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我好呢……只要顧鈞成不再出現(xiàn),我就會好的……”林清屏說這話的時候,心里都是堵堵的痛,可是,正因為不想再這樣痛了,所以,才不想再看見他……
顧鈞成終究沒有把林清屏叫醒。
一個病人,燒得迷迷糊糊,說的全是胡話,哪里醒得過來。
可是,也許,胡話也是恰恰好是真話……
她最后一句說的是,“林清屏,我就在這里陪你好不好?我們自己愛自己,誰也不愛了,也不需要誰再來愛我們了�!�
之后,便沉沉睡去,再無聲息。
林清屏再一次醒來,已經(jīng)是晚上了,人迷迷糊糊的,好像在前世走了一趟,她一時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死是活了。
直到低頭,看見趴在自己床邊的那個留著寸頭的腦袋。
她嘆了口氣,還是回來了。
就這一聲輕嘆,居然把他吵醒了。
他一抬頭,第一件事就是來摸她額頭。
涼涼的。
他松了口氣,“林清屏,你退燒了�!�
她知道,身上汗涔涔的,跟從水里撈出來的一樣,肯定退燒了。
這還是前世她給她弟帶孩子得出來的經(jīng)驗。
那時候,她把她弟的孩子視如己出,弟媳身體不好,弟弟不管事,她便把孩子當(dāng)做自己親生的,把屎把尿,什么都做過,孩子生病,是她通宵不睡覺看顧,什么樣子是發(fā)熱,什么樣子是退燒了,她根本不用量體溫就知道。
“你出了很多汗!”顧鈞成摸過她額頭的手,濕漉漉的。
林清屏:……
好嘛,問題又來了。
“我不擦,一會兒就干了�!彼硢〉穆曇艟髲姷叵劝l(fā)制人。
顧鈞成:……
“林清屏,你不要任性好不好?”他盡量把聲音放柔一些,“我沒有別的想法,目前只是想照顧好你,你如果不想見到我,你就快點好起來,等你好了,我就消失。”
林清屏:……
這話還不如不說呢,說得人心里難受得要命!
“你要消失現(xiàn)在就消失。”她扭著脖子,不看他這個方向,“有一句話,不知道你聽過沒有,合格的前任就應(yīng)該像死了一樣�!�
他沉默了。
林清屏說完其實就后悔了,不應(yīng)該照搬這句話的,他這個職業(yè),最忌諱的就是這個”死“字,就算她和他之間結(jié)束了,她也是真的不希望他犧牲,他也許不是一個好丈夫,但他絕對是個好軍人。
她剛想道歉,就聽他幽幽地道,“如果我死了,誰來救你?”
“顧鈞成,沒有人能一直等著別人來救的,這次你救了我,是我的幸運,但是,你不可能每次都那么巧出現(xiàn)在我身邊的�!币驗樗约旱目谡`,她心里還是內(nèi)疚的,態(tài)度已經(jīng)沒有那么強硬了,“不管怎么樣,這次謝謝你救了我,還有,我收回我剛剛講的話,顧鈞成,你聽著啊,你不會死的�!�
是啊,那個她畫圈的黑色日子已經(jīng)過去了,他這一次是真的闖過鬼門關(guān)了。
他卻笑了,“每個人都會死的�!�
第286章
這話聽得林清屏心里又是一酸。
“你會長命百歲!”她馬上道。
他便一笑,伸出手指,捻去粘在她鼻尖的發(fā)絲,“舍不得我死?”
“我……”她下意識地反應(yīng)就是想說“我才沒有”,可是這么說跟咒他也沒有區(qū)別了,馬上改口,“我不喜歡聽見死這個字,另外,舍不得你的人很多,你想想你爹娘,你姐,志遠(yuǎn),你那么多親人,還是不要輕易提這個字,不吉利,我……我為了我剛剛提過道歉�!�
“你還信迷信呢?”他輕道。
“總之別亂說話就行了!”她剛醒,說這么多話費勁得很。
“信迷信卻不信科學(xué),護(hù)士都說了,要好好護(hù)理,不能再著涼,你這一身的汗不擦干凈換衣服,不得又著涼?”他想了想,又接著道,“一直好不了,那我可就只能一直陪著你了�!�
林清屏:???
這是什么激將法?
“我……我要回首都去!”她才不要他陪著!
“你現(xiàn)在說了可不算,你動不了啊,現(xiàn)在是我做主,我說了算!”他凝視著她,眼里有別樣的光。
“我……”林清屏真是恨自己無力啊,可不是嗎?她在這里,就一張嘴能動!
“你要想做主,想上哪就上哪,就得聽我的,趕緊好起來!”他把話又給繞回來了,還用戲謔的眼神看著她,“你看看你,連吵架都吵不過我吧?”
林清屏:……
“別犟了,你在醫(yī)院還有好些天,吃喝拉撒,自己都不行,你不靠我靠誰?”顧鈞成忽然握住了她手指,“林清屏,你在這世上,其實……”
其實什么,林清屏沒有聽到。
因為,他沒說出來。
過了一會兒,他松開她手指道,“我去打熱水,你稍等一下�!�
后來,林清屏沒有再反對。
因為真的很無奈。
他說得對,她現(xiàn)在躺著一動不能動,什么都要靠別人,那她還指望誰?這個年代也不像后來,有專門照顧病人的特護(hù),這家醫(yī)院,也不像顧鈞成之前在首都住的那家,家屬只需探視,其他都由醫(yī)院照顧。
趕緊好起來吧!
抱著這樣的想法,她眼一閉,任他擺弄了。
算了,反正都幫她方便過了……
其實真的完全沒有什么旖旎的想法,只是覺得沒有尊嚴(yán)。
這種感覺她上輩子體會過。
當(dāng)她躺在病床上的時候,別說身體自己做不了主,就連命都做不了主……
她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她這輩子已經(jīng)算小有財富了,她得早做安排!比如,如果她這次不能生還,那她的錢……
顧鈞成給她擦洗干凈以后,把米粥和雞湯拿來喂她吃。
她完全不再抗拒了,非常配合,配合得顧鈞成都不習(xí)慣了。
“怎么突然這么乖了?”他詫異地問,本來以為要費一番功夫呢!
林清屏吞下一口雞肉,“我得趕緊好起來!要把我的錢好好做一番安排!”
顧鈞成就笑了。
“笑什么?”她又被他塞進(jìn)一口米粥。
“我聽說你是個財迷,果然,想到錢,你就什么困難都能克服了!”他拿毛巾,給她擦了擦嘴角的粥漬。
林清屏自己也愣了一下,果然,她還是最愛錢的,只有錢能讓她克服萬難。
“那當(dāng)然,只要我活著,錢就永遠(yuǎn)是我的,男人可不一定!”她的名言,她又給重復(fù)了一遍。
顧鈞成喂她吃飯的手抖了一下,沒再說話。
林清屏張著嘴,半天沒接到一口,忍不住“啊”了一下,顧鈞成回過神來,笑了笑,繼續(xù)給她喂。
一小碗米粥,大半碗雞湯雞肉,她順順利利吃完了,他又給她洗臉,幫著她漱口,讓她干干凈凈休息。
一天就這么結(jié)束了。
第二天,小田來看她,帶了兩份飯——一份給她和顧鈞成的,一份給隔壁病房的鐘曉曉。
“團(tuán)長,嫂子,你們先吃著,我把飯送過去再來和你們說話�!毙√锾嶂o鐘曉曉那份道。
“去吧�!鳖欌x成打開保溫桶。
小田剛過去沒多久,林清屏病房門口就出現(xiàn)一個人——鐘曉曉的丈夫,劉棟。
劉棟在病房門口閃了一下,顯然是在找鐘曉曉在哪一床。
林清屏看見他了,叫顧鈞成,“鐘曉曉愛人來了,你帶他去。”
顧鈞成應(yīng)聲去了。
不多時,林清屏卻聽見隔壁病房傳來激烈的爭吵聲,還有什么東西掉地上的碎裂聲。
她仔細(xì)辨認(rèn)了一下,就是劉棟的大吼大叫,期間還夾雜著鐘曉曉的哭聲和小田的聲音。
發(fā)生什么事了?
走廊上,腳步聲又急又亂,聽著還有護(hù)士在說話。
林清屏急得不行,但是苦于無法動彈,只能干著急,再加上走廊上不斷有人說“打起來了打起來了”,她就更懵了,就這幾個人,干啥能打起來啊?
在她急得不行的時候,小田過來了。
一張臉通紅,氣憤不已,待走近了細(xì)看,他臉上還有個巴掌印。
“你這是怎么了?”今天林清屏其實好一些了,說話喉嚨沒有沙啞得那么厲害。
小田悶頭不說話。
小田不愿意說,林清屏也不好問了,她也起不來身,只讓小田自己拿根新毛巾去洗洗臉。
她思來想去,只有一個可能,是劉棟打的他,但為什么打他呢?
百思不得其解��!
小田洗完臉回來后,還是很沮喪,坐在一旁一聲不吭。
不多時,顧鈞成也過來了,叫小田先回去,小田低著頭走了,林清屏這才知道事情的原委。
原來,他領(lǐng)著劉棟去鐘曉曉病房,剛到門口,正好看見小田把飯盛出來,遞到鐘曉曉手上,劉棟頓時就毛了,上前就給了小田一巴掌。
“小田被打懵了,劉棟又和鐘曉曉吵,總之一團(tuán)混亂�!焙髞磉是他把劉棟直接制住了,讓小田先過來,才讓事態(tài)平息下來的,“從你室友和他吵架的情形來看,他應(yīng)該經(jīng)常這樣。”
林清屏傻了,“他不會還打媳婦兒吧?”
“那就不好說了�!鳖欌x成道。
兩人正說著話,隔壁傳來劉棟的怒吼,“鐘曉曉!你要記住你自己的身份!你是當(dāng)娘的人,知不知道婦道兩個字怎么寫?”
第287章
???
這是怎么回事?
林清屏再次把顧鈞成指使過去看看。
顧鈞成這一去,又是好一陣,期間,她還看見這三人從她病房門口經(jīng)過,劉棟背著鐘曉曉。
再回來時,就剩顧鈞成一人了。
“辦出院了�!鳖欌x成回來跟她說。
這么快?
林清屏微怔,“鐘曉曉好了?”
“沒有�!�
那她就出院?
顧鈞成似乎看出了她的疑問,繼續(xù)道,“劉棟要她出的,她自己也同意。”
林清屏無言以對了,恍惚記得鐘曉曉有一回跟她提過,羨慕她的婚姻,這么說來,鐘曉曉和劉棟的關(guān)系可能有點問題。
不過,她的婚姻又有什么呢?
她瞥了一眼顧鈞成,眼睛閉上了。
顧鈞成被她這帶著嫌棄的一眼給看懵了,合著鐘曉曉和她愛人不好也怪他?
林清屏在醫(yī)院住了一周多,連喝水這種小事都是顧鈞成照顧,從最初的抵觸,到后來無可奈何地躺平,她不順心的時候還要發(fā)個脾氣,連隔壁病床的家屬和病人都和她說,“你愛人對你可真好�!�
林清屏瞪著顧鈞成:解釋!為什么不解釋?
他仿佛沒看見她的眼神,只對隔壁病床的兩位說,“應(yīng)該的�!�
林清屏:???
她真恨她的腳此時不能動啊!不然一定狠狠踹他一腳!
她想說話,結(jié)果,她剛一張口,顧鈞成就把一顆藥丸塞到她嘴里。
她其實是有點怕吃藥的,這時候的藥,以各種大小的白色藥丸為主,吃到嘴里苦苦的,她當(dāng)即五官就皺了起來。
顧鈞成立刻托著她的頭,給她喂水。
她含著怒氣把藥片吞下,嘴終于得了口,開口便發(fā)怒,“顧鈞成……”
結(jié)果,嘴一張,又是一顆藥丸塞了進(jìn)來。
他還輕聲地在那裝模作樣哄她,“我知道藥苦你不愛吃,但是聽話,吃藥才好得快,吃完就給你吃糖啊……”
他這個人,說話就跟他人一樣,人是硬漢,說話語氣也一向都很硬,現(xiàn)在擱這猛虎嗅牡丹,莫名透著搞笑,惹得隔壁床的人都笑了。
林清屏就著他的手喝水把藥吞了,顧鈞成自然又沒等到她說話,塞了顆糖進(jìn)她嘴里。
她含著糖,終于可以開口說話了,“我不要糖!誰說我要糖了?”
“好好好,不要糖不要糖。”他一副好脾氣,縱容她的樣子,把手伸到她嘴邊,示意她吐自己手里。
林清屏忽然發(fā)現(xiàn),這人真的好狡猾�。�
因為她越這樣,人家就越會覺得他好性子,對她好,隨便她怎么鬧他都不生氣,都縱著她!
隔壁病床的家屬已經(jīng)在笑了,就是笑他們倆,難道認(rèn)為是小夫妻在撒狗糧么?一個鬧,一個縱?
林清屏瞪著顧鈞成,果然在他眼里發(fā)現(xiàn)一閃而過的狡黠的笑。
呵呵!
她從前眼瞎么?居然以為他老實!這是老實人干的事嗎?
此時此刻,就算她跟鄰床說她和顧鈞成是前夫前妻,人家也只會認(rèn)為是她在鬧別扭!
顧鈞成應(yīng)該看出來她是真的生氣,將簾子一拉,俯下身在她耳邊輕道,“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已,有必要把自己的事都跟人家交代得清清楚楚嗎?人家再追問一下怎么離的,為什么又在一起,你是不是要講三天三夜自己的故事給人家聽?”
林清屏現(xiàn)在就是主打一個不想理他。
愛咋咋吧,反正今天出院回去了。
他也這樣說,“反正我們馬上要回去了,回去之后……”頓了頓,“你就自由了。”
林清屏含著那顆糖,怔怔的,將所有的話都咽了回去。
吃完早上這頓藥,顧鈞成就去辦出院手續(xù),然后收拾東西,準(zhǔn)備回首都,車什么的,他都已經(jīng)聯(lián)系好了。
他們沒有特權(quán),也沒有麻煩首都的朋友,就請小田在當(dāng)?shù)刈饬藗車子,他們出錢就好了。
這時候還沒有高速,他們開車回去,估計到首都也就晚上了,小田家里給他們準(zhǔn)備了好些吃的,小田準(zhǔn)時來接他們。
“團(tuán)長,東西都給我吧�!毙√锇杨欌x成整理好的東西,全都拎到了車上。
顧鈞成又檢查了一遍,問林清屏,“確定沒有落下的東西了?”
林清屏搖搖頭,其實是有的,她在山里采訪那位石窟藝術(shù)家的筆記本丟了,不過,就算找到,也沒用了,那么大的雨,肯定字跡都模糊了。
“那走吧�!鳖欌x成將她抱起。
她一只手和一只腳都還打著石膏,由不得她硬氣,老老實實任他抱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