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平時聽到這句話，沈錦朝跑得比誰都快，今天卻一直跟在葉士蘭身后，跟個小保鏢似的。

    把砧板上的肉給分成兩半，葉士蘭有些好笑地看著兒子，“你就站這不動，是擔心我把肉吃私吞了？”

    沈錦朝撓了撓腦勺，“媽，咱晚上吃什么，可以吃肉嗎？”

    “你剛沒聽到你張嬸嬸說的？現(xiàn)在把肉吃了，那我們以后咋整？”

    “可是不吃就壞了呀！”

    葉士蘭好笑，“我打算用一半來腌臘肉，臘肉存放的時間長，放一年都不壞，回頭想吃了就弄一點�！�

    沈錦朝眼睛一亮，“那就是說，我們一年都有臘肉吃？”

    “是，現(xiàn)在放心了吧？”

    “放心了�！蓖耆珱]意識到被母親給忽悠的沈錦朝把一顆心放回肚子里，就去找卜懷禮玩，一開口就給他說自己接下來一年都可以有臘肉吃。

    卜懷禮沒吃過臘肉，拉著沈錦朝問臘肉是什么。沈錦朝又是解釋那是不會壞的肉，又是說可以吃一年。

    卜懷禮越聽越來興趣，能吃一年的肉誰不想要啊？當即就跑回家去找他媽和奶奶說要吃臘肉。

    關(guān)大嬸和卜媽媽是沒有做臘肉的習慣，但是卜懷禮又鬧得慌，只好選了點肉出來，說和葉士蘭一起腌。

    卜懷禮便高高興興地給沈錦朝分享，他也可以一整年都可以吃肉了。

    就在這么一片忙忙碌碌中，七一年的除夕如期而至。

    比較幸運的是，除夕這天葉士蘭是上早班，下午就可以回家去準備晚飯，沈耀武恰好也沒有安排在這日出海。

    萊州島上的漁民，在晚上準備了扭秧歌，杜安安的媽媽以前是文工團的，這次扭秧歌就是她帶頭排練。

    除夕前幾天，杜安安就給葉書韞說，到時候一定要去看她媽媽扭秧歌。

    當天從醫(yī)院回來，葉士蘭就把之前備好的魚和肉都拿出來，準備做年夜飯。兩個孩子一個負責給她舔柴火，一個負責看鍋。

    葉士蘭拿富強粉和面，把面發(fā)好后放在鍋上烤。面餅被烤得成金黃色，拿下來以后從中間切了小口備用。

    調(diào)了其他料汁炒肉，肉熟了以后，被舀進面餅中。葉士蘭做了四塊，在盤子里疊放在一起，推到一邊時，葉書韞正加好柴火抬起頭來，就聞到一股奇特的醬汁香味，里面隱隱還含了些肉香。

    小丫頭饞得不行，吮了一下手指，問葉士蘭：“媽媽，這個是什么呀？為什么要用餅夾著肉肉？”

    “那是肉夾饃，等你爸爸回來了，我用醬汁澆在肉里，就可以吃了。”

    葉書韞皺了皺眉，站起來在肉夾饃旁邊打量許久，“可是它是饃饃夾著肉呀，肉在里面！”

    葉士蘭笑了一下，“那你覺得是肉夾饃好聽，還是饃夾肉好聽？”

    小姑娘盯著桌上的東西看了片刻，“我覺得好吃！”

    被葉書韞逗得笑得不行，葉士蘭拍拍她的腦袋，又繼續(xù)去做其他的。

    傍晚，沈耀武回來，沈家吃了一頓非常美味的年夜飯。

    沈耀武想到來萊州島駐守的戰(zhàn)友都不能回家，而且大多數(shù)親人不在身邊，便又回了營區(qū)，說和大伙一起過年。

    葉士蘭沒什么想法，畢竟沈耀武是個團長，手底下的兵大多數(shù)都和親人相隔老遠，他去和大伙過個除夕實屬正常。

    而且葉書韞和沈錦朝還打算去看扭秧歌，她把之前給兩個孩子做好的新衣裳拿出來，和葉老太太先前寄過來的鞋帽一起穿上，帶著兩個孩子就出門了。

    今晚有秧歌的事早就在萊州島傳遍了。

    用了晚飯，不管是軍屬區(qū)的軍屬們，還是島上的漁民，全部都往海灘的方向去。

    郭小翠在海灘邊已經(jīng)等了一會兒了。

    被圍在人群中的篝火燒得正旺，秧歌隊的人借著火光在整理身上的衣服。她朝人群里看了一眼，還沒有看到熟悉的面孔。

    自從上回在沈耀武那里吃癟后，她就沒有再見過沈家人，只是依稀從其他人口中聽到關(guān)于沈家的傳言。

    比如葉士蘭進了醫(yī)院上班、比如葉書韞不是葉士蘭的親閨女等。

    郭小翠也去過醫(yī)院兩次，但運氣都不太好，她沒遇上葉士蘭，大伯也因為她愛亂跑訓過她，所以郭小翠只能靜待機會。

    這個機會，就是今天了。

    上輩子的記憶中，她對除夕這晚的扭秧歌印象很深刻。秧歌隊的隊長是杜安安的媽媽，其他人或許不知道，但是她很清楚，杜安安在未來會成為家喻戶曉的大明星，就算她在自己事業(yè)的巔峰期被前男友殺害，她生前的榮譽卻也是讓人眼紅的。

    今天郭小翠來的目的，不止讓葉士蘭對她有印象，還要和杜安安攀上關(guān)系。

    當然，更重要的是要讓那個葉書韞當場出丑，只要沈家嫌棄葉書韞，自己才有可能讓葉士蘭再像上輩子那樣收養(yǎng)她。

    郭小翠想著，就在人群中看到了杜安安。

    和記憶中差不多，杜安安身后總會有幾個跟屁蟲。她長得好看，島上的女孩子最喜歡和她一起。

    郭小翠想了想，故作鎮(zhèn)定地走到杜安安面前，脆生生地問了一句：“姐姐，今天這里是要干什么嗎？好多嬸嬸都穿得好漂亮啊�！�

    杜安安聞聲望來，打量了一通郭小翠。

    郭小翠個頭不高，人黑瘦黑瘦的，臉上因為冬天沒有保護好，都裂開了，身上的衣服不太干凈，她靠近時還有一股濃烈的魚腥味迎面撲來。

    杜安安嫌棄地皺了下眉頭。

    雖然爸爸給她說過，要和島上的漁民們好好相處，但杜安安還是不太喜歡和郭小翠這類人一起玩。

    沒等她做出反應(yīng)，郭小翠歪著頭盯著她看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趕緊低下頭，又忍不住打量她一眼，像是看到了什么喜歡又不敢靠近的東西。

    杜安安被她整迷糊了，“你看什么看��！”

    郭小翠說：“姐姐，你好漂亮�！�

    喜歡被人夸漂亮的杜安安立馬飄了，頓時覺得這個女生也沒有這么討厭。

    察覺到她神色的變化，郭小翠知道自己得逞了。才要繼續(xù)，就聽到旁邊有人說：“你們看他們的衣服！”

    手指的方向，葉士蘭正帶著兩個孩子走過來。

    三個人都穿著一身綠色的衣服，款式一樣。兩個孩子還戴著同樣的紅軍帽，在人群中耀眼極了。

    有人說：“他們的帽子好好看哦！”

    “我也想要……”

    郭小翠一見葉書韞，心頭就一陣火，然而還沒等她有什么反應(yīng)，杜安安一把把她推開，朝葉書韞跑去，開心地喊：“韞韞！你來啦！”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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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36、036

    郭小翠被杜安安推了個趔趄，

    差點摔到在地上。

    站穩(wěn)身子，她一抬頭，便看見杜安安一路上前，

    在葉書韞跟前伸出手拍拍那頂漂亮的紅星帽。篝火燃起，

    像在拼命觸摸天空似的，

    不停地往上竄，

    照明四周的火光落在小姑娘燦爛的笑顏上，明亮得有些晃眼。

    郭小翠很不理解。

    葉書韞是什么時候和杜安安關(guān)系好上的？怎么總會搶先她一頭？在郭小翠的記憶里，

    杜安安這個人跋扈又善妒，最看不得別人比她漂亮。

    葉書韞那小黃毛丫頭，

    白白嫩嫩的眼睛又大，

    杜安安怎么會和她玩到一起？

    不管郭小翠怎么郁悶，現(xiàn)在大伙的注意力都在沈家母子身上。

    其實他們的衣服也沒見多特別，

    就是現(xiàn)在最流行的款式。不過母子三人的衣服和顏色樣式都一模一樣，葉士蘭模樣標志，孩子也生得俊，那就格外吸睛了，尤其是倆小孩子，戴著紅軍帽，

    穿了解放鞋，

    乍一眼看去還有些像“小軍人”。

    過年誰都希望有一套新衣服穿，

    更何況這樣好看的紅軍帽，

    小孩們紛紛投去羨慕的目光，

    有的直接央求父母給自己做一頂帽子。

    四周吵吵嚷嚷，郭小翠盯著他們看了一會兒，

    認出那帽子是葉老太太的手藝。

    上輩子，

    葉老太太和他們來往不多，

    但好像也是這個時間，給她和沈錦朝送了漂亮的新帽子過來。當時他們戴出去，軍屬區(qū)的孩子都在夸好看，然而現(xiàn)在被羨慕的人，成了葉書韞。

    她短暫地出神了一下，遲疑著看向葉士蘭。

    時間隔得太久，葉士蘭年輕時的模樣在郭小翠的記憶中越來越模糊�，F(xiàn)在在火光的照耀下，女人的容顏依舊明艷溫柔，唇角勾起的弧度，倒映著火苗的雙眼還沒有因為她有什么變化。

    沒有難以言喻的失望，也沒有猶豫掙扎的恨意。

    這也讓郭小翠明白，一切都還有轉(zhuǎn)機，她還能改變上輩子那種悲慘的結(jié)局。

    迅速調(diào)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看到那邊杜安安牽著葉書韞過來，郭小翠趕緊走上去，用一副天真的口氣問：“安安姐姐，你一會要去哪里玩呀？可不可以帶我一起？”

    杜安安還記得這女孩夸她漂亮，說話的態(tài)度也還算有禮貌，并不介意自己多個小跟班。

    可身旁的葉書韞突然往她身后躲過去，從手臂后面探出半個小腦袋盯著郭小翠。

    杜安安疑惑：“韞韞，你怎么了？”

    因為夢里發(fā)生的事，葉書韞一直都不喜歡郭小翠，上回她還推自己，更是對郭小翠打上了壞人的標簽，拽了一下杜安安的袖子說：“安安姐姐，我不想和她一起玩�！�

    “為什么？”

    “她……她推過我�！比~書韞不敢給其他人說夢里的事，只能又把以前和郭小翠的恩怨拿出來講。

    正好沈錦朝也注意到了郭小翠，三兩步跨上來沖著她就道：“怎么又是你？還想被我扔下坎嗎？”

    郭小翠氣得倒吸一口涼氣。

    這個沈錦朝是怎么回事？你當你是土地主嗎在這里橫行霸道的！

    還有那個葉書韞，小小年紀就搞收攏人心排擠人這一套，真是天生壞骨！

    杜安安知道居然還有這事，對郭小翠的態(tài)度立馬就變了，柳眉豎起，指著人就訓：“你居然還欺負過韞韞，我才不要和你一起玩，你給我讓開。”

    說完，她一手牽著葉書韞，把杜安安推開，大搖大擺的走開了。

    郭小翠差點咬碎一口銀牙，卻又對這幾個家伙無可奈何，只能憤憤地在原地跺了兩下腳。

    扔下郭小翠，杜安安拉著葉書韞去找秧歌隊里的母親，給她媽媽介紹自己認識了一個新朋友。

    葉書韞羞澀地對杜母喊了聲嬸嬸好。小家伙聲音甜，模樣又乖巧，杜母一看就覺得十分好感。笑呵呵地把兩人安排在旁邊觀看的最佳位置，沒有等太久，秧歌就開始了。

    今天扭秧歌的這支隊伍是杜母組的，杜母是陜北人，以前還在文工團待過，歌聲十分好聽。

    鼓聲開始，秧歌隊隨著音樂與鼓鳴開始舞蹈，映著火光，沙灘上的影子也隨之舞動，把節(jié)日的歡慶和熱鬧傳遞到人群中去。

    萊州島沒有扭秧歌的習慣，不過島上的人都來自五湖四海。一些家住北方的軍人、家屬被氣氛感染，跟上去扭著湊熱鬧。

    下場的人越來越多，今個兒本就是個高興的日子，后來甭管你會不會，下了場就去跟著扭兩圈。

    葉書韞從來沒見過這種場景，在一邊看得開心極了。

    杜安安拉著她一起在旁邊蹦蹦跳跳，人雖然沒有上去扭，可這情緒是完全到位了。

    鬧了一會，葉書韞有些累，還想去上廁所。她抬起頭朝旁邊看了一圈，見遠處都黑黢黢的，小聲地問杜安安：“安安姐姐，我想上廁所，你知道哪里有廁所嗎？”

    “我?guī)湍銌枂��！倍虐舶沧ブ�葉書韞的手臂，問了旁邊一位嬸嬸，兩人就朝著指的方向過去。

    廁所是農(nóng)村常見的那種用木板搭成的，為了方便施肥，在木板下的糞坑看得一清二楚，隔著老遠就能聞見一股臭味。

    杜安安嫌棄這味道，不愿意走得太近，站在廁所兩三米的地方，捂著鼻子，讓葉書韞一個人過去。

    廁所外面沒有燈，里頭又是木板搭的，葉書韞生怕踩歪了掉進去。

    一點一點用腳踩著地面往前走，周圍的黑暗把人吞噬，葉書韞走到廁所里，莫名有些害怕，大聲地朝外面喊：“安安姐姐，你還在嗎？”

    過了兩秒，杜安安捏著鼻子的尖細聲傳來，“在，韞韞你好沒有？”

    “還沒有，里面黑黑的，我怕掉下去。”

    “那你小心一點哦~”

    “好~”

    葉書韞找到位置，慢慢地把褲子脫下，可是周圍太黑，她一個人客服不了這種害怕，緊緊拽著衣服又說：“安安姐姐，我真的好怕哦�！�

    “韞韞不怕，我在外面保護你呢！”

    “嗚嗚嗚……我真的好怕，我拉不出粑粑了，怎么辦��？”

    杜安安今年也只有八歲，都是她為別人怎么辦的年紀。

    可想到韞韞一個人在里頭，她覺得不能坐視不理，認真思考了一會，說：“��！我知道了。韞韞，我給你喊加油，然后你使勁，就可以拉出來了！”

    “韞韞，加油！加油拉粑粑！”

    大抵是說話能夠降低人的恐懼感，杜安安在外頭喊那么幾聲，葉書韞就沒有那么怕了。

    而且上廁所時還有人在外面給自己加油鼓勁，小家伙覺得特別新鮮，很快就解決完畢。

    在旁邊觀察了一會的郭小翠簡直無語。

    活了兩輩子，她還是第一次聽到給別人上廁所加油的。

    盯著那邊廁所外的人影，郭小翠靈關(guān)一閃，頓時有了個主意，摸著黑就走進了廁所。

    杜安安嫌棄那邊臭，是背對著廁所的；四周太黑，葉書韞也沒注意有人溜進來。

    郭小翠從門口進去后，看見蹲在地上的那團小黑影，笑了出來。

    葉書韞這小丫頭，終于落到她手里了。

    叫她今天這么囂張，穿著新衣服戴了新帽子出來招搖，不給她一點教訓瞧瞧她就不是郭小翠！

    不是穿了新衣服嗎？那就去糞坑里滾一圈好了，看她的新衣服還能不能穿。大人們還在那邊看秧歌，回頭把葉書韞從糞坑里撈出來，全島都會知道她掉廁所了。

    沈耀武這個人有潔癖，想到葉書韞這樣，肯定會嫌棄她的！

    郭小翠偷偷笑著，一手捂著鼻子，腳試探著路往前走，正好葉書韞站了起來，她抬手打算一推，外頭杜安安突然喊道：“韞韞，你還沒有好嗎？大人們好像要走了�！�

    突然傳來的聲音讓郭小翠遲疑了片刻，剛好給了葉書韞反應(yīng)的時間。聽聞大人們要離開，葉書韞就從木板上跳下來，恰巧錯過郭小翠推來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