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3章
趕緊死
宮門外,沈家的馬車早候多時,沈安安疲憊的上車,直接歪在了軟墊子上。
“墨香,我想回江南了�!�
墨香頓了頓,起身將車簾子都撩起,“京城很熱鬧的,沒有連日的連綿細雨,空氣也不會潮濕,等幾日可以讓大公子帶姑娘出門游玩,這個季節(jié)游湖最合適不過了。”
沈安安勾了勾唇,閉上眼睛深吸了口氣,沈貴妃不遠千里將她弄回來,又怎會輕易讓她離開,既來之就只能則安之。
車轱轆緩緩轉動,一路的嘈雜與小販吆喝的叫賣聲,都宣示著京都的繁榮。
她以前是個喜歡熱鬧的人,后來嫁了人,日復一日,她慢慢開始懷疑討厭自已,恨不能每日都縮在黑暗中,不讓任何瞧見,她就不用看那一張張譏嘲鄙薄的臉。
蕭淵。
這個名字,用冷淡與漠然將她一步步踩入塵埃中,眼睜睜看著她成為了一個瘋子。
她目光落在了對面的墨香身上,那幾年,連身邊幾個陪她長大的大丫鬟都沒能幸免,被她怒火波及,成為了她撒氣的出口。
蕭淵不來看她,她生氣,發(fā)怒,摔東西,怪她們沒有本事,沒能將他請來。
久而久之,蕭淵開始夜不歸宿,居住官署。
可總有不長眼的非要刺激她,告訴她蕭淵去了哪,都做了什么,看了哪個女子,對哪個姑娘笑顏以對,溫柔體貼。
她就又開始發(fā)瘋,怪紙韻手藝不好,沒能給她梳漂亮的發(fā)髻,化秀美的妝容,才沒能留住蕭淵,讓他看別的狐媚子。
屋中的擺設幾乎每日一換,她哭的梨花帶雨,赤腳走在玉器碎片上,只求他有片刻憐惜,正眼看看她就好。
從想要的夫妻恩愛,到只求他剎那溫情。
她卑微如地上的螻蟻,拋了自尊,教養(yǎng),臉面…
可他,還是那么冷冰冰的,仿佛不論她如何做都激不起他一絲情緒,比咆哮更傷人的是漠然。
時至今日,沈安安依舊覺得,她后來的不擇手段,喪心病狂,蕭淵,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馬車突然顛簸了一下,拉回了沈安安沉溺的思緒。
“姑娘,前面路被幾輛馬車擋住了。”車夫聲音傳了進來。
沈安安怔了怔,倏然起身往外看去,眼前景象與上一世緩緩重疊。
上一世的今日,蕭淵于南華大街遇刺,對方都是窮兇極惡的歹徒。
各個路口都被阻擋,以至無人得知,他險些命喪于此,是李懷言替他擋下致命一擊。
哪個嘴碎又八卦的狗東西,為了救蕭淵,三年后就英年早逝了。
“怎么死的就不是他呢�!鄙虬舶材钸读艘痪洹�
“姑娘說什么?”
“說里面有條落水狗。”倏然,她有種想瞧瞧蕭淵狼狽的沖動。
看看在她面前那個高高在上的癟犢子男人,是怎么被人摁在地上蹂躪暴打的。
這一刻,她無比希望他死,趕緊死。
“哎,沈姑娘,又是你,緣分可真是奇妙,又讓我們給遇上了�!鄙砗髠鱽須獯跤醯男∨苈�。
沈安安面色一僵,回頭就見李懷言招著手沖她跑來,眸中升起驚恐。
他不該在里面等死嗎,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
“你怎么在這,你不是和蕭淵在一起嗎?”
李懷言撇撇嘴,“不提也罷�!�
說著不提,他還是碎碎叨叨的將事情經(jīng)過復述了一遍,“我也是好心,不曾想那個沒心沒肺的直接就給我趕下車了�!�
“哎,沈姑娘可否搭我一乘,我可以給你銀子�!�
“不可�!蹦沲久季芙^,“我家姑娘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如何能與外男共乘一輛馬車,李公子此話委實荒誕。”
“我不坐馬車里面,就和車夫擠擠就成�!崩顟蜒院闷獾暮湍闵塘恐�。
沈安安卻愣愣的看著他面容,呆呆出神。
李懷言算不算是因為她改變了命運軌跡。
“沈姑娘�!�
沈安安面上突然浮上歡喜,恨不能撫掌大笑。
沒了李懷言擋刀,那死的不就是蕭淵了。
真是重生后最大的喜事了!
“沈姑娘,在下雖然落魄,卻也不是沒有底線的人,銀子可以給,但絕對不賣身�!�
李懷言被沈安安驚悚的笑嚇退了一步,嘴上仍發(fā)著騷。
沈安安笑容斂起,陰沉沉的看了李懷言一眼。
上一輩子若不是他,蕭淵早早死了多好,一了百了。
“忠叔,從北城門回府。”
“是�!避嚪蛘{轉馬頭。
“哎,沈姑娘。你怎么能見死不救,身為姑娘家,要心存仁善,樂于助人才可愛。”
李懷言拍著車窗。
“喂,你捎我一程,我給你銀子�!�
忠叔沒聽到姑娘發(fā)話,善意忠告,“李公子,您還是站遠些吧,回頭小人一抽馬鞭,馬兒再掀你一個趔趄�!�
“……”
李懷言臉皮再厚也不能賴上人姑娘。
沈安安卻倏然從車窗探出了頭,“忠叔,捎帶他一程�!�
“是,姑娘�!�
李懷言立即笑開,“我就說嘛,沈姑娘看不上那個冰塊臉有情可原,若是連我這個風度翩翩,貌比潘安之人都拒絕那可就說不過去了。”
沈安安唇線拉直,算是給了他個笑容吧,只是諷刺意味十足。
李懷言只做沒看見,拿扇子戳了戳忠
叔,“往里面點�!�
……車轱轆再次轉動起來,李懷言罕見的安靜,沒再碎碎念。
“姑娘,那李公子在京中是出了名的浪蕩,夫人千叮嚀萬囑咐不讓與他沾上邊�!�
墨香有些擔憂。
如此招搖過市,還不知外人會怎么說呢。
沈安安偏頭看著窗外不說話。
比起什么名聲,她更怕蕭淵死不成,萬一那李懷言又沖進去來個大勇無畏,她得多憋屈�。�
“你將我放在那個第三個巷子的胡同口就成。”李懷言主動要求。
再往外就是人聲鼎沸的大街了。
墨香嗤笑,“他倒是挺有自知之明,還知曉為姑娘名聲考慮�!�
沈安安不語,李懷言,其實并不算個壞人,至少在上一世,他死之前,都對她不錯。
亦從不曾附庸世人唾棄指摘謾罵于她。
李懷言許是聽見了墨香的話,懶洋洋開口,“眾口鑠金,積毀銷骨,若是個尋常姑娘本公子才不懼,可沈家的,嘖嘖,得負責�!�
尋常姑娘大不了抬回家,可沈家姑娘,不給個說法,沈太尉不打上門,他爹也得扒他皮。
第4章
陰陽怪氣
這話說的好像生怕沈安安會賴上他一般。
她不輕不重的開口,“李公子放心,我就算嫁不出去,也不會嫁你,當老姑娘總好過青蔥年華守寡�!�
“你這是什么意思?”李懷言不樂意了,“什么守寡,你這姑娘怎么能咒人呢。”
沈安安看他一眼沒有說話,實話實說而已,算不上詛咒。
李懷言皺著眉,正要再說些什么,耳朵卻突然動了動。
“有人�!彼p拳一攥,做出應對的姿勢。
沈安安心都提了起來,都離這么遠了,這個狗東西耳朵是順風嗎。
“大街上都是人,李公子是還沒睡醒,腦子出毛病了嗎�!�
“你不懂。”李懷言回頭看她一眼,神色罕見的嚴肅。
他拍了拍忠叔,面色發(fā)沉,“調頭,從后邊那個小巷子進南華大街,里面出事了�!�
忠叔蹙眉,回身看向了沈安安。
“要去你去,我還著急回家�!遍_玩笑,她不捅蕭淵一刀就不錯了,讓她去拼著性命救他,那是不可能的。
“下車�!鄙虬舶渤林樝轮鹂土�。
本想救李懷言一命,奈何他命中注定,非尋死不可。
李懷言臉色卻愈發(fā)難看了起來,南華街是蕭淵回府的必經(jīng)之路,匪寇剛剛平定,若是出事,極有可能是他。
而今日,他身邊并沒有帶暗衛(wèi),只有慶安跟著。
“人命關天,沈小姐,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幫幫忙�!�
“不幫�!鄙虬舶惭院喴赓W。
蕭淵死活與她何干,上一世他又何曾在意過她的死活。
“你下不下車?”
李懷言面色陰沉,知曉沈安安是絕對不可能幫忙的了,“那可否借沈小姐馬車一用,事后定十倍償還。”
“不借。”沈安安已隱隱不耐。“忠叔�!�
她一發(fā)話,李懷言還來不及反應,后背就重重挨了一掌,帶著十足的凌厲,將他揮下了馬車。
忠叔手下留了情,否則李懷言此時怕已是尸體一具了。
只是片刻之間,李懷言就反應了過來,忠叔會武功,而且想必功夫不弱,思及此,他一躍而上抱住了車壁不撒手。
“沈姑娘,在下就借馬車和忠叔一用,里面被刺殺的可是四皇子,若是四皇子有個萬一,事后皇上追究起來,沈姑娘見死不救,沈府也難以交代。”
“該死�!鄙虬舶矚獾哪パ馈�
“還有宮中的沈貴妃,沈太尉,沈姑娘,事有輕重緩急,還望三思。”
她掀開簾子,看著扒著車壁不撒手的李懷言,咬牙切齒,“姑奶奶方才就該讓你跟著那狗東西去死�!�
李懷言一愣。
他還從沒見過哪家姑娘如此粗俗,那狗東西是在罵蕭淵?
只是如今不是計較那些的時候,“只要沈姑娘肯出手相助,以后就是我李懷言的姑奶奶,也是蕭……”
“算了,當他姑奶奶會被殺頭的,還是當我姑奶奶吧�!�
“……”沈安安長呼了口氣,“忠叔,調頭�!�
“姑娘,您……”救人可是十分危險的,帶著姑娘怎么成。
“無礙,李公子會護好我的。”
就如李懷言所言,他惹不起沈府,更何況她是來救人的。
李懷言心急火燎,也沒有再說什么,忙催促著忠叔調頭從一個后面的窄巷子里沖進南華街。
馬兒嘶鳴疾奔,沈安安與墨香緊攥著車壁,被甩的頭腦發(fā)昏。
南華大街上,空無一人,卻遍布狼藉,小販的攤位被掀翻在地,瓜果吃食滾落的到處都是,木板地面上都是刀痕。
沈安安掀開車簾,順著刀劍相擊的聲音望了過去。
不遠處,蕭淵被十幾人圍著,那身清貴不染纖塵的紫金華服破破爛爛,發(fā)冠松散,臉上都是血跡。
一旁的慶安還在奮力與幾個歹徒廝殺著。
“蕭淵�!崩顟蜒院傲艘宦�,轉移了歹徒些許注意力,帶著忠叔殺了過去。
蕭淵抬眸,沉暗的眸底有了點點暗潮,卻倏然對上了一雙秀眸。
若是他沒看錯,那雙眼中藏著幸災樂禍,還有些許看好戲的亢奮。
李懷言飛身上前替他分擔了一半壓力,忠叔也加入了廝殺。
沈安安的聲音突然響起,“忠叔,安全第一,若是抵不過不必硬拼�!�
言下之意,就是不必管蕭淵死活。
李懷言嘴角抽了抽,邊打邊抱怨,“我說你是怎么得罪沈家那丫頭了,怎么總感覺她盼著你早點死呢�!�
蕭淵眼神往馬車處瞥了一眼,沒有說話,專心應敵。
幾人都個中好手,忠叔亦是沈太尉特意派給沈安安的高手,很快,歹徒在幾人的合力下接連倒下。
慶安與蕭淵都受了極重的傷,狼狽不堪。
沈安安伏在車壁上,看著腳步虛浮,發(fā)絲凌亂,破衣襤褸的蕭淵,唇角勾了起來。
還以為他永遠都是那副高高在上,世間萬事皆難入眼的矜貴神祇呢。
正嘲諷著,突然有兩個歹徒飛身朝她而來。
沈安安面色一變,若是這一世為救蕭淵喪命于此,她會死不瞑目的。
思及此,她指著被慶安攙扶住,重傷的蕭淵開罵,“你愣著干什么,姑奶奶可是來救你的,你是要看著救命恩人死在這嗎?”
“……”
場面陷入了短暫的寂靜。
蕭淵看著從車簾探出頭的那張嬌俏小臉,明顯捕捉到幾分故意的成分。
素來沒什么表情變化的臉有些僵硬。
李懷言愣了好一會兒,在最后一個歹徒攻來時才反應過來,刀在他手腕中轉出了花,橫加一掃,那人就倒在血泊中,脖頸被豁開了一個大口子。
忠叔迅速朝馬車奔去,解決了那兩個打算劫持沈安安的歹徒。
沈安安這才彎下了伸出的手指。
李懷言攙扶著蕭淵上了馬車。慶安與忠叔則坐在了外面。
沈安安冷著臉往一旁挪了挪,目光一直看著窗外。
李懷言眸光閃了閃,開口緩和氣氛,“四皇子受了傷,體力不濟,沒能及時擋住歹徒,讓沈姑娘受驚了�!�
“無礙�!鄙虬舶彩栈匾暰,目光在蕭淵身上掃過,很帶了些陰陽怪氣,“只要別恩將仇報,打著救命恩人名義,賴上本姑娘就成�!�
她怎會看不出來,不過是想趁機罵幾句出出氣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