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這場死亡,他蓄謀已久。
她捂住傷口,淚水與血色齊涌。
箭頭刺穿姚姬胸口的時候,姜悟明顯感覺到了一股劇痛。
但他還是重重地,把箭頭推了進去。
他不是原身,所以殺死這個女人沒有任何痛苦,如果沒有母親這層關(guān)系,姚姬對于原身來說是仇人�,F(xiàn)在,他對于姜悟來說,就只是尋死的工具罷了。
除此之外,別無他用。
他被人接住,目光對上那雙黑霧籠罩的眸子,看清了他眼角的那枚紅痣。
不再是若隱若現(xiàn),而是真真正正地長了出來。
那枚痣,比針尖大一點,可因為顏色鮮紅,映襯著他整張??麗的臉,一瞬間變得魅惑起來。
“真是的,怎么總是要這樣惹我難過。”
姜悟嘴唇動了動:“我,我不知道�!�
他的反應(yīng)比姚姬遲鈍一些,但終究有血漫了出來。
殷無執(zhí)的手掌接著那一汪血,聲音很輕:“你說什么�!�
“我只是想,給姜悟,報仇……她,她壞�!彼鲋e:“她給我下,共生,蠱�!�
“原來,你什么都不知道。”
姜悟艱難地點頭。
更多的血從他喉間漫了出來,順著殷無執(zhí)的掌紋流淌在地上,濃稠得到血拉出了絲,看上去觸目驚心。
他想告訴殷無執(zhí),他不知道自己殺了姚姬會死,他只是在給原身報仇,這個女人真壞,居然給自己兒子下共生蠱。
他想說,這一切都只是一個意外。
好像這樣殷無執(zhí)就不會再因為他的死亡而痛苦,不會再受到傷害。
“你……”他抬手,手掌被他握住,粘稠的血也染上了他的手上:“你的姜悟……”
他想說,殷無執(zhí)的痣長出來了,那這一切可能就跟他想的一樣,他死掉了,原身,也就是殷無執(zhí)的姜悟,就要回來了。
但他沒來得及說完,就徹底失去了意識。
掌心從殷無執(zhí)的手中滑落。
殷無執(zhí)的眼珠都沒有動一下。
有人撲到了他面前,太皇太后狼狽地呼喚:“悟兒,悟兒怎么會這樣,來人,來人吶――”
意識遠去又回歸。
姜悟張開眼睛,看到了熟悉的床頂,他在昏暗的床帳子間,勉強動了動身子。一切都很好,只是胸口還有些疼。
他眨了眨眼睛,不確定地又看了一眼床帳。
是他在太極殿睡習慣了的那一張。
奇怪。
沒死。
發(fā)生了什么。
他撐了一下身子,還是很重,干脆又躺了下去。
喪批有些泄氣。
怎么會這樣,他居然還是沒有死,都這樣了,還是沒死。
發(fā)生了什么。
“奴才參見太后�!�
“我來看看悟兒�!�
姜悟扭臉,帳子很快被人掀開,文太后先是愣了一下,驚喜瞬間涌上她的臉龐:“悟兒,你終于醒了�!�
姜悟張嘴,文太后立刻命人去倒了水,親自喂給他,道:“你都躺了快三個月了,有沒有什么不舒服的,告訴母后�!�
姜悟找到了自己的聲音:“殷無執(zhí)在哪�!�
文太后看了他一眼,道:“他自然是在定南王府,此處深宮大院,他一個男子,總不好一直呆在這兒。”
姜悟道:“那我……”
“我們和趙國國師做了交易,把賀小姐還給他們,他便答應(yīng)救你�!蔽奶竺嗣念^,道:“你現(xiàn)在什么都不要想,好好休息�!�
“殷無執(zhí)�!苯蛳肓讼耄f:“讓他來見朕�!�
文太后皺了皺眉:“他在定南王府,你若要見他,等傷好了也不遲。”
她越是不想讓姜悟見,姜悟就越是想見。他沒有死,原身也沒有回來,那這段時間殷無執(zhí)想必很難過。
文太后拿他沒辦法,只好命人去宣殷無執(zhí)入宮。
殷無執(zhí)來的有些慢,一直到太皇太后也過來看過了姜悟,又逼著吃過了晚膳,他才姍姍來遲。
文太后給姜悟擦了擦嘴,對殷無執(zhí)道:“陛下想見你……罷了,我先回去了。”
他走到了姜悟跟前,目光很溫和:“怎么,想我了?”
姜悟看了眼他眼角的紅痣,殷無執(zhí)頓了頓,道:“不知為何,突然生出了這東西,母親剛看到的時候,還拿帕子給我擦了半天,怎么都擦不掉�!�
“殷無執(zhí)�!�
“嗯�!�
“胸口疼�!�
殷無執(zhí)蹲在他面前,伸手給他揉了揉,道:“以后再也沒有人會傷害你�!�
姜悟看著胸口的手,又看了看殷無執(zhí)的臉:“我騙了你�!�
“你騙我什么了。”
“我知道共生蠱�!�
殷無執(zhí)的手溫柔而緩慢地揉著他的心口,道:“沒關(guān)系,沒事了。”
“殷無執(zhí)�!�
“嗯�!�
“你生氣了么。”
“不生氣�!�
殷無執(zhí)直視他。目光中沉寂了幾千年的歲月與風霜,在此時流動起來。
“能這樣看著陛下,已是我三生有幸。”
姜悟懵懵懂懂。
殷無執(zhí)捧起他的手放在唇邊,空氣從他指間穿過被男人吸入鼻腔,濃睫合攏。
“陛下,好香啊�!�
第80章第80章
殷無執(zhí)的呼吸噴在他的手指上,溫熱卻不灼人。
姜悟心頭升起了一絲迷惑。
“朕躺了這么久,政務(wù)都是誰在處理�!�
“文太后暫時代為掌政。”
殷無執(zhí)一邊說,一邊把他的手指翻過來,指腹擦過他的掌心。姜悟掌心很軟,莫名被他擦出幾分癢意,下意識縮手,道:“你為何來的這般晚。”
殷無執(zhí)掌心空空,問:“陛下想我了?”
姜悟分不清。
但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死的時候,他躺在寬大的龍床上,下意識覺得殷無執(zhí)應(yīng)該會守在他身邊。
可沒想到,第一個來看他的居然是文太后。
“殷無執(zhí)。”他不理解,便問了:“你為何不守著朕�!�
“是臣之過�!�
“你在忙什么�!�
“只是在忙軍中事務(wù)�!�
“朕命人喊你,為何這般晚來�!�
殷無執(zhí)仰起臉,須臾一笑,道:“臣去為陛下做了蜜桃羹�!�
姜悟問:“在哪�!�
他問完后不久,后方便傳來了動靜,齊瀚渺笑瞇瞇地端著托盤上來了:“陛下,瞧世子多體貼,您之前一直念著要吃桃,這世子殿下一過來就立馬去了御書房,快趁熱嘗嘗�!�
他把托盤放在桌子上,掀開蓋子拿碗盛了遞過來。那碗不大,殷無執(zhí)的手蓋在上面,直接抓起碗沿,端起來吹了吹:“試試看。”
齊瀚渺一臉鼓勵:“這都是盛國寺剛下來的新桃,甜得很,一點糖沒放�!�
殷無執(zhí)和善道:“給使先去忙吧。”
“哎。”齊瀚渺答應(yīng)了一聲,識趣地給他們留出了獨處空間。
桃肉煮過之后部分已經(jīng)化了,還有部分變成了半透明狀態(tài),舀起來像姜悟在千年之后見過的果凍,他試探地吃了一口,滿口桃香,甜而不膩。
無機眼眸亮了兩個度。
“好吃么?”
“嗯�!�
姜悟又吃了一口,殷無執(zhí)耐心地喂他,神情始終十分溫和。
半碗下肚,姜悟在靜默之中開了口:“朕第一次吃桃羹�!�
“陛下若是喜歡,以后臣年年給你做�!�
年年。喪批沒想過自己能在這個世上呆多久,他不太喜歡這個世界,也不太喜歡自己在這個世界的身份。
他把一碗吃光,殷無執(zhí)又盛了一碗,姜悟又吃了半碗,吃到撐了才停下,打了個桃子味的嗝兒。
殷無執(zhí)把碗放下,給他擦了擦嘴,道:“若不吃了,剩下的,便賞給下人�!�
姜悟:“。”
“來人�!币鬅o執(zhí)道:“撤下去吧。”
姜悟:“�!薄�。”“�!�
下人很快把剩余的桃羹端走,殷無執(zhí)起身把他抱到了廊下,道:“今夜月光很好,陛下看一會兒,便早點睡吧�!�
姜悟睡了一個春天,醒來已經(jīng)是夏天,坐在廊下,可以清晰地聽到蟲鳴。
殷無執(zhí)沒有再逼著他做不喜歡的事情。
不逼著他吃硬硬的東西,也不逼著他出去散步。
他看了一會兒天,沒什么困意,道:“殷無執(zhí)。”
“嗯。”
“你為何不吃朕剩下的桃羹�!�
有幾息,殷無執(zhí)沒有吭聲。
姜悟也知道自己問的很沒道理。他喪喪地偏頭把臉背過去,長發(fā)擋在臉側(cè),不再說話。
“臣吃飽了。”
一陣寂靜后,殷無執(zhí)挪了挪凳子,伸手把他的腦袋捧了過來,“陛下,為何有此一問�!�
“朕沒有死�!�
“嗯。”
“沒有死掉�!�
“然后呢�!�
“朕……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
“看著你,不舒服�!�
“陛下希望臣消失么�!�
“不�!�
醒來沒有看到殷無執(zhí),姜悟不舒服,對方姍姍來遲,他也不舒服,他不吃自己剩的桃羹,他更不舒服了。
他避開殷無執(zhí)的視線,整個人又無端溢出死氣來。
躺椅寬大,殷無執(zhí)抬腿,將膝蓋壓在他身側(cè),然后欺身捧起了他的臉:“陛下想我�!�
不是疑問,是陳述。
他壓上來,吻住了姜悟的嘴唇。
這躺椅是可以搖的,往后壓,整個人幾乎可以完全躺平。
長發(fā)自椅背垂落,月光隱在云后,躺椅逐漸輕搖起來,更多的長發(fā)垂落下來,在空中晃來晃去。
椅子搖的大力了些,發(fā)出吱呀吱呀的響聲。
素白手指狼狽地摳在扶手。
太極殿一片寂靜。
不知過了多久,姜悟肩頭長發(fā)堆疊,有人把臉埋在他的脖頸,呼吸滾燙。
姜悟仰臉,月亮被屋廊擋住了一半,另一半凄清如水。
他渾身癱軟,手指懶懶屈著。
姜悟開始犯困,很快便睡了過去。
醒時殷無執(zhí)正躺在他身邊,姜悟睡眼朦朧,一偏頭,就發(fā)現(xiàn)他在看著自己。
“陛下醒了,才剛剛卯時�!币鬅o執(zhí)在被子里翻過來,雙臂撐在他臉側(cè),被子下滑到腰間,弧度曲起又下沉。
姜悟:“……”
殷無執(zhí)道:“文太后說……讓你好好,休息�!�
他呼吸頓挫,姜悟的腦袋下的枕頭被跟著來回搓動,他道:“要睡�!�
“睡吧。”殷無執(zhí)抵著他的額頭,道:“臣會好好守著陛下�!�
姜悟:“�!�
再次醒來的時候,時間便已經(jīng)到了午時,他癱了一陣,張嘴發(fā)現(xiàn)嗓子很干,便啞著聲音喊:“殷無執(zhí)�!�
腳步聲傳來,帳子被撩起來,姜悟看到殷無執(zhí)換了一副裝束。不再總是那副烏發(fā)上挽,干凈利落的打扮,而是穿上了他此前為了羞辱對方準備的男寵薄衫。
這些衣服都是薄紗質(zhì)地,沒紋樣也沒形制,穿上之后極為風流與凌亂。殷無執(zhí)身為武將,很是皮實,此前很是看不上,因為一扯就破。
但現(xiàn)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