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一時,大伙兒似乎都明白了過來,紛紛跟著跑了出去。
原本滿滿當當?shù)能囬g里,又空闊起來。
顧有蓮悄悄挪到林清屏身邊,“你不是就等著這一刻嗎?怎么又把人趕走了呢?”
林清屏笑,小聲說,“我這條風雨飄搖的小破船,也不是他們想下就下,想上就上的�!�
沒過多久,那幫人聲勢浩大地又回來了,這一次,還有一個領頭人,就是付科長。
他們還是機靈,知道廠里能做主,又跟林清屏關系不錯的,就是付科長了。
在付科長辦公室門口求了半天,付科長才嘆著氣,勉為其難舍出一把老臉,去幫他們講講好話。
于是就有了這一出。
付科長一張胖臉堆滿了笑,來到林清屏面前,也跟著臨時工們開始叫她一個黃毛丫頭“林師傅”。
“林師傅,是這樣的,我們廠里的工人呢,知道之前他們錯了,所以,想回來跟大家一起做事,你大人大量,看怎么樣?”
林清屏一臉更加為難的模樣。
“林師傅,你看看,我們的工人師傅們都是老手了,而且,這些衣服本來就是他們做出來的,對衣服結構再了解不過,讓他們改,他們輕車熟路,快得很!”
“正因為這樣我才擔心……”林清屏看了看付科長身后那些人,皺著眉,“我怕他們改出來的東西還會跟之前一樣,不按照我的版來�!�
這都不用付科長表態(tài)了,工人紛紛自己拍著胸脯保證了,“絕對不會!我們既然回來,就是按照你的來改的!”
“可是……”林清屏仍然在皺著眉可是,“之前大家對我的設計都不認可,我真的擔心改起來會走樣……”
“沒有沒有啊!我沒有覺得你的設計不好!”梅子站了出來,“我之前那么說,是因為……因為……算了,反正你就當我說的話是放屁!放完了,臭完了,就沒影了!”
一個粗俗的比喻,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那……我還有二十幾個工人呢,明天就要來了,那人可就多了……”林清屏一臉憂慮,看向付科長。
付科長再度懇求,“林師傅,只能拜托你,請他們暫時回去,別來了!他們的損失,車旅費,餐食費,我負責報銷,廠里開不出這個錢來,我自己私人掏腰包了!我給他們賠!你就看在我這張老臉的份上,讓我們的工人上崗,我也算對得起我這么多年跟他們的兄弟情了。”
付科長說得只差涕淚橫流了。
這么看來,林清屏再拒絕就不像話了。
“那……行吧,本來也是付科長你們廠里說了算,我只是個臨時工�!钡搅俗詈�,還要再陰陽怪氣一句才行。
付科長松了口氣,擦著胖臉上的汗,“林師傅,你可別老提臨時工幾個字了,我和胡廠長倒是想請你正式進廠呢!也得您答應��!”
說完,轉身對工人們作了個揖,“兄弟姐妹們,求你們了,我這是把我?guī)纵呑拥睦夏樁忌岢鋈チ�,你們可得給我長長臉,別再鬧了,好不好?”
“好嘞,你放心好了,老付!”
一個個的,從付科長身邊走過,興高采烈上自己工位去了。
也有問待遇的,悄悄問,“老付,一開始我們可是說好了的,有補助拿的?”
付科長點著頭,“我們廠里,還按原來說的補助發(fā),至于林師傅請來的人,是林師傅自己開錢的,你們別嫉妒,沒用!”
得,能有補助也不錯!誰還不想要錢��?都怪馮得寶那個坑貨,一開始怎么就聽他瞎說了呢?
至此,一場“轟轟烈烈”抵制外來和尚瞎指揮的行動就這么結束了,除了馮得寶,其他工人全部到崗,車間運作瞬間變得井井有條起來。
后來,不是沒有工人沒反應過來:可能林師傅后續(xù)根本就沒有20個工人了,可能老付就是跟林師傅算計好的,打配合,演了一出戲給他們看!
可是,那又怎樣呢?
加班補助拿到手了,這批貨出去后直接熱銷到脫銷,大伙兒又拿了一筆獎金。
那就行了!至于真相到底是什么,還有什么重要的?
但,那都是后話了。
車間運作起來以后,顧有蓮原本一切都好起來了,她沒想到的是,一切才剛剛開始,更糟心的事還在后面。
這個時候,家里沒有熱水器的,工廠里洗澡,除了自己在家用大盆子或者大桶子洗,還可以去公用大澡堂。
就這,連顧有蓮都懷念起顧家村了。
“還是弟弟待瓶子好!”顧有蓮洗了幾回顧鈞成給林清屏打造的淋浴房,只覺得舒服得不行。
但現(xiàn)在在廠里,只能跟大伙兒一起去大澡堂子。
而且,這澡堂子除了工人以外,家屬、親戚,只要有票都能去洗,好些廠外的人也來洗。
好在,服裝廠的澡堂子有隔間,一人一間那種,拉個塑料簾,隱私能保證。
然而,林清屏卻發(fā)現(xiàn),她在洗澡的時候,總是有人來掀她的簾子。
第45章
起初她以為是別人誤掀,以為她這間沒人,后來,不斷有人來掀,而且,掀完之后沒有一句“對不起”,外面還總是有人嘻嘻哈哈,她就覺得這事不對勁了。
她飛快洗完,穿上衣服走出去,只見外面聚集了好幾個女的,都是她不認識的,在那里嘀嘀咕咕,嘻嘻哈哈,一見她出來,立刻就一哄而散了。
林清屏滿腹狐疑,這又是怎么了?
她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回去的路上,好像遇見的人都在用異樣的眼神打量她,甚至在交頭接耳議論她。
第二天早上發(fā)生的事,證實了她的感覺沒有錯。
早上,林清屏打開門,門口居然堆滿了垃圾,這已經不是生活垃圾了,而是有人刻意從廠里的垃圾站里,把垃圾給運過來了,已經在腐爛的垃圾發(fā)出難聞的惡臭味。
顧有蓮和杜根就住在她隔壁,一看這情形嚇了一大跳!
“這些人,還沒消停��!”顧有蓮氣得臉都漲紅了,“怎么這么欺負人呢?”
林清屏沒有說什么,只默默把垃圾都清理了,然后像平常一樣去車間。
在去車間的路上,卻發(fā)現(xiàn)所有人都在對他們三個人指指點點。
這一次,林清屏確定自己沒有猜錯,而且,事態(tài)比前一天澡堂子里小打小鬧大多了。
“瓶子,你看!”顧有蓮指著墻上一張紙。
四開的紙,上面很大的字體寫了:林清屏勾引人老公!
顧有蓮氣得沖上前一把就撕了下來。
然而,在往車間走的路上,這樣的東西,至少有十幾張,寫滿各種各樣的污言穢語,比如:林清屏是破鞋!
林清屏不要臉!
破鞋林清屏滾出服裝廠!
林清屏靠出賣身體換取訂單!
甚至還有:林清屏腰細屁股肥!林清屏是大胸脯等等。
顧有蓮和杜根發(fā)現(xiàn)一張撕一張,撕到后來,顧有蓮都哭出來了。
“為什么要這樣呢?他們?yōu)槭裁匆@樣呢!大家一起賺錢,把廠子搞得紅紅火火不好嗎?為什么要這么對你呢?”
顧有蓮這個質樸的農村婦女想不明白,也不想再明白了,在一堆廢紙堆里蹲了下去,蹲在地上大哭起來,“瓶子!我們不干了好不好?我們回家種田去,不受這個窩囊氣了!城里人我們惹不起,我們不惹了,好不好?太難了……”
是啊,太難了……
可誰的人生,不是一道道難關闖過去的呢?
前世她開創(chuàng)餐飲企業(yè),多少人在她背后嚼舌根,說她一個女人能做到如此規(guī)模,不知從多少人床上爬過。
好像在那些世俗眼里,女人就是個花瓶,就是個玩物,就是要靠男人的托舉才能走上巔峰。
他們更看不得女人春風得意,如果有,這些生活在污穢里的人就要造女人黃謠。
如今,重活一世,這樣的事,也要重新經歷一遭么?
那就來吧!
她把顧有蓮拉起來,“走!”
顧有蓮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瓶子!我們回家吧!好不好?成子要知道你被這樣欺負,會心疼死的!”
顧鈞成的名字戳中了林清屏心中的柔軟,語氣卻更加堅定了,“正是因為成子,我才更要做給這些人看!那些生活在淤泥里的人,把淤泥潑向我們,想把我們拖進淤泥去,我偏要掙脫這些淤泥,活得亮亮堂堂給他們看!”
“閑言碎語能殺死人的啊,瓶子!”顧有蓮是真的怕了,在農村,有的媳婦子因為這些閑言碎語喝農藥的,跳河的,都是血淚。
“我不怕!”林清屏大聲說。
前世,她一個人單打獨斗,都不曾怕過,這一世,她有顧有蓮,有公公婆婆,還有……顧鈞成,她怕什么?
車間里,工人們都已經到齊。
看他們的臉色,明顯都已經知道了這件事,都看到了那些污言穢語,每個人和林清屏對視的時候,都把目光移開了。
林清屏心里默默點了下人,除了馮得寶,其他人都在。
“好了,大家今天繼續(xù)開工吧,等這一批做完,我會把新的版型教給大家。”林清屏朗聲說。
“林……林師傅……”一個年輕女孩怯怯地說。
這個女孩叫小琴,才20歲,在廠里那些工人鬧事不肯干活的時候,她沒有來,大家復工以后她才出現(xiàn)的,其實是很勤快一個姑娘,每天悶頭做事。
“有什么不懂的嗎?”林清屏和藹地問。
“你……你還要教我們新版型嗎?”小琴吞吞吐吐的。
“當然!商場跟我們定了1000套新版型呢!”
小琴松了口氣。
“怎么了?”林清屏不知她為什么是這個反應。
“我以為……你要走了……”小琴的聲音更小了,“大家都說你不干了……”
“不會!”林清屏斬釘截鐵,“開工吧!”
“好嘞!”女孩聲音明顯輕快了不少。
所以,這個廠里,其實還是有人喜歡她的吧?
一上午,林清屏都在車間,平安無事,中午的時候,她大大方方去食堂吃飯,也沒有人說什么,相反,原本在食堂排隊打飯的人,見到她來了,不約而同讓開一條路,讓她先打,而且,每個人都自動自覺跟她隔了至少兩米的安全距離,唯恐跟她靠近了。
林清屏覺得好笑,這是被她潑潲水潑出心理陰影來了?生怕她又發(fā)瘋是吧?
于是,午飯也順利吃完。
下午,還是在車間忙碌了一下午,然后,在食堂吃晚飯的時候,出事了。
林清屏剛剛邁進食堂大門,就有一個彪悍的中年婦女沖了上來,在林清屏完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照著她的臉就扇了下來。
杜根和顧有蓮一直緊跟著林清屏的,杜根也眼尖得很,一把將林清屏推開,那一巴掌就扇到了杜根身上。
沒有打中目標的中年婦女急了,歇斯底里尖叫,“這個賤女人!婊子!真有男人護著她!給我上!打死她!看她還騷不騷了!”
這個女人是有備而來,不但帶了幾個身強力壯的婦女,還帶了幾個身形高大的男人。
第46章
于是,男人扭住了杜根,女人撕打顧有蓮和林清屏。
他們人多,林清屏只有三個人,很快就落到了下風,而且,林清屏是重點被攻擊的對象,那些女人摁著她,扯頭發(fā)、拉衣服。
為首的胖女人還在一旁大喊,“這個賤貨胸脯上有痣!扒看她的衣服看看,她的痣長什么樣子!”
難聽的嗓音,惡心的話語,卻惹得那些男人嘎嘎大笑,一個個露出貪婪的眼神,仿佛哈喇子隨時都會流出來。
“哈哈哈,胸脯上有痣的女人嗎?趕緊扒了給我們看看!”
“哈哈哈,這輩子還沒見過胸脯上的痣是什么樣子呢!”
“付科長見過吧?難怪付科長什么都答應了!”
“反正是破鞋一只了,給我們也長長見識!”
林清屏終于明白澡堂子里掀她門簾的那些人是怎么回事了……
而按著她的那幾個女人,已經把手伸到她領口,在扯她的扣子,甚至,第一顆扣子已經被斷,蹦了起來,彈到她臉上。
她一直死死守護著自己的領口。
但這樣下去,守不住了。
既然守不住,那就只能主動還擊,哪怕魚死網破!
那個胖女人還在猖狂,“小娘養(yǎng)的賤人!居然敢勾搭老付!今天不收拾了你,你就不知道臉字怎么寫!”
原來,是付科長家的嗎?
就是因為她拿到了跟廠里的合作,所以,就認定她跟走了付科長的門路?還是用身體換的?
果然,卑劣的人,想法都是一樣的。
但,現(xiàn)在不是探討人心的時候了,那兩個女人的手一直在她領口掏,而她被她們按著,身體怎么動也動不了。
可也正是因為她們的手在掏她領口,反而讓她找到了空當,否則,像之前那樣揪她頭發(fā),掐她身上,抓她皮膚,她還真的找不到還擊的地方。
在那兩只手又要扯開她第二個扣子的時候,她猛地低頭,咬住了其中一只手腕。
很用力,很用力,咬得那個女人發(fā)出殺豬般的嚎叫。
同時,按住林清屏的力道也松了一半。
食堂里擺了四方的飯桌,和長條的凳子。
林清屏就是被按在桌子上的。
此刻力道一松,林清屏抓住桌子邊用力一掀,就借力把按住她的女人掀了出去,同時,飯桌砸在那女人身上,砸得女人尖叫。
林清屏隨手抓起一張條凳,橫在胸前,大有任何人一來,她就一條凳砸死的氣勢。
她的頭發(fā)已經散亂,嘴角滲著血,臉上的皮膚也被抓破了,衣服第一顆扣子不見了,領口微敞,但還好,并沒有過多暴露,夏天穿短汗衫,也不過這樣子。
她氣喘吁吁,環(huán)視周圍。
顧有蓮和杜根還在跟人撕打,食堂里圍了一大圈人,都在看熱鬧。
是,她本來就是這個廠里的外人,他們沒有立場幫她吧!
而且,就算是在幾十年后,原配小三互撕這種鬧劇,圍觀的人永遠也只是圍觀。
她深吸一口氣,“住手!”
但沒有人聽她的。
為首的胖女人還在叫囂,污言穢語,“賤女人還敢抖起來!你這樣下賤的貨色,早該羞憤跳河了!你怎么還有臉在這里耀武揚威!給我揍她!”
被桌子砸到的女人對她本來就一肚子火氣,聽了這話,再次沖上來,林清屏一板凳舞過去,將那人直接扇到了地上,扇得她慘叫,再也不敢動了。
胖女人氣得自己親自上手來搶林清屏的凳子,一邊罵罵咧咧。
林清屏又是一凳子舞過去,把胖女人也扇得嗷嗷叫。
林清屏橫著板凳,再也沒有人敢上來了,“你們保衛(wèi)科的人呢?”
這么大動靜,保衛(wèi)科不出來嗎?
沒有人說話。
“好!”林清屏看著眾人,擲地有聲,“我不妨告訴你們,我,名林清屏,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臨雨縣顧家村人,已婚,我的丈夫,是軍人!我,是清清白白,堂堂正正的軍嫂!今天,所有對我進行了名譽和人身上的侮辱的人,我全部都記下了,我會向部隊匯報求助,將加諸在我身上的不白之冤洗刷干凈!”
“軍嫂?!”
所有人都震驚了,尤其在對杜根實施毆打的那幾個對林清屏說過臟話的男人,立刻停了下來。
保衛(wèi)科的人這個時候終于來了,看見食堂這個樣子,也十分無語,對著為首的胖女人怒斥,“你這是干什么?還有沒有王法了?”
“終于來了是嗎?”林清屏抱著凳子冷笑點頭,“她有沒有王法我不知道,但我現(xiàn)在,要尋求法律支援!我要報警!”
“報警?”所有人再度震驚。
保衛(wèi)科長來跟她道歉,“小林同志,很抱歉,我們來晚了,這個事情,本來就是廠里內部矛盾,你看,我們該去醫(yī)院的去醫(yī)院,該賠償?shù)馁r償,報警就沒有必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