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就像現(xiàn)在。
三個孔武有力的爺們,在桌上聊軍事、聊國防、聊敵人的機關(guān)槍是怎么突突的,可江洋一個教育局小科員,關(guān)于這些熱血灑沙場的話,只能默默聽著。
男人不比女人心思細膩,秦英察覺到大兒的失落,連忙招呼丈夫給孩子們發(fā)壓歲錢,也無偏無差的給他媳婦兒娘家孩子拿了兩個。
當是給他做臉的,安撫他的情緒,讓他知道自已被父母看重。
紀晚卿撐著下巴望向江軍江寧幾個孩子,再看看新來那兩小孩,真相是肯定要戳穿的。
只是要用什么方式告訴大家,且容不得假大嫂狡辯。
吃餃子、發(fā)壓歲錢、放煙花、守歲。
這時候還沒有在城區(qū)禁止燃放煙花爆竹,快到零點時,紀晚卿抱著火爐窩在江澈懷里,聽著胡同里噼里啪啦鞭炮聲,滿滿的年味。
“新年快樂,江澈。”
零點了,紀晚卿非常有儀式感第一個跟他道新年快樂。
“卿卿,新年快樂!”
江澈緊了緊懷里的卿卿,感慨才過去一年,他的生活就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并且是好到無與倫比的變化。
守歲結(jié)束,兩人打著電筒回去,紀晚卿第一時間就告訴江澈這件事,并讓他年初二找瀚哥借車,去大嫂老家把她父母接過來。
早在守歲閑聊時,她就背著假大嫂,旁敲側(cè)擊問了秦英當時‘白娟’去世的情況。
近一個月沒回家,回家直接瘦脫了相。
紀晚卿可以肯定,白家是絕對知道這件事。
“……你是說,現(xiàn)在的大嫂是大嫂的姐姐,白娟?而真的大嫂,早在兩月前,就死了?!”江澈艱難開口。
“嗯�!�
江澈頭一次對卿卿產(chǎn)生質(zhì)疑,“不會吧?這么異想天開的事,大哥和娘都沒發(fā)現(xiàn)?你才認識大嫂多久?”
“當一個人行為邏輯不自洽時,就很容易看出破綻��?”紀晚卿聳肩,“我相信我大腦的判斷�!�
沉默片刻,江澈晚上喝的那點酒都醒了,“那我也相信�!�
這種事情,卿卿絕對不會無的放矢,一定是大嫂做了什么,才會讓卿卿產(chǎn)生這樣的感覺。
“明天一早還要去給老爺子拜年呢,早點睡�!�
紀晚卿打了個哈欠,窩在江澈懷里睡下。
她覺得,老一輩們能想出來的騷操作也挺多的,無非是現(xiàn)在網(wǎng)絡(luò)不發(fā)達,沒渠道爆出來而已。
這事兒要是放現(xiàn)在網(wǎng)絡(luò),高低得上個熱搜成為熱點事件。
第93章
大年初一
新的一年,1977年,大年初一。
新春伊始,萬象更新。
紀晚卿和江澈一大早便去江家集合,一同去給江老爺子拜年。3539
剛?cè)腴T,就聽見里面?zhèn)鱽頎巿?zhí)聲,進去一看原來是兩個小老頭在下象棋。
“臭棋簍子,一手爛棋!”
“我呸,下這兒絕殺你!”
江團長進門看見人,忙立正行了一個軍禮,“方元帥�!�
江澈和江濤也緊隨其后,抬手一個標準的軍禮。
方元帥鷹隼般的眼睛看過來,最后落在膽子頗大模樣漂亮的小姑娘身上,“嗯,在自個兒家別這么拘束,來給老江頭拜年��?”
“是,今年大年初一么�!苯瓐F長順勢湊過來,“下棋呢?”
江老爺子冷哼,“不下了不下了,走三步悔兩步,我大年初一給自已找罪受呢!?”
“不下就不下�!狈皆獛涍M炮跳馬一套絲滑小連招直取地方將帥首級,才朝紀晚卿招招手,“來,聽說你腦袋瓜子聰明,你來跟我下下看。”
紀晚卿后退一步,露出委婉拒絕的表情,“我不跟棋品差的人下�!�
“……”
哪兒委婉了啊喂!
方元帥噎了噎,伸手快速把棋盤恢復(fù),“過來,必須下!”
江澈上前一步,“方元帥,我來陪你下吧�!�
棋品見人品,棋風曉性格,方元帥只是想知道老妻為什么這么看重這姑娘,竟然為她一個電話打到京市,申請換獎勵。
“去,你下什么下!小紀是吧,我保證不悔棋,行了吧!”
紀晚卿同意了。
她可不想大年初一被個臭棋簍子氣成老爺子那樣。
第一手當頭炮。
方元帥回了個跳馬。
“在安省軍區(qū)住得還習(xí)慣吧?”
紀晚卿的意識在空間里翻象棋定勢,“習(xí)慣啊,挺好的�!�
“聽說你跟小花處得挺好啊?都快成忘年交了�!�
“諸葛大娘?嗯,確實還不錯,我初來乍到不認識地方,諸葛大娘帶我上山進城,可好玩了�!�
方元帥酸溜溜,“她對你倒是挺好�!�
紀晚卿手下毫不留情吃掉一個炮,“因為我也對她好啊,人又不是傻子,分不清誰是真的對自已好�!�
感覺前夫叔有點扎心,連下了兩步臭棋,紀晚卿現(xiàn)在連棋譜都不用翻,哐哐兩下吃掉車馬,局勢瞬間一邊倒。
方元帥臉更臭了,想悔棋又礙于面子不好開口,偏紀晚卿毫無所覺,“前、咳,方元帥,該你了�!�
“不下了!”
她眨巴眨巴眼睛,一臉天真,“�。窟@就投降了呀?”
“……”軍人哪兒能被說投降的!
方元帥不得不拿起棋子繼續(xù)負隅頑抗,然后被紀晚卿殺了個落花流水,一點面子都沒給。
江家人面面相覷,弟妹兒媳也太虎了吧!
這可是元帥啊,目前自個兒家能拜到的最大的山頭之一啊。
江老爺子哈哈大笑,“就你這臭棋藝,還年初一跑來找我下棋?也不怕把自個氣出病來!”
方元帥瞅了眼沒半點心虛的小姑娘,還是頭一次見絲毫不懼自已的小年輕,確實有點意思。
“去去去,我不僅找你下棋,我還得在你家蹭飯!聽說小紀給你釀了壇人參酒?中午別吝嗇�。 �
愛酒被迫分享,江老爺子一下笑不出來。
“你上哪兒知道的?”
“那人參都是我們家老大友情提供的!哼,還我上哪兒知道的�!狈皆獛浫齼上禄謴�(fù)棋盤,“來來來,還是我們兩個老的來下,小年輕一點也不知道尊老愛幼�!�
幾個兒子媳婦都不在京市,昨兒個除夕萬家燈火,讓方元帥有點悵然,只能去找找跟老妻有點關(guān)系的小輩,順便討口酒喝。
中午熱熱鬧鬧吃完飯,這酒可真是個大寶貝!入口順暢綿滑,喝完酒連頭都不怎么痛,只暈乎乎的,像是飄在云端上。
方元帥下午在江家睡了,其他人當然是各找各的樂子。
二哥夫婦帶著孩子逛長安街,大哥夫婦和爸媽帶六個孩子,去了附近的小公園轉(zhuǎn)轉(zhuǎn)。
江澈和紀晚卿則去附近的商場逛了逛,給軍區(qū)的朋友鄰居同事帶些小禮物。
等到年初二一早。
江澈開車去京郊鄉(xiāng)下,以團年的名義把白家老兩口接來過年。
而紀晚卿則是以家中長輩在京市為由,把爸媽單獨請來包廂坐著。
包廂里兩張桌子,中間隔了一道屏風,一邊坐人另一邊是發(fā)現(xiàn)不了的。
“待會兒如果發(fā)生什么事,爸媽別太激動弄出聲響,時機到了自然會讓你們出來�!�
江團長和秦英一頭霧水,但見小兒媳一臉嚴肅,即便疑惑也都順從應(yīng)了。
“叔叔阿姨,你們來了。”紀晚卿坐在屏風另一邊,桌上已經(jīng)點好了菜。
“你是?”
“我是江澈的愛人,叫我小紀就好�!�
白家老兩口看著裝潢這么好的包廂,還有桌上那么好的飯菜,有些局促,掃了眼房間內(nèi),“小紀啊,怎么沒見著親家?不是說今天咱們兩家好好團個年么?”
“唉�!奔o晚卿起身給二位倒水,“先坐。”
江澈來到紀晚卿身邊坐下,按照吩咐坐在椅子上低頭裝深沉。
白家老兩口莫名緊張,白母更是捏著衣角心下惴惴,“是、是不是發(fā)生什么事了?”
紀晚卿露出哀傷的神色,“爸媽今天一早急火攻心進了醫(yī)院……叔叔阿姨,大嫂也是你們的親女兒,你們怎么忍心讓她頂著別人的名字下葬啊!”
——轟!
白家老兩口頓時面色煞白,嘴巴張張合合發(fā)不出聲音。
被、被發(fā)現(xiàn)了�。�
親家還被、被氣進了醫(yī)院!
“假大嫂非要接王家孩子來我們江家過年,爸媽當時就覺得不對勁,今兒個一早更是聽見那王家孩子給大嫂喊媽!母子三人抱在一起哭,我們這才知道真相!”
紀晚卿忍著怒氣,“原以為叔叔阿姨不知道這事兒,可看你們二老的表情,難道是知情的?”
白父神色一片灰敗,白母更是手都在發(fā)抖。
江澈的眸色越來越暗,看白家老兩口這心虛加害怕的模樣,還有什么不清楚的!
他們大嫂,當真如卿卿猜測那般,死在了九月。
而這些日子,一直是大嫂的大姐白娟,代替妹妹在家里生活!
第94章
知曉真相
“親家、親家還好嗎?”白母囁喏著開口,“我們也是、也是……”
“也是不愿意放棄江家這門姻親,想著姐妹倆長得一般無二,親姨姐肯定比其他后媽更心疼孩子,對吧?”
這些話正是白娟說服白家人的,白家二老怔怔地點頭,渾身僵硬。
紀晚卿問出關(guān)鍵所在,“這件事最初是誰的主意?當天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白母追問,“娟娟現(xiàn)在怎么樣?她、她沒事吧?”
“我們家又不打人,她現(xiàn)在當然還在家里待著。”紀晚卿冷哼,“她倒是想去醫(yī)院照顧爸媽,可爸媽一看到她就心率飆升,我們哪兒敢讓她去!”
最初的驚顫過去,白父白母也逐漸認命,眼淚不自覺滑落,“我們知道是我們家糊涂,對不起親家兩口子,可咱也是心疼閨女啊!娟娟那個夫家,動不動就打人,所以當她說把死的那個充作自已,我們才、才……”
“當時具體是個什么情況?”
白母抹著眼淚把當天的情況說了,最后還說,“我們真是腦子一時糊涂,想著幾個孩子能有媽媽,娟娟也能脫離苦海,本來是兩全其美的事,怎么就、怎么就唉!”
聽完當天的經(jīng)過,紀晚卿瞇了瞇眼。
這白娟倒是狠人一個,妹妹剛死就知道偷摸換衣服冒充。
那到底是蓄謀已久還是臨時起意呢?
“好了叔叔阿姨,事已至此無力回天,咱們該想想怎么解決這件事,本來我們兩家人該一起商量個章程,可爸媽現(xiàn)在在醫(yī)院躺著,你們也別去了省得再加重病情�!�
紀晚卿讓江澈把人再送回去,白家老兩口就這么迷迷糊糊的來,又心驚膽跳地走了。
人走后。
紀晚卿繞過屏風,看見爸媽互相攥緊著手,眼中的震撼與悲傷到現(xiàn)在都沒有消退。
“晚卿,這、這……”
秦英剛聽到這件事的時候簡直不相信自已的耳朵,簡直魔幻。
“爸媽抱歉,大過年的讓你們聽到這么糟心的事兒。不過我跟江澈初五就要回安省,這件事兒總不能一直不讓你們知道�!奔o晚卿抬起手腕看看時間,“大哥和二哥二嫂應(yīng)該快到了,到時候咱們家一起商量該怎么辦�!�
江團長到底經(jīng)過風浪的,他沉聲道:“沒必要道歉,你們做得對。家里活生生一個人死了,還被人偷龍轉(zhuǎn)鳳的冒充,這件事?lián)Q誰也忍不下這口氣�!�
一刻鐘后。
江洋、江濤、宋青萍還有屋子里的三人一起坐在包廂內(nèi),桌上的菜還有熱氣兒,大家有一搭沒一搭的吃著,全都沒有胃口。
江濤是除夕當晚就聽宋青萍講過,所以即便驚訝,也是另一只鞋子落地的感覺,沒有太外露的情緒。
但江洋,實在是太平靜了。
完全沒有枕邊人被調(diào)包后的憤怒。
“大哥,難道你之前就有所察覺嗎?”紀晚卿徑直點出,“那為什么不告訴家里人?”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過來,秦英更是歘一下站起來,不可置信道:“老大,你之前就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那為什么不說��?”
甚至還刻意瞞著她,用姐姐去世性情大變的理由來搪塞她!
江洋低下頭,嘴唇張了張,“我不知道該怎么說�!�
這樣一家六口的平和日子一直持續(xù)下去難道不好嗎?如果家里沒個女人,他一個人該怎么照顧四個孩子!
“老大你糊涂啊你!”秦英終于忍不住哭出來,“玲兒那點對不起你!她死了被人冒充,你個當丈夫的,都不敢站出來揭穿她嗎?”
江洋這樣的性格說好聽點是優(yōu)柔寡斷,說難聽點直接是沒擔當不像個男人。
秦英從小偏心到大,就養(yǎng)成這么個模樣來。
可見孩子是不能過分偏疼偏寵。
紀晚卿好奇,“那大哥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
江洋渾身一僵,低垂著頭沒說話。
這年代的人,都羞于把性擺在臺面上講。
其實江洋最開始也沒察覺妻子有什么不對勁,從娘家回來大病一場,前半個月都躺在床上,夫妻倆沒太多交流,白娟也刻意回避著。
直到后面兩人過了一次夫妻生活。
生了四個和生了兩個,而且白娟最后一個孩子已經(jīng)五歲,恢復(fù)要好得多。
察覺到不對時,江洋很快認出身下的人是他大姨姐,可人已經(jīng)上了,妹夫和大姨姐媾和的丑事傳出去,他實在承受不住那種被人說叨的窘迫。
再有現(xiàn)在的生活很平靜他不愿意打破,幾個孩子也需要媽媽。
反正種種因素推動下,江洋就裝作不知道,糊里糊涂把日子過下去也沒什么不好,人生難得糊涂。
江家人坐在包廂內(nèi)一片沉默。
氣氛壓抑到窒息。
還是紀晚卿率先打破僵局,“聽大哥的意思,是想將錯就錯,就這么錯下去?”
江洋訕訕不說話,但如果可以,他真不想面對這么麻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