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沈耀武聳肩一笑，“看出來了。不過卜家那邊都先提了，回頭還是說清楚吧，省得他們有意見�！�
“放心好了，我知道怎么做�！�
葉士蘭當年就是不喜歡別人插手自己感情的事，在這個包辦婚姻盛行的年代，她都敢“大逆不道”地自由戀愛，自然也不會給孩子們強加自己的意愿。
稍晚一些，一家人都洗了澡準備睡覺。
葉書韞揮手給爸媽說自己去睡覺覺，就跟著哥哥吧嗒吧嗒跑上了樓。
看到小丫頭離開的背影，沈耀武很有危機感。
他家這才要六歲的小白菜啊，得護好了！
***
那天一場雨作為開場，接下來一段時間，雨都是斷斷續(xù)續(xù)地歇幾天又下。
只要是下大雨，孩子們?nèi)ド蠈W很不方便，每次回家來，褲腿上濺得全是泥，尤其是沈錦朝，那鞋跟從泥巴地里挖出來的一樣。
葉書韞比他好，但也沒好到哪里去，葉士蘭便沒讓書韞去幼兒園，沈錦朝則是因為這兩天有個小測驗，被葉士蘭逼著乖乖去把測驗完成了，才在雨大的時候回來休息兩天。
最近海上巡查得很緊，沈耀武的艦隊剛出海過一次，清明前后，又派了他們出去。
沈耀武離開家?guī)滋欤鞖馍僖姷厍缋势饋�，孩子們繼續(xù)去學校上課。沈錦朝一回學校，測驗成績就下來了，和上次一對比，可以說是非常穩(wěn)定。他和卜懷禮、張三，堪稱班上三巨頭，穩(wěn)坐倒一二三不動搖。
沈錦朝很是慶幸，還好他爹不在家，雖然不知道被沈耀武一頓揍，但成績不好日子總是不太好過的。
與她相反的是，葉書韞這邊的學習很快樂。
幼兒園現(xiàn)在還不教太多的學習內(nèi)容，多是教孩子們□□歌、畫紅旗，偶爾會教大家寫寫自己的名字。
葉書韞的名字難，她到現(xiàn)在還沒有學會，但是她會一加一等于二。
班上有小朋友會算算術，書韞會跟著他們一起學，偶爾回來的時候，還會問哥哥。
沈錦朝不愛學習，但是要讓他在妹妹面前耍風頭的話，他還是愿意的。書韞會最簡單的一加幾，數(shù)字再往上一點，就開始懵了。
每當這個時候，她去問沈錦朝，沈錦朝就神氣得像只大公雞，把這些都背得溜溜的。
葉書韞覺得哥哥簡直太厲害了，有天邊夸他邊問了句：“哥哥，那三乘三等于多少呀？”
沈錦朝教過她三加三，葉書韞聽幼兒園的其他小伙伴說，他們的哥哥姐姐還會乘法除法，她不知道乘法除法是什么，只能來向哥哥求助。
她哥哥這么聰明，當然難不住哥哥了。
可是沈錦朝一聽就懵了。
三乘三得多少？他怎么知道！
老師雖然要求他們背乘法口訣表，但是那東西那么難，他一點都背不下來，只知道一乘任何數(shù)得任何數(shù)。
可是看到葉書韞那種求知的眼神，一句“不知道”他怎么也說不出來。
末了道：“韞韞，要不然你去問懷禮，就說你要考考他！”
葉書韞皺眉，“可是哥哥不是第一名嗎？我們同學說他們的哥哥也考第一，然后一問就答出來了�！�
為了維持在妹妹心中的形象，沈錦朝一直說自己是第一名。
只是此第一非彼第一罷了。
他撓了撓頭，生平第一次后悔自己為什么沒有好好學習，要是他在韞韞的心中不厲害了怎么辦？
想了很久，小男孩只能想出一個借口，“我、我只是突然忘了，等我想一想就給你說！”
要是平時，葉書韞肯定會很樂意等一下�？墒窍氲酵瑢W的哥哥們很快都能答出來，她就有點失落。
明明她哥哥也很厲害的。
見妹妹這副低落的樣子，沈錦朝也管不了其他的了，直接沖到卜家找卜懷禮，“你快教我乘法口訣，我要給韞韞說三乘三等于多少�！�
卜懷禮：“三乘三當然等于六了，笨！”
沈錦朝突然反應過來，用兩只手都比劃出三，然后再一數(shù)，果然是六！
“哦對！我突然給忘了，我馬上去給韞韞說�！�
小家伙掉頭就要走，正好碰見回來的卜師長。
卜師長神色有些嚴肅，對家里人說了幾句話，方才看見沈錦朝，就朝他說：“錦朝在這啊，你快點回去告訴你媽媽，這幾天在家里一定要把門窗關好，做好防護，可能臺風要來了�！�
沈錦朝蹙了蹙眉，“臺風？”
他聽漁民伯伯們說過，臺風特別可怕，有的厲害的能把樹吹起來。
雖然他沒有見過，但能夠想象，臺風是很恐怖的東西。
卜師長：“對，錦朝，你快回去，先給你媽媽說一聲�！�
沈錦朝：“那我爸爸怎么辦？他出海了！”
作者有話說：
倒數(shù)第二教倒數(shù)第一，講究的就是一個敢教，一個敢學。
?
43、043
卜師長聞言一愣。
最近海上巡查嚴，
派出去的艦隊要比以往多些，得知會有臺風來襲的消息，他忙著回來通知家里人，
看到沈錦朝就順便說了。
孩子一提，
他猛然記起，
最近出海的兩支艦隊，
有一支是沈耀武的。
卜師長走上前來拍拍沈錦朝的肩膀，說：“沒事，
部隊里會去接應的，而且你要相信你爸爸，
他是軍人，
知道如何渡過難關。”
沈錦朝抿了抿唇。
卜師長的話的確讓他放心了一點，可還是有些不安，
臺風那么厲害，能夠把樹給吹倒，會不會把爸爸他們的船吹翻了？
男孩忐忑地回到家里，葉書韞從屋里跑出來，激動地問：“哥哥你是不是想出來啦？”
現(xiàn)在他哪還有心思去考慮三乘三等于六的問題，讓葉書韞在旁邊等著，
趕緊去找葉士蘭：“媽，
我剛剛從卜爺爺家過來，
卜爺爺說臺風要來了，
讓你把家里的門窗都關好�！�
葉士蘭正從鍋里舀了一勺湯嘗味道，
手倏地一抖，一下就打翻在了鍋里。
“你說什么？”
“卜爺爺說臺風要來了！”
葉書韞跟在哥哥身后走過來，
仰著小腦袋，
問：“哥哥，
什么是臺風呀？”
“就是很厲害的風，可以把樹都吹起來！”
葉書韞知道樹有根，還是長在土里的，臺風竟然能把樹都吹起來，那太恐怖了！
又繼續(xù)問：“那臺風可不可以把房子吹起來呢？”
沈錦朝苦惱地皺了皺眉。
他沒見過臺風長什么樣，能把樹吹起來都是漁民伯伯們說的。思考了一會，實在想不出答案，他扭頭去問葉士蘭。
然而葉士蘭少見地愣在原地發(fā)呆，兩個孩子喊了兩聲，她猛然從怔愣中驚醒，眼神還藏著幾許慌亂，艱難地擠出一個微笑，盡量讓自己不在兩個孩子面前傳遞恐慌，“怎么了？”
只是情緒到達一個臨界值時，理性也難以壓制，說話的聲音里也流露出幾分顫栗。
兩個小孩兒沒發(fā)現(xiàn)，繼續(xù)向她求證臺風會不會把房子吹起來的事。
葉士蘭摸摸兩個孩子的腦袋，搖搖頭，“當然不會啦，到時候臺風來了，我們把窗戶和門鎖好，在家里很安全的。”
沈錦朝：“那爸爸呢？爸爸還在海上，他不回來嗎？”
葉書韞也道：“對呀，爸爸不回家，會被臺風吹跑的。”
孩子雖小，也不是不懂事。
一語擊中心中的愁緒和恐慌，葉士蘭咬著嘴唇，把兩個孩子摟緊懷中，深深呼了兩口氣，“爸爸會回來的，這幾天錦朝和韞韞乖乖在家等爸爸回來。”
葉士蘭在兩個孩子面前從不說謊，她的話在孩子心目中分量很重，一聽媽媽這么說，便乖乖地點了點頭。
這時，屋外傳來卜師長的聲音：“小張同志，小葉同志，你們在家嗎？”
葉士蘭抬起眼簾，拍拍沈錦朝和葉書韞的肩膀，“卜爺爺來找我估計有事，我出去看看�！�
沈錦朝跟上，“我也一起！”
“我也是！”
兩個小家伙跟著媽媽一起走出灶房，正好碰見隔壁同樣出來的張大嫂一家。
張大嫂家也一樣，屁股后面跟著仨孩子，兩人對視一眼，趕緊去院子前把門打開，張大嫂問：“師長有什么事嗎？”
葉士蘭道：“師長，錦朝說這幾天會有臺風是真的嗎？”
“臺風？”張大嫂驚訝地看了葉士蘭一眼，“士蘭你這又是從哪里聽說的？”
卜師長抬手示意她們兩人不要慌張，“你們別擔心，春天的臺風不如夏秋，小張和小沈那邊，已經(jīng)迅速通知他們帶著艦隊趕緊撤離。這幾天島上會停課，你們安心在家里帶孩子，有什么消息我會轉達給你們的�！�
春天的臺風再不如夏秋，在海上哪里能和陸地相比？
張大嫂頓時面如菜色，往后踉蹌了一步，葉士蘭和張大連忙扶住她，張大嫂緩了兩口氣，看著卜師長說：“師長，老張他們那邊是什么情況？現(xiàn)在在哪里，能不能在臺風來之前撤回來？”
臺風登陸，海上勢必會比陸地上先感知到。
卜師長不在海上，官兵們出海巡查路線和情況也不能輕易向外頭透露，哪怕面對天災人禍，組織的規(guī)定就是規(guī)定，他也不能違反。
只能盡力安撫張大嫂，“臺風登陸還會有一段時間，我們會抓緊撤離。不要太憂心了，相信組織，肯定會盡最大的努力保證大家都安全撤回來�！�
張大嫂心碎地闔上雙眸，再怎么擔心也只能盡量壓回心底。
家里還有幾個孩子，總不能只忙著考慮她男人而不管孩子了。
張大嫂點了點頭，站穩(wěn)身子，對卜師長說：“師長，我知道了，那到時候麻煩你有消息給我們說一聲�！�
“那肯定的，還有小葉，”卜師長看向葉士蘭，“到時候你要給醫(yī)院請假的話，可以先給我說一聲，我看看能不能讓他們給你調(diào)整一下排班，你好在家里帶孩子�！�
臺風來的那幾日，學�？隙ㄊ遣粫险n了。
但是醫(yī)院那邊不是說能撂下就能撂下的，葉士蘭對卜師長點了點頭，感激地說：“謝謝師長�！�
兩家人把卜師長送走，回到院子里，張大嫂白著一張臉，拍著腿說：“怎么會這樣，怎么偏偏就在這個時候��！”
張麗和張三知道事情有些嚴重，也有一點嚇傻了。不過家里還好有個年紀大的張大，安慰了一下張大嫂，還對葉士蘭道：“蘭姨，這幾天如果你有什么要幫忙的就來找我，我們在家等我爸和沈叔，他們一定會回來的。”
葉士蘭不至于像張大嫂那樣六神無主，但聽到孩子這么說，心里還是暖了一下。
帶著倆小家伙進屋，她讓二人去一旁等著，自己則去灶房做飯。
但這消息對她還是產(chǎn)生了不小影響，放佐料的時候，一不留神就給放錯了。
吃了晚飯，葉士蘭就開始著手準備加固門窗。
不管怎么說，再擔心也是要先緊著自己和兩個孩子的安全。小家伙們知道臺風不是件小事，也不在吃飯后鬧著要出去玩了，兩人都跟在葉士蘭屁股后面，遞東西的遞東西，跑腿的跑腿。
第二天早上，她把早飯做好，就帶著錢、票和副食本去買東西。
島上的漁民靠海吃海，從小在海邊長大，對臺風到來多少是有點感覺的。加上駐扎在島上的軍隊已經(jīng)迅速把這件事通知下去，大伙都趕緊來備物資。
今早要出海的漁船也不出了，反正先來買東西要緊。
但每天的供給又是定量的，供銷社和副食廠擠得不行，葉士蘭買了點大家都不喜歡的豬骨頭，這個拿回去吊湯，然后買了條魚和半斤豬肉。
家里種的菜已經(jīng)可以收第一茬了，所以蔬菜瓜果不用擔心。
這些東西，足夠他們一家人熬到臺風完全離境。
兩個小家伙今天還要上學，一到學校，老師便通知了放假幾天的消息。
要是擱平時，大伙聽到放假兩字都要高興得起哄一聲，可是現(xiàn)在誰也開心不起來了。
一時之間，萊州島被一股風雨欲來的氣息給籠罩得嚴嚴實實。
葉士蘭還是決定，去醫(yī)院上班，不請假了。
沈錦朝和葉書韞省心，知道最近要有大事發(fā)生，乖得不像是他們這個年紀的孩子。白天的時候，張大嫂就幫她看一下兩個家伙，晚上回來，她直接把倆孩子帶到自己身邊睡。
臺風來的時候是在晚上。
春分過后，天色一天比一天黑得晚，晚霞慢慢被夜色吞噬，遠處強勁的風吹來，外頭就聽到有鄰居們喊“臺風來了”。
葉書韞和沈錦朝這幾天早就被媽媽耳提面命的說，臺風來了要關好門窗，堅決不能出門。
一聽這個聲音，兩人一個去關門，一個檢查窗戶。
葉士蘭跟著去確認沒有遺漏后，就安安靜靜地帶著兩個孩子在屋里坐著。
不一會，雨水拍打在門窗、房頂，以及風過的呼嘯聲傳來，打得乒乒乓乓，讓人一陣心悸。
葉書韞坐著不敢動，但是沈錦朝坐不住，悄悄跑去窗邊，被外頭嚇得“哇”了聲。
“哥哥？”葉書韞察覺到他的動靜，跟著湊過來，“你怎么了？”
“韞韞你快看。”
沈錦朝站在小凳子上，抬手指著窗外。
葉書韞看不見，也搬了一張凳子過來站在上面，同樣被外頭的景色嚇了一跳。
雨滴幾乎沾滿了玻璃，上面都是綻開的雨滴狀，不過并不影響兩個孩子看到外面的情況。被風吹來的樹枝和垃圾在空中亂飛，隨著風上上下下，一下就從眼前消失了。
窗戶里勉強看到的小樹，痛苦地垂著腰，似乎在做什么掙扎。隱約間，葉書韞還瞥見遠方的風像一個卷似的，在繞圈圈。
她指著那邊就喊：“我看到那邊的風在打圈圈。”
沈錦朝則死死皺著眉頭，從凳子上跳下來，都還沒來得及擦，便一屁股坐了上去，“爸爸怎么還不回來呀？”
葉書韞跟著他跳下，“我也想爸爸了……”
“這里的雨和風都這么大，爸爸那里肯定也不小，我覺得我們不能就這樣待著，我們得去救爸爸！”
葉書韞積極響應，“對！我們要去救爸爸！”
有這么一個妹妹，沈錦朝根本不擔心自己的話沒有人響應，拉著葉書韞就去葉士蘭面前說：“媽媽，我們一起去救爸爸回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