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在林清屏推著他說“還不行”的動靜里，他悶悶的一聲“我知道”……

    這個夜晚終究以草草結(jié)束而收尾。

    第二天，志遠就出島去了。

    第478章

    志遠下船以后就直奔醫(yī)院而去。

    醫(yī)院里，晴朗和晴天的媽媽重傷在住院，還交不上醫(yī)藥費。

    事情是這樣的。

    開學(xué)以后，晴朗和晴天就不再整天幫著家里賣魚了，通常是他們的娘白天在檔口賣，等放學(xué)了，他們兄妹倆再去攤位上幫著一起把剩下的賣完，再收攤一起回家。

    他們兄妹倆沒有寄宿，是走讀的，一家人都住在船上。

    而志遠他們幾個跟晴朗關(guān)系好，跟晴天又是同學(xué)，也經(jīng)常和兄妹倆一起，去攤位上幫忙。

    昨天，他們中午就考完了，放學(xué)以后，和平常一樣去攤位上幫著賣魚，暑假即將來臨，他們幾個高興著呢，一路還商量著要去干嘛，到地兒以后卻發(fā)現(xiàn)攤位上和從前不一樣。

    人圍了一層又一層，但不是來買魚的，倒像是在看熱鬧，還不斷有人指指點點，最重要的是，有血，從人群間隙的地面流出來。

    晴朗當(dāng)時大喊一聲就奔過去了。

    擠開人群，只看見他媽媽躺在血泊里。

    旁邊攤位的人都認識晴朗，和他說，他娘被人打了，已經(jīng)幫叫了救護車，救護車馬上就到。

    晴朗娘彼時已經(jīng)昏迷過去了，晴天嚇得蹲在她娘身邊哭。

    問旁邊的人，是什么人打的，卻沒有人敢正面說，后來，還是隔壁攤位的大叔悄悄告訴他們，就是上一回欺負晴天被志遠他們打跑的那些人。

    是來報復(fù)的……

    彼時當(dāng)務(wù)之急是救治晴朗娘的傷。

    而且晴朗和晴天都慌得不行，尤其晴天，一直在哭。

    志遠和陳雷他們幾個就陪著一起去了醫(yī)院，并且一直陪伴著晴朗兄妹，等著急救室搶救結(jié)束。

    晴朗娘的命倒是救過來了，他們面臨的卻是醫(yī)藥費的問題。

    志遠晚上心事重重得回家，就是為了這個。

    如今，他拿著錢，叫上陳雷和王宇飛，直奔醫(yī)院來了，就是給交醫(yī)藥費的。

    沒想到，病房里卻熱鬧得很，來了一大幫子不認識的人，圍著晴朗兄妹在說個不停。

    他們兩個都還是孩子，顯然已經(jīng)被說懵了，一臉的惶恐。

    “晴朗！”志遠在人群外喊他。

    晴朗一看見志遠他們，好像看見了救星一樣，拉著妹妹的手，從那些人的包圍中擠了出來。

    “走，晴朗，我們?nèi)ソ会t(yī)藥費去！”志遠和他說。

    昨天志遠離開時，醫(yī)藥費就還沒交的，晴朗說了很多很多好話，說今天就補交，此刻，晴朗聽見志遠這句話，眼神又灰暗下去。

    “志遠，我……”他說不出來，他沒有錢給他娘交醫(yī)藥費，原本，他想著今天去找兩個舅舅借點錢的，但是……

    他回頭看了一眼舅舅和舅媽，再次黯然低下頭。

    志遠不懂他這眼神啥意思，心里猜測，晴朗拿不出錢來，正想說“我有錢”，結(jié)果，剛剛圍著晴朗的人群里就沖出來一個女人，點著晴朗的腦袋說，“這醫(yī)藥費，就不該你出，不能去交，誰打的人，誰來交這個錢！你可不能傻乎乎的先把錢交了，那人家就不會再出這個錢了！”

    第479章

    晴朗被這個女人戳得低下腦袋，頭垂得抬不起來。

    志遠眼尖，看見晴朗破舊的布鞋上，一滴一滴滴下的濕潤。

    志遠當(dāng)即就變臉了，質(zhì)問，“你們是什么人？”

    晴天不知什么時候走到了哥哥身邊，聽了這話，眼神里帶著怯弱，小聲對志遠說，“是我舅媽。”

    志遠一聽，笑道，“哦？舅媽，你是來給嬸嬸交醫(yī)藥費的嗎？”

    女人一聽，臉都變了，“哪里來的小混蛋胡說呢？人不是我打的，我交什么醫(yī)藥費？”

    晴天原來一直在抹眼淚，不敢說話的，這會兒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顫著聲音回嘴，“可是，如果找不到打人的人，娘就一直不救了嗎？”

    “蠢丫頭！”女人罵她，“你不會賴在醫(yī)院不走？等醫(yī)生給你治好了，你就跑掉！”

    晴天睜大了眼睛，“那……那醫(yī)院……醫(yī)院……不是吃虧了？”

    “哼，醫(yī)院吃什么虧？醫(yī)生就是治病的，你們課本里不是還寫醫(yī)生救死扶傷嗎？救死扶傷還收錢？那可是缺了德了！”女人眼皮子一翻，說。

    正好護士進來給換藥水，一聽這話，氣得不行，“這位病人家屬，話不是這么說？”

    “那要怎么說？你們醫(yī)院就是黑，收黑心錢！”女人吵吵嚷嚷地大喊，“怎么？你還要和我吵架嗎？你還罵病人？出了事你負責(zé)嗎？”

    護士被她罵得毫無還口之力，憋了一肚子氣換藥出去了。

    晴朗到底懂事些，唯恐舅媽這么一罵，把護士和醫(yī)院都得罪了，畢竟他娘還在這里治傷，趕緊跟了出去，和護士道歉。

    還和護士保證，“我……我會想辦法給我娘交醫(yī)藥費的，不管打人的人有沒有抓到，我們都不會拖欠的。”

    護士從昨晚起，就看見這床病人只有幾個孩子在管，心里都不忍心了，嘆道，“你們爹呢？”

    晴朗神色一暗。

    護士也就沒再說什么了，“放心吧，我們就算再生氣，也不會對病人有偏見，這是起碼的職業(yè)道德�！�

    “謝謝你，護士姐姐�！鼻缋实椭�頭，轉(zhuǎn)頭回病房去了。

    病房里，晴朗的舅舅舅媽還在喋喋不休地吵鬧，晴朗覺得頭都被吵大了，別床都有意見了，讓他們有事出去吵，結(jié)果，被兩個舅媽一頓噴，誰也噴不過她們。

    晴朗只能上前，“舅舅，舅媽，我們知道了，你們先走吧�！�

    他們就是不想他交醫(yī)藥費唄，要知道，他們不借給他錢，他哪里來的錢交醫(yī)藥費呢？

    想到這個事，他心里就覺得憋屈。

    他娘平時對兩個舅舅多好啊，只要他們想吃魚，可以隨便來攤子上拿，娘還時不時拿錢拿東西給他們，兩個舅舅娶媳婦，都是他娘給張羅的，錢也是他娘出的，如果不是一直幫襯兩個舅舅，他家里也不至于在娘受重傷的時候，拿不出錢來——只因，上回大舅要起新房子，他娘出了一大筆，后來小舅不服氣，來鬧，也要起新房子，他娘為了一碗水端平，只好又給。

    沒想到，現(xiàn)在娘受這么重的傷要錢，他們卻不肯借給他。

    沒錯，他只是借��！

    第480章

    志遠站在晴朗身邊，一副兒童懵懂的姿態(tài)，眨巴著眼睛，“咦，那……那我剛才說錯話了嗎？”

    志遠故意做出一番小孩子做錯了事害怕的樣子。

    “你說什么了？志遠？”晴天在一旁怯怯地問他。

    “剛……剛剛我進來的時候，碰到警察了�！敝具h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來醫(yī)院調(diào)查傷情的，提到醫(yī)藥費的事怎么付，我……我就說了，是晴朗的兩個舅舅負責(zé)，我還和警察說，晴朗總說兩個舅舅可好了，最肯幫助人，肯定不會看著晴朗娘交不上錢的，特別是大舅舅，是家里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最疼晴朗，也最愛幫助人，到時候找你就可以了，警察把這些都登記之后就走了�！�

    志遠慌慌張張地看著晴朗，“晴朗，我是不是……是不是闖禍了？”

    晴朗看著他的樣子，一時也不知道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眼神都遲疑了。

    倒是晴朗的大舅媽，反應(yīng)很大，立刻尖叫起來，“什么？你個小兔崽子，在胡說些什么？要我們交？憑什么啊？”

    志遠好像被她這突如其來的高聲嚇到了，更加結(jié)巴了，“因……因為，晴朗平時總說你們好……”

    “呸！”晴朗大舅媽大聲吐了一口，“什么我們好？你娘平時明明對老三更好！背著我們不知道補貼了老三多少！哼，讓老三出！”

    晴朗小舅媽一聽，也激動起來，“我呸你哦！讓我們出？你哪里來的臉？你怎么不看看你屋里頭，哪樣?xùn)|西不是大姐給你置辦的？你娃身上穿的，嘴里吃的，全都是大姐給的，你好意思哦！”

    晴朗大舅媽一聽，頓時炸了，“你的房子，你屋里的東西，不是大姐置辦的？你娃連買個作業(yè)本都要找大姐要錢，別以為我不知道！”

    兩個女人，在病房里就開始互相揭對方的短，把病房里的人聽得一愣一愣的，原來，就是這樣的弟弟弟媳啊！大姐為他們付出了一切，現(xiàn)在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卻連先墊付藥費都不愿意……

    晴朗聽著這些，心里酸得很，自己娘把最好的一切都給了他們，他們怎么可以這么沒良心？

    志遠也聽呆了，晴朗家里，竟然是這樣的嗎？

    兩個舅媽在病房里先是吵鬧，繼而開始動手，兩個舅舅眼看打起來了，也拽緊拳頭上前，一時，病房里烏煙瘴氣，吵得病人恨不得蒙住頭。

    醫(yī)生聽見動靜進來，看見這一幕，怒氣沖天，大聲制止他們，“停下來！都給我停下來！病人需要休息！”

    但，醫(yī)生的聲音哪里能蓋過這些人的？

    只有制造更大的聲音才能蓋住這些人的喧嘩了……

    志遠說了聲“對不起大家，忍一下”，說完，就一腳踢在搪瓷臉盆上，發(fā)出巨大的響聲，劃破這些人的吵鬧聲，而后，志遠清脆的童音再度高喊，“報警了報警了，警察快要來了！”

    “警察”兩個字，總算讓這些人短暫地安靜了一瞬，而就在這一瞬，他們腦海里同時閃過的，是“交費”這兩個字。

    兩家人從來沒有這樣團結(jié)，不約而同，毫不猶豫，同時往外面沖，唯恐跑慢一步，醫(yī)院的費用單就要落到他們頭上。

    片刻之間，剛才還吵吵鬧鬧的病房，瞬間就安靜下來。

    可算是消停了……

    志遠為剛才發(fā)出的聲音向大家道歉，確實聲音太大了，但大家都擺擺手，表示這算什么，還得感謝小朋友機靈，把人趕走了。

    晴朗娘仍然在病床上昏睡不醒，對剛才發(fā)生的事一無所知。

    志遠在病床邊站了一會兒，沒有再說話，而后轉(zhuǎn)身出了病房。

    晴朗年紀還小，晴天更小，以為志遠回去了，而且，兩人為娘的醫(yī)藥費發(fā)愁，滿腦子都是著急，也沒想太多。

    過了一會兒，志遠又回來了。

    “晴朗。”他輕輕喊了一聲。

    晴朗抬頭，眼眶泛紅，哽聲應(yīng)了一聲。

    “你別擔(dān)心，總會想到辦法的�！敝具h安慰他。

    晴朗點點頭，“謝謝你，志遠。”

    “晴朗，我先去有點事，你有什么需要就直接和我說，我們是哥們。”

    “嗯�！鼻缋试俣赛c頭，可是，卻什么也沒說。

    志遠學(xué)著大人的樣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轉(zhuǎn)身出了病房。

    晴朗起身去送他，只是，送到樓梯口，志遠就不讓他下樓了，“你趕緊回去，你娘還要你照顧呢！”

    晴朗看著他的身影消失，才回病房去。

    路經(jīng)護士辦公室的時候，想著再跟護士好好說說，緩一緩再交醫(yī)藥費，他再去想辦法。

    沒想到護士卻詫異地看著他，“已經(jīng)交了��！”

    “交了？”晴朗震驚極了，“是誰交的？”反正，絕對不會是兩個舅舅就是了。

    “你那個同學(xué)，和你差不多高的那個，剛剛你倆還一起呢！”

    志遠！是志遠！

    晴朗飛奔下樓，去追志遠。

    終于在醫(yī)院門口追上，彼時，他視線早已經(jīng)在風(fēng)中模糊，只看見志遠隱約的身影。

    “志遠！”他大喊一聲，追了上去。

    志遠回頭，看見滿臉是淚的晴朗。

    “志遠，你……我……”晴朗哽咽地說不出話來。

    志遠嘿嘿笑著，“你別這樣�。《际切值�！你記得，有啥事，有我呢！我有的，你也有！我先去辦事了啊，你別哭了，回去照顧你娘和妹妹，妹妹還小呢！”

    志遠揮手和他道別。

    淚眼模糊中，晴朗看著他漸漸遠去。

    志遠去了派出所。

    他不是第一次來這里了，派出所里的人都認識他，實在是，他第一次來這，是揍那幾個混混，幾個小孩把混混揍得滿地爬，那一次就給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第二次是為晴朗娘被打傷的事，第一時間就報了警，現(xiàn)在，他是來問情況的。

    “咦，志遠來了？”派出所女警還主動和他打招呼。

    “警察阿姨�！彼�很有禮貌地走上前，打聽那幾個混混抓到?jīng)]有。

    女警搖頭表示沒有，但大家都在全力尋找中。

    志遠神色有些黯然，還把自己在醫(yī)院借警察的名義撒謊的事主動交待了，他要來承認錯誤。

    第481章

    “回去吧！有消息會通知你們的。”女警笑著和他說，根本沒把他說的當(dāng)回事。

    志遠當(dāng)晚便回到了島上，而晴朗卻發(fā)現(xiàn)，在病床的被子底下，有一疊錢，全是十塊十塊的，用一張紙包著，紙上還寫著幾個字：買吃的。

    很簡單的三個字，沒有多余的句子，也沒有什么催人淚下的感人話語，可是，卻更加讓晴朗眼眶發(fā)熱。

    志遠回到島上，林清屏烤了他愛吃的甜品，做了好吃的菜，他一進屋，林清屏就招呼他吃，好像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他只是和從前一樣放學(xué)回來似的。

    “哥哥回來嘍……”林清屏還把睡在搖籃里的掌珠抱起來，輕輕說。

    掌珠便笑，笑得露出沒有牙齒的粉紅牙床，可愛極了。

    志遠眼睛熱熱的，“媽，我先去洗手再來抱妹妹�！�

    說洗手，其實是去沖了個澡，把在外面穿了一天的衣服都換了才來抱妹妹。

    他年紀小，不好抱著妹妹到處走，生怕自己不小心把妹妹摔了，只敢坐在沙發(fā)上，妹妹在他懷里，笑嘻嘻的，吐泡泡玩。

    “媽，妹妹真是我見過最好看的小孩！”他小心翼翼地抱著妹妹，一動也不敢動。

    “你見過幾個小孩？就是最好看的了？”林清屏一笑，把掌珠接過來，“你快吃飯吧！”

    “本來就是�！敝具h認真地強調(diào)，“顧爸還沒回來呢！”

    “他今天開會，讓我們別等他，你先吃，我剛吃了一個面包不餓。”林清屏道。

    志遠端著飯碗，半天沒動筷子。

    “傻孩子�！绷智迤烈姞畹溃�“是不是有話和我說？”

    志遠點點頭，放下了碗，把晴朗的事說給她聽，包括今天發(fā)生在病房的一切。

    “媽，錢是我借你的，等我能掙錢了我肯定還。”志遠低聲說。

    剛說完，志遠就感到腦袋上疼了一下。

    他原本低著頭的，這會兒吃疼，抬頭才發(fā)現(xiàn)他媽用筷子使勁敲了下他腦袋，這會兒他媽臉上還帶著氣呢。

    “這么迂腐的腦袋，我干脆給敲傻了算了！”林清屏罵他。

    志遠挨了罵，不敢吭聲。

    林清屏便繼續(xù)道，“你是我兒子！我把你養(yǎng)大，你跟我說還？你拿什么還？要還多少才還清？”

    志遠低著頭，心里默默算著賬，剛想說話，腦袋上又挨了一下。

    “下次再跟我說‘還’這個字，你就給我滾蛋！我只養(yǎng)我孩子，不養(yǎng)什么報恩還恩的外人！”

    一句話，震醒了還在算要多少才能還清顧爸和他媽的恩情的志遠。

    志遠眼眶一紅，哽咽了，“媽……”

    “別叫我媽！”林清屏虎著臉，一副生氣的樣子。

    “媽……”志遠嘿嘿一笑，眼淚卻掉下來，“你就是我媽，我偏叫，媽，媽，媽！”

    “臭孩子！”林清屏被他逗得一笑，“看來，孩子還得打，三天不打，我這兒子都差點跑掉了�！�

    志遠把手板伸出來，示意她隨便打。

    她卻只在他手上輕輕一拍，“好了，晴朗家這個情況，既然他娘已經(jīng)脫離了危險，只怕要面對的不僅僅是他娘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