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小姑娘的聲音又軟又甜，喊人時還有一種奶奶的撒嬌感。

    幾位嫂嫂嬸嬸們都是上了年紀的人，喜歡承歡膝下的感覺，對小孩子自是沒有什么抵抗力的。

    關大嬸最先笑瞇了眼，躬下.身對著葉書韞，十分和藹地說：“奶奶和嬸嬸們都不吃糖，乖乖自己拿著吃啊�！�

    葉書韞疑惑地歪了歪頭，“可是爸爸說韞韞要主動和鄰居們要交朋友，要給大家分糖糖吃。”

    昨天孩子們剛回家，沈耀武不知道怎么和孩子相處，就給了她一把水果糖。葉士蘭說給這么多也不怕孩子吃壞牙齒，他就隨口說了一句這是讓葉書韞交朋友時分給大家吃的。

    葉書韞聽了進去，只是沒想到這么快，就分給了她的“朋友”們。

    關大嬸被葉書韞逗笑，笑得更開心了，把葉書韞的手往回推，“你的心意我們心領啦。奶奶牙齒不好，吃糖會痛的�！�

    葉書韞“哦”了一聲，把糖揣回兜里，又對著幾個大人甜甜一笑，“那韞韞下次拿吃了不會牙齒痛的給嬸嬸們吃�！�

    一群人瞧她這么認真的樣子，頓時給逗笑了。

    不止關大嬸，大家也都上來和葉書韞說笑。楊大嫂被擠到一邊，看被簇在人群里的小孩，和后頭的葉士蘭，尷尬不說，心里還十分不是滋味。

    要不是家里那嘴巴管不住門的臭小子，她會誤以為葉士蘭是從鄉(xiāng)下來的嗎？

    回頭看她不把那小子收拾一頓！

    葉士蘭還要去買東西，沒和鄰居們逗留太久。大家走時，還一人塞了點東西給葉書韞，有西紅柿、茄子、水果……

    買了東西回去，葉士蘭分了一些從泉城帶來的地瓜干和大豆，帶著兩個孩子上門去找周圍鄰居。

    西邊住的是兩位副團長家，東邊住的是楊大嫂和關大嬸。

    關大嬸之前就見過了，因著葉書韞，她對葉士蘭的印象也很好，現(xiàn)在人家拿了東西上門，她又回送了一些茶給葉士蘭。

    剛才在路上沒時間多說，現(xiàn)在有空閑了，四周幾家人得知沈團長的媳婦來了，都找借口來關大嬸這兒看熱鬧。

    昨個聽聞沈團長娶了個鄉(xiāng)下媳婦，大家心思各異，結(jié)果看到短發(fā)膚白、大眼睛瓜子臉的葉士蘭，個個都有些傻眼。

    不是說鄉(xiāng)下來的嗎？

    怎會長得如此漂亮？

    跟在身邊的兩個小娃娃也是，男孩生得俊，女孩白白嫩嫩，再加上沈耀武，這一家子都是出挑的。

    來看熱鬧的幾個鄰居心頭嘀咕著，閑聊了一會，等要到做午飯的時間，才陸續(xù)離開。

    吃了午飯，沈錦朝和葉書韞睡了一覺。下午起來后，葉士蘭讓沈錦朝帶著妹妹出去玩。

    沈錦朝膽子大，以前沈耀武還在北海艦隊時，就在當?shù)氐暮�島上和孩子們打成一片。而且他和誰都玩得來，孩子們最喜歡和他一起玩兒。

    葉書韞則完全相反。

    跟著哥哥在島上轉(zhuǎn)悠著，因葉士蘭叮囑過不準靠近海邊，他們只走到鄰近的沙灘上。海風濕冷，葉書韞吹了一會兒就想回家了，然而旁邊走過來幾個孩子，問沈錦朝：“你就是沈叔叔的兒子？你叫什么？”

    那孩子和沈錦朝一般高，比旁邊幾個都要小，皮膚黑黑的，眼睛卻很亮，看起來很精神。

    沈錦朝打量他一眼，“問別人名字的時候，不先報上名來？”

    “我叫卜懷禮，就住你家隔壁�！毙∧泻⒆晕医榻B道。

    “我叫沈錦朝，這是我妹妹韞韞。”

    葉書韞看了卜懷禮一眼，又看看他身后的男孩，往沈錦朝身后一躲，不說話。

    卜懷禮也不理她，“我們在玩游戲，你要不要一起來？”

    提到玩游戲，沈錦朝當然愿意了，不過考慮到還有個跟屁蟲，他還是先聽妹妹的意見，“韞韞，你要一起玩游戲嗎？”

    葉書韞眼睛一亮，“我可以一起玩嗎？”

    “當……”

    “當然不可以！”卜懷禮搶先道：“我們不帶有鄉(xiāng)下口音的小要飯玩！”

    小丫頭剛才亮起的眼睛霎時間蒙了層灰，勾起了傷心事，葉書韞的腦袋和兩只手一起垂下，難過極了，就連扎在頭上的兩個小揪揪，也跟著耷拉下來。

    卜懷禮沒想到自己一句話殺傷力這么厲害，尤其是看到小姑娘低著頭時，頓時有些后悔。

    可沈錦朝哪給他后悔的機會？

    好家伙，原來就是這個討厭鬼說韞韞的口音！

    他沖上去，照著卜懷禮的臉就是一拳，“你才是小要飯的！看我不揍你！”

    沈錦朝動作太快，卜懷禮壓根沒反應過來，結(jié)結(jié)實實受了一拳。臉上痛了，猛然清醒，登時氣得不行。

    他在島上也是個出名的小霸王，哪有挨揍的道理？二話不說就和沈錦朝扭打在一起。

    這一下，可嚇壞了其他小朋友。

    跟著卜懷禮的都是常和他一塊玩的，照理說這種情況應該二話不說去幫忙，但那畢竟不是親兄弟，家里人也叮囑過不能打架，只好上去拉人。

    他們拉人自然是護著卜懷禮，葉書韞見自己哥哥處在下風，急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大喊道：“別打我哥哥�！�

    當然沒人聽她的。

    葉書韞覺得這樣不行，沖上去一把拽住卜懷禮的手就咬了下去。

    “啊——！”卜懷禮吃痛，一把甩開葉書韞，葉書韞一屁股墩就坐在了地上。

    看見妹妹被欺負，沈錦朝氣得眼睛都紅了，邊打邊罵：“你欺負女生，你不是男子漢！”

    “是她先咬我！你們以多欺少，我不服！！”

    兩個家伙打得越加火熱，和卜懷禮同行的小伙伴去叫了當?shù)氐臐O民來幫忙，才把兩人給摁住。

    沈錦朝依舊氣得不行，被拉開以后還沖卜懷禮放狠話，“罵我妹妹的都是豬！”

    卜懷禮：“你才是豬！”

    沈錦朝：“反彈�。　�

    卜懷禮：“反彈無效�。�！”

    打架變成罵戰(zhàn)，兩個小家伙罵累了，才各回各家。

    在外頭和人打架，葉書韞和沈錦朝當然不敢給家里人說，葉士蘭也沒察覺到二人的不對勁。結(jié)果誰知道事情從漁民那里傳到了營區(qū)里，要回家時，沈耀武就聽人說沈團長的兒子和小霸王卜懷禮打了一架。

    沈耀武登時被嚇得一身冷汗。

    家里那個混小子他是知道的，他以前還在北海艦隊的時候，被幾個比他打的孩子打，愣是和自己的小伙伴抄起家伙打了回去。

    簡言之——

    是個拼起命來真不要命的。

    卜懷禮又是島上小霸王之一，被大伙給寵壞了，要是他兒子一犯渾起來，把人給打傷如何是好？

    沈耀武趕緊回了家，走進院子就看到一對兒女在幫他媽淘米做飯，葉士蘭則在壓水井旁邊洗菜，還沖他笑了一下，“回來了�！�

    沈耀武踱步到沈錦朝身邊，每靠近一步，兩個孩子頭又低了幾分，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

    他用腳碰了一下沈錦朝的腿，“做錯了事，就知道幫你媽干活了？”

    葉士蘭不解地抬起頭，“錯事？錦朝干什么了？”

    沈耀武也驚訝，“你不知道？”

    “不知道呀，他們倆玩回來就回屋里，我還是以為是玩累了呢。”

    沈耀武樂了，蹲下.身掐沈錦朝的臉，“合著還瞞著你媽呢。沈錦朝，這才來島上第二天，就給你爹惹個大麻煩，你還真是我的好兒子啊�！�

    葉士蘭放下手里的菜，在圍腰上蹭了蹭手，走過來說：“你說歸說，別掐孩子。錦朝，你給媽媽說，你今天下午做了什么？”

    打架的事是他先動的手，可沈錦朝不覺得自己有錯，是卜懷禮先罵韞韞，他是在保護自己的妹妹！

    半分鐘過去，沈錦朝還是沒有開口，瞧他一臉倔強的樣子，沈耀武登時氣笑了，“不愿說是吧，我?guī)湍阏f。今天你兒子狠了，帶著書韞一起，把我們師長家孫子打了一頓�！�

    葉士蘭瞪大了眼睛，“關大嬸的孫子？”

    “是啊，還是二打一，會以多欺少了�！�

    這才剛到島上，自家兒子就開始犯渾了，打的還是卜師長的孫子，就連葉士蘭也被嚇著了。

    她把沈錦朝拉到跟前，厲聲問：“爸爸說的是不是真的，你又和別人打架了？”

    葉士蘭很少兇孩子，但是沈錦朝卻很怕她生氣，比怕他爸還怕。

    可此時也不知道是哪里來的勇氣，被這樣問也絲毫不懼，挺著胸膛說：“我沒錯！”

    沈耀武：“嘿，你小子膽子還大了是吧？”

    葉士蘭：“是你先動手還是對方先動手的？”

    沈錦朝不說話。

    葉士蘭了然，“我昨天不是才說過，不可以先動手打人嗎？”

    大人們不問原因就這樣訓一通，沈錦朝也有些委屈。眼里泛起淚水，他癟著嘴，卻努力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我沒錯！”

    “沈錦朝！”沈耀武才要兇人，葉士蘭就給他使了個眼色。

    帶孩子方面，始終還是葉士蘭懂得比他多，便沒繼續(xù)發(fā)作。

    葉士蘭問：“那你告訴媽媽，為什么要和別人打架�！�

    “都是卜懷禮。他罵韞韞，說韞韞是小要飯的！”

    沈耀武微微一愣，看向旁邊的葉書韞。

    葉書韞心里怕怕的，因為以前她在村子里也幫哥哥們打過架。但是那個時候，如果她不幫哥哥，哥哥們會打她；她幫了哥哥，爹和娘會罵她是個惹事精。

    所以她為了不被哥哥們打，都會去幫忙，其實她一點都不想幫。

    可是錦朝哥哥不一樣，錦朝哥哥對她好，她才愿意幫忙。

    就算爸爸媽媽罵她，她也要幫哥哥。

    “爸爸媽媽，你們要打就打我吧，不要罵哥哥，他是幫我才打架的�！毙」媚镎J真地說著，軟言軟語，尤其是被一雙黑葡萄似的眼睛看著，沈耀武覺得，自己好像生不起氣來。

    葉士蘭道：“韞韞，你給媽媽說，到底是怎么回事�！�

    葉書韞把事情經(jīng)過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沈耀武雖然也怨卜懷禮嘴巴壞，但更想揍先動手的兒子一頓。

    葉士蘭當然沒給他這個機會，帶著兩個孩子去卜師長家。這在剛走出院子，就看到同樣在院子門口的關大嬸和卜懷禮。

    葉士蘭道：“關嬸，我正有事找你呢�！�

    “是為了孩子的事吧，”關大嬸帶著卜懷禮走過來，“咱們進去說吧。”

    又折回院子里，葉士蘭就率先道歉：“真對不住啊關嬸，要不是耀武回來給我說錦朝和懷禮打架了，我都還不知道，你家懷禮沒受傷吧？”

    “該說對不住的是我。懷禮下午回來就一直躲屋里，要不是他爺爺，我們也不知道有這事，問他為什么打架他也不說。平時這小子渾慣了，如果不是他的錯，早就嚷嚷著天下皆知，肯定是他做了什么，你家錦朝才動手的�！�

    經(jīng)過早上的接觸，葉士蘭知道關大嬸是個通情達理的人。

    雙方都沒責怪對方的意思，她便把書韞說的轉(zhuǎn)述了一遍。關大嬸一聽就明白了。

    昨個就是呂團長家呂華說葉書韞的口音，卜懷禮喜歡和呂華一起玩，八成是從那兒聽來的。

    話一說開，大人們倒也沒多在意，就說讓孩子們互相道個歉，握手言和。

    沈錦朝很不想和卜懷禮握手，一臉傲嬌地說了聲“對不起”，又道：“你也要給我妹妹道歉�！�

    卜懷禮很不屑，“說就說，男子漢大丈夫，敢作敢當�！睂�書韞道，“對不起，下次我不會說你了�！�

    葉書韞抱著葉士蘭的腿，輕輕把頭抬起來。

    這是她第一次聽別人給自己說對不起，不是以前那樣，不管是不是她犯錯，都會被大人罵。

    葉書韞突然就不生氣了，甚至還有些小開心，對著卜懷禮露出一個大笑臉，“沒關系�！�

    卜懷禮噎了一下，“你、你也咬我了，要給我道歉。”

    “對不起，”葉書韞很痛快地說，“我以后也不會咬你了，但你也不能和我哥哥打架哦�！�

    她說話奶聲奶氣的，小氣音一呼，說不出的可愛。

    卜懷禮不想承認自己被可愛到，往旁邊一歪頭，“哼，不打就不打�！�

    關大嬸拍了拍卜懷禮，“好好和妹妹說話，你這樣讓別人怎么相信你�！�

    葉書韞卻道：“關奶奶，我相信懷禮哥哥，男子漢都是說話算話的！”

    卜懷禮一怔。

    可惡！為什么他沒有葉書韞這樣的妹妹！

    作者有話說：

    于是下一次錦朝和懷禮打架。

    韞韞：你們不要在打了啦！要打去練舞室打！【bushi

    18、018

    沈錦朝和卜懷禮打架的事，以雙方道歉做結(jié)。

    不過沈錦朝依舊對卜懷禮罵韞韞的事耿耿于懷，私下給葉書韞說要給卜懷禮好看，他們兩兄妹絕對不能理卜懷禮。

    葉書韞肯定是站自家哥哥這邊的，爽快地答應了沈錦朝。

    于是，另一邊想和沈家兄妹做朋友的卜懷禮則接連碰壁。

    他主動邀請兩人一起去玩，沈錦朝要么說沒空，要么說葉士蘭不準他出去玩，只要他一表態(tài)，葉書韞那個小跟屁蟲鐵定是跟著哥哥跑。

    卜懷禮是獨生子，但家屬區(qū)的孩子不少，他從小玩伴就多。在島上更是有小霸王之名，沒有他主動請別人帶自己，都是別人上趕著和他玩的。

    而沈家兄妹這么不走尋常路，不但引起了他的興趣，還莫名點燃了他的勝負欲。

    很明顯，葉書韞都是聽沈錦朝的話，沈錦朝那里油鹽不進，他可以先攻克葉書韞。

    有天下午卜懷禮放學回來，恰好看見葉書韞一個人在院子里撿小石子。朝四周看了一圈，沈錦朝不在，卜懷禮飛速回房里放下書包，用他爺爺看過的報紙折了一個大的紙飛機，到院子里往葉書韞的方向一揮。

    飛機呈直線飛去，從葉書韞身邊穿過。

    小姑娘沒有防備，突然被嚇了一跳，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而那紙飛機像是通了靈性一樣，圍著葉書韞轉(zhuǎn)了一圈，飛到她面前來時才落到地上。

    葉書韞：“哇~~~~”

    爸媽把她接回城里之后，她看大哥葉炳生折過紙飛機。有時候飛機會飛得好遠好遠，還會在空中轉(zhuǎn)圈圈。葉書韞讓大哥教她，但是還沒有學會，她就跟新媽媽來島上了。

    從地上起身，書韞拍拍手上的灰，把沾在臉上的發(fā)絲抹開，撿起紙飛機向四周張望。

    恰好看到在竹籬上的那顆小腦袋。

    家屬區(qū)的房子是一棟挨著一棟，前面的自留地沒有砌墻隔開，只有一道半人高的竹籬，平時在院里做什么，鄰居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卜懷禮始終還是個孩子，個頭小，竹籬把他遮得只剩一個頭，乍一眼看去，還以為是一顆腦袋放在那里。

    葉書韞像是被嚇了一跳，煞有介事地拍怕心口，“懷禮哥哥，你嚇到我了！”

    小姑娘臉上蹭了泥土，臟臟的，尤其是鼻子尖被蹭了黑黑的一塊，像小貓鼻子一樣，卜懷禮一下就笑了出來。

    葉書韞覺得他莫名其妙，舉起手上的紙飛機問：“這個是你的嗎？”

    “對呀，那個是我的，你想不想玩？”

    才要張嘴說“想”，葉書韞忽然想起答應過哥哥的事，只好搖頭。

    “我把飛機送給你，咱們一起玩。”

    葉書韞是很有原則的，她答應過錦朝哥哥，不能反悔。雖然想玩紙飛機，但還是還給了卜懷禮，“不用了，謝謝懷禮哥哥，飛機還給你�！�

    踮起腳把飛機放在竹籬上，葉書韞一趟跑回了屋里。

    “哈哈哈，你看吧！她不和你玩，”卜懷禮喊了葉書韞兩聲，沒把人喊回來，反倒聽到旁邊有人笑自己，“熱臉貼冷屁股，不害羞，羞羞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