,如果沒有的話,好像也沒什么。
很好奇桃子吃起來是什么味道,但仔細想想,吃不到也不會影響什么。
如果就此死去,重歸游魂,也并不會感到遺憾。
殷無執(zhí)把盒子收回來,看了他一會兒,然后拉過凳子坐在他身邊,湊過來在他臉頰親了一下,道:“陛下�!�
再親一下:“陛下�!�
從他臉頰親到嘴唇,“陛下,看著臣。”
最終,他還是不得不伸手,把姜悟的腦袋轉向自己。那雙剔透的眼睛重新恢復了無神與死寂,仿佛昨日的一切都只是他做的一場夢。
在姜悟心里,他依舊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陛下……”殷無執(zhí)張嘴,想說點什么誘惑他�?伤l(fā)現(xiàn)自己根本找不到任何能引起他波動的言語。
姜悟很少對什么東西有起伏,人也好,物也好。昨日他分明能夠感覺到姜悟喜歡他,對他有了感覺,但只是一夜過去,一切悸動便都消失了。
“明日就回去了�!彼f:“待會兒泡個湯,好好休息。”
晚飯時候,姜悟從終于感覺到餓了,他勉強吃了幾口豆花,殷無執(zhí)便立刻命人備了熱水。寺廟里沒有暖池,便讓人搬了寬大的木桶進來,在里面注滿熱水,之后,姜悟被他寬下衣裳,放了進去。
他在寬大的桶里伸直雙腿,然后緩緩朝下滑去,一只手托起了他的腦袋,道:“太小了,飄不了,小心嗆水�!�
殷無執(zhí)拿了木枕頭墊在他腦后,把他長發(fā)挽起來,道:“我父親,也時常會幫母親挽發(fā),此前在南疆,他還親自為母親量身定做了一個長木桶,也是像這樣,在水里放上木枕�!�
姜悟有聽過定南王夫婦關系很好,也許正因為定南王是個癡情人,所以才會養(yǎng)出殷無執(zhí)這個執(zhí)念深重的孩子。
姜悟不理他,殷無執(zhí)也不生氣,他挽起袖口,拿毛巾給他擦身,道:“你只是不習慣做人,等以后習慣了,就會感覺到做人的好,往后我會一直陪著你,就像父親陪著母親那樣�!�
殷無執(zhí)看他,姜悟只是垂著睫毛,看著他放在水里的手。
殷無執(zhí)的手很好看,在水中的時候顯得尤其的白,和他膝蓋的顏色相得益彰。
都被熱水泡得有些泛紅。
殷無執(zhí)低聲道:“犄角也要清理干凈。”
姜悟:“?”
他:“!”
“殷無執(zhí)。”
殷無執(zhí)抬眼,道:“陛下,終于愿意搭理臣了�!�
姜悟想往上,但這個桶正好可以讓他伸直雙腿,就像是將他卡在了里面,要起來至少得扒著桶邊。
他懶,便命令:“不要動。”
這面條皇帝,自己懶得跟一坨似的,整日里脾氣還挺大。殷無執(zhí)沒有聽。
姜悟:“殷無執(zhí)。”
他動了動腳趾,撐起身子往上,又被殷無執(zhí)握著腳踝拽了下來。
姜悟:“……”
“陛下把臣當什么?”
姜悟一只腳繃直,另一只手傾斜著縮起來,又陡然蹬回去,擰眉道:“殷無執(zhí)�!�
“殷無執(zhí),對陛下來說是什么呢?”
“殷無……”他的聲音被一聲哼唧打斷,淚汪汪地看了過來。殷無執(zhí)問:“是什么�!�
他眸色有些晦暗,一種熟悉的戰(zhàn)栗在姜悟周身蔓延,他膝蓋相貼又分開,剔透的眼珠子被攏在霧氣里,看上去有些迷茫:“你想,是什么。”
眼前陰影壓下,殷無執(zhí)由上而下地望著他,道:“臣想跟陛下長相廝守,白頭偕老。”
“你想,做,皇后�!苯蛑父共吝^木板,不受控制地顫聲道:“你又不是女……嚶。”
一刻鐘后,面條皇帝被重新搬回了床上。
他困的眼睛都開始迷蒙起來。
他對人類的認知到底還是過于膚淺,只以為日�;顒硬艜a(chǎn)生疲憊,這會兒才發(fā)現(xiàn),隨便被活動一下也一樣會產(chǎn)生更深的疲憊。
殷無執(zhí)虛虛伏在他身上,湊過來親了親他的臉頰,道:“陛下,又想睡了?”
“哼�!�
殷無執(zhí)總算從他臉上看到了幾分人氣兒,他撫了撫姜悟被水打濕的鬢角,滿意道:“陛下,答應讓臣做皇后了�!�
姜悟從鼻子里發(fā)出一個氣聲。
“不答應也沒關系�!币鬅o執(zhí)說:“只要能陪在陛下身邊,臣不在乎名分。”
姜悟昏昏沉沉地想,殷無執(zhí)陪在他身邊這么久了,好像也的確沒求過什么,上回貴妃嬌的事情,他明明受了那么多風言風語,最終也還是沒強迫他表什么態(tài)。
……殷無執(zhí)這樣喜歡一個人,一定很累吧。
一個時辰后,姜悟不這樣想了。
他覺得自己更累。
他睡了過去,但很快被外面的動靜驚醒了。果如殷無執(zhí)所說,外面下起了雨,滂沱的雨水之中,還有雷聲滾滾的轟隆聲,這場山雨下的很大,但很快,身邊的人起來了。
姜悟沒有動,殷無執(zhí)豎起耳朵。
電閃雷鳴中,傳來斷斷續(xù)續(xù)的聲音:“有刺客――!”
接著,是刀劍碰撞之聲。
殷無執(zhí)迅速披上衣服,他看了一眼姜悟,準備出去的腳步又停了下來。
姜悟清楚,他應該是在擔心定南王。畢竟刺客進了寺里,往好了說,是他們偷偷溜進來的,守寺的人還沒發(fā)現(xiàn),往壞了說,那就是定南王和武侯可能已經(jīng)負傷了。
電閃雷鳴的天氣,整整近一個月的相安無事,加上明日就可以啟程回宮,相信今晚很多人都多多少少會有些懈怠。
這刺客倒是很會挑時間。
殷無執(zhí)來回踱步,呼吸急促。
這邊小院始終很安靜,顯然是他判斷大部分混亂似乎都聚集在太皇太后那邊。但院外已經(jīng)響起了重兵靠近的聲音,應當是太皇太后發(fā)現(xiàn)了異樣,命人趕過來保護姜悟了。
他快步走了出去,準備去詢問發(fā)生了何事,剛跨出房門,一道黑影就猛地朝他撲了過來,殷無執(zhí)手無寸鐵,偏頭躲過這一擊。
與此同時,又有幾道人影沖了過來,很快向那人發(fā)起了進攻。
姜悟的暗衛(wèi)都是戴著面具,而刺客則面覆黑布,很容易分清。
但蒙面人也越來越多了。
門外剛到的官兵也加入了戰(zhàn)斗之中。
雨水嘩啦作響,吵得人耳膜都在疼,殷無執(zhí)迅速退回了房內(nèi),來到床邊,從他出門遇刺,到再回來,前后沒有超過半刻鐘,可床上的人,卻失去了蹤影。
姜悟正被人扛著在暴雨中飛奔。
他疲憊至極,滿心吐槽。
這一屆的刺客真的好笨,想劫持他卻不知道破窗而入,明明殷無執(zhí)一出門這家伙就站在窗外了,卻一直磨磨唧唧不知道在想什么,還要他披上衣裳親自打來窗戶。
趙澄這會兒也是滿心微妙與詭異。
他當年其實跟姜悟打過交道,很清楚對方武功極強,本來準備先從窗口丟個熏香進去把人迷暈再下手,卻沒想到這廝居然迷迷瞪瞪地自己來開窗,正好跟他撞到。
看來苦言那家伙并沒有背叛他,姜悟因為患了木偶困困癥,如今真的跟嬰兒一樣柔弱易碎。
他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姜悟被晃得頭暈,很快又睡了過去。
又一次醒來,是因為吵鬧的暴雨一下子遠去了。
有人道:“門口掩好,孤不想再看到這里有別人的腳印�!�
姜悟被直接丟在了地上,他面條似的,癱得很安然。
渾身已經(jīng)被淋透了,但因為前半夜剛剛被殷無執(zhí)活動過,起身的時候只披了一件外衫,被往地上一扔,兩條腿便露出了一截。
趙澄盯著那白生生的腿看了片刻,又伸手把他夾起來,直接丟進了巖洞中的溫泉里面。
姜悟猝不及防吸了一大口水,他想咳嗽,但更多的水涌進了他的鼻腔,他不受控制地張了一下嘴巴,整個人都興奮了起來。
要死了,終于要死了。
不管這個刺客是誰,待他重歸游魂,去見了殷無執(zhí)之后,一定要好好感謝對方全家。
水邊,正準備換衣服的趙澄目光詭異地望著姜悟。
這個……木偶困困癥,居然真的會讓人失去求生欲。
他顧不得脫了一半的衣裳,伸手便來抓姜悟,但姜悟已經(jīng)從這邊沉到了那邊這池子太大,趙澄一把沒抓住他,不得不跳進來,雙手把他抱出水面。
姜悟的臉已經(jīng)因為窒息而有些發(fā)青。
趙澄眉頭狠狠抽了幾下,直接將人放在池邊,托起他的后背,以內(nèi)力逼出了他肺腑積水。
姜悟都已經(jīng)能夠明顯感覺到靈魂離體了,卻猝不及防地又被拽回來,嗆咳著吐了好幾口水。
“來人,去傳苦大醫(yī)�!壁w澄重新環(huán)住姜悟,陰沉著臉道:“再去拿身干凈衣裳,別讓他染了風寒�!�
他再低頭來看姜悟,陰沉的臉便更加陰沉。
本想抓人回來交換回母親,順便折辱一番,可如今……
趙澄越想越怒,額頭躍起青筋。
姜悟也是沒想到,在刺客手下居然還是死不成,他累得不行了,決定先無縫切換到睡眠狀態(tài)。
谷晏來到的時候,姜悟已經(jīng)被換上了干凈衣服,在趙澄的床榻上躺下來,趙澄則正負手站在床邊,一動不動地盯著他。
谷晏眸色微暗,躬身道:“參見殿下�!�
“他睡著了。”趙澄開口,扭曲的臉龐里充滿著無能狂怒,他克制道:“他居然在孤這個敵國太子手下,睡著了。”
谷晏默默上前,看了姜悟一眼,扎心地道:“睡得,還很香呢�!�
第75章第75章
暴雨下了一整夜,到了第二天早上都沒停。
姜悟一大早就被人叫醒,他迷茫開眼,便對上了一雙熟悉的眼眸。
之所以覺得熟悉,是因為他每次照鏡子的時候,都能看到這雙眉眼。
殷無執(zhí)說的對,如果只露出這雙眉眼的話,應該沒有人會懷疑這不是姜悟。
他立刻意識到,這是原身的同母異父的哥哥,敵國太子趙澄。
“醒了�!壁w澄道:“餓了么?”
他想到殷無執(zhí),也總喜歡這么問他。
“你應該知道我是誰�!壁w澄道:“四年前,我們打過交道,如果不是你的話,齊王還抓不了我�!�
難怪他對原身這么大怨氣,原來他此前被抓,也有原身的功勞。
姜悟想了想,道:“趙澄�!�
“也許叫哥哥更合適�!�
“敵人�!�
趙澄笑了:“你還知道我是敵人�!�
他看著姜悟的眼神里帶著幾分隱隱的怨恨,但很快,他便起身,道:“我請你來這里……”
“綁�!�
“孤綁你來這里�!壁w澄沒有跟他動怒:“是想要你配合,救出母親�!�
“不�!�
“你拒絕,孤就……”他想起姜悟不怕死,頓了頓,才道:“我知道你生病了,我可以治好你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