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冬日寒風冷冽,沈長赫給沈安安擋去了不少冷風。
“安安,你去尋四皇子了?”
“嗯�!鄙虬舶矝]有撒謊,“你和爹遲遲不歸,以往交好的世家都對娘避之不及,我想打聽你們的消息,只能去找他。”
沈長赫沒有說話,面上卻是濃濃自責,“安安,男女之事不可作為交換的籌碼,家中有大哥和爹在,不用你……”
“哥哥�!鄙虬舶矡o奈,拍了拍他的肩,“我是想救你們,可蕭淵,也確實是頂有魄力的男子,于我而言是最好的選擇�!�
“對了。林姑娘走的時候很是擔心你,你回去后別忘了給她寫封信,報個平安�!�
說完,她就起身離開了涼亭,風聲赫赫,沈長赫又坐了好久都沒有挪動。
直到小廝提醒,才拖著僵硬的身子回了院子,他第一時間吩咐小廝磨墨,給林雨柔遞去了一封信。
可奇怪的,往日半個時辰就能收到回信,今日等至深夜,都遲遲沒有音訊。
沈家父子被囚禁宮中的事情在各家官宦中流傳,明面上雖都不說,可同僚下屬,往日討好巴結(jié)的人,如今都開始有意無意的避開。
尤其是連續(xù)幾日早朝,皇上對沈家不留情面的呵斥,那些人就更加不敢和沈家父子說話來往,連同各家宴會帖子,也都不再給沈夫人送。
這日早朝,沈長赫在無人的宮道上攔住了林大人,他十分恭敬的行了個晚輩禮。
“林大人�!�
以往林大人會立即喜笑顏開攙扶起他,今日卻慌張的四處張望。
“大人莫擔心,這里偏僻,不會有旁人看見。”
林大人臉上尷尬一閃而過,“沈公子,有什么事兒嗎?”
“晚輩…是想詢問下林姑娘近日可好?”
“哦,好好好,她一切都好,就是近些日子染了風寒,不能出府�!�
沈長赫看著林大人迫不及待想走的模樣,眸色暗了暗,側(cè)身讓開了路,“大人慢走�!�
林大人立即抬步,可走了幾步,又猶疑了下,折了回來,“沈公子啊,不是我不仗義,如今沈家正處風口浪尖上,我一個小小翰林院的,委實是幫不上什么忙,近些日子,你還是盡量別和柔兒來往了,等過了風頭再說吧。”
沈長赫很想問一句,這是林姑娘的意思,還是他老人家的意思,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拱手應了聲“是�!�
“林大人放心,我一定不會牽連林姑娘�!�
“哎,好。”林大人臊的臉通紅,加快腳步離開了此處。
沈長赫立在那里,好半晌都動,直到肩膀上傳來重力,有人站在了他的身后。
“四皇子�!彼P起一抹笑。
“走吧,我們一同離開�!�
“好。”猶豫片刻,沈長赫點了點頭。
眾目睽睽之下,二人并肩一起走出宮道,離開皇宮,路上不少大臣偷偷的看,卻沒敢多言一句。
沈長赫上了四皇子馬車,一直都沉默著不說話,雖然沒有表現(xiàn)出來,蕭淵卻能感受他的低落。
“世人皆趨利避害,度過難關(guān),一切才都會回到正軌�!�
“臣知曉�!彼还至执笕�,這個節(jié)骨眼上,除了蕭淵,任何人和沈家扯上關(guān)系都會遭殃,何況林家一個沒有實權(quán)的文官。
他只是在想,那個善良明媚的姑娘是怎樣的想法,他是不是應該識趣些,主動退去婚約。
可一思及此,他又控制不住的不是滋味,說不清道不明的
情緒讓他心緒不寧。
“去客來酒樓喝一杯,畢竟可是有不少人看著你我一同離開的�!�
沈長赫遲疑了一瞬,點點頭答應。
上好的雅間,店小二上了小菜烈酒就退了出去,沈長赫悶頭灌了好幾杯,倏然開口問,“我妹妹說,和你兩情相悅�!�
“嗯。”蕭淵端酒盞的手在半空僵了好一會兒,才垂下眼淡淡應聲。
“當真如此嗎?”沈長赫凝視著他,“四皇子,你們究竟是交易,還是男女之情?”
第96章醉酒
“怎會如此一問,我對她如何,你不應是最清楚的嗎?”3704
沈長赫默了默,才說,“我清楚,可我不清楚安安的情之所向�!�
半月前,她還對那書生情深幾許,可轉(zhuǎn)眼,又說和四皇子兩情相悅,他怎么可能信呢。
“她的情之所向是我,也只能是我�!彼Z氣倏然沉冷。
沈長赫抬眸看著他,眉頭慢慢擰起,“男女之情,該是兩情相悅�!�
“那你和林姑娘兩情相悅嗎?”他親手給二人斟了杯酒,不緊不慢的說。
沈長赫沉默,這個問題發(fā)生在自已身上時,他從沒有深想糾結(jié)過。
他對待感情一向理智,當日在二皇子府,他也極快做出了應和當下時宜,對的選擇,且沒有任何猶豫。
“她不是也和你說,同我兩情相悅嗎�!蹦撬膫字從他口中說出,帶著說不出的旖旎。
腦海中甚至浮現(xiàn)出她說此話時就怎樣的神情,是不是和面對那書生時一樣,柔軟嬌羞。
沈長赫不再言語,一杯接著一杯的灌酒,隨著桌案上酒壇子越來越多,他依舊沒有要停的意思。
蕭淵沖來送酒的小二擺了擺手,不打算讓他再繼續(xù)喝下去。
“酒雖消愁,可你喝多了,我怕是要看她冷臉。”
他喚了慶安進來,把沈長赫扶上了馬車。
二人在客來酒樓對飲,沒有避人,沒過多久,各家族都知曉沈公子大醉,被四皇子親自送回了沈府。
“怎么就喝成了這樣?”沈安安得到消息趕來,沈長赫整個人都被慶安扶著,幾乎站立不穩(wěn)。
“他近些日子壓力大,心情不好,一不小心就多喝了些,他本還不盡興,但想著你會不高興,我就將人給送回來了�!�
沈安安睨了蕭淵一眼,心想這人裝的倒是挺像,她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他有如此才能。
她吩咐墨香叫幾個小廝來把人扶回去。
“不用麻煩了,我隨你一起去。”
??
見沈安安眉頭微蹙,他立即又說,“剛巧有幾句話對你說�!�
“嗯,好。”沈安安沒有多想,把墨香叫了回來,吩咐她去廚房準備醒酒湯。
到了門口,不讓蕭淵進去確實不像樣子,做戲就當做足,“有勞四皇子,請吧�!�
慶安,慶豐二人攙扶著沈長赫,由墨染帶路去往他自已的院子,沈安安和蕭淵跟在后面。
沈長赫院中的小廝幫忙把人放在了床榻上,又請了大夫來診脈,確定人只是喝醉了,才都放下了心。
院子里忙的很,給沈長赫更衣梳洗,喂醒酒湯,等人徹底睡下,沈安安才空了片息。
“竟是不知,你也有如此體貼周全的時候。”蕭淵一直默默看著,終于有了和他說話的空擋。
“對我的家人,我一直如此�!�
就是說等以后他們成為家人時,她也會對他這么好。
沈安安感受到他突然的好心情,有些納悶的擰了擰眉,將人請去了院子正廳,又吩咐小廝奉茶,她才問。
“我大哥今日可是遇上了什么事兒?”
“下早朝時和林大人說了幾句話,具體不得而知�!笔挏Y喝了口茶,也不是她慣愛用的花茶味道,就又給放下了。
沈安安聞言,低垂著頭,好半晌都沒有說話。
人情冷暖,世情如紙,可以理解,只是這些日子相處,怕是大哥對林姑娘已然上了心。
再有一月,就是他們原先所定的成果之日了!
她眉眼浮上憂愁。
“過幾日永寧侯府華笙郡主的生辰宴,我來接你一起�!�
“嗯?”沈安安回過神,說,“這些日子各大家都對我沈府避之不及,宴會帖子也很少收到,我還是不去給永寧侯府添麻煩了�!�
“正因如此,我們才當同進同出,給所有人看�!笔挏Y凝視著她,“若是這個時候,沈家越不能退縮,否則只會愈發(fā)艱難�!�
是啊,她的初衷不就是讓皇帝忌憚。讓所有人知曉,沈家就是四皇子一派!
“結(jié)黨營私,你就不怕皇上對你問責嗎?”
蕭淵不甚在意,墨眸中是諷刺的笑,“二皇子和周,張二家的私都舞到他眼前了,我又有什么可怕的�!�
互惠互利,沈安安想著,答應了下來。
“那三日后,我來接你�!痹S是怕她拒絕,他又緊接著道,“當要讓他們知曉你我的關(guān)系�!�
心莫名加快跳動了幾下,她抬頭看了蕭淵一眼,總覺得他最后一句意味深長,說的好像是真的一樣。
“也……好�!彼鬼鴳�,語氣卻多少有些艱澀。
如今輕而易舉得到的,都是她當年費盡心思的求而不得,她有些恍惚,不愿意再回想那些。
畢竟如今,也是沈家有求于人。
“姑娘,姑娘�!蹦闩d沖沖的跑進來,“老夫人,老夫人回來了。”
“祖母回來了?回哪了?”沈安安蹭的站了起來。
“回京城了啊,如今馬車已經(jīng)到了城門口,是楊叔先回來稟報的�!�
她抬步就往外走,出了正堂才突然想起來里面還有個人,又折了回來。
“府上還有事兒,我先回去。”
好在蕭淵十分識趣,沈安安點頭,吩咐墨香送蕭淵離府,就立即離開了。
……
連等他一同出府的時間都等不及。
“四皇子,這邊請�!�
蕭淵離開沈府時,只瞧見了沈安安急匆匆上馬車的背影和催促車夫快走的聲音。
“沈老夫人怎么這個節(jié)骨眼上回來了�!睉c安嘟囔了一句。
蕭淵收回視線上了馬車,才問,“沈老夫人有多少年沒回來了�!�
“聽說沈姑娘幾歲時就走了,如今沈姑娘都成年了,最少也十年了吧�!�
十年?怎么突然就回來了呢,看她神情,應事先并不知情。
沈安安裹著厚厚的披風站在城門口,冷風刀子般直往她臉上刮,連骨頭縫子里都是冷的。
忠叔想讓她坐馬車里等,可她等不及。
祖母不喜歡京城,卻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突然不打招呼的回來,讓她心里有些不安。
她想念祖母,可私心里,并不想她老人家回來。
出來的著急,她連手爐都沒有準備,凍的手腳冰涼,但好在沒有等太久,小半個時辰后,幾輛熟悉的馬車出現(xiàn)在視線中。
她眼圈立即紅了,快步迎上了中間的馬車。
“祖母�!�
就叫了一聲,她就突然有些哽咽,鼻子酸的很。
“這是怎么了,誰讓我的寶貝孫女受委屈了?”花白頭的婦人身子十分矯健的下了馬車,將憋紅了眼的小姑娘摟進懷里。
“不哭,等回去,祖母給你做主,打他們個皮開肉綻�!�
沈安安又突然笑了起來,“快回車上,外面冷,我們回去。”
沈老夫人握住她冰涼的小手上車,一股腦的將所有取暖的東西都塞她手里。
“出門也不帶個手爐,忘了祖母怎么教你的了,女兒家最怕的就是寒氣入體,以后嫁了人會受罪的�!�
“嗯�!彼Ьo懷里的東西,窩在沈老夫人懷里。
“趕了半個多月的路,身上都餿了,你也不嫌熏的慌�!�
沈安安撇嘴,“是有些,不過我不嫌棄你�!�
祖孫二人相互依偎,沈安安絮絮叨叨說了一路,她也不知曉自已為什么有那么多要說的話,總之就是有好多話想告訴祖母。
衣食住行,什么都說,沈老夫人不說話,只是摟著她,安靜的聽著,最后沈安安說著說著又有些哽咽。
“祖母�!�
“好了,祖母回來了,往后都有祖母陪著你�!鄙蚶戏蛉讼裥r候哄她一樣摸著她的頭。
沈安安十分乖巧的窩在她懷里。
沈夫人得到消息早早就在府門口侯著了,瞧見馬車過來,快步迎了上去。
“母親。”
沈老夫人被沈安安扶下了馬車,一張臉精神抖擻,可窺見年輕時不凡的姿容,“起來吧,這些年照顧他們父子二人,你辛苦了�!�
“不辛苦,都是兒媳應該做的�!鄙蚍蛉似鹕恚B忙上前攙扶住老夫人另一側(cè)。
“壽安堂已經(jīng)收拾好了,我扶母親過去歇歇,老爺去了宮里,這會兒子不在府里,兒媳也讓人去喚他了�!�
“不打緊,公事重要,”院子還是記憶中的模樣,只是沈老夫人卻突然沉默了不少,腳下的步子不快,路過任何一處時都會停下來看看。
安壽堂丫鬟婆子來來往往,忙的腳不沾地,沈老夫人在正堂坐下,撫摸著雕花梨木的扶手,神情有些恍惚。
所有人都十分好奇老夫人為何會突然回來,卻沒有一個人問出這句話。
沈夫人在屋子里轉(zhuǎn)了圈,將缺的吩咐丫鬟立即補上。
“你不用忙,簡單些就好�!鄙蚶戏蛉苏f。
“是�!鄙驄D人夫人福了福身,又重新在沈老夫人身側(cè)坐下。
沈安安親手給沈老夫人斟了杯茶,塞入她手中暖著,“這幾個月我不在,祖母可有聽話吃飯,身子骨怎么樣?”
“很好,你日日來信念叨著,煩的很�!�
第97章母子相見
“是嗎�!鄙虬舶财沧�,“你老人家有那么聽話?待會兒我讓大夫來一趟給你把脈瞧瞧�!�
“不要。”沈老夫人立時拒絕,“我身子骨健朗著呢,不看大夫,你竟哄我,每次說是請個平安脈,卻總是讓我喝藥,亂七八糟的,喝的我如今胃里還泛惡心。”
“那也得喝,大夫讓喝藥說明你身子有問題,有問題就要及時調(diào)養(yǎng),”
“呵�!鄙蚶戏蛉怂坪跏遣环�,輕嗤了一聲,“照你這么說,天下就沒有不用喝藥的健康人�!�
“嘖,你怎么老是犟嘴�!�
“你說誰犟嘴,我是你祖母,莫以為回來待了幾個月就又支棱起來了�!�
沈夫人看著二人你一句我一句不像爭吵的斗嘴,一時接不上話。
她不清楚祖孫二人的相處方式,也不知女兒那些年的經(jīng)歷,只能默默看著。
“好了,當著你娘的面,還如此撒潑耍橫,等我兒子回來,瞧我不告你的狀,敢欺負他娘,屁股給你打開花�!�
“……”沈夫人覺得老夫人這話用來說閨閣女兒太過直白,似乎不怎么合適,可也沒敢吭聲。
看出她的拘束,老夫人主動說,“若是累,你就先回去吧,有安安陪著我就好�!�
沈夫人想說不累,可抬眸瞧見老夫人滿心滿眼都是安安,又識趣的咽了回去,“那母親莫受累,待會兒歇一歇,等老爺回來,我們一家吃個團圓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