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瘋子。”
宋謹盯著他,冷冷地說。
宋星闌面無表情地坐回駕駛座,按下解鎖開關(guān),宋謹立刻開門出去,外面的雨下得很大,宋謹卻連傘都沒開,他只想立刻離這輛車遠一點。
然而宋星闌卻降下副駕駛的車窗,突然叫他:“哥�!�
宋謹停下腳步,回身漠然地看著他,雨水自他的額頭和臉頰上落下,將白皙的皮膚浸得濕透。
那一拳砸得狠,宋星闌的嘴角流了血,已經(jīng)冒出青紅的淤傷,他側(cè)頭看著宋謹,臉上帶著一絲笑意。
古怪、陰冷、瘋狂的帶血笑意。
他將車位中間的平板拿了起來,打開,然后將屏幕轉(zhuǎn)到宋謹?shù)囊暰里。
宋謹凝滯地睜著眼,嘴唇下意識地張合了一下,隔著茫白的雨幕,他看見屏幕里的畫面,性器在后穴里進出時濕淋的液體,被壓在身下的人臉上屈辱的淚和痛苦的表情,那雙被手銬銬出血痕的手,昏迷時躺在床上無意識的虛態(tài),遍布全身的青紫痕跡,被掰開臀縫,濕紅的穴口,手指插入時往外流淌的精液。
細碎的片段被剪輯成完整的短片,宋謹站在雨里,竟然就這樣把整段視頻看完了。
他在第一秒的時候就應(yīng)該意識到接下去會有怎樣的場景的,他應(yīng)該掉頭就走的,可是視頻里的主角是他,那張滿是淚水的臉,哭到眼睛都睜不開,那就是他。
那是他生不如死的兩天,宋謹一直以為自己可以控制不再去想,他逼著自己往前看,就算不能往前看,至少也要盯著腳下的路,而不是回頭去考究那些滿是血淚的過去。
可是宋星闌的殘忍程度又一次刷新了他的下限。
宋謹臉上的表情已經(jīng)趨于茫然和麻木,他顫抖了一下似的往前走了一步,朝車窗伸出手,然而指尖收縮了一下,又停在了半空,宋謹不知道自己要怎么辦,身體里的人已經(jīng)在哭叫著發(fā)瘋,四肢卻只能做出這樣痙攣般的無意識動作。
他的嗓子好像啞了,張嘴都困難,無法出聲。
“本來應(yīng)該很開心的吧,因為我要出國了�!�
宋星闌關(guān)了屏幕,將平板放回原來的位置,然后他輕輕聳了聳肩,好像有點可惜似的,“現(xiàn)在是不是又輕松不起來了?”宋謹好像不會說話了,他站在無數(shù)的冰冷雨點之下,被迎頭洗刷,整個人仿佛要在雨水中融化,快站不穩(wěn)了。
“哥,我會一直盯著你的�!�
宋星闌狀似認真地說,“等你哪天交了男朋友,我就把這段視頻發(fā)給他看看�!�
“視頻的最開頭就寫:來自宋謹親弟弟的禮物。”
“不。”
雙眼近乎失神,宋謹極輕地搖了一下頭,木然地又重復(fù),“不……”宋星闌卻慢慢關(guān)上了車窗,他的臉在愈漸狹小的縫隙中一點點消失,最后一刻,他說:“哥,再見�!�
“不――!”車窗關(guān)閉的那一刻,宋謹好像突然被人掐住了脖子,他邁動腿朝宋星闌的車子邊跑了一步,想要去掰車窗,卻是徒勞。
“宋星闌!宋星闌!”宋謹拍打著車窗,窗上的雨水濺在他的臉上,他帶著哭腔不斷地叫,“宋星闌!宋星闌……!”他看不清車里的場景,回應(yīng)他的只有不斷砸在身上的雨點和劇烈的雨聲,車子往路中心開去,速度越來越快,直到宋謹?shù)氖謴奈矡羯匣^,他站在大雨里,眼看著那輛車消失在路盡頭。
這條街實在是太寬了,宋謹就這樣站在那里,失魂落魄,雨水徹底模糊雙眼,他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去。
他的弟弟永遠地帶走了他的尊嚴和僅剩的那點期望,他一無所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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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腿老阿姨整理?,gzh婆婆-推文2020-04-25
19:58:23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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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謹?shù)教鹌返甑臅r候,唐閔正站在工作間里做蛋糕,旁邊是年輕的一男一女糕點師在認真觀摩。
何浩一邊看賬一邊聽代理店長匯報工作,這家甜品店曾經(jīng)是他們?nèi)齻人的主要聚集地點,現(xiàn)在規(guī)模又擴大了一倍,人手也很足,何浩說這才有總部的樣子。
何浩在這三年的時間里又開了不少分店在其他省市,他的目標是在之后五年內(nèi)做成全國連鎖,三年前的那次聚餐上,他們?nèi)齻人都喝多了,何浩拿著酒杯,一張臉醺紅,說等以后我發(fā)達了,你們倆就是最大的股東!宋謹和唐閔給何浩的店投了錢,宋謹?shù)腻X一部分來自于宋向平以前給他的生活費,一部分來自于自己的積蓄,他知道自己在做生意和投資上毫無天賦,也沒有冒險的勇氣,還不如把錢給何浩,他覺得何浩好歹是商人家庭出身,不至于讓他們血本無歸,事實證明宋謹?shù)倪x擇沒有錯,至少這三年來到手的分紅還是很可觀的。
三年過得真的很快,也發(fā)生了很多事,宋謹大四實習(xí)的時候,在一次野外測繪中傷了腳,修養(yǎng)了整整半年,醫(yī)生說他以后無法長時間行走和進行過勞活動了,也就是說,宋謹跟測繪基本無緣了。
他倒是看得很開,心里清楚測繪行業(yè)其實并不適合自己,風吹雨打的室外作業(yè)太考驗體力和耐力,他知道自己堅持不了多久的。
況且他是本科畢業(yè),在這個圈子里的上升空間有限,所以他準備跨專業(yè)考研,算起來現(xiàn)在是畢業(yè)一年多,腦子應(yīng)該還沒退化得太厲害,他當下時間充裕,可以慢慢準備。
宋謹腿受傷出院后就回了鄉(xiāng)下,那里有外公外婆曾經(jīng)的房子,當年母親離婚后帶他回去住過一段時間,不過因為已經(jīng)十多年沒人住了,所以這棟二層小樓在周圍一眾的翻新別墅樓中顯得很寒酸,好在宋謹不在乎這些,按照自己的喜好把房子里重新裝修了一下,簡單又舒心,他住得很滿足。
平常的時候,宋謹會接一些寫代碼的活兒做做,他的大學(xué)同學(xué)有穩(wěn)定的渠道提供,再加上宋謹自學(xué)了后期,所以還能接一點修片的單子,對于他來說,這樣的生活狀態(tài)已經(jīng)足夠了。
他從前以為自己會是那種一條路走到底日復(fù)一日的人,但生活里發(fā)生的每一件事似乎都有可能成為轉(zhuǎn)折點。
對于宋謹來說,他的轉(zhuǎn)折點就是那次外出事故,他摔下了山坡,躺在坡底的時候,宋謹想,要是沒有缺胳膊少腿,就試試換個方式活著吧,也許會有更適合自己的。
有些思維的轉(zhuǎn)變就在這么一瞬間,當知道宋謹準備回鄉(xiāng)下的時候,何浩很驚訝,然而唐閔卻沒什么反應(yīng),他說:“聽起來不錯,做自己想做的就行�!�
宋謹于是就這么做了,目前看來,他的選擇是對的。
“喲,小宋進城了?”何浩一抬頭看見宋謹,笑著打趣他。
“何總開口了,不進也得進�!�
宋謹說。
“你看唐閔�!�
何浩朝工作間抬抬下巴,“我看他挺喜歡做甜品的,一來就開始弄了,也不知道他當初為什么不留在店里,要去做配音�!�
“興趣是興趣,職業(yè)是職業(yè)�!�
宋謹說,“要是因為把興趣變成職業(yè),喪失了原來的熱情,那就等于失去了一個人生愛好,有點得不償失�!�
“有道理。”
何浩點點頭。
正好出了個單子,店內(nèi)的,宋謹說:“我去送吧�!�
何浩:“宋謹你別告訴我,當?shù)陠T是你的興趣�!�
宋謹笑了一下,按照單子把一個個單品碼放進托盤,去大廳里送餐。
找到了桌位,宋謹說:“您好,您點的甜品到了�!�
“哎好,謝謝你!”幾個女生坐在座位上,宋謹俯身把甜品放到桌上,靠他最近的那個女生正拿著一個平板,點開了聊天記錄里的一張圖片,語氣很興奮:“就是這個就是這個,我姐在多倫多碰到的,是個富二代,邊讀書邊開公司,上次party的時候,我姐說他剛從公司過去,西裝都沒換,帥瘋了我操,她拍了好幾張!”“我看看我看看!”“媽的好帥啊,看著年紀好小�!�
“好像二十一二吧�!�
“天,我太饞了,這臉,糊圖都擋不住的美貌�!�
……她們討論得熱火朝天,宋謹?shù)匦χ烟鹌芬灰粩[上桌,在要起身的時候,他往女生的平板上看了一眼。
就是那么不經(jīng)意的一眼,在看到那張臉時,宋謹好像被人按住了后頸,他維持著微微俯身的姿勢,凝滯似的立在原地,所有不堪的屈辱的痛苦的瘋狂的回憶仿佛從天而降的一塊塊巨石,爭先恐后地往他背上砸落,就像三年前那場深秋的雨,宋謹站在空曠的大街上,無數(shù)雨點跌墜在他的身上。
過了好幾秒,宋謹發(fā)抖似的重新呼吸了一口。
他慢慢直起身,眼睫動了動,仿佛才回過一點神,然后轉(zhuǎn)身走開。
“有女朋友嗎有女朋友嗎?!”“不知道,我姐說他不太愛理人的樣子�!�
“應(yīng)該有了吧,絕對有了。”
……女孩們的聲音慢慢模糊,和大廳里其他聲響混合在一起,變成耳旁嗡嗡的雜音。
原來噩夢回潮就是那么一瞬間的事,只要看到那張臉,自以為已經(jīng)平復(fù)的一切就都會卷土重來。
照片上的宋星闌穿著黑西裝,單手插兜拿著酒杯靠在桌邊,正在和別人說話,他額前的發(fā)被全部往后梳去,露出完整而鮮明的一張臉,宋謹無法從那張略顯模糊的照片中對比出宋星闌到底成熟了幾分,他只是心知肚明,宋星闌一定越來越可怕了。
宋向平在多倫多的公司現(xiàn)在應(yīng)該已經(jīng)完全交到了宋星闌的手里,當一個瘋子擁有了屬于自己的財富,他的危險性也一定會上升到更恐怖的程度,宋謹簡直不敢想如果再次見到宋星闌,他們之間會是什么樣子。
宋星闌出國的這三年里,宋謹和宋向平幾乎斷了聯(lián)系,那好像是一種心照不宣的徹底分割,宋謹已經(jīng)有能力養(yǎng)活自己,宋向平或許覺得自己也盡到了最后的義務(wù),再加上實習(xí)時宋謹拒絕了宋向平要為他開后門進事業(yè)單位的提議,使得他們之間再沒有什么可談。
宋向平并沒有移民,因為袁雅流產(chǎn)了,當初宋向平的想法應(yīng)該是在袁雅懷孕期間辦理好移民手續(xù),讓孩子直接在國外出生,但袁雅流產(chǎn)后,移民的事卻被擱置至今,宋謹甚至懷疑,宋向平好像是在給他自己留退路。
他或許在等一個完全屬于自己的、跟在自己身邊長大的孩子,而如今的袁雅不知道是否還能做到這一點,給宋向平生一個孩子。
但這些對宋謹來說,已經(jīng)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袁雅是在宋星闌走的那天流產(chǎn)的。
這件事宋謹原本一無所知,畢竟他連袁雅懷孕的事都是從宋星闌的口中得知,但某次他在一家書店意外碰見了袁雅,視線交匯來不及躲避,宋謹只能上去打招呼。
“你好久沒回家了�!�
袁雅似乎有些消瘦,望著宋謹笑,“跟你爸爸鬧矛盾了嗎?”宋謹搖搖頭,然后他問:“阿姨你還在學(xué)校上課嗎?懷孕了還工作會不會有點辛苦�!�
袁雅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腹,然后抬起頭,笑容有些發(fā)澀:“孩子……沒有了。”
宋謹當時怔怔地愣在原地,下意識地問:“什么時候的事?”“兩個多月前,就是星闌出國的那天�!�
袁雅將一縷碎發(fā)別到耳后,她輕輕抿了抿嘴,說,“不說這個了,你快開始實習(xí)了吧,有什么方向嗎?”后來他們聊了什么,宋謹通通都不記得了。
整個人好像被什么東西拖著,虛沉無比,連回應(yīng)話題都生澀勉強,只剩宋星闌的那句話在腦海里清晰回繞:我最討厭跟別人分享,不管是錢還是人,沒出世的也不行。
宋謹?shù)谝淮沃�,原來人是真的會冒冷汗的,在人來人往的書店里,在溫柔嫻靜的袁雅面前,明明周圍沒有任何人任何東西值得他害怕,他卻覺得毛骨悚然。
他不愿意以遷怒的心態(tài)將這件事往宋星闌的身上套,可無論誰聽到宋星闌的那句話,都無法不將袁雅流產(chǎn)的事與他聯(lián)系起來,何況是宋謹,他最知道自己的弟弟是個什么樣的瘋子。
“你怎么了?”何浩見宋謹送完甜品以后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問他。
宋謹稍稍回了神,抿嘴淡淡地笑:“沒什么,在想事情。”
何浩像是松了口氣:“看你臉色不太好,我還以為你被客人罵了�!�
“哪有客人會罵他啊,這么溫柔好看的店員�!�
唐閔摘了手套從工作間里走出來,“走吧,吃飯去�!�
外面陽光明媚,是初秋該有的好天氣。
宋謹回頭望了一眼櫥窗,看到那幾個女孩還湊在一起看著平板。
她們大概永遠無法將那個西裝革履年少優(yōu)越的人與一個陰鷙冷情的瘋子聯(lián)系在一起,這個世界本來就充滿偽裝,當你沒有徹底走進一個人,或是沒有被一個人真正恨過的時候,你永遠不能描畫出對方本真的模樣。
-今天是何浩第一家甜品店開業(yè)的五周年,他把唐閔和宋謹叫出來吃頓飯。
宋謹住的村子靠近山腳,雖然交通便利,但離市區(qū)遠,出來一趟確實也要花點時間,下了高速還得跨一座大橋,今天要不是何浩派了車去接他,他真的不一定會出門。
對于宋謹來說,他只想平靜地過好自己的生活,工作、看書、學(xué)習(xí),他養(yǎng)了一只橘貓,叫葡萄柚,是同村的一戶人家里抱來的,才六個月大,已經(jīng)快十斤了,很粘人。
“宋謹,我看你都要提前老齡化了�!�
何浩邊吃邊說,“以前就不怎么愛說話,現(xiàn)在更安靜了,是不是與世隔絕太久了?”“你別把鄉(xiāng)下想得這么落后行嗎�!�
宋謹笑,“人家的小別墅造得比城里還漂亮,地又寬敞,空氣也好,舒服多了�!�
“是嗎?你們村里還有空地嗎?我買一塊,造個房子,以后養(yǎng)老用�!�
宋謹說:“你可以去考察一下�!�
“不過現(xiàn)在開發(fā)得這么快,說不定到時候你們那兒都得被征用了吧�!�
何浩突然壓低嗓音,“最近被敲門的那個廳級干部,不就是因為這些事么�!�
“好像是被體制內(nèi)的同圈人實名舉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