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于是，她向島上的漁民和軍人打聽過，沈耀武已經(jīng)調(diào)到了東海艦隊，但是家屬沒有跟過來，也就是說，還沒有到葉士蘭來收養(yǎng)她的時候。

    時間過去得太久，郭小翠忘了上輩子被葉士蘭收養(yǎng)的具體時間，只記得大約是在冬季。

    冬天來了以后，她就經(jīng)常去碼頭，這樣就能第一時間知道葉士蘭是不是來了萊州島。

    可郭小翠的身子沒扛住，去了一星期人就病了。大伯不準(zhǔn)她再跑遠，今天好不容易剛恢復(fù)些，來到沙灘上就被人給撞摔倒了。

    福禍相依，她也是因此才碰見了沈錦朝！

    郭小翠激動得幾乎快要落淚。

    眼前的沈錦朝不是記憶中最后的那副狼狽模樣，他還年幼，無憂無慮，甚至天真得沒有一點心機。雖然不知道沈家夫婦會在什么時候收養(yǎng)她，但確保萬無一失，她首先得讓沈錦朝接納自己。

    借著沈錦朝的力氣站起身，郭小翠擠出一點淚花，揉著眼睛道謝，“大哥哥，謝謝你，我沒事�！�

    郭小翠知道，她這個哥哥慣來憐香惜玉，喜歡乖巧的女生，想要討好他，簡直簡單至極，更不要說他現(xiàn)在還是個孩子。

    瞧眼前的女孩沒什么大礙的模樣，沈錦朝拍了拍手上的沙子，沖她一揚下巴，人小鬼大地說：“沒事就好，下次小心一點，不要再被撞到了。”

    語畢，他轉(zhuǎn)身要走，郭小翠卻連忙叫住他，“大哥哥，你就是沈錦朝吧？”

    沈錦朝回頭，“對啊，你怎么知道我？”

    “我聽他們說的，他們說沈團長的兒子特別厲害，我一猜就是你�！�

    沈錦朝弱點之二：喜歡被夸。

    果不其然，小少年一聽說自己厲害，立馬擺出一副神氣的表情，要是他長了尾巴，恐怕都翹得老高了。

    沈錦朝毫不客氣道：“算你還有眼光！”

    郭小翠又問：“錦朝哥哥，那你可以帶我一起玩嗎？”

    上下打量了一通她那小身板，沈錦朝蹙了蹙眉，“萬一你和我們玩，又摔倒在地上躺著不起來怎么辦？”

    “那個是意外。我大伯這幾天都把我鎖在家里不讓我出來玩，你就帶我一起玩好不好？”

    沈錦朝沒有什么男孩子玩游戲不帶女孩的刻板印象，加上剛才被葉書韞氣了一通，他決定也要氣回去！

    韞韞想交男朋友，那他就交一個女朋友！

    于是沖郭小翠揚揚下巴，“那走吧�！�

    郭小翠欣喜若狂。小孩子就是小孩子，隨便裝可憐哄哄他就信了，只要她把沈錦朝哄好，到時候葉士蘭收養(yǎng)她還不是板上釘釘?shù)氖隆?br />
    聽取孩子意見的事在家庭中少見，恰好葉士蘭就是這種開明的父母。

    而另一頭，惹了沈錦朝生氣的葉書韞才趕過來。

    她綴在一群人后弱弱地喊了一聲“哥哥”，沈錦朝輕哼一聲，看都不看葉書韞，“我才不是你哥哥！”

    葉書韞委屈極了，她只是想給哥哥說懷禮哥哥想和他交朋友，哥哥為什么就不理她了。

    越想越傷心，小丫頭鼻尖一酸，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沈錦朝一愣，看韞韞這么傷心，又有些于心不忍。誰知，卜懷禮走過來，對他就是一通罵，“沈錦朝，你把你妹妹弄哭了，算什么男子漢！”

    因為不忍才消下去的火氣又冒了起來，沈錦朝徹底惱了，大喊一聲，“她才不是我妹妹！”

    “哇——”一聽這句話，葉書韞更加忍不住，直接放聲大哭起來。

    看到這混亂的場景，郭小翠徹底愣了。

    目光停留在葉書韞臉上，小姑娘白白凈凈的臉蛋上沾滿了淚水，從頭到腳打扮得干干凈凈的，看來家中是個講究的。

    可是……她是誰？

    沈錦朝什么時候有了個妹妹？！

    那她怎么辦？

    郭小翠死死瞪著捂著眼睛哭的葉書韞，心里又氣又恨。

    到底是發(fā)生了什么？讓這個小姑娘搶了她的位置？

    而卜懷禮又和沈錦朝吵了起來。一起玩的小朋友們怕他倆打架，忙在旁邊勸著，費了一番口舌，這兩人才消停，沈錦朝干脆直接問：“葉書韞，你是要當(dāng)我妹妹，還是和他玩！”

    書韞用袖子把臉上的淚水擦了，歉意地看了一眼卜懷禮，“懷禮哥哥對不起，事情被韞韞搞砸了�！庇謱ι蝈\朝說，“我要當(dāng)哥哥的妹妹。”

    沈錦朝像是個打勝仗的孩子，得意地沖卜懷禮道：“看到?jīng)]，韞韞才不和你玩。略略略�！�

    泥人尚且有三分脾氣，被沈錦朝這樣嫌棄，卜懷禮也不開心了。

    他踢了一腳沙子，又在沙灘了跺了兩腳，頭一歪，哼道：“不玩就不玩，誰稀罕！我自己去找東西給小兔做窩去！”

    而和大伙畫風(fēng)完全格格不入的郭小翠在反復(fù)回想沈錦朝說的名字。

    她記得，葉士蘭有兩個侄女，有一個似乎就叫葉書韞。

    因為葉士蘭很少和娘家的親戚走動，她沒見過葉書韞。也就是說，這個小姑娘并不是沈錦朝的親妹妹，而是表妹咯？

    她的心放了下來。

    倒是現(xiàn)在的沈錦朝和卜懷禮有夠幼稚的，不愧是七歲小孩，還在為要不要一起玩這件事情吵架。

    現(xiàn)在吵得激烈又如何？以后還不是好得跟哥倆好似的，尤其是在他們長大以后，沈錦朝還想讓卜懷禮當(dāng)他妹夫呢。

    郭小翠對卜懷禮沒有什么感覺，便沒管小學(xué)雞吵架，則是一直在注意葉書韞。

    葉書韞終于不哭了，但她還是特別難過。

    她不想讓哥哥和懷禮哥哥吵架，難道就沒有什么辦法能讓他們倆做朋友嗎？

    哎，算了算了，萬一哥哥生氣又不好了。

    小姑娘搖了搖腦袋，抬起頭來時，正好撞上郭小翠的目光。

    她稍稍一愣，想起自己在夢里看到的場景，頓時就認(rèn)出了郭小翠。

    是夢里面被媽媽收養(yǎng)的姐姐！

    這個姐姐很不聽話，長大后她想嫁給一個男人，但是爸爸媽媽不讓，她就一直哭，爸爸媽媽好不容易答應(yīng)了她，她卻和那個人一起做壞事，害了爸爸。

    不但如此，媽媽還因為這件事情住院，一直說對不起爸爸和哥哥。

    葉書韞很不喜歡她。

    往沈錦朝身邊縮了縮，她看著郭小翠，小聲問：“哥哥，你認(rèn)識這個姐姐嗎？”

    “��？”沈錦朝頓了頓，又“哦”一聲，“認(rèn)識，她說要和我們一起玩�！�

    “可是韞韞不想和她玩�！�

    葉書韞知道這個姐姐很壞，可是她不知道怎么給哥哥說夢里的事，只能這樣給沈錦朝說。

    沈錦朝很痛快，“好，咱們不和她玩�！�

    郭小翠：“？？？”

    什么意思�。可蝈\朝什么時候這么聽葉書韞的話了？況且，以后她可是沈家的女兒，葉書韞一個侄女，哪里來的立場在這指手畫腳？

    郭小翠在心里罵了一聲，但她現(xiàn)在要討好沈錦朝，萬萬不能表現(xiàn)出來。反正就是一群小孩子，裝裝可憐博取同情心，她手到擒來。

    “錦朝哥哥，你剛好說好要帶我一起玩的，你不帶我，就沒有人和我玩了。”

    沈錦朝：“那關(guān)我什么事？”

    “……”郭小翠做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可我只有你一個朋友了，我想和你們一起玩�！�

    沈錦朝：“你又不是我朋友�！�

    “……”

    郭小翠又被噎了一下。

    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沈錦朝說話這么討厭？

    郭小翠有些心梗，可想想自己如果不被沈家收養(yǎng)，也許就只能在島上做一輩子的漁民，她硬生生把這委屈忍了下去。

    只要達到目的，被小孩子噎幾句又算什么，便繼續(xù)想辦法，“錦朝哥哥，我有好多好吃的，你讓我跟著你們一起，我分你們吃好不好？”

    說到吃的，沈錦朝果然猶豫了。

    他想了想，“行，那你就先跟著我們一起吧�！�

    葉書韞急了，在旁邊直跺腳，“哥哥！”

    沈錦朝趕緊把葉書韞拉到一邊，在她耳朵旁說悄悄話，“放心好了，她只說要和我們一起，那我們就去山上找干柴，讓她給我們做苦力，她以后就不和我們一起了。”

    這樣的話，似乎也行……？

    葉書韞說：“那好吧！”

    沈錦朝放開葉書韞，重新走到郭小翠面前，“我們一會兒就要回去吃飯了，我媽讓我們?nèi)フ腋刹�，你要不要一起呀？�?br />
    “要�！�

    “好，那走吧。”

    其余的小孩聽說他們要去山上找柴，覺得沒意思，沒有跟著一起去。

    沈錦朝便這樣帶著兩個小丫頭上了山，要說冤家路窄把，進山里沒多久，就碰見了找東西做兔子窩的卜懷禮。

    兩個男孩對視一眼，然后整齊劃一地做出一個動作：哼一聲，把頭扭開，各自去找各自的東西。

    萊州島潮濕，即便冬天不下雪，挺多樹枝都是濕的。

    沈錦朝找了半天才找了一小捆，還真像使喚丫頭那樣，就讓郭小翠抱著，然后帶著葉書韞繼續(xù)找。

    前頭路不好走，書韞年紀(jì)小，又想著郭小翠是女生，沈錦朝便讓他們站在原地，自己跳下去找干樹枝。

    兩個女生就站在原處等他，葉書韞在那問沈錦朝找到?jīng)]，郭小翠抱著柴把她打量一通，笑著問：“韞韞，你為什么不想和我玩呀？”

    葉書韞被搭話，向旁邊歪歪腦袋，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你怎么知道我叫韞韞？”

    郭小翠干笑，“剛才聽你哥哥喊的�！�

    “哦�！�

    話題終結(jié)。

    沒想到這個小孩比想象中難搞，郭小翠咬咬牙，繼續(xù)硬著頭皮問：“韞韞，你是不是不喜歡我？”

    葉書韞看看她，不說話。

    被這樣明晃晃的無視，郭小翠有些惱。上輩子的時候她聽說過，葉士蘭這個侄女命不好，年紀(jì)輕輕就死了，真不知道她一個小短命哪里來的臉給自己臉色看？

    郭小翠看到兩人身邊的坎，決定給葉書韞一點顏色瞧瞧。

    她走上前兩步，喊了一聲“韞韞”，葉書韞又聞聲看來，她趁機推了書韞一把，小家伙的猝不及防被偷襲，站在坎邊晃了兩下，一把拽住郭小翠的手，兩人一起滾了下去。

    兩道尖叫聲一齊響起，所幸這個坎不高，葉書韞在地上滾了兩圈，一屁股坐在一個軟軟的墊子上，樹枝在她手背上劃出一道小口，疼得她眼睛冒淚花。

    郭小翠則比她慘多了。

    因為被一起拽下來，被樹枝刮不說，還直接摔到地上，被同樣滾下來的葉書韞當(dāng)了人肉坐墊。

    葉書韞不重，可突然坐在身上，也把她壓得不行。

    渾身上下的疼痛一齊襲來，這具畢竟還是小孩子的身體有點承受不住，郭小翠扯開嗓子就哭了出來。

    聽到這邊動靜的沈錦朝和卜懷禮趕過來，看見摔在坎下的兩人，失聲叫道：“韞韞——”

    “哥哥，懷禮哥哥，我摔下來了！”葉書韞站起身，仰起頭往上看。

    她小臉上滾的都是土，還努力憋住眼淚，那模樣，說多可憐有多可憐。

    沈錦朝把手里的柴火一扔，在坎邊踩了踩，確定不會掉下去，探出身子朝下面伸出手，“來，韞韞，我拉你上來�！�

    葉書韞伸出手去夠。這坎雖然不高，但葉書韞實在太矮，趴在坎上夠了半天，只能勉強摸到沈錦朝的手指。

    郭小翠坐在地上，眼淚流個不停。

    尤其是面前葉書韞的蠢樣子，看得她怒火中燒，只想把她趕緊拽開，自己先上去。

    上面的卜懷禮看得著急，拍了沈錦朝的肩膀一把，“你往下去一點，我在上面拉著你，再把韞韞拉上來�！�

    沈錦朝用懷疑的眼光打量他，“你拉得動？”

    “不試試怎么知道？”

    沈錦朝心里頭很不想接受卜懷禮的幫助。

    不過現(xiàn)在也沒有其他辦法了，把韞韞拉上來最重要，他猶豫了一下，說：“好。那你拉緊了！”

    于是，卜懷禮抓著旁邊的粗樹枝，拽住沈錦朝的手，讓他從坎上滑下去一些，把下面的葉書韞和郭小翠拉了上來。

    葉書韞手背上被劃傷，出了點血，被雪白的皮膚一襯，看起來尤為可怖。

    小孩子都沒有帶手絹的習(xí)慣，只能自己呼呼傷口。沈錦朝看郭小翠的樣子比她還慘，好奇道：“你們怎么摔下去了�！�

    “是……”葉書韞才張口，郭小翠大哭一聲，搶道：“是韞韞……韞韞把我推下去了。錦朝哥哥，我、我出了好多血！”

    光哭是一回事，郭小翠還把自己的手翻出來給他們看。

    平心而論，她的確摔得比葉書韞要慘些，臉上又被劃了一道。

    葉書韞被她這么一哭，頓時急了，“不是！你撒謊，明明是你推我的！”

    “你才撒謊！錦朝哥哥，剛剛我問韞韞為什么不想和我玩，韞韞說討厭我，對我做鬼臉，就把我從上面推下去了�！�

    “不是……！”葉書韞急得快哭了，可是她嘴巴沒有郭小翠那樣伶俐，被對方這樣一通顛倒黑白，氣得要命，卻只能一直說不是。

    郭小翠打算再接再厲，只聽旁邊響起一道呵斥，沈錦朝吼道：“你哭什么哭？”

    哭聲戛然而止，她難以置信地看著沈錦朝，男孩兒黑著臉，怒瞪著她，“韞韞才不會撒謊，肯定是你推的韞韞！”

    卜懷禮：“就是就是。”

    郭小翠：“……不是，我沒……”

    卜懷禮：“韞韞是乖孩子，肯定是你想害她，你這個壞女人！”

    沈錦朝：“就是就是。”

    “……”

    前頭還打算老死不相往來的兩個，此時竟開始一唱一和的，共同譴責(zé)郭小翠。

    郭小翠傻眼了。

    這兩個鬼小孩怎么這么不好騙？！

    葉書韞則像是沉冤得雪般，抓著兩個哥哥的衣擺搖了搖，重重地點頭，“對，韞韞不是壞孩子，是不會說謊的。”

    沈錦朝拍拍她的腦袋：“嗯，我相信韞韞�！�

    卜懷禮表態(tài)，“我也是。”

    郭小翠一口銀牙差點咬碎。

    那個葉書韞到底是給他們下了什么迷魂湯？居然一點也不相信她？！

    非但如此，沈錦朝還和卜懷禮商量，“早知道咱們剛才就不把她拉上來了。”

    “那咱再把她丟下去吧，都怪她剛才推韞韞�！�

    “說得也是。”

    兩個人說干就干。郭小翠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被沈錦朝和卜懷禮一人架著一只手臂，又扔到了坎下。

    一個屁股墩坐在下面時，她整個人都傻住了。等到沈錦朝沖她做完鬼臉離開，郭小翠再也忍不住，對著三人破口大罵。

    ***

    等到三個小家伙回了家，葉士蘭看到葉書韞渾身都是泥，著實嚇了一跳。

    問了一遍，他們把郭小翠推葉書韞的事如實說了一遍，就連又把郭小翠扔下坎的事也沒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