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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好奇罷了。我跟在薛掌柜身邊有段日子了,珍稀的寶貝見了不少,但還沒有遇到過這么大量的名貴金絲楠木盒。

    而且這些盒子,還只是包裝而已�!�

    小陶仙君可不好糊弄。他雖然平日在山中,深居簡出,但他的朋友們本事都大,經(jīng)常送他些貴重的小玩意兒,讓他留著解悶賞玩。

    送得多了,就算再沒見識,硬熏也熏陶出來了。

    這事兒薛掌柜的功勞大。他怕陶眠這個山里土包子不識貨,把他那些好不容易搜尋得來的寶貝給糟踐了,于是特別金貴的,就會給他附上個字條,簡單介紹幾句,讓他別再鬧出用大龍缸來放腌菜的笑話。

    陶眠對此也有回應(yīng)——不就是個缸嗎!為什么不能放咸菜。

    然后薛掌柜足足九個月跟他斷絕了一切往來,時長刷新了記錄。

    現(xiàn)在,幸虧有薛掌柜三番兩次、不厭其煩地給陶眠灌輸這些古董的價值,陶眠才能如此順利地認(rèn)出它們。

    孟管事大概是沒料到陶眠會說出這樣的話,他以為對方最先關(guān)注到的會是那塊水生天。

    很敏銳。

    孟管事對此也有說法。

    “這些金絲楠木盒,是客人的要求。公子你也知曉,我們做生意的,當(dāng)然客人說如何,我們就如何。再說了,以千燈樓的財(cái)力,用這樣的盒子做包裝,也不是做不到的事�!�

    “哪怕盒子比里面的東西還貴?”陶眠嘴角輕扯,聽他瞎掰,但對于這個話題他沒有進(jìn)一步追究,“算了,這是你們千燈樓的事,是我多嘴問的。孟管事,現(xiàn)在來談?wù)勥@塊水生天吧�!�

    雖然方才和來望六船說,能偷就不搶,能搶就不偷,總而言之?dāng)[明了一個不想給錢的態(tài)度。

    但那只是小陶仙君隨口糊弄笨道士和傻徒弟的話罷了。

    如果他真的要走什么不光彩的途徑,那他就不會那么坦蕩大方地去跟孟管事打招呼。

    千燈樓背后的勢力不簡單,薛瀚也跟他提過,能不招惹,就別招惹。

    小陶仙君不想把太多的麻煩惹上身,花錢買是最簡單的辦法。

    提到條件后,孟管事的眼里明晃晃地閃過一道賊光。

    太明顯了,陶眠都看見了。

    他警覺起來,這大頭管事好像要狠狠敲他一筆竹杠。

    ……

    要不還是零元購吧?

    陶眠也把兩手插在袖口里面。在寬大的袖子中,陶眠的右手食指微微一曲,一截桃枝從芥子袋的開口露出個頭,被仙君的指尖輕輕捏住。

    孟管事開始談條件了。

    “水生天是稀罕物,想必小公子既然來尋,也是清楚它的價值�!�

    陶眠嫌他說話繞,讓他有話快說。

    “孟管事不必拐彎抹角,你我也不是第一次見。我在這里,就等同于薛掌柜來了。孟管事或許對我沒那么了解,但薛掌柜,可是千燈樓的熟客�!�

    陶眠這話說得完全不像個仆從,但他想,既然孟管事從一開始就稱他為“公子”,態(tài)度也極為恭謹(jǐn),以對方的精明心思,估計(jì)從一早就猜到了他不可能是薛府的仆人。

    孟管事頷首,大腦殼上下晃動。

    “小公子是爽快人,那我也就不兜圈子了。這水生天,我們樓主專門有吩咐。不要金子,也不要銀兩,要取一物來交易�!�

    “是何物?”

    “寒玉骨,”孟管事的聲音忽而壓低,“若是要拿水生天,需以寒玉骨來交易�!�

    寒玉骨!

    陶眠對于這個名字并不陌生,上次他被薛掌柜帶著進(jìn)入千燈樓,在橫公魚脂之前,看了一會兒其他參與唱樓的物品。

    這所謂的寒玉骨,不是什么玉做的寶物,而是仙人的脛骨!

    孟管事竟然開口要這個東西。

    陶眠的神色不變,但心里的警惕驟然攀升至一個高峰。

    這大腦袋不是隨便開口要的。

    他已經(jīng)認(rèn)出了自己的仙人身份!

    陶眠不曉得千燈樓有多么神通廣大,但他想,在上一次他和沈泊舟帶來的侍從撞連環(huán)的中途,在沈泊舟突然出手,薛瀚站出來制止鬧劇的時候,千燈樓背后的人,一定對他的身份產(chǎn)生了興趣。

    以千燈樓的人脈,查出他的真實(shí)身份,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不知道對方突然開口要寒玉骨,究竟是在試探他,還是真的想要他把腿留在這兒。

    不管哪個都很讓小陶仙君無語,他仗著自己有面具,面具之下還有面具,做了個無語的表情。

    “孟管事,”這回他也開始打太極,“寒玉骨,可不是平常人能得到的東西。千燈樓開出這樣的價碼,不是在明擺著刁難人嗎?買賣不想做,大可以不做�!�

    他這樣說。

    (昨天加班加到神智不清,碼字睡著了,今早腦子清醒趕快寫寫嘿嘿)

    第216章

    討價還價

    氣氛陡然變得僵硬起來。

    水生天自有其珍貴,這東西幾乎都能把自己修煉成仙,它的價值不言而喻。

    但那畢竟是“幾乎”。

    孟管事要的,可是已成仙的仙人的小腿骨。

    再說這話聽在小陶仙君耳中,也不是滋味。

    這跟當(dāng)著他的面說“我要打斷你的腿”,有什么區(qū)別?

    相當(dāng)不像話。

    仙君有仙君的脾氣,陶眠引而不發(fā),手指將桃枝朝著掌心的方向又移幾寸。

    他注意到孟管事也在搞些小動作。

    在雙方正式互毆之前,總要有個前搖。

    兩個人都戴著“面具”,陶眠那張白面具不知道戴了有幾層,孟管事的油亮大頭也不曉得能不能拔下來。

    盡管有面具,也能感覺得出,他們在看向?qū)Ψ降纳袂槎计鹆俗兓?br />
    孟管事開口了。

    “公子,千燈樓從不獅子大開口。索要的價格,是要經(jīng)過樓中的多位匠人反復(fù)多次判斷某樣寶貝究竟值不值錢,哪里值錢,有無客人愿意付錢,多少客人愿意付錢……

    把這諸多事宜確定好,再稟報(bào)樓主,最終由樓主明確一個底價,之后不論是唱樓,或是其他的渠道交易,我們這些管事心中就有譜了。”

    孟管事又把那位虛無縹緲的千燈樓樓主搬出來,話里話外,都是在說——我一個下人做不了主,你還是乖乖交腿吧。

    陶眠認(rèn)為他簡直做夢。

    千燈樓要寒玉骨,擺明了是針對作為仙君的他而提的條件。水生天要為徒弟拿到,是不假,但陶眠更厭惡這種被不懷好意的目光審視和惦記的感覺。

    他的徒弟中有魔族,他的朋友是妖。徒弟和朋友對他釋放的善意,倒是麻痹了陶眠的神經(jīng),讓他短暫地遺忘了這些妖魔對于仙人的垂涎、和嗜仙的本能沖動。

    “孟管事,”他的語氣也變得深沉,“這塊水生天,我是帶著誠意來拿的。錢不是難處,你開多少,我給多少。千燈樓從來都是用黃金交易,什么時候多出來以物易物的新規(guī)矩?這是單獨(dú)針對我的,還是你們的突發(fā)奇想?”

    孟管事笑了兩聲,笑聲聽起來有緩和的意思,但說出來的話,根本不中聽。

    “以寒玉骨來交換,這是樓主的囑咐。我只是個負(fù)責(zé)傳話的,公子就莫要刁難我了。薛掌柜是千燈樓的貴客,經(jīng)常一擲千金的主兒。您是他的朋友,我們自然不會怠慢和輕視。

    但是公子,規(guī)矩就是規(guī)矩,新規(guī)矩,那也是規(guī)矩。不見寒玉骨,不予水生天�!�

    孟管事的語氣很堅(jiān)決。

    而陶眠的態(tài)度也相當(dāng)強(qiáng)硬。

    “若是我一定要拿呢�!�

    周圍的光驟然暗淡三分,孟管事向后退了兩步,走到燈光稍顯昏暗的地帶。

    “千燈樓開出來的條件,自然是客人能給出來的,我們從不亂叫價�!�

    孟管事的娃娃腦袋在陰影處顯得愈發(fā)森然,四周都是暗的,唯獨(dú)眼睛那處,有兩個燭豆大的眼珠,在散發(fā)著陰險的光。

    “公子不想給,卻又要拿。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按照千燈樓以往的做法,將您‘請’出去了。”

    孟管事一番話如玉墜地,啪地碎開,像一個信號。

    周圍的一切驟然變了!

    那些金絲楠木盒的盒蓋忽地掀開,一個接著一個,速度飛快。

    自那盒子中,有數(shù)不清的怨兵坐起。

    他們身披著各式各樣的甲胄,看起來像是士兵,但手中拿著的武器,又千奇百怪、迥然相異。

    那些怨兵身體是殘缺的,有些缺在四肢,有的是內(nèi)臟盡空。

    但他們沖天的怨念幾乎要把整個房間撐破,陶眠受到這股不寧之氣的影響,感覺到巨大的不適。

    毛骨悚然。

    他插在袖口中的手終于抽出,一截千年桃枝隨即出現(xiàn)在眾靈、和孟管事眼前。

    桃枝自帶除魔和凈化的功效,陶眠什么都沒做,只是單純地做了個把它拿出來的動作,桃枝在半空中揮舞一下,離得近的兩三個怨兵仿佛被蟄痛一般,立刻向后一縮。

    但他們又和普通的冤魂不大一樣,在被精純、干凈的仙人靈氣刺傷后,他們卻不怕死似的,硬要往仙人這邊湊。

    這下陶眠不得不出手。

    小陶仙君剛經(jīng)歷過桐山一戰(zhàn)不久,身體和精力尚且處于較好的狀態(tài),一言以蔽之,沒打夠。

    上次的亡魂之潮被他敲敲鼓就送走了,幸運(yùn)之余,也不怎么痛快,筋骨都沒活動開呢。

    這回孟管事剛好送上門。

    那截桃枝如同長在仙人身上的手指,隨著他的心意恣肆揮動,所到之處,怨兵發(fā)出陣陣哀嚎的聲音。

    陶眠將它們一個個再送回盒中,同時對兩手揣袖的孟管事開口叫道。

    “你千燈樓太瞧不起人,弄這些個殘兵,就想把我請走?癡人說夢!”

    孟管事看著陶眠的動作,不愧是蓬萊桃花山的仙君,聽聞他受盡天道的偏寵,沒受什么罪就成了長生的仙,還有一身通天的修為和本事。

    精明的孟管事盯著陶眠的眼神更像在看一件無價之寶了。

    陶眠厲聲說出來的那句,孟管事自是聽見了。

    他沒有敷衍,而是從容地笑著,回應(yīng)了陶眠的話。

    “仙君修為高妙,我等自愧弗如,”現(xiàn)在他也不裝了,直接稱呼陶眠為“仙君”,“但是,我勸告仙君一句,也不要過分輕敵�!�

    他從袖中抽出一截有成年人小臂那般長的武器,湊近看,像是一柄秤桿。

    孟管事用這秤桿,在距離他最近的一只金絲楠木盒子的外殼輕敲三下。

    場面驟然變了。

    原本烏漆嘛黑的怨兵,忽而,眉眼清晰起來。它們的殘缺之處依舊保留著,但這卻無損它們的威儀。

    那是來自高高在上的仙人的威儀。

    意識到這件事的時候,陶眠的瞳孔微微晃動,不敢置信。

    他再度轉(zhuǎn)頭望著那些擺成無數(shù)列,陳置在千燈樓地下房間的架子上。

    那是仙人的骨……

    孟管事從他的神情變化中判斷,他已經(jīng)猜到這些怨兵的身份了。

    “不錯,仙君,你猜對了,”孟管事火上澆油,“這些‘人’如果還活著,說不定,你還能認(rèn)識幾位。

    他們曾經(jīng)可都是仙呢……”

    第217章

    大義滅自己

    千燈樓外。

    沈泊舟和來望道人正在路邊蹲著。

    準(zhǔn)確來說,是后者盛情邀請前者一起蹲,聲稱這樣比較放松。

    沈泊舟承受不了對方的熱情,主要是來望嗓門很大,他擔(dān)心會暴露身份,就禮貌地蹲了。

    蹲下之后,他有了一種全新的體驗(yàn)。

    ——他們兩人看上去實(shí)在是過于落魄潦倒,太像因?yàn)楦F困而流浪了。

    六船受不了,又站起來。

    當(dāng)他站直身子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來望道人已然熟練地拿出一個破碗來。

    “……”六船沉默稍許,問,“這是何物?”

    “乞討用的碗啊,多明顯,”來望還嫌他眼瞎,“后生長得蠻俊,可惜眼神不好�!�

    “道長……花活還不少。”

    “行走江湖嘛,不得有點(diǎn)獨(dú)門技藝傍身啊�!�

    來望是完全分辨不出好壞話,一律當(dāng)作贊美處理。

    陰缺給魔域帶來無窮無盡的影響,漸漸地,街上的行人變得稀疏了。

    有家的,各回各家。外來的,就近尋了酒家客棧進(jìn)去躲躲。

    有陰缺的日子,也不是從頭到晚都會穩(wěn)定地吸走陰氣,早晚要好些。

    不過半個時辰,二人所處的這條街道,就見不到什么人影子了。

    來望的碗里面被放了幾枚銅板,魔域竟然也有不少好心人。

    在過溯洄川后,沾染了不少魔氣,倒也沒妖魔認(rèn)得出,他是個在修煉仙術(shù)的修士。

    來望道人掂了掂手中破了口沿的瓷碗,聽那銅板撞擊彼此時發(fā)出的清脆美妙響動。

    他側(cè)過頭,揚(yáng)起脖子,打量著身邊高挑俊逸的青年。

    “后生,你是魔身?”

    “……”

    沈泊舟頓了頓,但是沒有立馬回復(fù)來望的話。

    “別那么緊繃,我不會對你做什么,”來望擺擺手,讓他放輕松,“我要狠宰一筆的是你師父,這小子絕對在哭窮呢�!�

    這話沈泊舟沒法解釋,主要是他也不知道陶眠名下的產(chǎn)業(yè)究竟幾何。

    來望道人倒也不深究這個問題,非要有個所以然。

    他更好奇沈泊舟和陶眠的關(guān)系。

    “你是魔,但你師父是仙,有意思�!�

    他的言外之意是什么,沈泊舟心里門兒清。

    但他無所謂,畢竟陶眠之前還收過更炸裂的徒弟。

    “你跟著你師父學(xué)仙法?魔有魔要修的法術(shù),你修仙法,無異于自尋死路,大義滅自己,懂嗎?”

    來望說得有道理。仙有仙的法術(shù),魔有魔的修煉,二者是截然不同的路子。

    陶眠因材施教,金手指也沒有坑過他。那些贈予他的劍法內(nèi)外功,均是最適合徒弟的秘籍。

    不僅僅是考慮了他們靈根的屬性,還有他們自身的體質(zh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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