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如果她改了姓，那肯定就不會有人說她不是哥哥的妹妹，奶奶肯定也會喜歡她了。

    思及此，葉書韞小聲地問：“是不是韞韞改名以后，以后爸爸媽媽就一直是我的爸爸媽媽啦？”

    沈耀武夫妻一怔，顯然沒料到會從孩子口里問出這個(gè)問題。

    葉書韞和其他小孩不同，小時(shí)候養(yǎng)她的爹娘對她不好，所以很怕大人，后來被親生父母接回來，又很忐忑他們不要自己。來到沈家以后，她漸漸對沈耀武夫妻敞開心扉，但因?yàn)槟昙o(jì)小，所以沒有考慮過姓氏的影響。

    如果等到長大，她懂得多了，還一直跟著親生父母姓，或許又會開始不安。

    葉士蘭和沈耀武對視一眼，猜到對方和自己想到一起。

    當(dāng)初他們只是單純地想，讓一個(gè)孩子跟著葉士蘭姓，畢竟不管跟著誰姓，都是一樣的疼。可在這過程中，忽略了一些細(xì)節(jié)的東西。

    葉士蘭一手摟著葉書韞的肩膀，聲音溫柔，“爸爸媽媽當(dāng)然一直都是韞韞的爸爸媽媽，不管韞韞以后姓什么。”

    “那是不是小孩子都跟爸爸姓的呢？”

    “嗯，絕大多數(shù)的小孩子都是跟爸爸姓�！�

    葉書韞苦惱地皺眉，“那韞韞跟爸爸姓以后，家里就只有媽媽一個(gè)人姓葉了�！�

    葉士蘭怔了一下，忽然笑出來。

    小孩子的世界還是單純，至少現(xiàn)在她想的是，她如果改了姓，就沒人陪葉士蘭一起姓“葉”了。

    葉書韞又問：“韞韞可不可以又姓沈又姓葉呀？”

    沈錦朝得知妹妹的苦惱，張嘴出主意：“那就叫葉沈書韞！”

    “四個(gè)字的名字誒！太長了�！比~書韞瞪眼叫道。

    “那叫葉小沈？”

    一直沒說話的雨生突然道：“和葉小五的好像�！�

    “……”

    有沈錦朝一插嘴，就歪樓了。

    等他們起了無數(shù)個(gè)帶葉和帶沈的名字，沈耀武終于忍不住，抬手打斷，“好了好了，今天不是要給妹妹把名字全部改了，是在葉書韞和沈書韞當(dāng)中選一個(gè)�！�

    葉書韞考慮了很久，“那能不能一天換一個(gè)呀？”

    沈耀武：“……”

    葉士蘭：“……”

    這么大的事，還是不能交給孩子來決定。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姓氏也只能從中選一個(gè)。沈耀武夫妻還是決定，在戶口上給葉書韞改了姓，至于島上已經(jīng)叫習(xí)慣，也沒必要去糾正，順其自然便好。

    換了一個(gè)姓，葉書韞這小丫頭還有點(diǎn)小激動，當(dāng)然最高興的就屬沈錦朝，以后他妹妹和他都姓沈了！

    幾天時(shí)間，沈錦朝就傳遍了島上，告訴大家葉書韞以后就叫沈書韞了。聽到他的消息，島上的這群孩子有說自己也想改名的，有說還是葉書韞順口的，還有冷嘲熱諷表示兄弟姐妹一直和自己一個(gè)姓的。

    沈錦朝才不在乎別人怎么說。

    沒過兩天，卜懷禮和他爸媽回來了。顧蕓之前查出懷孕，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六個(gè)月大了，肚子很明顯。

    沈錦朝被交代不能去卜家鬧，都是和雨生叫卜懷禮去外面玩。

    期間，他們還帶雨生去趕過一次海，雨生特別喜歡。

    剛到島上時(shí)，雨生還是白白嫩嫩的一小子，結(jié)果和沈錦朝去外面野了幾天，人肉眼可見地黑了兩圈。

    七月日頭大，沈錦朝還帶雨生脫衣服下海游泳，這全身上下都黑了個(gè)度。

    葉士蘭見狀，倒放心了很多。

    同樣跟著哥哥跑的葉書韞卻完全相反。

    葉士蘭怕她曬傷，都會讓她帶一頂帽子出去，不知道是帽子起了作用，還是她天生如此，一點(diǎn)都曬不黑。島上的小孩子都有一身健康膚色，唯獨(dú)她和剛來時(shí)一樣，依舊白生生的，臉長圓潤以后，雙頰的嬰兒肥更明顯了，泛著粉嫩的顏色，大人們看了都說書韞長大以后絕對是個(gè)漂亮丫頭。

    七月過去，八月的太陽依舊毒辣。

    沈錦朝帶著雨生去海上游泳，都是挑在太陽落山時(shí)。

    最近這段時(shí)間，漲潮都要等到晚上，所以能看到灘涂上不少漁民在布置漁網(wǎng)。

    沈錦朝帶著小伙伴們游了泳回來，手上提著鞋，赤著上身，穿了一條寬大的短褲就到岸邊喊葉書韞回家。

    書韞和杜安安用沙子堆了一堆房子，現(xiàn)在正在和一個(gè)高個(gè)子的男生說話。

    沈錦朝就看男生背影瘦削，卻格外筆直挺立，細(xì)長影子在沙灘上被拉得長長的，他沒來得及去想那個(gè)是誰，張嘴喊道：“韞韞，回家了�！�

    小姑娘和那個(gè)男生同時(shí)看來，沈錦朝看清了男生的臉，才準(zhǔn)備隨口道個(gè)好，身旁已經(jīng)率先傳來雨生的聲音，“……清嘉哥？”

    宋清嘉被人叫了一聲，抬眼望去，似是沒有認(rèn)出來。

    頓了幾秒，他瞇了眼，面色一震，仿佛被雷擊中一般，瞬間愣在原地，微微張開了口。在有什么要脫口而出之前，他好像忽然反應(yīng)過來，硬生生咽下那兩個(gè)字，改成：“你怎么會在這里？”

    作者有話說：

    稍后還有一更，等我MUA~

    ?

    62、062

    震驚的不止他們兩個(gè)，

    就連沈家兩姐妹和跟在旁邊的那群伙伴都跟著愣住了。

    沈錦朝帶著雨生來和大伙玩時(shí)，口口聲聲說這是他表哥，大家聽他名字叫葉雨生，

    也沒有懷疑。

    但是，

    雨生怎么又認(rèn)識宋清嘉呢？

    宋清嘉在島上的名聲可算不上好。子弟小學(xué)的學(xué)生最愛欺負(fù)他，

    和沈錦朝一起玩的這幾個(gè)人孩子，

    或多或少也跟著呂家兩兄弟使壞過。

    后來和沈錦朝一起玩，葉書韞和宋清嘉關(guān)系好，

    他們也就不欺負(fù)宋清嘉了。不欺負(fù)并不等同接納，不管是真是假，

    宋清嘉的父親成分不好大家是知道的，

    就算他爸媽離婚，小孩兒們都不會和這樣的人玩在一起。

    就有人問道：“雨生，

    你怎么認(rèn)識宋清嘉��？他爺爺爸爸可都是壞分子�！�

    雨生身體一震，瞳孔驟然變大，黝黑的臉上血色頓時(shí)褪盡，干巴巴地吐出一個(gè)字，“我……”

    壞分子三個(gè)字，好像一把刀直直插進(jìn)他的心頭。

    他頓時(shí)想起了那些戴著紅袖章的“紅小兵”是如何沖進(jìn)別人家里，

    原本住在一個(gè)院子里的叔叔阿姨們，

    是怎么被綁著去游街，

    批.斗，

    被人剃陰陽頭。

    其中他印象最深的就是清嘉哥。

    宋清嘉和他家住一個(gè)大院，

    出事之前，他就已經(jīng)很久沒有見到清嘉哥，

    宋伯伯家出事的時(shí)候，

    他聽媽媽說，

    領(lǐng)頭的那個(gè)“紅小兵”是宋爺爺?shù)膶W(xué)生。

    雨生下意識看了一眼宋清嘉，發(fā)現(xiàn)他神情淡淡，好像剛才被說的那個(gè)人不是他一般，狹長的眼眸透著冷漠的光，瞥了說話的那個(gè)男孩一眼，“我前幾天碰到過雨生，雨生幫了我的忙，不算認(rèn)識�！�

    他叫的不是他的真名，謊話張口就來。

    雨生短暫地愣了片刻后，也回過神，他的身份不能隨便暴露，不然會給沈叔叔還有江爺爺他們添麻煩。

    遂跟著宋清嘉說：“嗯，前兩天我?guī)瓦^清嘉哥的忙�！�

    葉書韞沒想到兩個(gè)哥哥居然之前見過，笑著拉上雨生的手，又指著宋清嘉，“雨生哥哥，漂亮哥哥是我的好朋友哦！”

    在沈錦朝后面那群小伙伴里傳出聲音，“韞韞，他爺爺和爸爸都是壞分子，你以后不要和他一起玩了。”

    “就是就是，壞分子的孩子肯定也是壞分子�！�

    “他會把你帶壞的�！�

    就連杜安安也過來拉著葉書韞說悄悄話，“韞韞，這種人你還是少和他接觸。”

    她一直都知道大家不喜歡漂亮哥哥，沒料到連杜安安也是如此。蹙著眉看向杜安安，又看了看哥哥的那群朋友，見到宋清嘉要走，她放開雨生，過去抱住宋清嘉的手，“你們不要這樣說漂亮哥哥。漂亮哥哥真的很好的�！�

    杜安安對宋清嘉沒有什么好感，她爸爸是政委，所以也受她爸爸影響，對宋清嘉這種家里成分不好的都很討厭。

    她知道韞韞不懂事，喜歡跑去和宋清嘉玩，這次找到了機(jī)會，她一定要好好糾正韞韞。

    這邊，宋清嘉看著自己被抱住的手臂，又注意到杜安安。

    杜安安一向霸道，上次還和韞韞吵過架，他不想因?yàn)樽约航o韞韞添麻煩，把小家伙的手推開，“我還要去幫忙，你們玩吧。”

    “漂亮哥哥……”

    宋清嘉笑了笑，“沒關(guān)系的�！�

    說罷，他頭也不回地向大海的方向走。

    等到這人一走，杜安安叉著腰就說：“韞韞你看，他根本就不接受你的好意，這種人以后不要和他玩了！”

    沈錦朝背后那群小伙伴連忙附議。

    卜懷禮叫沈家兄妹一起回去，但是沈錦朝注意到雨生臉色不好，剛才他和宋清嘉的那番接觸，表明了兩人肯定是認(rèn)識的，便讓他們先回去。

    送走眾人，才悄悄給雨生說：“你要去找宋清嘉就快去，我們在這里等你�！�

    雨生仿佛如夢初醒，抬眸看向沈錦朝。

    他比沈錦朝還要大上一歲，經(jīng)過家里這些事，爸爸給他說要學(xué)會懂事，他以為自己已經(jīng)很懂事了，沒想到沈錦朝居然還會這么妥帖地安排。

    怔了片刻，沈錦朝似是看他扭扭捏捏的話也不說，推了他一把，“快去吧！別磨磨唧唧的。”

    雨生才朝宋清嘉離開的方向去。

    剛才那堆小伙伴走了，唯獨(dú)還剩下杜安安沒有離去。

    杜安安下定了決心要讓葉書韞遠(yuǎn)離宋清嘉，給她科普了很多諸如“宋清嘉的爸爸沒有抵抗住資本主義的糖衣炮彈”“宋清嘉家對黨的覺悟不高”的發(fā)言。

    很可惜，葉書韞什么也聽不懂。

    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說：“可是漂亮哥哥對我很好啊�！�

    杜安安篤定道：“那個(gè)是他的假象！”

    “沒有哦，漂亮哥哥以前幫我找回了葉小三，呂興呂華用石頭丟我的時(shí)候，他就這樣保護(hù)我。”說著，葉書韞還學(xué)了一下把人護(hù)在懷里的動作，“漂亮哥哥因?yàn)楸Ｗo(hù)我，還被石頭砸到臉了�！�

    杜安安疑道：“呂興呂華什么時(shí)候用石頭丟你了？”

    這件事發(fā)生在認(rèn)識杜安安之前，后來葉書韞也沒提起過，杜安安自然不知道。

    現(xiàn)在聽葉書韞說了事情經(jīng)過，杜安安還能忍？當(dāng)即暴跳如雷，“我最討厭呂興和呂華兩兄弟了，他們居然敢用石頭丟你，看我以后不收拾他們，”說完，杜安安還瞪向葉書韞，“你怎么現(xiàn)在才告訴我，早點(diǎn)說我?guī)湍闳��?bào)仇啊，小笨蛋！”

    “漂亮哥哥已經(jīng)幫我報(bào)仇了，呂興想用書包打我，然后就被漂亮哥哥給摔到了地上�！�

    杜安安明顯不信，“他？”

    她雖然沒有加入過欺負(fù)宋清嘉的隊(duì)伍，但是在學(xué)校里經(jīng)�？吹絼e人逗他。

    有時(shí)候他們會把宋清嘉的書包扔在樹上，把他的書本丟進(jìn)水池里，一堆人圍著罵他他都沒反應(yīng)。

    杜安安一邊覺得他活該，又一邊認(rèn)為他沒出息。一個(gè)男生竟然就這樣被欺負(fù)，要是她她早就打回去了！

    如今聽說這人為了保護(hù)葉書韞把呂興摔地上，覺得他算是做了一件順眼的事。

    說到這里，葉書韞當(dāng)然還沒有完，又給杜安安科普了一堆漂亮哥哥的好事，杜安安聽后，感覺這個(gè)人也不是那么討厭了。

    只是，“可是他爸爸和爺爺就是壞分子��！”

    葉書韞不知道這里該怎么說，她想了想，伸出短短的食指，豎在杜安安面前，“但那不是漂亮哥哥呀，大人做的事，和小孩子又沒有關(guān)系�！�

    杜安安越聽越覺得韞韞說得有道理，“對哦……”

    ***

    另一邊。

    雨生赤著腳跑到海里，看著宋清嘉在海里幫其他漁民一起牽網(wǎng)，扯著嗓子喊：“清嘉哥！”

    宋清嘉聞聲望來，隔著些距離，雨生感覺到他似乎頓了一下，然后回過頭去繼續(xù)拉網(wǎng)。

    把這段距離的網(wǎng)固定上，就轉(zhuǎn)身走到雨生面前。

    “你怎么跟過來了？”

    “我……我有些話想問問你。”

    宋清嘉抿抿唇，望了望四周。

    廣袤的大海在背后擁抱著他們，夕陽把海水染成另一種顏色，海面的波紋上閃著浮光，大自然的景象總是這么美不勝收。

    注意到雨生沒穿鞋，他帶著雨生走到岸上，看四周沒人，讓他穿好鞋后，問：“有什么要問的嗎？”

    “你有沒有聽過我爸爸媽媽的消息？”這自然是雨生最關(guān)心的事。

    自從被爸爸他們送出來后，他就很少聽說家里人的消息，收留他的大人們都不說，他問起來大人們都是敷衍過去，可是這樣雨生就更慌張。

    直到有一次，他偶然聽到別人說，爺爺撐不住，就去世了。

    話是悄悄聽說的，他不敢去問，愣了好久好久以后，他好像才反應(yīng)過來，躲在被窩里哭。剛才偶然見到宋清嘉，他就很想問清嘉哥有沒有爸媽的消息。

    雨生家要比宋家晚出事。

    宋清嘉在萊州島看到雨生，還聽他名字都改了，就知道他家里的情況肯定要比自己家嚴(yán)重很多。島上雖然不像外面那樣草木皆兵，但這方面的消息，宋母是不敢輕易打聽的。

    宋清嘉是個(gè)孩子，自然也不知道消息來源。

    他拍了拍雨生的肩膀，說：“我沒有聽說過你爸爸媽媽的事情，不過你不要擔(dān)心，他們下放去勞動，總有一天會回來。我媽媽經(jīng)常給我說，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現(xiàn)在的情況，不聽到消息才是最好的�！�

    雨生瞳孔一縮，猛然想到他知道爺爺去世那天。

    悲慟的情緒充盈上來，他眼睛一澀，忽然有些想哭。

    宋清嘉知道他心里肯定不好受，便轉(zhuǎn)移了話題，“我家出事以后，大院里還有哪家也出事了嗎？”

    雨生揉了揉眼睛，稍微回想了一下，說了兩個(gè)叔叔。其他再細(xì)節(jié)的他也記不清了。

    宋清嘉家里出事時(shí)，他也就葉書韞那般大小，之所以剛才能認(rèn)出宋清嘉，一是因?yàn)橐郧皟扇送娴煤�，二是宋清嘉從小長得好看，他印象很深刻。

    如果是大院其他叔叔伯伯家的孩子，他就不一定認(rèn)得出來了。

    宋清嘉暗自點(diǎn)了下頭，撫摸一下小孩兒的背，像是在安慰他的情緒，又繼續(xù)問：“你怎么會在島上來了？”

    “我……”他差點(diǎn)脫口說出“江爺爺”，忽然想到之前被叮囑過不能亂說，直接搬出沈家來，“是蘭姨接我來島上的�！�

    “韞韞的媽媽？”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