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小寶寶就睡在她媽媽身邊，小臉又紅又皺，頭頂只有寥寥幾根毛發(fā)，完全說不上好看。
兩個小家伙還記得以前他們看到卜懷妙時也是被嚇了一跳，但是現(xiàn)在卜懷妙越長越白胖，卜懷禮還成天說世界上最好看的小孩是他妹妹。
盯著小孩看了老半天，葉書韞才抬起頭來，問：“小莉阿姨，小寶寶以后也會變得很漂亮嗎？我聽大人說，小寶寶都是越長越好看。”
江小莉笑道：“當(dāng)然了，以后崢嶸妹妹也會長得和韞韞一樣好看�！�
葉書韞煞有介事地?fù)u搖頭，“不行。”
倆大人沒想到她會這么義正詞嚴(yán)地拒絕，下一秒，就看葉書韞神色認(rèn)真地道：“不能像我，要像小莉阿姨，還有媽媽！小莉阿姨和媽媽最漂亮。”
江小莉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你這小嘴巴就是甜，韞韞，以后要不要做崢嶸的姐姐呀？”
葉書韞皺了皺眉，沒有理解江小莉說的是什么意思，茫然地望向葉士蘭，葉士蘭面露驚詫，問道：“你是有什么打算？”
“我正想給你說呢，”江小莉把身后的枕頭墊得高了點，坐起身道，“之前我決定把孩子生下來，你給我出主意的時候我就在考慮了。我爸媽他們一開始擔(dān)心我，都不支持我生崢嶸，周圍也只有你沒有反對了。不管怎么說，當(dāng)時勸我爸媽他們，都有你的一份力，要是你愿意，你要不要認(rèn)崢嶸做個干女兒？”
“做干女兒？”
“對呀，就憑你當(dāng)時這么幫我，崢嶸長大以后是該喊你一聲干媽，”江小莉笑著說，“不過這都是你情我愿的，這次提的突然，你回去和沈團(tuán)長商量一下，再做決定也不遲�！�
“你都這樣說了，我哪里好意思拒絕呢？能有人喊我干媽，我樂意都來不及�！�
江小莉自從懷孕后，比起以前經(jīng)�；厝R州島。
她和葉士蘭聊得來，平時來往不少，況且對方都這樣主動提了，葉士蘭覺得自己也沒有什么拒絕的道理。
于是乎，葉書韞和沈錦朝去了江家一趟，就多了一個干妹妹。
這倆人都沒干爹干娘，還覺得有些新奇。
回家后，沈錦朝就神神秘秘地跑去找卜懷禮，把這個消息給自己的好伙伴分享。說以后江崢嶸就是他的小妹妹，他媽媽認(rèn)了一個干女兒。
卜懷禮聽到后，同樣又把消息傳給另外的小朋友。
一傳十十傳百。
等到沈耀武從營區(qū)回來時，剛到軍屬區(qū)大門就聽到湊在一塊的那幾個小孩子說：“沈錦朝的媽媽又有新的小寶寶了！”
沈耀武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沒站穩(wěn)。
他朝幾個小孩兒揮了揮手，把那幾個孩子叫到跟前，溫聲問：“你們剛才說誰的媽媽有小寶寶了？”
萊州島就這么大，軍屬區(qū)的家家都相互認(rèn)識。不過因為沈耀武這人對外不怎么愛笑，還有點冷冰冰的，小孩子們心里難免有點怵他。
冷不丁被他搭了話，剛才還興致勃勃分享八卦的小孩即刻閉了嘴，還是一個扎了沖天炮發(fā)型的小姑娘說：“沈叔叔，他們說是沈錦朝的媽媽要有新的小寶寶了�！�
再次聽到兒子名字，沈耀武還沒從這沖擊感里抽身，“誰、誰給你們說的？”
那小姑娘道：“他們說，是卜懷禮告訴他們的。”
至于這個他們是誰，在沈耀武眼里已經(jīng)不重要了。
卜懷禮那小子和沈錦朝關(guān)系最好，兩孩子鐵得幾乎一塊糖要分得兩半吃，可以說是相互之間都沒有什么秘密。
如果真的是卜懷禮說的……
沈耀武想到這兒，忽然感覺心開始怦怦跳。
說不出是意外，還是驚喜，或者是對葉士蘭身體的擔(dān)憂。萬般情緒復(fù)雜地堆在心頭，沈耀武從兜里掏出幾顆水果糖遞給眼前的幾個小孩，就這樣心情飄忽地回了家。
剛到院子門口，他就看見倆孩子蹲在地上洗菜，葉士蘭并不見蹤影，去屋里和灶房中看了看，葉士蘭并不在，他只好湊到兩孩子跟前，蹲下.身問：“書韞，你媽媽呢？”
葉書韞抬頭，一根頭發(fā)正好落下來擦過她的臉頰。
許是臉頰被撩得有些癢，她用手蹭了蹭，留下一臉的水珠，奶聲奶氣地道：“媽媽去找卜奶奶換布料，說要縫一套小寶寶的衣服�！�
沈耀武眼神一滯，眸中閃過顯而易見的驚詫。
這就開始著手做孩子的衣服了？
葉士蘭習(xí)慣未雨綢繆，可這也太提前了。強(qiáng)烈的違和感積壓在心頭，沈耀武還是不太相信剛才從那些孩子那兒聽來的話，便向家里倆崽子確認(rèn)，“剛才我聽其他小朋友說，媽媽有新的小寶寶了，你們知道嗎？”
兄妹倆異口同聲，“知道啊�！�
“真的？”
沈錦朝：“當(dāng)然是真的！媽媽還說，我又當(dāng)哥哥了。”
葉書韞：“我也是姐姐了！”
看見他倆篤定的模樣，沈耀武才覺得有些實感。心頭喜憂參半，他一時不知道該用怎樣的心態(tài)去迎接這個消息，甚至還有種想去卜家找葉士蘭了解情況的沖動。
冷靜思考了一下，他還是決定等葉士蘭回來再說，便心事重重地回了屋里。
葉書韞看到爸爸凝重的表情，不禁有些擔(dān)心，悄悄湊到沈錦朝耳邊問：“哥哥，媽媽有了干女兒，爸爸是不是不太高興呀？”
“沒事，讓媽媽給爸爸說一聲，他肯定就會高興了。”
不多時，葉士蘭拿著針線從卜家回來。
倆孩子已經(jīng)把蔬菜都洗好，她端著裝蔬菜的盆準(zhǔn)備去灶房做飯，沈耀武忽然走出來，不由分說地就把她拉到了屋中。
接過她手里的東西叫兩孩子拿過去，沈耀武上下把她打量一通，讓人坐在椅子上，才沒由來地道了句：“孩子的事，書韞和錦朝都給我說了�！�
葉士蘭瞧他這嚴(yán)肅的態(tài)度，心里隱隱有些不安。江小莉提了后，她也想過要不要和沈耀武商量過后再說，但那畢竟是別人主動開口，而且崢嶸還是副司令的外孫女，便自作主張答應(yīng)了。
“那……你是不是不太想接受？”
沈耀武咂了咂嘴，“這事主要是太突然了，也沒有個心理準(zhǔn)備�！�
“是啊，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當(dāng)時也在想要不要先給你說一聲，商量一下�！�
“這種大事難道不是應(yīng)該先給我說嗎？”沈耀武蹙了蹙眉，可轉(zhuǎn)念一想，葉士蘭以前因為生沈錦朝的時候就傷了身體，當(dāng)時醫(yī)生還說過以后她生不了了。
然而現(xiàn)在不止什么原因又懷上，再怎么說，還是葉士蘭的身體更重要。
“誒我不是在怪你……就是遇到這種情況，你別全部壓自己身上，能讓我分擔(dān)多少就分擔(dān)多少�！�
在這句話之前，葉士蘭還沒察覺，這下一聽，倒越發(fā)覺得奇怪了？
認(rèn)個干女兒而已，有什么需要分擔(dān)的嗎？
等江崢嶸長大還不是要干爹干媽的喊。
沉吟了片刻，葉士蘭回憶了一下剛才兩人的對話，突然有了種夸張的想法。
她抬眼望去，“沈耀武，你在做夢�！�
沈耀武：？
?
77、077
葉士蘭一句話，
無情地?fù)羲榱松蛞鋼诫s著緊張、期待、和隱隱擔(dān)憂的心情。
他才知道，原來是鬧了個大烏龍。
合著那些小崽子口中“新的小寶寶”是江小莉家的江崢嶸。
當(dāng)天晚上，氣得沈耀武多吃了兩碗飯。
不過既然不是葉士蘭懷孕，
那他的那些擔(dān)憂以及亂七八糟的情緒也就這般煙消云散了。
沒過兩天，
江崢嶸認(rèn)葉士蘭做干媽的事就傳遍了整個萊州島。葉士蘭去醫(yī)院上班的時候，
不免要沐浴在同事或羨慕或嫉妒的目光中。
葉士蘭沒什么感覺，
不過江小莉既然都生下了孩子，當(dāng)時和秦家拉拉扯扯的那些細(xì)節(jié)自然也瞞不住。
有天她剛到醫(yī)院里換班，
就聽同科室的小韓問：“葉同志，我聽說當(dāng)時江同志和她對象鬧翻，
她決定把孩子生下來，
還是你在背后幫忙出主意的？”
這個小韓年紀(jì)小，愛八卦，
向來是前一秒聽到什么新聞，后一秒就要在科室里和大家分享。
葉士蘭覺得這事也沒什么可瞞的，大大方方承認(rèn)：“我是出過一些主意，不過小莉把孩子生下來是她決定的，我只是幫她分析了一些事�！�
“那她對象家之前是真的故意拿她懷孕的事情壓禮金了？”
“這個看你們怎么理解吧，”葉士蘭笑了笑，
“誰都有自己的想法，
我當(dāng)時也是覺得秦家人做法不厚道而已�！�
旁邊一個四十來歲的女護(hù)士接話，
“的確是不厚道，
結(jié)親不是結(jié)仇，
都談婚論嫁了還搞這么一出，一點誠意都沒有�！�
小韓不以為意，
“可是江同志的對象條件好啊，
都說寧拆十座廟，
不毀一樁姻，把這件事給搞黃了，也不怕回頭遭人記恨��？”
聽她這略微陰陽怪氣的語氣，葉士蘭把棉衣外套換下來，穿上白大褂后，淡淡瞅了她一眼，“拎得清的都知道這件事錯在誰頭上，要是拎不清的，你不管怎么幫忙都會被記恨，明白嗎？”
小韓的臉色不太好看，“我就隨口一說，你怎么還罵人拎不清呢？”
“你隨口一說，我隨口給你解釋，這沒問題吧？”
葉士蘭的態(tài)度始終平平，扔下這句話，把儀容整理好，便離開休息室去查房了。
一個月過去，江小莉出了月子，據(jù)說這一個月時間，秦家都沒來人問問她的情況。
子弟小學(xué)放了寒假，海岸那邊隱隱又有點不太平，部隊里去海上巡查的規(guī)模又比以往大了些。這段時間，沈耀武一出海就是大半個月。
正在這個時候，葉士蘭得到沈母那邊的消息，席老太太估計就是這幾天的事。
上一次收到信還是一個月前，沒想到這么快的時間，席老太太的情況就急轉(zhuǎn)直下。不過她們這個年紀(jì)的人，病來如山倒，老太太年輕時身體還有些虧空，這一病起來，便讓人頭疼了。
現(xiàn)在恰好是寒假，葉士蘭得到消息后，和醫(yī)院那邊調(diào)整了一下上班時間，托沈耀武的戰(zhàn)友幫她轉(zhuǎn)達(dá)了一下情況，到放假那天，便帶著倆孩子回了京市。
還在路上時，席老太太就已經(jīng)駕鶴西去。
葉士蘭雖然知道這一次會面臨這樣的結(jié)果，但心里還是有些沉重。
葉士蘭的假期有限，在京市只待了三天。陪著家里的親戚守了一天的夜，幫著辦了一日的白事，第四天上午，她就帶著倆孩子坐火車去了泉城。
自從沈耀武調(diào)去萊州島后，她一直沒有時間帶孩子回泉城娘家。連上回葉士剛一家人去萊州島，葉老太太也因為擔(dān)心長途跋涉身子撐不住，沒有一起前往。
葉士蘭母子三人乘車從京市去往泉城這天上午，周娥一早就起來，帶著葉知知去工廠大院里的供銷社買東西。
周娥并不喜歡自己這個小姑子，但人遠(yuǎn)道而來，始終是客，心里再怎么不愿意，也要好好招待。
先去買了一塊豬肉，她又稱了點鲅魚，打算回頭做個鲅魚餃子。
賣鲅魚的那個售貨員和她是老相識，看到周娥籃子里的葷菜，笑著打趣道：“是不是要有好事了，特地給葉廠長改善伙食��？”
周娥笑了笑，“哪里有什么好事，我家姑子難得回來一趟，老葉一大早就喊我趕緊出來買菜，你給我挑的魚記得挑新鮮哦。”
周娥這個人慣來好面子，自己心里頭對葉士蘭有再多不滿，面對別人時也不會蠢到表現(xiàn)出來，反而還要裝得她就是個心善的好大嫂。
果不其然，售貨員一聽她這樣說，就夸了起來，“肯定會給你挑新鮮的，這街坊四鄰像你這種對婆婆孝順對姑子好的媳婦不多了，我們哪里能給你扯后腿。”
對方這一句話夸出來，給了周娥很大的面子。
不過她還沒高興夠，就聽到旁邊有人道：“周嫂子你家姑子要回來了��？”
說話的人是住旁邊那棟樓的伍嬸子。伍嬸子這個人最喜歡潑人冷水，周娥和她不太處得來。
跟著周娥的葉知知看到眼熟的長輩，禮貌地和她們打招呼：“伍嬸嬸，仇奶奶好。我爸爸說，小姑他們今晚就可以到我家了。”
伍嬸子道：“你別說，好像都有幾年沒見到你家小姑子回來，聽說隨軍駐扎到島上挺苦的，就是當(dāng)時你家的那個小閨女，也跟著過去了吧？”
要是她沒去過萊州島，伍嬸子說島上生活艱苦，她便信了。
可一想起上回去葉士蘭家時，他們住的那兩層樓房，和飯桌上香噴噴的飯菜，心里就說不出的郁悶。
要她在伍嬸子面前回懟回去，周娥內(nèi)心深處非常不想讓別人知道葉士蘭一家比她家過得還好，正打算隨便支吾一聲糊弄過去，誰知，旁邊的葉知知理直氣壯地說：“小姑他們的生活一點也不苦，他們住兩層樓的大房子�！�
小孩子聲音尖細(xì)，葉知知還是故意說給伍嬸子聽的。這一下，旁邊買菜的職工家屬們都注意了過來。
周娥尷尬地抽了一下嘴角，不知道這丫頭今天是抽什么風(fēng)，輕輕拍了她一下，“知知，你別亂說�！�
葉知知天真道：“我沒有亂說呀，小姑家就是住兩層房子的。他們還可以經(jīng)常吃肉�！�
伍嬸子酸里酸氣地說：“住兩層樓已經(jīng)夠夸張了，咱們這年代，哪里還能經(jīng)常吃肉。小知知，你別被騙了，要你小姑家里真生活那么好，當(dāng)初怎么不讓你去她家呀？”
大抵是被這句話戳到心上，葉知知面色一白，回想起曾經(jīng)差點被送去小姑家的事，心里就難過了起來，下意識拽住了周娥的衣角。
葉知知可是周娥放在心尖尖上疼的，哪里容忍伍嬸子挑這個說？
一個箭步走上前，她頓時拉下臉，把葉知知護(hù)到身后，面色不虞地道：“伍嫂你這話就說得奇怪了，知知是我親閨女，哪里有把親閨女送出去的道理�！�
當(dāng)時葉書韞被葉士蘭接去島上，葉家對外的說法都是書韞并非她和葉士剛親生的，但是看著書韞回鄉(xiāng)下不忍心，才交給葉士蘭撫養(yǎng)。
縱使說出去的這些是假話，在周娥的內(nèi)心深處，一直在洗腦事實就是如此。
想到葉書韞剛從鄉(xiāng)下回來時的那泥腿子模樣，她只知道，自己的女兒只有知知一個。
怎么看都是她親手帶大的知知最好。
“好了好了，大早上的，隨便說兩句就過去啦�！�
眼見她們要鬧起來，跟著伍嬸子的仇奶奶趕緊出來打圓場。
周娥沒好氣地掃了一眼伍嬸子，牽著葉知知，直接走人。
仇奶奶嘆了口氣，對伍嬸子道：“你啊，這嘴巴就是學(xué)不會饒人，回頭她要是去給葉廠長吹兩下風(fēng)，回頭有你男人好果子吃�！�
伍嬸子：“哎喲，我又不是故意的，只是一張口開始說了，就有點忍不住。”
“忍不住也要忍，不想你男人在廠里面被抓小尾巴，回頭就去給人道個歉。”
“道歉就道歉吧，其實我也沒什么惡意，就逗小孩兒玩，哪里知道她反應(yīng)這么大�！�
***
周娥在和伍嬸子爭那幾句的時候的確有點氣，但后來轉(zhuǎn)念一想，不管那伍嬸子怎么說，事情都過去了，葉士蘭也不可能重新把她閨女要過去。
心里這才舒服了不少。
泉城從十二月就開始落雪了，外面一直都是白皚皚的一片。
午后，天空又開始鵝毛紛飛，所幸雪不是太大，當(dāng)晚，葉士蘭母子三人就到了泉城。
從火車站坐車到葉士剛家里，天色已經(jīng)完全黑了。
風(fēng)塵仆仆地三個人帶著寒氣到了葉士剛家，感覺到屋里的寒氣撲來，葉書韞見到屋中的葉老太太，蹬著小腿就撲到葉老太太懷里，喊道：“姥姥，韞韞回來看你了。”
小丫頭被帶去萊州島以后，葉老太太就再也沒有見過她。
雖然來往的信件中，雙方經(jīng)常傳遞信息，但用信紙維系和見面始終是不同的。
葉書韞想到自己剛被接回來時，只有姥姥一個人對她好，在島上的時候，姥姥還經(jīng)常寄東西給她和哥哥，她很早就想回來看姥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