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不知比李懷言那些強了多少倍,在同輩中才華相貌那也是翹楚。
可沈夫人下定了決心,要給沈長赫相看,那模樣仿佛恨不能明日就讓他成親。
沈安安覺得,她好像是間接連累了大哥。
可沈長赫很忙,自從沈夫人說要給他娶親后就更忙了,日日早出晚歸,沈夫人收集了不少閨秀的小像都派不上用場。
沈夫人氣的去他院子里堵人,才發(fā)現(xiàn)他最近是真的忙,原本已經(jīng)疏散安撫住的流民不知為何突然動亂,禁衛(wèi)軍忙著四處維持秩序,哪有功夫相看。
沈夫人只好拉著沈安安一家家閨秀的挑,將模樣好,性情好,才華好的都挑揀出來,做成了一本小冊子,等沈長赫忙完后一一接觸。
“娘是不是更喜歡翰林院家的千金?”
沈夫人將小像收起來,笑吟吟的點頭,“林家姑娘才貌雙全,又溫良敦厚,娘確實喜歡,咱們家都是武將,若是能和書香門第的林家結(jié)親,再好不過了。”
如今太平,以往硝煙四起時,她可不少為夫君,愛子提心吊膽,自然希望下一代能做個文官,不過姻緣之事強求不得,還是要看長子的意思。
“比之端家三姑娘還要厲害些嗎?”沈安安突然問。
沈夫人一怔,放下冊子抿了口茶,淡聲說,“沒什么可比較的�!�
“端家三姑娘確實有幾分才華,只是太樂于表現(xiàn),將底蘊都露了出來,各家夫人都再清楚不過她有幾斤幾兩�!�
“這位林姑娘,是不顯山不露水,穩(wěn)重內(nèi)斂,藏著拙呢,但若真論起來,未必比不上端三姑娘,娘就是喜歡她敦厚的脾氣,不掐頭冒尖。”
沈夫人的評價很中肯,同沈安安如出一轍。
她努力搜尋著關(guān)于林家姑娘的記憶,卻怎么都想不起來,只好作罷。
大抵是前世她心里眼里只有蕭淵,連對親人的關(guān)心都寥寥無幾,又怎會騰出位置給予旁人呢。
沈夫人提及端三姑娘時,隱隱露出不喜,沈安安眸子輕閃,笑了笑,“端三姑娘僅代表她一人,或許端家其他姑娘不錯呢,娘為何不考慮考慮?”
沈夫人淡淡搖頭,“雖不曾接觸端家其他姑娘,但就對端三姑娘的感觀,我也不喜�!�
沈安安抿唇笑笑,沒再言語。
從沈夫人院子里出來,上了游廊,朝海棠園的方向走。
墨香忍不住笑說,“姑娘,夫人如此看好林家姑娘,大公子的婚事看來是八九不離十了,咱們府里就要有喜事了�!�
沈安安淡淡應(yīng)了一聲,有些心不在焉。
“也不知屆時老夫人會不會回來參加大公子喜宴,若是回來,姑娘就能見到老夫人了。”
聞言,沈安安偏頭看了眼日漸冷寒的天兒,心中隱隱浮上擔(dān)憂。
祖母身有舊疾,每到寒冬都會腿疼,偏又喜貪涼,今年冬天她不在,也不知她會不會照顧自已,陳嬤嬤能不能管得住她。
“姻緣之事,誰說的準(zhǔn)呢�!�
她呢喃了一句,穿過游廊踏入垂花拱門,想著要盡快回去給祖母寫封信念叨念叨才行。
“沈,姑娘�!�
一道不怎么確定又帶著驚喜的聲音響起。
沈安安回頭,就見對面的青石小路上走來一人,粗布衣洗的干凈發(fā)白,看著她的表情喜形于色。
“張公子�!�
她微微有些驚訝。
張業(yè)揚站定腳步,十分有禮的拱手,“沈姑娘,在下還以為是我眼花了呢,不想真遇上了你�!�
他不敢在沈府亂走,只能放慢了步子,就期許著能有幸見到她。
墨香看著他癡呆的笑,輕笑了聲,“這是沈府后宅,遇上我家姑娘不是情理之中嗎�!�
張業(yè)揚有些不好意思,局促的攥了攥袖口。
沈安安睨了丫鬟一眼,才轉(zhuǎn)頭看向他,“張公子為何會出現(xiàn)在這里?”
“哦,我是來尋沈大公子的�!彼樕细∩厦C然。
“如今外面流民四竄,雖對京城秩序產(chǎn)生了影響,到底都是為了生存,迫于無奈。”
“可這兩日卻有不少官差突然開始無故拿人,不拿流民的命當(dāng)回事,故意傷害,不配合者甚至活活打死,草菅了不少人命,在下同同窗實在看不下去,遂商議,想要聯(lián)名上奏皇上,懲治腐敗,安頓流民,沈大公子主管此事,所以在下來是想遞聯(lián)名書的�!�
沈安安垂眸看了眼他手中宣紙,眉頭微微蹙了蹙。
流民一事,她曾聽過一兩耳朵,就連她一個后宅女子都看出了其中的端倪,張業(yè)揚怎么敢淌這渾水的?
還是說他當(dāng)真忠正到命都不要的地步?
“張公子可知,有句話叫官官相護,你這封聯(lián)名書,會得罪多少達官顯貴,寒窗苦讀數(shù)載才考中的功名,公子就不怕付之東流嗎?”
“想過�!睆垬I(yè)揚目光灼灼堅定,“可若是如此不公,要我等視若無睹,那這功名,又要來何用,在下深知我等寒門人低勢微,可三年一次科舉,不就是為朝廷注入新流,若都去趨炎附勢,那科舉,不就成了給那些位高權(quán)重者選走狗嗎�!�
“……”
沈安安突然想到一句話,君立明堂中,不沾雪與風(fēng)。
可清是臣,濁亦是臣,沒有強大的家族與勢力,好人又哪是那么好當(dāng)?shù)摹?br />
可對上張業(yè)揚清澈果決的雙眼,她又覺得自已的勸告比起他大勇無畏的犧牲,又委實有些小人。
最后只說了句,“便是清官也要講究方式方法,結(jié)合時勢,分清主次。”
若是連自已的命都保不住,那不是勇敢,是以卵擊石,白白送命的傻子。
“多謝沈姑娘好意。”
沈安安第一次見有人可以擰成這樣,又覺得自已的私心在如此君子面前,那么的陰暗。
“墨香,帶張公子去大哥院子�!�
“是�!蹦阕龀隽艘粋請的手勢,張業(yè)揚對沈安安拱了拱手,就走了,卻又在幾步后頓住了腳步回頭。
沈安安愣了愣,微微牽了牽唇角,張業(yè)揚臉霎時紅透,腳下都有了幾分踉蹌。
若此次能保住性命,成功留在京城,他一定要告訴沈姑娘他的心意,就算是癡心妄想,也好過無疾而終。
回了海棠園,沈安安給沈老夫人寫了封信,絮絮叨叨,洋洋灑灑了三四頁。
墨香將墨跡吹干裝入信封中,邊說,“老夫人就煩姑娘嘮叨,若是瞧見了這長篇大論,指定會嗤之以鼻,偷罵姑娘不可�!�
沈安安也笑了起來,書信往來大約要十日上下,等再收到沈老夫人回信時,天氣又寒了不少,江南潮濕,比之京城肯定更加陰冷。
沈安安立在窗欞前打開,偌大的白紙上只用毛筆寫了五個字,“知道了,啰嗦。”
啰嗦二字,還是加粗加大的,沈安安眉眼彎彎,染上了暖色。
“大哥回府了嗎?”
“回了,這會兒子應(yīng)該已經(jīng)給夫人請了安回院子了�!�
沈安安抬眸看了眼逐漸昏沉的天色,轉(zhuǎn)身離開了窗欞,“帶上一碟子酥糕,我們過去瞧瞧�!�
墨香立即收拾東西跟上。
主仆二人來到沈長赫院子時,他書房燈還亮著,昏黃的燭火將他的身影折射在窗紙上,應(yīng)是在忙公務(wù)。
小廝恭敬的向她行禮,直接推門讓她進去。
聽到聲音,沈長赫從文書中抬起頭看她一眼,又垂下將那幾個字寫完才放下了狼毫。
“怎么這個時候來了?”
沈安安伸手從墨香手中接過食盒走過去,放在書案上打開,余光不經(jīng)意瞥見他桌上攤開的文書,掃見了流民,寒門,幾個字眼。
“娘讓我來打探打探你最近忙完了沒有,若是忙完了就把正事提上日程�!�
沈長赫吃了口糕點,指了指一旁堆積的文書,“忙的很,哪有那閑功夫�!�
沈安安目光凝視在攤開的文書上,狀若無意問,“流民的事還沒結(jié)束嗎?”
“我聽說有不少寒門學(xué)子聯(lián)名上奏,要求皇上整治朝堂,安置流民。”
“嗯�!鄙蜷L赫拿帕子擦去指尖上的碎屑,斜睨了沈安安一眼,“來送吃食也不有誠意些,都冷了�!�
“下次我讓娘準(zhǔn)備新出鍋的給你送來。”
“還是不用了,我沒成親,我不配�!�
沈安安彎起唇角笑了起來,又將話題轉(zhuǎn)回了流民上。
“你知曉鼓動學(xué)子聯(lián)名上奏的起始人是誰嗎?”
第34章
要定親了
沈安安垂眸,目光定在桌案上的文書上,紅唇微抿,“今年的新科進土,張業(yè)揚�!�
“你怎么知道?”
沈長赫詫異的看著妹妹,眸中浸上深幽,想到二人的熟稔他不禁開始懷疑安安同那書生究竟是什么關(guān)系。
“那日他來府中找你,我們在垂花門遇上了,順耳聽他說了幾句�!�
沈長赫重重松了口氣。
“那個書生,是個有膽量的,可惜涉世未深,太過單純,將朝堂想的簡單了�!�
沈安安勾了勾唇,在書案對面的椅子里坐下,“大哥說的倒是委婉,不如說他蠢,自不量力�!�
“你們不是朋友嗎?大哥說的太直白,豈不是不給你留面子。”
沈安安沉眸不語。
沈長赫看了她一眼,眸中浸著絲意味不明的情緒,“那些人連數(shù)以萬計的流民都說殺就殺,又怎么會拿他們一群學(xué)子當(dāng)回事,此舉不過是以卵擊石罷了。”
“他們會有什么下場?”
沈安安立即問。
沈長赫抬眸注視了她片刻,慢條斯理的抿了口茶,“安安貌似對這個朋友很上心�!�
沈安安默了默,努力壓下心中異樣,半開玩笑的說,“如今世道,像他那般人品貴重的傻子不好找,若是就這么死了,難免會心生惋惜。”
沈長赫放下茶盞,指尖在文書上輕點了點,回答了她上一個問題,“目前局勢而言,鹿死誰手,還不一定�!�
沈安安心中一動,目光也定在了沈長赫指尖所點的位置,那里仿似記載張業(yè)揚的籍貫。
“我也曾與爹談?wù)撨^這件事情,連四皇子都不敢輕易插手,他一個書生能改變局勢?”
即便不曾明說,她也知曉此事必定關(guān)乎皇子爭斗,成年皇子都有著自已的勢力,牽一發(fā)而動全身,若要查,恐怕朝堂三分之一官員都逃不掉。
況且此事已經(jīng)發(fā)生,皇子關(guān)乎著皇室顏面,一旦細(xì)查追究下去,比起讓朝廷動蕩,她以為皇上會選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平衡皇子勢力的可能更大一些。
沈長赫幽幽盯著文書,突然輕笑了一聲。
“我開始也是如此以為的,可半個月過去了,那些學(xué)子卻都還好好的,也許事情就不是我們想的那樣,那位張公子,也未必如表現(xiàn)出的那么不同流俗,襟懷坦蕩。”
沈安安一怔,思索片刻就明白了大哥什么意思。
“大哥是猜測,張業(yè)揚身后有人推波助瀾,給一眾學(xué)子撐腰,意在戳破二皇子惡行,借機瓦解他勢力。”
沈長赫,“不然那些學(xué)子怕是早就因各種原因沒命了,畢竟皇上沒有追查的意思,那些人做起事來更會無所忌憚�!�
沈安安隱隱猜到了什么,面色凝了凝,“可皇上不是不打算細(xì)查嗎?”
“不細(xì)查不代表不過問,既然鬧出了動靜,多多少少都要有幾名官員下馬頂罪,那些學(xué)子如今可都還沒有派遣職位呢。”
沈安安突然想起了那日垂花拱門前,張業(yè)揚義正言辭,慷慨激昂的話,一時沉默了下去。
沈長赫,“也很正常,畢竟有貪心,有欲望,才像是個活生生的人,寒窗苦讀十余載,哪個男兒不想一展拳腳,只要做的事不違背良心,耍些手段也沒什么。”
就算是他和父親,能在朝堂有如今的地位,屹立不倒,捧沈府昌盛,也不敢說光明磊落,不曾有任何違心之處。
沈安安牽起唇角笑了笑,艷麗的小臉輕點,“大哥說的對,如此才符合人性,若是無所求,那就太恐怖了�!�
有所求,有私心,有軟肋,才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相處起來才不費工夫,善良,不一定就要蠢。
沈長赫笑笑,將文書合上放在了一邊,拿起另一本不曾批注的打開,隨口說了句,“留在京城,可比回江南當(dāng)個縣令有前途多了�!�
沈安安豁地抬頭,壓在袖口的指尖無意識用力而發(fā)白,一瞬不瞬的看著垂眸攬讀文書的沈長赫。
“大哥說,他是哪里人?”
“江南�!闭f完,沈長赫抽空抬頭看了眼沈安安,意味不明的說,“你從小在江南長大,是不是以前就和他認(rèn)識?”
“沒有,我以前并不知他是江南人土。”
沈長赫點了點頭,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垂頭繼續(xù)攬讀文書,邊說,“那書生確實有幾分才華,就是迂腐了些,但聯(lián)名上奏一事若真如我所想,那人往后許會有一番作為�!�
此時天色已全然黑沉,抬眼朝窗外望去,只有琉璃盞散發(fā)的淡淡光芒能勉強視物,沈安安眺望著院外,又仿似透過院子在看別的什么。
“江南也不比京城差的。”
有山有水,有祖母,有自由。
從沈長赫院子里離開,回到海棠園,時辰已經(jīng)不早了。
墨香鋪床疊被完畢,見自家姑娘還在窗前站著,忙取了件披風(fēng)給她披上。
“京城雖不比江南潮濕,可入了夜還是很冷的,姑娘可莫著了涼�!�
窗欞大敞著,冷風(fēng)直往屋子里灌,吹在沈安安只著寢衣的纖細(xì)身子上,確實刺骨的冷。
她攏了攏披風(fēng),只露出了一張艷麗的小臉,異常紅潤嬌俏,唇角輕輕挽著,好似心情很好。
“墨香,我們回江南吧�!�
又一次聽到姑娘說要回江南,墨香只笑了笑,并沒有信以為真,畢竟夫人和公子是不會答應(yīng)的。
“老夫人有幾日沒來信了,姑娘是不是又牽掛老夫人了?”
沈安安轉(zhuǎn)身回了床榻,并沒有多做解釋。
墨香趕忙上前接過披風(fēng)收起來,給沈安安蓋上錦被,留了一盞燭火后退了出去。
——
沈安安將沈長赫真的很忙的消息告訴了沈夫人,沈夫人才算徹底歇了心思,不過不是不讓他成親的心思,而是沈長赫對親事的主導(dǎo)權(quán)。
跳過新郎的意愿,直接定了新娘子。
她動作很快,沒幾日就托了媒人給翰林院林夫人透了口風(fēng),不論是沈府家世還是沈長赫才能,在京中官宦中都是佼佼,沒什么挑的。
據(jù)媒人說,林夫人當(dāng)場就應(yīng)下了這門婚事,十分樂意,如今就等兩家交換了庚帖,沈府去下禮定下親事了。
沈安安得知消息的時候都愣了好一會兒,她才幾日沒有去沈夫人院子,這么快大哥就該娶親了?
大哥知道嗎?
“娘,您是不是多少該問一下大哥的意見?”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整日忙于政務(wù),哪有閑工夫管�!�
沈夫人不緊不慢,面無表情的說著沈長赫慣常用的那套說辭。
“……”
“罷了,晚上等他回來,你去通知他一聲,別回頭見了人家林大人,林姑娘都不知怎么回事呢。”
聞言,沈安安唇角牽了牽,“若是母親不說,女兒見了也不知她是我未來嫂嫂�!�
這動作快的人匪夷所思,哪是相看定親,買根菜也沒有如此迅速的。
沈夫人嗔了沈安安一眼,幽幽嘆口氣,放下了茶盞。
“你大哥的婚事再拖下去著實不像樣子,他都二十有三了,娘是年年催,日日催,可他總拿公務(wù)忙敷衍娘�!�
“如此耽擱下去,哪還會好人家的女兒,娘只能如此給他定下,待日后林家姑娘進了門,感情在慢慢培養(yǎng)就是�!�
沈安安覺得母親想的太樂觀了,感情若是都能培養(yǎng)出來,世上又哪來那么多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