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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那端瑩瑩呢?”沈安安直言不諱的撕開沈長赫表面?zhèn)窝b出的平靜。

    “大哥打算怎么做,一邊惦念不忘,一邊再和林姑娘互許終身?”

    “大哥為了這份恩不好意思拒絕,可又怎知,林姑娘愿不愿意接受?”

    若是愿意接受,她就不會主動提出推延。

    林雨柔予她有恩,正因如此,她才不想大哥以此種方式相報,這不是報恩,是報仇,無數(shù)個日夜,沒有人比她更清楚愛而不得的痛苦有多么煎熬。

    沈長赫似被戳中了心思,面色微微發(fā)白,他抬手在沈安安后腦勺拍了一巴掌,眉頭緊鎖,“你大哥是如此朝三暮四,混賬的人嗎?”

    沈安安撇嘴,作為兒子,兄長,大哥都無可挑剔,可在男女之情上,誰又說的準(zhǔn)呢。

    沈長赫神色斂起,漆黑的眸子看向車窗,無比平靜,“我既認(rèn)了,就絕無更改。”

    他一直認(rèn)為,能束縛住人的不止是情感,還有教養(yǎng)和氣節(jié)。

    既點了頭,承認(rèn)了人姑娘,并答應(yīng)了要娶,那他就會做到一個夫君該做到的一切,包括克已復(fù)禮的忠誠。

    君子論跡不論心!千萬個日夜,心也是可以慢慢炙熱的,那樣明媚善良的姑娘,他肯定不會討厭,只要不討厭,一切就都有余地。

    沈安安凝視了沈長赫好半晌,見他神色淡然堅定,并無左右搖擺,才稍微安了安心。

    一眼驚鴻確實美好,可比起相濡以沫,終究太過縹緲,有她和娘在,定不會讓那姑娘受了委屈。

    “公子,姑娘,到了�!敝沂遢p聲稟報。

    兄妹二人下了馬車,就瞧見了候在府門口,雙眼紅腫的沈夫人。

    “娘�!鄙虬舶矒淞松先ァ�

    沈夫人趕緊拉著她,上下打量,滿眼熱淚,心有余悸,“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若非夫君再三交代,她差點都要沖去二皇子府要人了。

    母子三人先回了沈夫人院子坐了會兒,沈夫人才讓沈安安趕緊回海棠園歇著,則留下沈長赫。

    屋中下人都退了出去,只剩母子二人,沈夫人臉色徹底沉了下來,“如今你妹妹被土匪劫走的消息已經(jīng)人盡皆知,若是處理不當(dāng),定會損了安安聲譽。”

    不論如何,這污點都是要背上了,沈家能做的,只是盡量降低對沈安安名節(jié)的輿論影響。

    “二皇子簡直欺人太甚�!鄙蚍蛉酥刂匾徽婆脑谧腊干�。

    如此卑鄙無恥之輩,還想妄想沈家的支持,簡直是癡人說夢。

    沈長赫面色也很難看,“此事我會和爹好生商量�!�

    竟敢劫持安安要挾,他們父子怎么可能讓他春風(fēng)得意。

    沈夫人點點頭,“也是我們沈家最近太收斂了,才讓皇家的人覺得咱們都是軟柿子,任他們搓圓捏扁了的欺負(fù)。”

    屋中氣氛森然冷凝。

    貼身嬤嬤進來奉茶,見沈夫人面色發(fā)黑,生怕主子氣壞了身子,忙給她順著背,沈夫人喝了口茶緩了緩,才平復(fù)了怒火。

    她抬頭看向兒子,輕聲問,“今日可見著林家姑娘了?”

    沈長赫頓了頓,點頭,“見到了。”

    提及此,他腦海中浮現(xiàn)出宮門口,焦急的滿臉通紅等著他的少女,見到他的那剎那,無比的欣喜激動。

    “你覺得如何?”

    沈長赫抿唇,中肯的評價,“是個很不錯的姑娘,今日多虧了她,安安才能逢兇化吉。”

    沈夫人面色稍稍緩和了些,眼中是由衷的歡喜,“聽說那姑娘為了救安安,四處躲避二皇子府中的暗衛(wèi)追殺,咱們欠了人一個大人情,你可要好好對人家姑娘。”

    沈長赫垂下眸子,“娘放心�!�

    終于聽到了兒子的許可,沈夫人的心才算徹底放下來,滿意的點頭,“能娶到這么好的姑娘是咱們沈家的福氣。”

    沈長赫沒有說話,算是默認(rèn)了這話。

    “好了,時辰不早了,你也趕緊回去吧,莫耽誤了明日的下聘之禮�!抱�08

    沈長赫站起身拱手,問道,“爹還沒回來嗎?”

    沈夫人搖了搖頭,“還沒有,你先回吧,我再等他會兒�!�

    沈長赫頷首,離開了沈夫人的院子。

    走在回去的游廊上,沈長赫思緒有些亂。

    他院中書房的燭火亮了一夜,窗欞前的頎長身影也站了一夜,不曾休息。

    他思索著沈安安的話,在心中比較著對兩個姑娘的心思。

    中秋那夜被他從水中撈出來的姑娘,虛弱可憐,他是動心了的,也曾盼望過可以再見。

    可他卻從未生出過要主動尋她的念頭,分明只要他尋那晚負(fù)責(zé)那條街的官兵問一問,就可以知曉她的身份。

    今次再見,心動亦有,只是相比初次,平靜了許多。

    記得當(dāng)時他心中第一念頭是,為了救安安而廣而告之她是他未婚妻的林家姑娘,他努力克制住,不去想其他,告訴自已不能辜負(fù)了那么好的姑娘。

    可哪怕只是一瞬的恍惚,他心中也是自責(zé)愧疚的,覺得對不住林雨柔。

    后來……丟下端二姑娘,送林姑娘時,他心中也并沒有不舍和勉強,思量的則是他作為未婚夫應(yīng)盡的責(zé)任,理應(yīng)做出的正確決定。

    安安的拷問,挑起了他心底深處那簇已經(jīng)慢慢熄滅的火苗,讓他不得不正視。

    思考了一夜的理智告訴他,若在今夜之前,他遇上端二姑娘,應(yīng)是會退婚的,可陰差陽錯。

    林姑娘在她之前出現(xiàn)了。

    那點微末的心火,比起他應(yīng)盡的責(zé)任,算不得什么,他沒有對不住端二姑娘,甚至救了她,可若是悔婚,才是對不住林姑娘。

    雖是責(zé)任,沈長赫心中卻并沒有勉強。

    天亮的很快,沒休息的不止是沈長赫,還有輾轉(zhuǎn)難眠的沈安安。

    她思量著大哥和林姑娘的婚事,最后得出結(jié)論,大哥是個心底善良的正人君子,就算不愛,他也不會虧待了林姑娘。

    而林姑娘對一切都心知肚明,她愿意,她又何糾結(jié)呢,只要能攜手一生,何必非執(zhí)著愛或不愛。

    從這件事上,思緒不知不覺又飄到了今夜二皇子府中發(fā)生的事兒上。

    想著蕭淵的反常,和毫不猶豫交出卷宗的一幕,讓她心中尤其不安。

    總覺得有什么在逐漸脫離她的預(yù)想,不受掌控。

    ——

    蕭淵回到皇子府時,凌辰逸就坐在書房等他。

    “英雄救美回來了?”凌辰逸抿著茶,淡聲說。

    蕭淵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脫下外袍遞給了慶豐,去了書案后坐下。

    凌辰逸看著他,唇瓣微微勾起,“好不容易逮著的機會,忙活大半個月,最后竟什么都沒撈著。”

    他身子前傾,凝視著蕭淵,語氣帶了絲埋怨,“您犧牲這么大,怎么,沒被沈家姑娘賞一口?”

    蕭淵端茶盞的手頓了頓,眉頭緊皺,微微抬眼遞過去了一個鋒利的眼神,凌辰逸立時坐直了身子。

    面上還帶著些許憋悶。

    本來扳倒了二皇子,再過不久就能將那人調(diào)回來的,如今都泡湯了。

    更重要的是看蕭淵那副德行,也不像是和人姑娘有所進展的模樣,凌辰逸越想越憋屈,起身準(zhǔn)備離開。

    “明日參你的折子估計不會少,早些休息,明日才好舌戰(zhàn)群儒�!�

    “等等�!笔挏Y叫住了他,“你先別睡,天亮之前,那些配合蕭澤的土匪還要捉拿住�!�

    ……凌辰逸眉頭都皺在了一起,“你的人不是已經(jīng)去了嗎?”

    “他們辦事效率不及你,天亮之前拿住人,還需你親自去�!�

    凌辰逸萬分無語,“那些人抓不抓與明日早朝關(guān)系不大吧,你何必非要天亮前……”

    第57章不算十分歡喜

    話未說完,他突然哽住,咽回了后面的話。

    在蕭淵直視的目光中,他讀懂了什么意思。

    那伙土匪與早朝確實沒什么關(guān)系,可同那姑娘的名聲有關(guān)系啊。

    “蕭淵,你圖什么?”

    勞心勞力連個笑臉都沒撈著,他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他是如此不求回報的大善人。

    蕭淵垂頭拿起書案上堆積的文書開始批注,并不理會凌辰逸。

    “唉�!绷璩揭葜刂匾粐@,認(rèn)命的出門,今晚注定是個不眠夜!

    次日清晨。

    天霧蒙蒙的,空氣冷冽,突然比起往日冷了許多,仿佛一下子進入了冬季。

    仔細(xì)算來,距離年關(guān)只剩兩個月了。

    沈安安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給沈老夫人寫信,囑咐她天冷莫貪涼,照顧好身體,最遲明年夏,她就會去看她。

    等大哥婚事定下,她就可以向爹娘提起和張業(yè)揚訂婚一事,待一切塵埃落定,她就可以安心的回江南。

    “姑娘。”墨香給她梳著妝邊說,“夫人備了厚禮送去了四皇子府,咱們要不要也備一份,謝四皇子相救之恩啊?”

    沈安安輕撫緞面袖口的手指頓了頓,眼簾微微垂下,“不用,娘的心意就代表我了�!�

    依禮節(jié),她應(yīng)遞上厚禮,親自說聲謝,畢竟他為了救人,犧牲良多,可不知為何,她心中總莫名不安,不想同他有交集。

    好像只要牽扯上,就再難脫身。

    “父親下早朝了嗎?”

    昨夜之事定會在朝堂掀起軒然大波,也不知結(jié)果如何。

    “還不曾。”墨香將一支珠花簪子插入她發(fā)間,原本單調(diào)的發(fā)髻立即活潑明亮了起來。

    “老爺一大早就走了,至今還不曾下朝�!�

    沈安安擰了擰眉,心中隱隱升起一股子擔(dān)憂,但又想著那么多大臣齊齊發(fā)難二皇子,父親勝算應(yīng)該更大些才是。

    思及此,她又稍稍放下了心,只是不免因蕭淵而不安,畢竟人是因為救她們,若是被皇上重罰,這恩情,欠的就更大了些。

    “讓忠叔去宮門口等著,一有消息傳出立即告訴我�!�

    “是�!蹦懔⒓闯鲩T吩咐墨染去安排。

    沈安安站起身出門,站在海棠園中,依舊能聽到府中的嘈雜,下人們來回忙碌著,臉上卻都是喜色。

    “大哥呢?”

    墨香知曉姑娘想問什么,答道,“公子在院子里,今日并未當(dāng)差�!�

    沈安安輕應(yīng)一聲,松緩了一口氣,今日是下聘之禮,若是大哥不在,林家姑娘鐵定會多想。

    還好,大哥并不糊涂,希望他說過的話往后也能做到。

    算算時間,隊伍應(yīng)該就要出發(fā)前往林府了,沈安安邁步下了臺階,“走吧,去大哥那坐坐。”

    主仆二人走至沈長赫的院子,才被下人告知沈長赫不在,去了沈夫人院子里問安,二人又折回,去了沈夫人那。

    到院子里時,就聽沈夫人正在不放心的叮囑,無非是禮節(jié)態(tài)度上,讓沈長赫善待林家姑娘,表現(xiàn)的熱絡(luò)些,不要木著一張臉,人姑娘瞧見了心里不舒服。

    沈長赫坐在下首出奇的安靜,只不時在沈夫人嘮叨時,配合的點頭應(yīng)下,表示他會的。

    說到最后,沈夫人都有些驚訝,想起兒子前些日子對這樁婚事的態(tài)度,再對比如今,只覺不可思議。

    “長赫,你怎么……”

    可別憋了什么大招?可轉(zhuǎn)瞬一想,又覺得長子不是這樣的孩子。

    沈長赫自然明白母親的意思,淡聲說,“娘放心,林姑娘是個好姑娘,孩兒不會虧待她的�!�

    “那就好�!鄙蚍蛉朔帕诵模终f,“往后成了親,你敢對人家不好,娘也不會放過你。”

    沉默間,沈安安邁步走了進來,福身行禮,“娘,大哥�!�

    “怎么那么早就起來了,也不多睡一會兒�!鄙蚍蛉诉B忙招手讓她到身邊坐,見女兒面色尚算紅潤,才微微松了口氣。

    “昨夜一定嚇壞了吧�!�

    “沒有,有大哥在,女兒不怕�!鄙虬舶残χ舆^嬤嬤遞上的茶,輕抿了一口。

    沈長赫幽深的眸子看了妹妹一眼,旋即收回,也低頭喝茶。

    沈夫人一嘆,“說來這事都是林家姑娘和四皇子的功勞,尤其是四皇子,為了救你們,怕是損失不小,皇上那邊還不知怎么處罰呢,娘派人備了厚禮送去了四皇子府,也算了表心意。”

    比起四皇子所做的,她們的謝意委實微不足道。

    沈安安垂眸,掩住了眸中情緒,輕聲應(yīng)是。

    上一世,她倒是不曾發(fā)現(xiàn)他如此好心,若那時……

    念頭只是一瞬,就被沈安安摁了下去,她只是沾了端夢夢的光而已,想那么多做什么。

    恩情,她記,能還她會還的。

    沈長赫看似在喝茶,實則余光一直不曾離開沈安安艷麗的小臉,見她提及蕭淵時,睫毛微顫,眉頭微蹙,才淡淡收回視線。

    放下了茶盞,“娘去看看聘禮都準(zhǔn)備的怎么樣了,孩兒同安安有幾句話要說�!�

    沈夫人看了看兒女,也不多問,爽快的答應(yīng),喜氣洋洋的走了。

    屋中就剩了兄妹二人,沈安安正巧也有話要同沈長赫說,于是她主動站起身,“出去走走吧�!�

    沈長赫點頭,兄妹二人一起離開院子,避開了嘈雜,去了相對比較安靜的后院假山。

    假山旁邊,有一個人工小湖,兩邊遮擋的樹木此時光禿禿的,站在湖邊冷風(fēng)陣陣,有些冷。

    “大哥想說什么?”

    沈長赫大步站去她身側(cè),給她擋住了大半冷風(fēng),“大哥想問問,安安同四皇子,究竟有什么過節(jié)?”

    沈安安一愣,抬眸看了沈長赫一眼,不明白大哥為何突然有此一問。

    沈長赫說,“你對四皇子好像有莫名敵意。是因為姑母要你嫁給他,而你心有所屬嗎?”

    沈安安不知該怎么回答,片刻后,敷衍的點頭,“嗯”了一聲。

    沈長赫幽深的眸子緊緊鎖著她,“可大哥覺得,你對那書生,并不算十分喜歡。”

    頂多也就是欣賞不討厭罷了。

    被戳中心事,沈安安有些不敢抬頭看沈長赫的眼睛。

    “安安,你選擇張業(yè)揚,是不是因為不愿嫁給四皇子,不想留在京城?”

    雖是問句,可沈長赫語調(diào)很沉,仿佛很是確定。

    “沒有。”沈安安立即否認(rèn),“我喜歡他。”

    沈安安抑制住心虛,抬頭直視沈長赫,“我喜歡張業(yè)揚,想嫁給他同任何人,任何事都無關(guān)�!�

    “當(dāng)真?”

    “當(dāng)真�!鄙虬舶膊患偎妓鞯狞c頭。

    她不能承認(rèn),否則以大哥的脾氣絕不會答應(yīng)她再嫁給張業(yè)揚。

    如今她每在京城待一天,那份不安就多一分,尤其是每次見到蕭淵之后,那種不安會愈發(fā)濃烈,似有什么東西在逐漸脫離掌控。

    若非有這場意外,往后的蕭淵會在朝堂只手遮天,鐵板釘釘來日御及九州的皇帝。

    還有貴妃在中間加持,她不能留下,不能給自已,給沈家再留下任何隱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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