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每每半夜噩夢醒來,夢里那種撕心裂肺的痛都會清清楚楚地在胸口震蕩,她就很難在安睡,偏偏這兩夜,明明睡在地上,卻睡得如此踏實……
第8章
忽聽得外面?zhèn)鱽眍欌x成說話的聲音,好像又在命令他去站墻角?
她迅速起床梳洗,看見顧鈞成從志遠房里出來。
看見她,顧鈞成咳了兩聲,目光看向一邊去了。
林清屏:……這人腦子里在想什么?
“志遠怎么了?”
顧鈞成表情這才正常了,“臭小子,學會離家出走了!到村口被我給逮回來了!”
林清屏猛然想起志遠昨天說的:他會走的……
竟然是真走!
她仍然端著一杯牛奶進了志遠房里。
志遠小小的身體,軍姿倒是站得很標準,小身板筆直筆直的,聽見有人進來的聲音,也不回頭。
“志遠�!彼兴�,“今天是不是還沒喝牛奶?”
志遠頭微微一歪,沒理她。
她跟志遠之間,還沒破冰。
自打她嫁進來,就對志遠不理不睬,志遠并不喜歡她,但是,志遠很清楚一點,知道她是顧叔的老婆,是自己人,所以,外面有人詆毀她,怎么著也要維護,這是維護顧叔的臉面。
林清屏看著這個小蘿卜頭,心里很是憐惜。
“來,先喝牛奶、”和上次一樣,喂到他嘴邊。
這一次,他卻沒有喝,低著頭,躲開了。
“怎么了?能告訴我嗎?”她耐心地問,“我聽你顧叔說,你要走?”
一個“走”字,終于讓他動了,只是,頭埋得更低了,“等顧叔回部隊,我再走�!�
“你為什么要走?走哪里去?”她詫異地問。
志遠又沉默了。
林清屏想了想,放下牛奶杯,“如果我說,我不讓你走呢?”
志遠一聽,猛然抬起了頭。
林清屏發(fā)現(xiàn),這孩子果然,眼眶又是紅的。
“我不讓你走,志遠、”她重復(fù)了一次。
“那……那你給我雞蛋,給我奶粉……”小家伙結(jié)結(jié)巴巴的。
“這跟你走有什么關(guān)系?”她也不懂了。
志遠垂下頭,“戲文里和說書的,都是這樣的,給好酒好菜吃,再給打發(fā)點禮,就送客人走了……”
林清屏:……
竟然是這樣的誤會。
敏感又早慧的孩子,真的思慮太多了……
“我……我……”
林清屏抱住“我”了半天的志遠,“志遠,我不是這個意思啊,你誤會了,以后,每天你都有雞蛋吃,有牛奶喝,我給你做,就在這個家里,給你做,我只是希望你長得高高壯壯的,像顧叔那樣。”
志遠沒有說話,但林清屏感覺到了,她薄薄的夏衫,志遠眼睛貼著的地方,濕潤了一塊。
志遠,謝謝你叫我一聲“媽”,這一世,咱們娘倆都重新來過……
林清屏沒讓志遠繼續(xù)站墻角,看著他喝了牛奶后,又煮了個雞蛋給他吃,然后開始忙活飯。
她前世就是做餐飲的,在燒菜這一塊造詣不淺,只是她在顧家這段日子,出了名的好吃懶做,從來不干活不說,好吃的從來不讓人。
但今天,她走進了廚房。
婆婆宛如看到太陽打西邊出。
“那個……成子好不容易回來,我給他做點吃的�!绷智迤两忉�,“你……你去忙別的吧,我來做。”
不管這個兒媳婦平時如何作天作地,對兒子有這個心,劉芬心里多多少少舒服了點,把廚房讓給了她。
這個年代的農(nóng)村,物質(zhì)實在有限,油啊糖啊,婆婆都當寶似的,平時舍不得用,林清屏也不敢浪費,只僅著現(xiàn)有的食材,做了頓飯。
大南瓜蒸熟碾成泥,跟玉米面和在一起,做了滿滿一盆南瓜餅。舍不得用油炸,一點點油煎熟的,但很好吃,鄉(xiāng)下自己種的南瓜本來就甜,做好后剛好是幾十年后甜品流行時,大家鐘愛的不太甜的甜度。
然后,豆腐直接烤熟,撒辣椒面和鹽,雖然沒有包漿豆腐爆漿的驚艷,但比婆婆只會炒豆腐,還常常炒黑的廚藝好多了。
扁豆卻是鐵鍋炒糊的,青椒也炒糊,再混一起炒,香得婆婆以為她把廚房燒了。
再炒了一大盤白菜,飯就做好了。
端上桌,志遠就盯著南瓜餅,眼睛發(fā)亮,婆婆也很震驚。
林清屏先給志遠兩個南瓜餅,對婆婆說,“媽,你先吃,我去叫爸和成子回來吃飯�!�
她以為顧鈞成在幫公公干活,但,到地里以后,發(fā)現(xiàn)只有公公在。
叫了公公以后,她繼續(xù)去找顧鈞成,在村里轉(zhuǎn)了一圈,沒看見人,卻看見村里人都往后山上跑。
“快!后山塌方,聽說有人受傷了!”
“走!去看看!”
村里的老少們還是很熱心的,都往山上跑去,林清屏心里一凜,莫不是顧鈞成也在山上吧?她這到處找遍了也沒找到呢!
她拔腿就跟著村民們往山上跑。
很快到了塌方的地方。
林清屏是從下往上看的,只看見顧鈞成吊在一棵樹上,一只手抓著樹枝,另一只手拽著一個人:陳夏。
滿山谷只聽見陳夏的哭喊,“成子哥,成子哥,你別放手�。∥液ε隆�
林清屏一棵心都懸在顧鈞成身上,那棵他攀著的樹已經(jīng)搖搖欲墜了。
兩個人離地其實并不高,顧鈞成只要松開手跳下來,兩人都死不了,但是,是否斷胳膊斷腿就難說了。
最重要的是,上輩子顧鈞成是英年早逝的,林清屏心里已經(jīng)有陰影里,受不得他遭遇任何危險。
她甚至不敢喊,就怕嚇到顧鈞成,他一個不慎掉下來。
村民們在塌方的山崖下拉開了漁網(wǎng),對著上面的人喊,“成子,下來!我們接著你!”
“好!我松手了!拉緊!”顧鈞成大聲道。
隨后,顧鈞成松手,兩人一起掉進漁網(wǎng)。
看見顧鈞成安然無恙墜入網(wǎng)中的瞬間,林清屏松了一口氣,可是,網(wǎng)里的兩人是怎么回事?
只見陳夏摟著顧鈞成的脖子就哭開了,“嗚嗚嗚,成子哥,謝謝你,嗚嗚嗚,成子哥,真的嚇死我了……”
林清屏發(fā)現(xiàn)陳夏穿了一件綠上衣。
她忽然想起那天在大樹后一閃而過的身影……
女人的直覺,林清屏耳邊警鐘敲響。
陳夏就是因為嫌棄志遠而跟顧鈞成取消婚約的人。
但是,陳夏不是跟一個城里下鄉(xiāng)來鍛煉的年輕人訂婚去城里了嗎?那是在她和顧鈞成結(jié)婚前的事,怎么現(xiàn)在又在這里?
第9章
只怪她上輩子真的對顧家和顧鈞成太不上心了,以至于,也絲毫沒去關(guān)注陳夏。
村民們上前,把網(wǎng)里的顧鈞成和陳夏扶了起來。
陳夏終于不好再掛在顧鈞成脖子上,卻捧起了顧鈞成的手,“呀,成子哥,你手流血了,怎么辦?都是我害得你。”
林清屏站在人群最后面,目光穿過人群,盯著這兩人。
顧鈞成這樣敏銳度極高的人,早就發(fā)現(xiàn)了她的存在,收回了手,語氣也是輕描淡寫的,“沒事,一點小傷。”
村民們見人救了下來,也就各忙各的去了,農(nóng)忙著呢!
后山,便只剩了顧鈞成、林清屏和陳夏三人。
陳夏這會兒才看見林清屏,站在顧鈞成身邊,叫了聲“嫂子”,臉上露出十分驚訝的表情,“你也來了?”
林清屏不知道陳夏這驚訝到底是真還是裝,笑了笑,看向顧鈞成,“娘沒跟我說過家里還有個妹妹啊?我怎么不認識她?”
顧鈞成要說什么,陳夏馬上接過去笑著道,“我和成子哥穿開襠褲的時候就認識了,今天都怪我,不應(yīng)該和成子哥約著來敘舊,結(jié)果遇到塌方,害成子哥受了傷,對不住啊,嫂子!”
嘖嘖嘖。林清屏心里連嘖數(shù)聲,這段位,真夠高的!
林清屏微微笑著,挽住了顧鈞成的胳膊,“成子,家里飯做好了,娘叫我來喊你吃飯,你朋友要不要去?”
陳夏的目光落在她挽住的顧鈞成的胳膊上。
這年頭的農(nóng)村,夫妻倆這么當眾手勾手的不多。
陳夏的目光暗淡下去,尷尬地笑,“不,不了,我還有事……”
“哦,那我們就先走了,再見�!绷智迤镣熘欌x成,往山下走,不時抬頭看看他,發(fā)現(xiàn)他鬢角有一棵枯草,笑著伸手給他拈掉了。
陳夏在他們身后,看著林清屏笑靨如花,眼神愈加暗淡下去。
————
林清屏知道顧鈞成在看她。
自山上,她的手挽住顧鈞成的那一刻開始,顧鈞成就在看她。
但林清屏裝作不知道。
回到家里,她把前天晚上顧鈞成給她涂手臂的藥水找了出來,坐在他面前,命令他伸出手來。
之所以要用命令,是因為,顧鈞成這樣的硬漢,手背上一點擦蹭,根本不會放在心上。
“這跟我們平時……”他完全不理她這套。
林清屏只好唬著臉,“我才不管你們平時訓練怎么樣呢!部隊里,你的兵聽你的,在家里,你就要聽我的!”
顧鈞成后來是多無奈把手伸給她的,她不管了,只小心翼翼地給他手背涂上藥,一邊涂還一邊吹,顧鈞成看著她低頭認真的模樣,有些無語。
林清屏才不管他怎么想,她涂得滿意了,才放他去吃飯,她今天做的這一桌啊,志遠吃好了還守著桌子舍不得離開。
他倆出去的時候,婆婆劉芬還在那說志遠,“喜歡吃就多吃一點��!怎么還跑了呢?”
林清屏知道,志遠喜歡吃今天的南瓜餅,只是,寄人籬下的孩子,之前又一直被她所不喜,難免敏感,一時半會也改不過來。
她給志遠留了兩個南瓜餅,待會再給他吃就是了。
說起來,前世志遠就喜歡吃甜食,他那樣一個倔強剛硬,滿身社會氣的人會喜歡吃甜食……
顧鈞成,看著這桌飯菜倒是愣了一下。
換成是她也會愣的,畢竟,她自嫁到顧家來,整個顧家村的人都沒見她干過活。
顧鈞成吃飯一向快,她坐在他對面,一個南瓜餅沒吃完,他已經(jīng)干掉一大碗了……
“好不好吃?”她笑著問他,聲音嬌嬌的,有點撒嬌的意味。
顧鈞成正準備吃第二碗,聽見這話拿筷子的手頓了頓,吃了一口后才說,“她叫我,去幫忙弄果園,她哥腳受傷了�!�
林清屏咬著南瓜餅,點點頭,笑得眼睛彎彎的,“嗯!”
他這,到底是在回答她中午的菜好吃呢?還在向她解釋山上的事?
這個她,自然是指陳夏唄……
反正,他這個性子就是這樣,悶悶的,心里有什么不會直接說,前世就是如此,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只會每個月按時給她寄錢、寄農(nóng)村買不到的好東西。
他在村里威望還是很高的,村支書認為他是部隊上的,懂得多,他回來就啥事都征求他的意見,這剛吃過飯,就又把他請去了。
這一忙就忙了一下午,到了晚上,直接留顧鈞成在家吃飯,還讓人來請林清屏一起。
林清屏樂意�。�
高高興興就去了,結(jié)果,她前腳進門,后腳,陳夏就來了。
陳夏笑瞇瞇的,提了一塊肉,說,“支書,我哥腳受傷這段時間,家里農(nóng)活虧得有你們家?guī)兔�,不然,還不知道怎么辦呢,我哥讓我來謝謝你�!�
然后,才一副驚訝的樣子,“呀,成子哥和嫂子也在這里�。 �
支書笑呵呵的,“對,我留成子小兩口吃飯呢,你也一起吃吧?”
“這……”陳夏看了眼顧鈞成和林清屏,“那敢情好,我都好久沒見成子哥了,嫂子,你介意嗎?”
林清屏臉上笑瞇瞇,內(nèi)心呵呵呵。
村支書家里請飯,她來說介意?她不至于這么無禮吧?
再說了,就算她說介意,陳夏不也坐下來了嗎?
菜端上桌,村支書又端出個壇子,是自家釀的酒。
這個年月,酒是個奢侈物,村里人怎么可能買酒喝?都是自己釀的酒,而且,就算釀酒啊,也不可能釀米酒,糧食多金貴啊,不過是山上的各種野果,野梅子、野葡萄、野李子等等,摘了釀酒,顧家村背靠大山,幾乎家家如此。
支書熱情地把酒給顧鈞成滿上了,但顧鈞成說不喝酒,第二天要回部隊。
一只手就伸了過來,端起了顧鈞成面前的杯子,“成子哥有紀律,不能喝酒的,我來替成子哥喝了這杯吧!”
陳夏。
嗯?林清屏覺得,這人可真是有趣了。
陳夏一臉的單純與無辜,看著林清屏,“嫂子,我跟成子哥,就跟親兄弟似的,我替他喝了!”
第10章
林清屏:???
真有意思�。∵@個時代不會就有漢子婊兄弟婊了吧?
林清屏一笑,重新拿了個杯子,擺在面前,給盛滿酒,在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到底要干什么的時候,她一仰脖子,一口喝干凈了。
旁邊的顧鈞成一把將她的杯子奪了下來,輕呵她,“你干什么呢?”
林清屏笑著說,“支書,我可要仗著年紀小,你不會怪罪我,說你的不是了。”
支書一愕,“我有什么不是?”
“你這還沒看出來嗎?陳夏啊,就是想喝酒,但是你呢,是瞧不起婦女同志嗎?竟然不給她倒,這不,連我家成子的酒都要搶著喝了,你說,你是不是待客不周啊?”
林清屏這會兒的確年紀小,開玩笑似的把這話說出來,直惹得支書哈哈大笑。
“沒錯沒錯,是我不周到了!來,滿上滿上�!敝χo陳夏斟滿,然后看著林清屏,“那你……”
這成子媳婦剛剛說了不能瞧不起婦女同志,但這酒杯又被成子拿走了,所以,這酒到底還要不要滿上啊?
林清屏笑,“我們成子的酒,我來喝!”
“開什么玩笑?不許喝了!”顧鈞成用手把杯子口給蓋住了,鄭重向支書表示歉意,真不能喝了。
支書當然不會勉強,只是,陳夏端著那杯酒,喝與不喝,都顯得尷尬了。
不過,桌上不止他們幾個,還有好幾個村里的干部呢,支書又玲瓏得很,招呼著陳夏一起,倒也熱熱鬧鬧的。
一起吃飯的,都是村里的熟人,要么是和顧鈞成一起長大的,要么就是看著顧鈞成長大的,吃著飯,說著話,就開始敘舊了。
說得最熱鬧的就是陳夏了。
“還記得我們幾個小時候來支書家偷柿子吃嗎?被嬸嬸抓了要打我們手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