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藍枳依舊站在對面,眼神清冷。
“藍枳,”楚北笙的嗓子有些干澀,“近來我總是在想,或許是我當(dāng)年太過心急。我應(yīng)該更多地傾聽你的話,這樣……就不會走到今天這步�!�
“你錯了,楚北笙。”
藍枳并沒有錯過楚北笙臉上一閃而過的懊悔,可那又怎么樣。
“遲來的深情比草賤,何況你對我根本沒有情。
你只不過是一個貪婪的人,你永遠對現(xiàn)狀不滿,永遠覬覦沒有得到的人。
你不愛藍橘,你也不愛我。你愛的是一個虛無縹緲的泡影,是你臆想中的女子。
你也不必向我道歉。若是我真的對你動心,那你無論怎么抱歉都無用。更何況,我對你也沒有情。
從來都沒有�!�
藍枳不是在說賭氣的話。年少時她對感情遲鈍,她的心是閉合的。
如今她有了真正放在心上的人,她才恍然明白,原來心悅于一個人,是這樣的滋味。
怕他受傷,也怕他孤獨。因為他而更珍惜自己。
所以她一定會信守承諾,回到桃花山。
楚北笙聽見藍枳一句“從來都沒有”,久久未能回過神。
他不記得自己是怎么走出了族長小樓。一個豎著羊角辮的小姑娘和同伴打鬧,不小心撞在了他身上,哎呦一聲。
她的同伴,那個模樣干凈的少年立刻緊張地把她扶起來,一邊和楚北笙道歉,一邊關(guān)切地問她有沒有事。
少女叫了兩聲痛,其實是假的,她只是喜歡看少年緊張她的模樣。
楚北笙孤寂地站在那里,望著眼前一幕,直到夕陽西斜。
第418章
笑容只會轉(zhuǎn)移
那天楚北笙大概是受了不輕的刺激,連著好幾日都沒來藍枳這里。
藍枳正好落得個清閑,不然整日見他都心煩。
她的計劃在按部就班地進行,果然,在怪病消失后,族人們開始催著族長恢復(fù)祈福。
采女族平日的花銷,還都仰仗著這筆可觀的報酬。這場急病帶走了不少族人的性命,安葬要花費不少錢。
藍橘需要錢,也需要祈福來進一步鞏固她自己的地位。
所以她再次出現(xiàn)在藍枳面前。
藍枳最近的食量變得小了許多。她前段日子吃相那么夸張,好似有一只巨大的猛獸藏在她纖細的身體中,不停地攝入能量。
現(xiàn)在,那只猛獸吃飽了,正在打盹兒。而藍枳整個人也恢復(fù)內(nèi)斂的樣子,和前些時候,那個與她針鋒相對,說一句頂十句的她一點都不一樣了。
藍枳的確處于一個最佳的狀態(tài)。她為自己的身體積蓄好力量,以備不時之需。
身體不再向外索取后,藍枳的性情也平和不少。當(dāng)然,也有可能是她看著楚北笙藍橘兩人輪班似地出現(xiàn)在她面前,已經(jīng)麻了。
藍橘對她比平時更加戒備。如果換做那個牙尖嘴利的藍枳,可能她還會放下幾分戒心。
可眼前的藍枳,就算是衰老的容貌,也讓她感覺到巨大的威脅。
藍橘試著從拉家常開始今天的對話。
“姐姐,這幾天身體如何?可有不適?”
藍枳平靜地望向她。
“并無。”
藍橘嘴角翹起,一個討喜的笑容。
“那就好。上回為了治好族人,耗費了不少姐姐的氣血,我還擔(dān)心姐姐會不會就這么一腳踏進棺材呢。現(xiàn)在看來,是我想多了�!�
“嗯,你的確想很多�!�
“……”
藍橘沉默,笑容轉(zhuǎn)移到藍枳的臉上。
“藍橘,你有事說事,無須扯這些有的沒的�!�
藍橘也不想多看藍枳一眼,她們兩姐妹對彼此的厭惡不相上下。
藍橘對藍枳提起了祈福的事。
“姐姐,此次采女族一劫,奪走了不少族人性命。已故的族人需要安葬,剛剛?cè)淖迦�,我想也要給他們點補償。族中的銀兩……前段日子消耗得差不多,再動,就要傷及根本了。姐姐你看……是不是該外出辦幾場祈福了?”
藍枳面不改色。
“祈福從來都是族長的事,我如今只是一個閑人,我甚至算不上采女族的族人。你來找我有何用?”
“姐姐,話可不能這么說啊。難道娘沒有教過你,藍家人永遠把采女族置于自己的性命之上么?”
“娘教沒教過我,我不記得了。但娘肯定沒教過你。”
藍枳譏諷地說道。
藍橘的臉色頓時變得很差,她的手指攥緊。
藍枳……總是知道踩中什么地方,才叫她最痛!
可她還不能和藍枳撕破臉,姐姐既然能出手幫她一次,就會有下一次。
“姐姐,你罵我也好,打我也罷,我都受著。我不是為了我自己,是為了采女族人。我是真心想當(dāng)好這個一族之長,還請姐姐成全我�!�
藍枳軟硬不吃,對她的煽情無動于衷。
藍橘咬了咬嘴唇。
“既然這樣,妹妹就不得不再次搬出百里哥哥,來勸姐姐聽話了。”
“藍橘,你敢——”
剛剛還不想多看藍橘一眼的藍枳,此刻怒視著她。
藍橘心知達到目的,笑容愈發(fā)燦爛。
“我就知道,姐姐放心不下百里哥哥。你放心,這是我最后一個請求。只要完成今年的祈福儀式,我就放百里哥哥和姐姐長相廝守�!�
至于是活著廝守,還是死了廝守,那就不是她能保證的了。
藍枳氣得胸膛微微起伏,身子側(cè)向一邊,不肯再多看這個陰毒的妹妹一眼。
良久,她咬著牙,恨恨地說道:“我知道了,我會去做�!�
藍橘達到目的,眼睛微微瞇起。
“姐姐,別忘了,站在高臺上的,必須是我一人�!�
“知道了�!�
藍枳一擺手,讓她快滾。
不然自己的拙劣演技等下就要露餡。
藍橘把該說的話都說完,也不在此繼續(xù)消磨時間。
她可不是她那個三心二意的未婚夫,整天寧愿對這個又老又丑的女人傾訴,也懶得看她一眼。
楚北笙如今對自己是越來越敷衍了。雖然她對這男子也只有利用的心,但對方專注的目光從她身上移開,這也叫藍橘不適應(yīng)。
何況他移情別戀的,還是她最恨的藍枳。
藍橘心想,等到祈福儀式都結(jié)束,她的名氣大漲之時,她還是要和楚北笙好好地談?wù)劇?br />
到時候,若是出現(xiàn)了更適合成婚的對象,她就會毫不留情地踹了楚北笙。
如果沒有,那她就按照原計劃,和楚北笙完婚,順便把楚家的財權(quán)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不管怎么算,她都是不吃虧的。
藍橘定下的第一場祈福儀式,就在三日后。
以往藍枳準備儀式,至少七日�,F(xiàn)在看來,藍橘的確是迫不及待。
藍枳被她告知時間后,沒有多說什么,沉默就是可以的意思。
藍橘欣喜地回到她的房間,把她精心準備的那身祝禱服穿在身上,對著鏡子打量許久。
因為采女族的新族長上位匆忙,所以南瞻洲這些規(guī)模較大的王城,對她的正統(tǒng)性都表示懷疑,他們還是更信任之前的藍枳族長。
旁觀者清,他們不認為藍枳欺騙了族人,至少就他們自己的經(jīng)驗,每次藍枳過來祈福后,風(fēng)調(diào)雨順,百姓下一年的日子過得相當(dāng)不錯。
采女族應(yīng)該是發(fā)生了內(nèi)斗,藍枳失去自己一方的支持,被迫離開采女寨。
至于新族長……
他們這些大的王城,私下里也有往來。有一位王曾經(jīng)請過藍橘前來祈福,提起這件事,他一個勁兒地搖頭,說新族長不行,是個漂亮的幌子,沒有真本事。
這下子另外幾位王頓時也失去了對新族長的信任。而那位從來不相信采女族神舞之力的襄南王,甚至端著酒杯,把在場的幾個王一并嘲笑了,說他們竟然把王城的年運,托付給一個從小山溝出來的女子。
那些王反過來還要說襄南王固執(zhí),反正是花點錢就能辦到的事,就算沒有益處,也不會有害處,無傷大雅。
襄南王還是不以為然。
藍橘如今接觸不到這種層級的祈福儀式,她還不夠格,所以只能接一些小城的請托。
而她時隔許久“出關(guān)”,選擇的,就是離他們采女寨不遠的一座只有幾百人的小城。
正是在這次祈福儀式,在藍枳的助力下,藍橘作為藍家神女,在南瞻洲聞名。
她引來了傳說中的神鳥。
第419章
早知道不賣力了
至今有人回憶起那一幕,仍然認為是三生不可再現(xiàn)的奇跡。
天色陰沉,細雨濕人衣。身著紅黑雙色的神女,在高臺翩翩起舞。
她的舞姿不是很熟練,有僵硬的地方。
她不知疲倦地一遍接一遍地舞著,直到云層上方傳來一聲清冽的鳴叫。
那是一只火紅的鳳鳥,它在上空盤旋,人們僅僅能從裂開的云層中,時不時露出來的一截火紅的尾羽,窺見它無上的風(fēng)姿。
人群頓時變得喧鬧起來,百姓們跪在地上,祈求神鳥賜給他們無盡的福祉。
高臺上的藍橘也氣喘吁吁地停下來。她的臉頰失去血色,嘴唇干澀慘白。
她怔怔地望著天空中灑下來的閃閃磷光,臉上浮現(xiàn)出一種幾近瘋狂的笑容。
真的、真的成功了!
她召來了神鳥!
采女族人也驚異于這種奇跡,哪怕是過去的藍枳,也沒有做到這種地步。
看來藍橘果然是他們采女族百年難遇的天才神女,而藍枳……只是短暫頂替她位置的冒牌貨。
他們激動地小聲議論著兩任族長,在他們身后,一個不起眼的位置,站著一個瘦小的“少年”。
少年臉上戴著面具,不讓任何人揭下來,把自己的真實身份隱藏得很好。
當(dāng)所有人在為那忽然出現(xiàn)的神鳥而感到喜悅時,只有這人撇了撇嘴角。
“他”雙手背在身后,以過長的袖子遮擋,掐了一個法訣。
又趁所有人不注意,變換手勢,將兩只手驟然縮回衣袖中。
天上的凰鳥倏地消失,仿佛從未來過。
這偽裝得很好的少年不是別人,正是藍枳。
藍枳以老太太的樣貌,跟隨藍橘一起坐轎。等藍橘祈福時,她就化作這副少年模樣,出來透透氣,順便看看藍橘欣喜若狂的丑態(tài)。
所謂的凰鳥,不過是她讓所有人看了一出戲。
《十儺戲》之一——《鳳來兮》。
等她完成任務(wù),又一頭鉆進轎中,等待藍橘回來。
藍橘只是匆匆地打了個招呼。
她掀開轎簾,坐在藍枳身邊。
藍枳還裝模作樣地抱著采女淚,在上面抹了點假血,故意裝出虛弱不堪的樣子,讓藍橘放松警惕。
藍橘心情好了,對藍枳也和顏悅色起來。
“姐姐,你做得很好。我要去見城主,晚飯你自己想辦法解決吧�!�
她扔給藍枳一吊錢,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等藍橘一走,藍枳立馬把那顆沒用的白珠子扔到一邊。
藍橘今晚估計會很晚回來,正好她一個人歇歇。
她從懷中取出兩個小紙人,這還是陶眠留給她的那兩只。藍枳在其中注入靈力,她的靈力是火靈力,要比陶眠的靈力躁狂得多。兩只小紙人變得紅彤彤的,它們嗯嗯兩聲,舉起雙臂,做出各種展示自己力量的動作。
藍枳就和這兩個紙人玩,打發(fā)時間。
等藍橘回來尋藍枳時,藍枳已經(jīng)縮在轎子的一角,睡著了。
藍橘還是第一次見藍枳這么沒防備地睡去。她們縱然是姐妹,卻從未真正了解對方。
藍橘略去心中莫名的悵然,她不需要對藍枳有任何多余的親情。只要把她看作一個能助力自己登上更高位子的工具就好。
這次祈福帶來諸多回報。不但從城主那里拿到一大筆報酬,解了族中用錢的燃眉之急,而且再度打響了藍家神女的名聲,藍橘很快接到了更多的邀請。
雖然藍橘懷疑過,以藍枳現(xiàn)在的力量,她是怎么有能力把神鳥召來。
但被成功沖昏頭腦的藍橘根本顧不得細想許多,就被接二連三的應(yīng)酬打斷了思路。在坐擁著無邊財富的時候,藍橘想,在乎這些細枝末節(jié)做什么呢,只要她能撈到好處,哪怕這鳥是藍枳綁架來的,都無所謂。
藍橘的名氣越來越大,漸漸地,那些已經(jīng)和采女族斷絕往來的大的王城,也注意到了她。
他們起初抱著試探的想法,但藍橘,或者說,藏在幕后的藍枳沒有叫他們失望,神跡一次又一次地顯現(xiàn)。
藍枳也是覺得很譏諷,沒想到她這種小把戲,竟然騙過這么多人。
早知道當(dāng)年跳神舞的時候,就不那么賣力了,反正總有人買賬。
藍枳回想起自己跳到吐血的那一幕,就為自己鳴不平。
然而藍橘的運氣沒有持續(xù)太久,很快,她被那位性格古怪的襄南王盯上了。
襄南王今年年方二十,是個殘忍且性格古怪的家伙。寧可把除了他之外的整個南瞻洲得罪了,也別得罪他,這是所有王的共識。
襄南王對于什么巫女鬼神之說本就不信服。現(xiàn)在南瞻洲到處都是這個藍家神女的傳聞,越傳越邪乎,甚至都說她是上古的神明轉(zhuǎn)世了,襄南王聽后更是不屑。
他這人有時候做出一些行為,純純屬于吃飽了撐的,沒什么理由。就像現(xiàn)在,他和藍橘,和整個采女族,其實沒有什么太大的瓜葛,可他偏偏要找他們的麻煩。
他也邀請藍橘到襄南王城祈福。
這件事在整個南瞻洲都引起了軒然大波,襄南王從來不相信,甚至是鄙夷這些怪力亂神的東西,這是眾所周知的事。
可他都對藍家的神女起了興趣,看來這神女祈福,真是有兩把刷子。
藍橘不清楚襄南王的脾氣,還以為這是她難得的機會,特地又叫裁縫給她量了一套新的祝禱服。
而藍枳聽說這件事以后,頓時皺起眉頭。
襄南王是個不好對付的人。過去她聽說這人對于祈福祝禱這些不感興趣,甚至處決了很多個像藍枳這樣的巫女。
她壓根就沒想過在他眼前晃,有多遠躲多遠。哪怕邀請她的王城離襄南王城太近了,她都會婉拒,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