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雨生說：“什么事？”

    “你還記得清嘉哥哥嗎？”

    “當然了。”

    “那你最近有沒有聽說過他的情況呀？”

    “有�！�

    葉書韞本來沒有抱太大希望，畢竟雨生家里和宋家之前情況都不太好，又長時間沒見面，沒想到，雨生還真的有聽說過。

    即便還沒知道結果，但能知曉他的消息，書韞的心放下了一半。

    “那……你可以給我說一下嗎？我之前寄了信給他，他到現(xiàn)在還沒有回我的信�！�

    “我也是聽我爸媽他們提起過，”雨生如實道，“去年底開始，市里面已經(jīng)陸續(xù)在做平反工作，清嘉哥家的平反工作還沒有結束，他家里是因為他爸爸以前留過學才導致‘成分不好’，現(xiàn)在看來應該是沒有什么問題的。”

    “真的嗎？可是漂亮哥哥一直都沒有給我回信。”

    雨生笑了笑，拍拍葉書韞的頭頂說：“你放心好啦，之前我爸爸媽媽平反那段時間我也忙得不行，清嘉哥一定是太忙了，才沒有來得及回信給你�！�

    當然這是最好的結果。

    書韞被雨生這話安慰到，輕輕點了點頭。

    雨生又說：“不如這樣好了，等我回去以后，如果遇到清嘉哥，我就叫他給你回信�！�

    小姑娘眼睛一亮，笑著點了點頭，“好！”

    ***

    雨生一家人這回到萊州島來，主要是感謝江家、卜家和沈家當年“頂風作案”把雨生接回來。

    現(xiàn)在風頭過去，雨生不用再像以前那樣神神秘秘的隱藏身份。雖說他和沈家一家人幾年沒見，但在家里剛出事，他居處不定時，沈家是第一個讓他感覺到溫暖和有歸屬的地方。

    終于有機會回萊州島，雨生和他媽媽說了好久，才讓對方同意他在島上住幾天。

    在沈家待了一周，雨生才心滿意足地回了家。

    他離島之后過了兩個月，書韞方才收到宋清嘉的回信。

    這次寄來的信足足寫了滿滿的兩張紙，先是給她說明之前離開春城，并未收到她來的來信，后又說了最近在忙什么，還道過段時間來島上看葉書韞。

    既然都能來看她，這已經(jīng)證明，事實正如雨生所料，宋家的一切正往好的方向走。

    萊州島入夏后，天氣就迅速熱了起來。子弟中學期末考試結束，剛去學校領完成績單回來，葉書韞走到門口就聽見屋里葉士蘭在和沈錦朝爭執(zhí)。

    太陽正當頭，回家這段路她走得滿頭大汗，書韞踮腳拿起掛在窗戶上的草帽扇風，哥哥中氣十足的聲音從屋中傳出來，“我真的不想去京市讀書！”

    葉士蘭道：“讀書是由著你說想不想的嗎？你小的時候還能由著你，現(xiàn)在長大了，你自己說說不讀書行不行？”

    “我只是說不想去京市，又不是說不讀書了�！�

    “島上沒有好的高中，你又不想去京市，你這難道不是不想讀書的意思嗎？”

    “島上沒有高中，也不一定就要去京市啊。我之前還打聽過，在甬城的高中有封閉式的，平時在學校里住，周六上完課放假我就可以回家了�！�

    扇了會兒風，葉書韞感覺自己涼快了下來，走進屋里道：“媽，我覺得我哥不適合一個人去全托高中讀書。”

    家里不是第一次提這個事了。

    不管雙方怎么表示自己的態(tài)度，對方都沒有聽進去一點兒。

    葉士蘭和沈耀武完全是未雨綢繆，以前他們只是覺得孩子多點書總是好的，沈錦朝年紀還小，讓他去好學校多讀兩年不是壞事。自從去年革命結束，夫妻二人越發(fā)覺得，現(xiàn)在變故這么大，什么時候高考恢復了完全有可能，現(xiàn)在這個黃金時間不能荒廢了。

    在夢中夢到過未來場景的葉書韞十分同意父母的看法。

    高考在很大程度上能夠決定一個人未來的人生，她不想要哥哥后悔。去京市，還有二叔和姥姥姥爺盯著哥哥，要是去了全托住宿的高中，指不定會在學校里怎么玩耍呢。

    葉士蘭深以為然地點點頭，“你妹妹說得對，你要是去封閉式高中，沒人管著你，指不定野成什么樣�！�

    沈錦朝不服，“在你心里我就這么不聽話嗎？”

    葉書韞道：“媽，哥要是不聽話，回頭你做好吃的，就讓他在旁邊看著唄。兩頓飯下來，他鐵定就老實了�！�

    沈錦朝被妹妹背叛過一次后，就不指望葉書韞能在這事上幫助自己了。

    可現(xiàn)在，她不幫忙就算了，還在后面拆臺？

    “沈書韞，你還是不是我親妹了？”

    小姑娘轉頭向媽媽撒嬌，“媽，哥哥兇我�！�

    好巧不巧，沈耀武從外面進來時正好聽見了書韞這話，走過來就戳了一下沈錦朝的腦袋，“你這小子，還會欺負妹妹了？”

    “……”沈錦朝忽然覺得，這個家里的家庭弟位，逐漸從他爹變成了他，“被欺負的不是我嗎？”

    沈耀武：“是嗎？那你說說，誰怎么欺負你了，我給你評理�！�

    “我不想去京市讀書，你們偏偏要逼著我去，不是欺負我是什么？”

    沈耀武還以為他們剛才是在鬧著玩，現(xiàn)在一聽是正事，哪還記得剛才說了要評理，態(tài)度一轉，“那你活該，你媽是為你好，想讓你去好學校，這都和你二叔都給你安排好了，你聽大人的話就是，哪里還有這么多說的�！�

    “你們又沒上過那學校，怎么知道那學校好不好�！�

    沈耀武說：“那是你二叔幫你找的，不是好學校能讓你去嗎？”

    葉士蘭知道兒子肯定要和她胡攪蠻纏，干脆直接絕了沈錦朝的后路，“我以前讀的高中好，你不去京市就去泉城，正好你姥姥可以幫我看著你。”

    沈錦朝撇嘴，“說的像是你想把我送過去就能送過去一樣�！�

    大抵是因為孩子頂嘴頂火了，葉士蘭雙手叉腰，沒好氣地哼了一聲，“行啊，我寫信給你大舅，回頭就讓你去讀我母校，現(xiàn)在沒什么可說的了吧。”

    “我就是不想離開島上，你們這是霸權！這是不注重孩子的心聲！”

    書韞看著嘴硬的哥哥，嘆著氣搖了搖頭。

    哥哥今天，估計少不了一頓打了。

    果不其然，在他話音一落，葉士蘭沉著臉，指著沈錦朝道：“我和你爸在這里為了你去哪里讀書焦頭爛額，你在這兒說我們霸權？沈錦朝，你是不是以為我不敢揍你？”

    “說不過就揍人，這不是霸權是什么？”

    沈耀武看兒子跟個刺頭似的，頓時被氣笑了，二話不說把皮帶抽下來，反手就要抽沈錦朝，“我看你今天不吃一頓皮帶炒肉是不舒服了。”

    沈錦朝哪會站著挨揍呢？

    看到皮帶甩過來的瞬間，閃身就往外跑，嘴里還在嚎些氣人的話。

    沈耀武一路追著他沖到外面，沈錦朝淘氣這么多年，當然知道這個時候該往哪邊跑。

    朝著院子門往外沖，他剛把門推開，便和進來的人迎面撞個正著，往后踉蹌兩步，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來人顯然也被他裝得不輕，手上提的籃子被撞翻在地，里面的柿子全都摔了出來，當場就破了兩個。

    這就是所謂的屋漏偏逢連夜雨了吧。

    被爸爸追著打不說，還把人的水果都給撞壞了。

    沈錦朝揉著屁股從地上起身，趕緊幫對方把地上的柿子全部撿起來放進籃子里，就聽他問：“是沈錦朝嗎？”

    他遲疑地抬起頭，眼前是個高高瘦瘦的帥氣少年，穿著一件白襯衫，但沈錦朝一顆心都在要被老爹揍上，哪有心思關注對方是誰。

    還是等沈耀武走了上來，他聽那人道：“沈叔叔，我是宋清嘉，請問一下蘭姨和韞韞在家嗎？”

    宋清嘉？

    沈錦朝一愣，抬眼看去，剛好撞上對方的目光。以前她和宋清嘉不太熟，學校里的同學不喜歡他，就韞韞那傻丫頭跟在對方屁股后面漂亮哥哥漂亮哥哥的喊，后來他和他媽媽離開島上，沈錦朝對這個人更沒啥印象了。

    這幾年沒見，怎么……

    他感覺這家伙好像又長帥了？

    不過宋清嘉一出現(xiàn)，倒是從沈耀武手中解救了沈錦朝。

    沈耀武瞪了沈錦朝一眼，仿佛在警告他老實一點，看向宋清嘉時，雖然沒帶笑，態(tài)度卻明顯軟和多了，“都在的，你先進來吧�！闭泻羧诉M來，沈耀武沖屋子的方向喊，“士蘭，韞韞，有人找�！�

    葉士蘭和葉書韞一前一后從屋里走出來，前者先看到宋清嘉，愣怔地打量了兩秒，書韞就躥了出來，喊道：“漂亮哥哥？”

    宋清嘉笑了笑，“是我�！�

    葉士蘭也道：“是清嘉�。磕慊貚u上來了？”

    “蘭姨，好久不見。我是來島上看我舅舅舅媽的，我媽說以前我們在島上的時候多虧了你們照顧，讓我這次來給你們帶點東西，這是她在家里熏的臘肉，請你們笑納。”

    宋清嘉邊說，把手里的臘肉和菜籃子都遞上來，看見籃子里從地上撿起來的柿子，少年臉上的笑容略微有些尷尬，“這柿子剛才不小心弄到地上了，你們別介意�！�

    “來就算了，我哪能收你的東西呢�！�

    葉書韞卻在旁邊說：“漂亮哥哥都把東西帶來了，你不收她多不好意思啊。”

    “韞韞說的是，蘭姨你就不要和我客氣了。”

    葉士蘭嗔了小女兒一眼，書韞調皮地吐了吐舌頭，然后趕緊招呼宋清嘉進屋，還艷羨地打量了他一眼，“漂亮哥哥，你現(xiàn)在長得好高啊�！�

    宋清嘉大她五歲，今年十七，個頭少說也有一米八。書韞最近兩年開始躥個子，但還是矮了宋清嘉一大截。

    少年用手比了一下她的頭頂，笑道：“你也長高了很多，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才這么大點兒�！庇檬直攘艘幌卵�間。

    小姑娘低頭看了看，似乎是在想象自己小時候到底是有多矮，但記憶模糊，她記得的也不多了。

    今天走這一遭，宋清嘉是為了信守之前的承諾，特地來看葉書韞的。

    宋清嘉要乘明早的船回家，接下來還要去找江汝成，在沈家只待了一會兒。

    送他出來的時候，沈錦朝怕爹媽還記得剛才那檔子事，決定回頭收拾他，便湊上前來做吉祥物，反正能避一會兒是一會兒。

    沈家兄妹二人把宋清嘉送出了一段路，宋清嘉便沒再讓二人繼續(xù)。

    分開之前，他還特地問了沈錦朝現(xiàn)在讀幾年級了。

    這話題，在沈錦朝眼中有點哪壺不開提哪壺的意思，但人宋清嘉也不知道他的苦惱，只能獨自憂愁地嘆了口氣，“現(xiàn)在上初三了。”

    “那馬上就要上高中了啊�！�

    “對啊，所以我爸我媽在琢磨把我送去京市上學，煩死了。”

    “去京市？那好啊，”宋清嘉微微一笑，“我聽我爸媽說，現(xiàn)在有要恢復高考的風聲，以后是很有可能恢復高考的，去京市讀書，這個可是大好機會�！�

    聞言，兄妹二人愣怔地對視一眼。書韞雖然一早就知道了，但聽到別人這樣說，心里還是感覺到些許意外，而沈錦朝現(xiàn)在就是滿腦子的——

    他這下肯定是要離開島上了。

    宋清嘉不知道自己的小道消息讓兩個小家伙心中蕩起了什么漣漪，葉書韞想起自己曾經(jīng)做的關于漂亮哥哥的夢，抿了抿唇問：“漂亮哥哥，那如果可以高考后，你打算靠什么呢？”

    “考什么？你是說專業(yè)嗎？”

    葉書韞點頭，“對，就是專業(yè)�！�

    “我還沒有想好呢�！�

    “那你是不是很想賺錢啊？”她還記得，夢里的宋清嘉學了個和錢有關的專業(yè)，在以后會變成大富翁，但是他一點也不開心。

    宋清嘉笑了笑，“誰不想賺錢呢�！�

    書韞一怔，有些擔心夢里的事情會成真，可這個時候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就見宋清嘉接著道：“不過比起賺錢，我還有其他更想做的事。”

    小家伙眼睛倏地一亮，歪歪頭問：“什么呀？”

    “現(xiàn)在先給你說了，以后我要是沒有做到，豈不是很丟臉�！�

    “我又不會嘲笑你！”

    “放心吧，以后就知道了�！�

    書韞一貫不喜歡強人所難，宋清嘉也鐵了心不說，話題便就此為止。

    兩方分別，在返回的路上，兄妹二人各有所思。

    這些年過去，書韞感覺身邊的人都變了好多。雨生回到父母身邊，不再像以前那樣戰(zhàn)戰(zhàn)兢兢；宋清嘉也是，從前他身上一直有股陰郁氣質，現(xiàn)在反而開朗的不少。

    就像是壓在人身上的那片陰霾被驅逐，在時光歲月中，他們終于迎來了光明。

    葉書韞由衷為他們高興。

    并肩而行的沈錦朝，卻是在想，真的像宋清嘉說的那樣，他去京市是最好的選擇嗎？

    ?

    85、085

    宋清嘉從島上離開后，

    書韞發(fā)現(xiàn)，她哥居然一反常態(tài)地安靜了下來。

    葉士蘭和沈耀武對恢復高考的事并不意外，正是因為有打算才準備把沈錦朝送去京市讀書。那天沈錦朝和父母也是最后一次為了此事爭執(zhí)，

    之后，

    他居然沒有對葉士蘭的安排有一點意見。

    但書韞有預感，

    她哥哥絕對不會這么坐以待斃。

    雖說他沒有再試圖改變葉士蘭的想法，

    這段時間，不知道在忙碌些什么，

    整天一大早就和卜懷禮一起出門，回家吃了飯待不了多久，

    又不見了身影。

    還有，

    宋清嘉回滬市后，居然給他寄了一套高中教材過來。

    書韞便察覺，

    哥哥居然開始很認真的學習。

    以往只要放了暑假，他是能多玩一秒鐘絕不看一眼書本，這樣的反常，倒讓人有些擔心。

    有天晚上，書韞睡醒起來看到隔壁屋還在亮，就去敲沈錦朝的門，

    聽到里面像是碰掉了東西，

    過了好一會兒，

    沈錦朝才過來開門。

    一見是她，

    臉上那點緊張頓時褪去，

    反而瞪著眼睛怪她：“你怎么大晚上的不睡覺來敲門，我還以為是爸媽呢，

    嚇死我了！”

    葉書韞本來困得眼睛都要睜不開了，

    被哥哥兇了一句，

    人頓時清醒不少，“明明是你大晚上不睡覺，你在干什么呢？”

    說著，小姑娘探頭往屋子里看去，沈錦朝一緊張，一手就摁在書韞的腦袋上，把她往后推。

    葉書韞叫道：“你干嘛！”

    “不贏是我問你干嘛嗎？這是我屋子，誰準你看了�！�

    “哼，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你肯定是在做壞事，我要給爸爸媽媽說。”

    “韞韞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從來都是站我這邊的�！�

    “是嗎？”葉書韞裝傻，“你只要不干壞事，我鐵定是站在你這邊的。”

    沈錦朝在心里重重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