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喬南希近兩天有事，梅貞特許了她繼續(xù)休息，所以并未參會。
而作為新輪過來的管培生，沈云微兩人自然被安排在角落。
她們聽著吳得冗長的發(fā)言，一邊觀察著會議室里陌生的同事們。
除去專家，瓷器及古董珍玩部坐班的員工有十幾人，但男女比例嚴(yán)重失調(diào)，加上沈云微與李善言才三人。
吳得剛好講到另一個女員工Helen，正是坐在沈云微身旁的那個穿著寬松灰色長毛衣的女人。
“抽根煙，不介意吧？”
吳得從西服中拿出一包黃鶴樓，走流程似的問了眾人一句。
坐他身旁的兩個年輕男人爭先恐后要幫他點煙，火星一起，吳得便開始吞云吐霧。
煙一吹來，Helen立刻小聲咳嗽，顯然是聞不慣。
沈云微皺了眉，望向坐在正中位置的吳得，抬高了聲音：“吳總，我介意�！�
“你說什么？”
聽到角落傳來的聲音，吳得抬起眼，認(rèn)出是沈云微后，臉色更加難看。
李善言緊張地望了眼沈云微，卻見她依舊一副無所畏懼的模樣，毫無將話收回的意思。
“我說我介意你抽煙。”沈云微站了起來，嫌棄地在鼻前扇風(fēng)驅(qū)趕煙霧，“不單是我，我們大家都受不了你的煙味�！�
“大家？”吳得發(fā)出一聲冷笑，“好，在座的，還有誰跟她一樣看法的？”
此言一出，會議室十多個人竟都噤了聲。沈云微看向方才因煙味咳嗽的Helen，她同樣低著頭不說話。
“我……”
沉默中，李善言猶猶豫豫地想要舉手說話，但被沈云微打斷了。
“吳總，我以為你一開始征求意見，是真正會聽每一個人的感受，只要有人不適，就不會那么做，而不是作秀�！�
“所以……你是心中還要默默計算下人數(shù)，會議室抽煙這么沒公德的事，也能用來少數(shù)服從多數(shù)嗎？”沈云微正聲反問道。
話音一落，原本一片死寂的會議室竟有了些許細(xì)碎的議論聲。
好像所有人都在驚訝沈云微的初生牛犢不怕虎，職場這么跟上司說話，真是瘋了。
第55章
055
所愛
“我又不是小孩子，我能……
“沈云微�！眳堑锰Ц吡寺曇簦�
精心用發(fā)蠟打過的頭頂呈稀疏的地中海狀，右手按在桌上，其中兩根手指已被煙熏黃。
所有人都以為吳得要發(fā)火了，
但下一瞬間，他卻突然緩和了臉色，笑道：“如果我影響到大家，
那不抽就是了。煙癮犯了，
這也是我第一次沒忍住。”
說著，
他在面前下屬端來的煙灰缸里按滅了煙。
慢慢坐下去的沈云微，
既不信吳得是第一次在會議室抽煙，
又不信他能突然對自己轉(zhuǎn)換態(tài)度，狐疑地望著他，眼神充滿警惕。
“年輕人有勇氣表達(dá)想法是好事�！眳堑靡桓逼ばθ獠恍Φ臉幼�，“但一碼歸一碼，
這么張狂頂撞上司，自己也該反思�！�
“是扶光把你們慣壞了，
到了外面，誰還慣著你們？”吳得沖著眾人冷笑，
目光掃向沈云微，
話里意有所指，
“大人不計小人過，
但外頭可沒有我這么好的領(lǐng)導(dǎo)了�！�
果然。
反思是沒有的，
還擺出一副寬容了新人的“大度”姿態(tài)。
沈云微心中反感更甚。
會議繼續(xù)，
吳得在瓷器及古董珍玩部擁有絕對的話語權(quán)，繼續(xù)著他的滔滔不絕。
一個例會開了兩個小時，臨結(jié)束時，吳得隨口就安排起下午的工作。
秋拍結(jié)束，
客戶陸續(xù)結(jié)算完畢，一些客戶要求送貨上門，扶光的工作人員就要負(fù)責(zé)將拍品打包，妥善安排長途運輸事宜。
這是瓷器及古董珍玩部很看重的一項工作，畢竟古董瓷器不可再生，拍賣行需要對古董提前做好保護，將長途運輸過程中的風(fēng)險降到最低。
按照以往慣例，負(fù)責(zé)打包的人員只是部門中的一部分人，名單也早在慶功宴那時就出了，喬南希也給她們看過。
沈云微與李善言都是側(cè)重文字工作，并未涉及打包方面。
但此刻，吳得隨口就在最后加上了沈云微的名字。
李善言聽了覺得疑惑，從會議室走出時，問起沈云微，覺得吳得給沈云微的工作安排不合理。
沈云微本人卻很平靜，也早想到了會有這一出：“很正常，吳總在故意針對我。誰讓我剛一來就讓他丟面子呢�！�
“云微……”李善言已開始為朋友擔(dān)憂，“要不跟Nancy姐說一聲吧，他們差不多層級應(yīng)該還有幾分人情在，讓她介入，這樣會不會好些？”
“還是不了�！鄙蛟莆u搖頭。
“一來，Nancy姐在休假，這時候因為我個人的事打擾她不好。”
“二來，吳總的職位比Nancy姐還高，部門總經(jīng)理給我安排工作任務(wù)，我讓Nancy姐幫我推掉，也不合適。”
“三來……吳總一早就知道Nancy姐是我老師，如果真顧及這層人情世故，也不會有剛才那一出。Nancy姐這時候幫我，反而會讓吳總變本加厲�！�
初入瓷器及古董珍玩部，沈云微實際上已經(jīng)洞若觀火。
李善言也聽明白了，心里更加難受：“云微，聽你這么一說，已經(jīng)算是得罪了吳總，以后你可怎么辦呢？”
“放心吧�！鄙蛟莆⒊⒄诡佉恍Γ拔矣植皇切『⒆�，我能自己扛著�！�
她根本沒怕吳得，或者說，在當(dāng)時預(yù)展上出事后，她也曾忐忑過未來與吳得撞見是何場景。但經(jīng)過近期與吳得的兩次談話，她的心反而放回了肚里。
吳得再強勢，再想報復(fù)她，也無法越過底線和職權(quán)。
會議桌上，他不得不熄滅了煙，雖在話語間找補，但依然可見其外強中干。
她們正聊著，沈云微被人拍了下后背。
二人一起轉(zhuǎn)過頭，瞧見身后跟著的是Helen。
“我奉勸你倆，在這個部門，還是別太跟吳總對著干。”
不知Helen跟在她們身后走了多久，又將她們的談話聽去多少。
但沈云微仍很坦蕩，輕聲道：“謝謝Helen姐的提醒，但我是對事不對人，上下級之間，也只有上司針對下屬的份�！�
話音一落，她聽見Helen在嘆氣，隨之望過去時，發(fā)現(xiàn)Helen的小腹微微隆起，不由多了幾分驚訝。
“Helen姐，你是懷孕了嗎？”
方才在會議室里，Helen身上那件寬松的毛衣遮住了體型，并不明顯�，F(xiàn)在這樣近距離站著，沈云微稍稍一留意，就能看出她有了身孕。
“對，剛四個月�！盚elen低頭溫柔一笑，“我已經(jīng)三十五了，好不容易懷上，前段時間又忙秋拍，也挺戰(zhàn)戰(zhàn)兢兢，好在最忙的時候也過來了�！�
“但日常還是多注意�！鄙蛟莆㈥P(guān)心道，“我剛才看工位都挺近的，平時有需要的地方，你喊我一聲就行。”
沈云微的友善，在Helen意料之外。
聯(lián)想到方才的爭端因何而起，Helen生出愧意：“抱歉，其實你最早也是看我咳嗽才開口的，但我不想得罪吳總，沒站出來聲援你。”
“沒事，我知道，該道歉的不是你。”沈云微并不介意，“我也知道，大家都要養(yǎng)家，有很多不得已�！�
支撐沈云微無所畏懼的，除了“道理”二字之外，還有她的優(yōu)越家世。
她從來都不是依靠這份微薄工資生活，也就比普通人多了更多的底氣。
她深知這一點，所以其他人不站出來時，她也不會反過來指責(zé)眾人懦弱。
Helen聽到沈云微這些話，心中更加五味雜陳。
臨與她們二人分別時，Helen終于又壓低聲音多說了一句：“你們平時盡量離吳得遠(yuǎn)點。咱們部門的年輕女實習(xí)生都待不久�！�
吳得是近三年才被高薪挖到扶光拍賣行，而管培生項目多年沒啟動，今年之前，新進(jìn)瓷器及古董珍玩部的只有一些年輕的實習(xí)生。
再想到瓷器及古董珍玩部的男女比例，沈云微總覺得古怪，不禁追問：“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盚elen卻并不多說，“你們心里記住這點就行�！�
或許是男員工多的緣故，瓷器及古董珍玩部比古籍善本部要喧鬧得多。
沒過多久，有幾人三三兩兩走過來，Helen便不再說什么了，沉默著從她倆身邊走開。
下午時，李善言留在工位工作，沈云微照著吳得的安排，要跟其他五個男同事一起去庫房打包古董瓷器。
工作量平均分配，沈云微負(fù)責(zé)打包其中的二十件古董瓷器。
都是貴重珍稀的瓷器，但器物外形各不相同。沈云微優(yōu)先處理好瓷器口沿、底足等最脆弱的部位，又給瓷器做了內(nèi)部填充，最后放進(jìn)專用的堅固盒子。
這一套流程打包下來，很費時間。但好在沈云微耐心聰明，打包四五件后，就習(xí)得要領(lǐng)，可以逐漸加快速度。
身邊的男同事們就沒有她那么動作迅速，有兩個還有一搭沒一搭聊起八卦，聊到Helen身上。
“Helen她本來不是也被安排來打包嗎？名單上怎么又沒她了？”
“那還不是名單被梅總看到了，梅總說她懷孕了，不適合干重活�！�
“女人就是輕松，懷個孕就能有特殊待遇�！�
其中一個男人嗤笑一聲，開始陰陽怪氣。
沈云微實在受不了這股歪風(fēng)邪氣，抬頭望向那人，冷聲反嗆：“是挺輕松的，不如你也懷一個？”
“你……什么意思你！”對方立時暴跳如雷。
其他幾個男人已哄笑一團，都看向他。
“沒什么啊，你不是挺嫉妒女人能懷孕嗎？”沈云微極輕視地瞥他一眼，嘖嘖道，“可惜科學(xué)不夠發(fā)達(dá)，不然可以申請安裝個人造子宮滿足你�！�
“說什么特殊待遇，女人孕期和生產(chǎn)時生產(chǎn)后遭的罪，你們就不提了�！鄙蛟莆榕路薹薏黄剑癏elen姐秋拍都一直堅持工作，今天也只是調(diào)整了下工作內(nèi)容，你們卻在背后議論她，說那么難聽，也太過分了。”
“哎呦，沈大小姐，口無遮攔的可只有小林。您可別把我們幾個也算進(jìn)去�！�
瓷器及古董珍玩部的男人都是人精，知道沈云微是沈家千金，丈夫又是秦家掌權(quán)人秦硯修，言語間是不敢得罪沈云微的。
其中四個是出奇地團結(jié)一致，要跟方才對Helen陰陽怪氣的小林劃清界限。
小林被兄弟背刺，因此心中不平，索性破罐破摔：“你們就舔吧，一個二個沒骨氣的。她家里再有背景，現(xiàn)在不還只是個管培生？真以為扶光也是自己家開的啊。敢跟吳總對著干，等著吃不了兜著走吧。”
“嗯嗯，我等著呢�！鄙蛟莆⒚鏌o表情地敷衍。
上梁不正下梁歪。
有吳得這樣的上司，瓷器及古董珍玩部的風(fēng)氣很難好。
沈云微沒再搭理他們，繼續(xù)給古董瓷器打包。
而經(jīng)過方才
那么一鬧，眾人沒有再當(dāng)著沈云微的面議論Helen，只聊小團體內(nèi)部的事。
直到沈云微快將二十件瓷器打包完，部門的高級業(yè)務(wù)經(jīng)理張經(jīng)理過來看工作進(jìn)度，小林又附過去耳語幾句。
再看張經(jīng)理臉色，小林明顯是告了她一狀。
旁邊有人看清了局勢，想給沈云微賣個人情，小聲同她提醒：“小林跟張經(jīng)理私下關(guān)系很好，而張經(jīng)理跟吳總關(guān)系也不錯�！�
不用說，這三人沆瀣一氣，肯定是一致針對她沈云微的。
沈云微沒有太多注意他們打量自己、預(yù)備找茬的眼神，自顧自將手中最后一個古董瓷器也打包完成。結(jié)束手中的活后，她抬手看了眼腕表，時間剛好到下班時間，于是抬腿便準(zhǔn)備離開倉庫。
“沈云微，先別著急走，你再打包五件�！睆埥�(jīng)理果然開口將她攔下，又給她派了活，“半小時應(yīng)該也就干完了，沒問題吧？”
此刻并不缺沈云微這個人，打包的古董瓷器也不急在這一時，張經(jīng)理這么安排，無非是想給沈云微一個下馬威。
誰知沈云微根本沒有被他威懾住，腳步只略停了下，回頭蹙起眉，干脆回絕：“不好意思，我份內(nèi)的工作已經(jīng)做完了，沒法接受你臨時給我新加的不合理工作。”
張經(jīng)理也沒想到她會一口拒絕，愣了下才厲聲指責(zé)：“哪不合理了？年輕人連這點責(zé)任心都沒有，其他人都還在干，就你一個下班，像什么樣子？”
“張經(jīng)理，你好像誤會了�！鄙蛟莆⒛椭宰咏忉�，“下午大家分配到的工作量都一樣，我一心工作，所以快點；他們幾個一會兒插科打諢，一會兒八卦別人，拖拖拉拉，所以沒干完�？偛荒馨阉麄兏刹煌甑幕钊咏o我，占用我的下班時間吧？這公平嗎？”
“斤斤計較什么？”張經(jīng)理皺了眉，總覺得沈云微忤逆了他身為領(lǐng)導(dǎo)的威嚴(yán)，“我使喚不動你了嗎？”
“可工作是吳總給我安排的�！鄙蛟莆⒐首鳛殡y，“這樣吧，張經(jīng)理跟吳總電話請示下，他愿意給我加工作量，我就留下�！�
好一招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沈云微迅速在張經(jīng)理頭上壓上更高一級的吳得。
張經(jīng)理自然不會為了這件小事，去給吳得專門打電話打擾。到時候吳得只會罵他治不住一個新入職的下屬，還把水引到了自己身上。
張經(jīng)理原想以職位壓人，偏偏沈云微義正詞嚴(yán)，還真一時奈何不得。再爭論下去，在強勢的沈云微這里，似乎也占不到半點好處，張經(jīng)理瞬間沒了氣勢，只好假作寬容，讓沈云微離開。
“那拜拜嘍，你們繼續(xù)干，加油�！�
沈云微揮揮手，頭也不回地走出倉庫，腳步輕快帶風(fēng)。
第85章
085
所愛
“云微，送你的圣誕禮物……
人與人之間的初次交鋒，
往往帶著試探性。
你弱他就強，你強他就弱。
沈云微上樓回到辦公室自己的工位，拿包走人，
臨上電梯時收到喬南希發(fā)來的消息。
“你倆一切還順利嗎？”
信號時斷時續(xù)，電梯一層層往下走，沈云微收拾好心情回復(fù)：“都很順利，
已經(jīng)在努力工作啦！”
身在公司，
主線永遠(yuǎn)都是工作。沈云微沒有那么閑，
要去跟那群人搞那些彎彎繞繞的心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