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怎么能說分手就分手啊,我就是跟他聊過天,真的沒有什么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女孩的語氣急切,帶著討好的撒嬌意味,宋謹想起飯桌上宋星闌不斷亮起的手機,大概都是這個女孩發(fā)的,現(xiàn)在直接追到了這里來。
“你們有沒有什么,我管不著。”宋星闌的聲音淡漠,“分手純粹是我煩了,別想太多�!�
那女孩卻不肯罷休,她抱住宋星闌的腰,仰頭要去親他。
宋星闌別過頭,眉頭皺起。
“星闌……”女孩的聲音里已經(jīng)帶了哭腔。
宋星闌卻按著她的肩將她從自己身上推開,然后抽了根煙出來,咬在嘴里點燃了。
“你可以走了�!彼涡顷@說。
宋謹無意再繼續(xù)偷聽,他有些疲憊地按了按眉心,覺得自己實在是不怎么像樣,竟然在這里聽自己高中生弟弟的墻角。
然而他剛準備邁動步子,就聽見女孩說:“我不走,你喝多了,我們?nèi)ラ_間房好嗎?”
宋謹頓住了身子。
他側(cè)頭重新看向門里,見宋星闌正低著頭,嘴里咬著煙,一只手抬起來勾著女孩的下巴,像是在她的臉上觀察著什么。
然后宋星闌拿下唇間的煙,說:“好啊,你在這兒給我口硬了,我跟你去開房。”
他的語氣平淡,低垂的側(cè)臉上還有隱約的一道紅酒痕跡,在昏暗的燈光和香煙的霧氣里有種冷血瘋狂的性感,似乎任何東西到了他的手上,都能被穩(wěn)穩(wěn)地拿捏。
宋謹覺得自己的腦袋快要裂開了,他想走,想轉(zhuǎn)過頭不去看,可卻好像有一只手死死地捏著他的后頸,將他釘死在某個角度上,強迫他透過那道門縫去旁觀。
第7章
宋謹以為女孩至少會猶豫,但沒想到她居然毫不遲疑地在宋星闌面前蹲了下來,伸手去拉他的校服褲。
宋謹很想告訴他們,樓道里有攝像頭。
女生撩起宋星闌的校服,露出一截肌肉線條完美的腰身,內(nèi)褲的邊沿半露在褲腰外,隱約的品牌logo像是一道紋身,裹著白皙的皮膚,顯眼的野性。
在女生勾著內(nèi)褲邊沿要往下拉的時候,宋星闌問她:“跟我上過床有那么值得炫耀嗎?”
女生一愣,抬起頭驚慌地問:“什么?”
“我很討厭把床上的事拿到外面去講�!彼涡顷@吐了口煙,慢慢說,“跟我睡過的不止你一個,但那么愛往外說的,你是頭一個�!�
女孩怔著沒有說話,仿佛為自己無意間觸到了宋星闌的逆鱗而感到不知所措。
“別弄了,你走吧�!彼涡顷@說,“到此為止�!�
女生終于站起身,抽泣著往門外走,宋謹正慌忙地想要躲開,就聽見宋星闌說:“門口有人,建議你從樓梯下�!�
宋謹心下一凜,在耳邊嗡嗡的聲音中隔著門與女生對上了視線,對方瞪大了一雙通紅帶淚的眼睛。
這個瞬間荒誕又恐怖,帶著被戳穿與正面相撞的羞恥感,僅僅只是兩秒而已,宋謹卻在如雷的心跳中覺得它漫長得像一個世紀,什么都靜止,什么都消失,只有心跳聲和耳鳴聲清晰無比。
女生最后轉(zhuǎn)身從樓梯上跑了下去,宋謹盯著地面在喘氣,他能感受到宋星闌正透過門縫在看著他,可他卻動也動不了,甚至連開口說話都成問題。
宋星闌一直知道他在門外。
這個事實不啻于驚雷,直直地劈在宋謹?shù)纳砩稀?br />
許久,宋謹伸出手慢慢將門拉開,說:“對不起。”
狡辯或是解釋都沒有必要,宋謹確實在偷聽,他不想在宋星闌的面前做任何掙扎,沒意義,宋星闌什么都知道。
宋星闌將煙頭扔在地上踩滅,然后問宋謹:“失望嗎?”
“……什么?”宋謹已經(jīng)走到了樓道里,聞言不解地看向他。
“沒看到真人秀啊�!彼涡顷@勾著嘴角,盯著宋謹?shù)�,“不過你一個同性戀,對我們這種應該沒興趣吧?”
饒是宋謹偷聽有錯在先,但如果宋星闌又提起這種事來諷刺他,那確實太無趣了。
宋謹說:“我只是來看看你有沒有事,如果沒事的話,我先回去了�!�
然而未等他轉(zhuǎn)過身,宋星闌就拽住他的手臂,將他往后推到了墻邊,傾身壓了過去。
他比宋謹高上不少,骨架也發(fā)育得趨于成熟,整個人籠罩在身前的時候,宋謹幾乎覺得自己無處可逃。
他也確實無處可逃。
“你這種假惺惺的關心就不用了。”宋星闌說。
他的劉海被紅酒沾得濕垂,白色校服襯衫上是一整條酒紅色痕跡,彌漫成蜿蜒藤蔓的形狀,酒味濃烈,夾雜著薄荷煙味,宋謹想起宋星闌之前在飯桌上喝了不少的酒。
但是當宋星闌說出下一句話的時候,宋謹卻依舊覺得有種驚心動魄的不可理喻,那根本不是單單用喝醉了就能解釋得通的。
宋星闌說:“非要關心我的話,不如你來做她剛才沒做完的事�!�
宋謹懵了一秒,反應過來之后,他呼吸急促地張著嘴,滿臉不可置信的失神。
逆著光,宋謹看不清宋星闌臉上的表情,只知道他說出的話確確實實不在自己的承受能力之內(nèi),其他的東西他已經(jīng)抽不出多余的意識去深想了。
“聽不懂嗎?”宋星闌伸出手,捏著宋謹?shù)南掳蛯⑺念^抬起來,一字一句道,“給我口�!�
宋謹?shù)谋乘浪赖刭N著墻,異樣的情緒在胸腔里橫生,遏制住他所有的思維,好像面前站的不是宋星闌,不是他的親弟弟,而是一只沒有理智的獸。
“宋星闌……”宋謹抬起手肘抵在宋星闌的身前,與他勉強地保持著脆弱的距離,他咬著牙聲音發(fā)抖,低狠道,“你有病就去治,別在這里發(fā)瘋�!�
宋謹?shù)拿佳凵眯銡馄�,平常時總顯得溫柔順從,哪怕是現(xiàn)在真的發(fā)了脾氣,也未見半點猙獰扭曲的姿態(tài)。從宋星闌的角度瞥下去,僅僅是看起來有些倔而已,帶著幾分惱怒,眉頭微皺,卻毫無威懾力。
“誰有��?”宋星闌問,然后他低下頭,微微歪著腦袋近距離地看著宋謹那雙好看的眼睛,說,“讓你給我口就是有病了?那你幫別人口的時候,是你有病,還是你男朋友有��?”
“你別往我身上亂安男人�!彼沃敹⒅�,“嘴巴放干凈一點。”
“不是嗎?之前跟你一起看電影的那個。”宋星闌漫不經(jīng)心地問。
宋謹頓時有些慌神:“你怎么知道?”
他之前的確和一個男生談過,比自己高一屆的學長,對方性格很好,主動追的宋謹,兩個人在一起不過兩個多月,吃過幾頓飯,看過幾場電影,然后宋謹提了分手。
===《一屋暗燈》TXT全集下載_3===
宋謹覺得自己確實有病,因為對方對自己太好,他反而無所適從,不知道要怎么去接受。
分手后他想了很多,其實說到底,大概就是自卑,覺得自己配不上這么好的人。
就像生活在陰暗地里的蟲子,被太陽照久了,會奄奄一息的。
“怎么,只準你去電影院了?”宋星闌說,“所以你這是承認了?”
“沒有�!彼沃攧e過頭,避開宋星闌壓過來的眼神,道,“分了�!�
如果坦白能夠讓宋星闌少發(fā)點瘋,宋謹不介意告訴他自己跟前男友還沒到口交上床的地步。
“哦�!彼涡顷@看起來毫不意外,他笑了一聲,氣息噴在宋謹?shù)膫?cè)頸,“也是,你這樣的人,確實很容易讓人沒興趣�!�
宋謹?shù)暮斫Y(jié)動了動,沒開口。
“哪里都很一般,還愛裝,裝又裝不到位�!彼罩沃�?shù)南骂強迫他跟自己對視,低低道,“宋謹,你其實也很看不起自己吧?”
宋謹覺得自己好像已經(jīng)被大卸八塊,身上的每一寸都被宋星闌把握得徹底,如果說是因為血緣,憑什么宋星闌把他看得這么清楚,而他卻完全捉摸不透宋星闌的任何一點?
“是看不起�!彼沃攲ι纤难劬Γf,“因為我自己是個同性戀,因為我弟是個瘋子,可以了嗎?”
原來被他人諷刺都是輕度,自己甘愿承認自己所認為的卑劣的一切,才是最折磨的。
宋星闌半點惱怒都沒有,反而像是終于教出了一個滿意的學生,他兀自笑起來,一手按在宋謹耳邊的墻上,一手掐著他細白的脖子,低笑聲在樓道里顯得清晰又突兀。
他笑著說:“原來你也知道,同性戀跟瘋子是劃等號的?”
宋謹忍無可忍,抬起右手握成拳要往宋星闌的臉上砸。
宋星闌一瞬間收了笑,手快地抓住宋謹?shù)耐笸鶋ι蠅�,然后低頭,準確無誤地咬上了宋謹?shù)拇健?br />
他的動作兇狠而迅速,帶著急轉(zhuǎn)直下讓人無法預料的發(fā)展方向,宋謹拼命瞪大了眼睛,視線卻被宋星闌的臉全數(shù)擋住,只能看見對方背光的高挺鼻梁和模糊的睫毛陰影。
“唔……”
宋謹在大腦還未反應過來時就下意識地去推宋星闌的肩,他什么都考慮不了了,完全是憑著本能在抗拒,全身上下的每一根神經(jīng)都繃到斷裂的邊緣,尖叫著岌岌可危。
宋星闌扼住宋謹拼命抵抗的那只手,他的力氣大得無法思議,像蠻不講理的醉鬼,可宋謹知道,宋星闌現(xiàn)在比誰都清醒。
所以他才會以這種方式來侮辱宋謹,因為宋謹是同性戀,是他討厭的人。
而關于宋星闌為什么會選用這種手段,答案不言而喻,他本質(zhì)就是個瘋子,不講任何道理,畢竟不是誰都會當著那么多人的面撕開自己父親的隱私。
宋謹?shù)碾p手被宋星闌單手禁錮住壓在身后,宋星闌的另一只手掐在他的脖子上,逼著他抬頭呼吸,然后將舌頭探了進去。宋謹嘗到了血腥味,那來自于宋星闌剛剛舔咬他的嘴唇時弄出的傷口里。
疼,麻,唾液混合著血絲,在紅酒味與煙味里攪拌出瘋狂又腥澀的味道,宋謹掙動不開宋星闌的束縛,被他死死地箍在角落里,被迫接受一個殘忍狠厲的吻,眼睛里漫出生理性的淚水,透過宋星闌的肩,宋謹模糊地望見對面墻角里那個閃爍著紅點的攝像頭。
他幾分鐘前還在擔心宋星闌和那個女孩做了什么被攝像頭拍到,如今自己卻淪落到鏡頭下,像個無能為力的死囚,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也只能閉上眼睛承受。
宋星闌勾著宋謹?shù)纳嗉鈵阂獾乩p弄,耳邊的喘息聲像臨刑前敲響的陣陣喪鐘,水漬聲曖昧又無情,那么清晰,宋謹?shù)暮斫Y(jié)在宋星闌的手心里上下滾動,含糊的嗚咽里帶著吃痛的抽氣聲。
他是真的想把宋星闌的舌頭咬斷。
而他確實也這么做了,在確定如果自己再忍下去情況只會越來越糟的時候,宋謹一口咬在了宋星闌的舌尖上。
宋星闌一聲沒吭,干脆地抬頭抽離,濕漉漉的唇相互分開,手上的桎梏也隨之松動,宋謹直接在宋星闌的嘴角上砸了一拳。
宋星闌被打得偏過了頭,他伸出舌尖在嘴角舔了舔,那副樣子毫無表情可言,在昏暗的燈光下,像愈傷愈狠的獸。
那雙眼睛斜斜地睥睨過來時,宋謹渾身的肌肉都僵硬。
他被宋星闌抓著頭發(fā)將后腦勺撞在墻上,耳邊瞬時嗡的一聲,宋謹幾乎眼冒金星,整個人墮入天旋地轉(zhuǎn)的失重感里,兩腿都發(fā)了軟。
“宋星闌你別發(fā)瘋了!”
宋謹已經(jīng)無暇顧及自己的聲音到底是多大,他兩眼發(fā)黑地靠在墻邊,羞恥、驚懼、怒火,以及那些一而再再而三被逼出來的恨意,他從沒有那么一刻,希望自己沒有這個弟弟。
或者沒有他這個哥哥也行,他不知道為什么會走到這一步。
“你咬我,還打我�!彼涡顷@的聲音低沉地隨著耳鳴聲環(huán)繞在宋謹?shù)亩�,“抓你頭發(fā)都是輕的�!�
“宋謹,真動起手來,你以為自己是什么下場?”
他說得理所當然,仿佛現(xiàn)下這個場面還算是在他留情的范圍內(nèi)。
空氣里只剩下雙方粗重的喘息,宋謹不肯睜眼,似乎這樣就能逃避掉一部分的現(xiàn)實。
“你到底要我怎么樣……”
只要宋星闌給個準確的答案,無論是什么,宋謹都愿意不計代價地去完成,他不想每次跟宋星闌見面都以荒誕的結(jié)尾收場,這一次是強吻,下一次又該會是別的什么可怕的劇情,以宋星闌這樣的脾性,宋謹不敢想。
“想多了�!彼涡顷@嗤笑,“讓我專門給你提要求,你還不夠格�!�
能被隨便對待的人,確實不夠格去要什么答案。
宋星闌像是懶得再待下去,松了手轉(zhuǎn)頭就走,沉重的門因為慣性在一張一合,門外的燈光明明和樓道里差不多,此刻卻好像更亮出幾分,隨著門縫的拉長和縮短,在門后的陰暗中投下時寬時窄的光線,卻沒半分挨到宋謹?shù)哪_尖。
宋謹茫然無措地站在原地,許久,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腦勺,鈍痛一片,應該是腫了,嘴唇也是,血腥味經(jīng)久不散,傷口一定很明顯。
他記得自己沒有帶什么東西,也就沒必要一定要回宴廳一趟,宋向平現(xiàn)在自顧不暇,自己如果不出現(xiàn),大家說不定還好受一些。
宋謹轉(zhuǎn)身往樓梯走去,雙腿僵硬得有些酸痛,下樓時都覺得吃力。
-
那天晚上,宋謹只給宋向平微信留言說自己先走了,之后的事他一概不知,家里會鬧成什么樣他也避免再知曉,他只想離宋家遠一點。
就像當時初到宋家那樣,這種感覺時隔幾年又再一次涌現(xiàn),比從前更強烈。
第8章
暑假里有空的時候,宋謹會去一個大學同學開的甜品店里幫忙,這位同學據(jù)說是對自己的專業(yè)實在不感興趣,覺得還不如搞創(chuàng)業(yè),于是拿著家里的錢到處投資開店,只要
是關于吃的,他都上趕著去考察。
店里做甜品的是本市另一所大學的播音系學生,叫唐閔,宋謹負責收銀,偶爾忙不過來時,他還要幫忙打包和送甜品上桌。
雖然是在甜品店工作,但宋謹對甜品沒有半點興趣,他不愛吃甜的。
因為八歲的時候,生日那天,宋向平給他訂了一個蛋糕。
那天宋謹被鄰居的奶奶接回家,母親還在上班,到家的時候,有個外賣員站在門口,說有一份宋謹?shù)奶鹌吠赓u。
是一個精致的小王子蛋糕,宋謹記得自己當時很開心,問外賣員:“是我爸爸送給我的嗎?”
外賣員笑著說:“不知道,你可以問問你爸爸呀�!�
宋謹便沒有再說話,他已經(jīng)一年沒見到宋向平了,連提也不敢提,因為母親不愿意聽到這個名字。
但是那天是宋謹?shù)纳�,能收到這個蛋糕,是他一天之中最驚喜的事。
或許是一年之中最驚喜的事。
他將蛋糕抱回家,還跟鄰居奶奶說,晚上會送蛋糕去給她吃。
宋謹把蛋糕拆開,小心地插上蠟燭,他沒有去動打火機,他覺得很危險,還是等媽媽回來再點蠟燭。
他盯著蛋糕上的小王子看了很久,眼睛里滿載著亮閃閃的光,就像從前每一次過生日一樣,好像自己什么都擁有。
母親回到家的時候,宋謹已經(jīng)趴在桌子上睡著了,聽到開門聲,他猛地睜開眼,飛快地跑到門邊,說:“媽媽,你回來了�!�
母親的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疲態(tài),但她還是在狹小的屋子里迅速地捕捉到了空氣中的奶油香,與屋子里一切陰冷陳舊的味道清晰地區(qū)分開來,格格不入。
她問:“誰給你買的蛋糕?”
宋謹說:“是爸爸�!�
后來的記憶就像狂風,卷沒宋謹所有的喜悅和期待。
那個蛋糕被砸到了地上,蛋糕上的小王子變成了一地的泥濘,奶油的香味猛烈又濃密,宋謹站在角落里,聽母親哭罵著他沒有出息。
“我在外面拼死拼活,你為了這么一個蛋糕,連臉都不要了是嗎?!”
至今宋謹想起來,還是無法理解,在一個八歲小孩的心里,蛋糕和臉面到底能有什么關系。
但當時的他只是一聲不吭,沒有哭也沒有發(fā)出任何動靜,后來母親罵累了,坐在沙發(fā)上抱著頭低聲哭泣,然后宋謹拿過垃圾桶,將地上的蛋糕用手抓著扔了進去。
母親通紅著雙眼,抬起頭看他。
宋謹看著自己沾滿奶油的手,伸到嘴邊,舔了一下。
然后他抬頭看著母親,說:“媽媽,不好吃,蛋糕是苦的�!�
母親再一次哽咽出聲,捂著眼睛遮擋住那些眼淚,說小謹對不起。
宋謹沒有說話,他去洗了手,然后拿了抹布,把地擦干凈。
他再也不要吃蛋糕了,兒時嘗過一次苦味的奶油,往后再誘人的甜品也無法喚起他任何的欲望。
對于宋謹來說,蛋糕就像一種條件反射,他在最期待最愉悅的時候被迎頭潑下冷水,直接導致他對那件讓他快樂的東西有了抗拒與恐懼,再也不想去面對。
而宋謹再一次嘗到這種滋味,是在宋星闌身上,那件生日禮物。
當宋星闌收下禮物的時候,當宋星闌將紙袋遞給宋謹?shù)臅r候,宋謹承認,他當時很開心很開心。
所以在看到那堆被剪爛的碎布和那張被放大打印出來的照片時,宋謹在恍惚間又回憶起了十多年前母親給過他的教訓。
蛋糕,禮物,這些原本寓意著美好的事物,被宋謹?shù)挠H人,一個是母親,一個是弟弟,用他們的方式殘忍地劃分到了與恐懼相等的范圍里,以至于每當宋謹感覺到輕松時,總會下意識地懷疑某種打擊也將隨之而來。
恐懼癥也好,應激障礙也好,自我保護機制也好,人總是本能地想要尋求好過一點的方法,哪怕它不那么科學,不那么聰明。
宋謹寧愿永遠生活在一屋暗燈之下,什么好東西都見不到摸不著,也不要在金碧輝煌中眼睜睜地看著悲哀來臨。
他人逐光,宋謹卻只想趨暗。
因為他惹不起,但起碼躲得起。
-
今天是周六,天氣格外好,店長不在,甜品店里只有宋謹和唐閔,唐閔比宋謹小一歲,已經(jīng)考過了助理糕點師資格證,夢想是在畢業(yè)前通過糕點師認證。
唐閔本身長得帥,又有一把經(jīng)過篩選出來的播音系學生的好嗓音,平常說話的時候就無比清晰動聽,不少客人都是沖著他來的,在店里邊坐著吃東西邊偷瞄他做甜品,連那位神出鬼沒的店長都說應該把甜品店改名叫“活色生香”。
他攬著宋謹?shù)募�,揶揄道:“小美人,你是活色,唐閔是生香,一個顏色好,一個特別香�!�
宋謹通常只是看他一眼,對方就立刻收起嬉皮笑臉,嚴肅地去巡視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