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沈安安很難將現(xiàn)在的他和那晚眸子猩紅,發(fā)怒的他拼接在一起,就仿佛那晚聽到她要離開而大怒的人不是他。
蕭淵沒有再提及她年后離開的事,就像一開始成婚一樣,對她溫柔細語,滿眼寵溺。
他說過,成親后的無數(shù)個日夜都是他們的機會,他想把她留在身側,就不能抓的太緊,要適當松松手,給她想要的成長和自由。
只要繩子握在他手中,總有一日她還是要回來。
也有可能,是夢中她了無聲息躺在搖椅中的畫面太過刻骨,讓他生畏。
到大殿時,皇帝還沒有到,如今后宮中當屬良嬪最為得寵,今日皇上開恩,也來參加宮宴。
皇帝子嗣不多,除了因為各種原因去往蜀地的成年王爺,就只有幾位外嫁的公主,都格外守禮,對沈安安和蕭淵見禮之后就坐在位置上不動了。
唯有永寧侯府的長公主,和沈安安搭話。
不論心里作何感想,蕭澤和周氏尚算平靜的附和,一時也算和樂融融。
良嬪坐在上位,龍椅旁邊的位置。
沈安安一出現(xiàn),她臉上笑意就淡了下去,不怎么友好的盯著她,靜兒的事情她都聽說了。
第165章看戲
這個四皇子妃,表面說的好,卻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攛掇著四皇子說出如此違逆的話來,簡直就是妒婦。
如此小肚雞腸,怎堪做正妃,若是當初那端家女嫁去,絕不會如此。
她等著沈安安上前給她行禮問安,可不料她直接在長公主身旁坐下,完全沒把她當回事一般。
更可恨的是,不論是長公主,還是別的什么人,好像都覺得沒什么問題?
良嬪咽不下這口氣,她好歹受皇上寵愛,如今在宮里一枝獨秀,就是周氏,方才也和她打了招呼。
“四皇子妃�!彼χ_口,卻頗有幾分陰陽怪氣,“怎么幾日不來,就將本嬪忘了不成,也不知來打個招呼,莫不是被四皇子寵的忘了規(guī)矩?”
“……”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她看了過去。
沈安安聽說過四妃自稱自已為本妃的,這本嬪還是第一次聽說。
“良嬪娘娘好�!彼龔纳迫缌鞯男χ�,“都是我家夫君太寬容,在府里從不擺架子,也不讓我行禮,這才疏忽了這項禮節(jié)�!�
言外之意是,我連蕭淵都不跪,你算個什么東西。
一個沒有子嗣的嬪妃,日后皇上不在,要么殉葬,要么做姑子,聰明些的哪個會得罪皇子,偏偏良嬪,不知是蠢還是蠢。
良嬪面色有些難看,大庭廣眾之下,沈安安挑明說她擺架子,讓她臉面尤其過不去。
可其他人眼觀鼻鼻觀心,像是什么都沒聽見,就連周氏和蕭澤都沒有趁機出來蹦跶。
山上無老虎,猴子稱大王,自從寧妃和沈貴妃去了之后,良嬪一家獨大,都快忘了自已姓甚名誰。
對著誰,都想梗梗脖子,真當自已是皇后不成。
“夫人,喝茶�!笔挏Y親手斟了杯茶,遞到沈安安手里捧著。
“多謝夫君�!倍硕鲪矍樯畹哪�,看的周氏羨慕極了。
良嬪不服氣,再次開口說,“四皇子妃和四皇子感情要好是好事,但不能壞了皇室的規(guī)矩,皇子若是不能開枝散葉,后果可是很嚴重的�!�
“后院就指望四皇子妃一人可是不成體統(tǒng),皇上恩賜的李家姑娘……”
良嬪話哽在喉中,就像被突然攥住脖子的雞,一個字都發(fā)不出來,因為蕭淵眼神太過陰鷙恐怖。
盯著她時,就像盯著一個死人。
沈安安不咸不淡的說,“正是考慮到這一層,夫君才不答應李家姑娘進門,畢竟李家姑娘和良嬪娘娘同出一脈,娘娘嫁進宮中都十年了也不曾有喜,可見李家子嗣不旺,娶了也是白娶,瞎占地方�!�
“你——”
良嬪大怒,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當著這么多的人面,她說話竟如此難聽。
沈安安淡淡掀眸,杏眸不冷不熱的望著她。
良嬪被他們夫妻二人盯著,那眼神尤為的相似,當真不愧是一個被窩里睡出來的。
默了默,
她最終選擇了沉默,有蕭淵在,她是討不著什么好,何必再繼續(xù)丟人現(xiàn)眼。
日子還長,走著瞧。
長公主輕嗤一聲,這世上最靠不住的就是帝王的恩寵,良嬪當真是會作死。
“皇上到——”
太監(jiān)突然高喊了一聲,一身龍袍的皇帝從后殿走了出來,也不知是剛來,還是早就來了躲在那看戲。
所有人都起身行禮,皇帝目光在沈安安和蕭淵身上定格了一瞬,旋即慢慢移開,“都起來吧,今日是家宴,不必拘謹�!�
話是如此說,可眾人比起方才卻是謹慎嚴肅了不少,連低低竊語聲都不再有。
良嬪委屈巴巴的看了皇帝一眼,可奈何眉眼拋給了瞎子,皇帝根本就沒看她。
在太監(jiān)的高喊聲中,宮女魚貫而入奉上菜肴點心,還有溫過的果酒,是特意給女眷準備的。
沈安安垂眸想著,皇帝應該不會恨到給她下毒才是。
正出神,上頭皇帝威嚴的聲音突然響起,“四皇子妃,你不是去江南了嗎,怎么還在這里?”
沈安安抬眸對上皇帝波瀾不驚的眼睛,站起身恭敬道,“回父皇,這兩日本是打算走的,奈何夫君不肯,說是我們成婚后的第一個新年,想讓一起過完再走�!�
她臉上適時浮上嬌羞,皇帝作為一個公公,自然不好再說什么,擺擺手讓她坐下了。
“既是接了這案子,就盡心盡力盡快查清,林家可沒有那么多時間等你慢慢查。”
他話中頗帶了幾分意味深長,沈安安輕聲應下,不經意抬眸卻對上了皇帝幽深沉暗的眸子,心口一頓。
那一瞬,就仿佛自已被扒光了放在陽光下,一切心思都被看了個透。
溫熱的手突然握住了她冰涼的指尖,給她傳來些許溫度,她回頭,蕭淵正對著她笑,一臉柔和,卻突然給了她莫大的勇氣。
皇帝看了眼護短的兒子,眸中流露出嫌棄,轉而將火口對準了各自冷著臉的蕭澤和周氏。
“你們木著一張臉干什么?又吵架了?”
二人連忙起身說沒有,周氏卻是藏不住的哽咽,明顯是想讓皇帝給她做主,可轉念想到蕭澤的意圖,只能硬生生把這口惡氣咽了回去。
皇帝卻是說道,“朕聽說,前幾日你娶的那位端家側妃也來了,人呢?”
他審視的看著蕭澤,蕭澤連忙解釋,“回父皇,她和端三姑娘姐妹情深,有些日子沒見了,應是去尋端三姑娘了,兒臣這就派人把她叫回來了�!�
“不必了。”皇帝大手一揮,吩咐身旁太監(jiān),“去把端家姐妹都叫過來一起用膳�!�
蕭澤大喜,連忙躬身行禮,“多謝父皇。”
皇帝似笑非笑的目光從他身上淡淡掃過,沒有言語。
周氏卻是恨的咬牙切齒,竟連父皇也如此抬舉那兩個賤人。
沈安安卻清楚的察覺到了皇帝瞥向蕭澤和蕭淵時,意味深長的目光。微搖了搖頭。
周氏眼中只有嫉妒,怕是瞧不清皇上試探審視的意思,端夢夢如今身份敏感,一出現(xiàn),就勢必會引起波瀾。
如此哪個兒子更為迫切,那最為有野心盼著他死的,就是誰。
她側頭看了眼蕭淵,止不住的擔憂,就怕他一個忍不住,和之前一樣和端夢夢牽扯不清。
蕭淵總是被她用這種不清白的目光看著,很是無奈。
天地良心,他是當真對端夢夢沒有半分別的心思,也包括……在夢中。
只是夢里的一切都來的太過巧合,讓他解釋都無從開口,就像端夢夢的存在,就是給二人添堵的。
有一層,也是她根本就不給他解釋的機會,就像現(xiàn)在,他不論說多少遍,她還是會下意識覺得,他對端夢夢有別的心思。
“要如何,你才肯信我?”他在她嫩白的掌心抓了抓,沈安安立即把手收了回去,面色不動聲色。
沒等一會兒,端家姐妹就在大太監(jiān)的帶領下進了大殿,“皇上,人帶來了�!�
皇帝目光在一身女官服飾的端夢夢身上掃過,為了避嫌,說他因為天命之女而沾兒媳,從端夢夢進宮,他這還是第一次把人叫過來。
長相算的上嬌美,舉止勉強端莊,垂著頭瑟瑟發(fā)抖應該是害怕吧,皇帝是怎么都看不出,她有哪里像天命之女的。
端夢夢心里的得意都在從端瑩瑩口中得知事情的真相時巋然崩塌,日日提心吊膽著,生怕會隨時被治欺君之罪,丟了命去。
她和端瑩瑩一起跪在地上行禮,皇帝沉默片刻,就讓二人起來了。
端夢夢目光盯著腳尖,全程不敢抬頭,對沈安安滔天的恨意都比不上這會兒的懼怕來的兇猛。
“既是端側妃的妹妹,就去二皇子身后坐吧�!被实鄣_口。
皇子身后一般是宮女,或是得些臉面但沒有給予名分的女子,皇帝此話,讓大殿中人齊齊怔了一下。
若是之前,端夢夢一定覺得是羞辱,可如今,她十分乖巧的應下,款步輕移,在蕭澤身后站下。
可是把周氏給惡心壞了,但嬌妻美妾,最得意的當屬蕭澤,他覺得父皇此舉,應是中意他的。
不過身為皇室子嗣,對皇帝的忌諱他還是懂的,期間并未表現(xiàn)出絲毫對端夢夢有心思的苗頭。
直到宴會進行一半,歌舞升平,皇帝疲憊離開后,才微微露出了心思。
端夢夢一門心思卻都在對面的蕭淵身上,從眷戀到氣憤,又在瞧見蕭淵親自給沈安安剝蝦時的嫉妒和滔天怒火,都在這一刻迸發(fā)了出來。
她不信,蕭淵和她青梅竹馬,又有祖父的恩義在,會如此對她,一定是端瑩瑩騙她,或是中間有什么誤會,沈安安使了手段,蓄意勾引。
沈安安坦然接受著來自對面的怨毒目光,愜意的吃著碟子里的白蝦。
蕭淵面前還放著一盤晶瑩剔透的魚肉,他正在全神貫注的挑刺。
沈安安對他說,“你不覺得對面那道目光很炙熱嗎?”
蕭淵頭都不抬,把魚里的刺都挑干凈,推給了她,“快吃,吃完還要去游船,別耽誤時間�!�
對面的端夢夢看見這一幕,眸中都要噴出火來,對蕭澤的挑逗勾引沒有半點反應。
周氏是女人,自然一眼就看透了她的心思,唇瓣浮上譏嘲的笑,“夫君別白費心思了,端三姑娘瞧著是心有所屬呢�!�
蕭澤順著端夢夢目光看去,眼中立時涌上森冷,他想起了端瑩瑩的話。
端夢夢滿心滿眼都是蕭淵,就算做妾都愿意,愛慘了他,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里。
端瑩瑩看出他不高興,立即半彎下腰說,“二皇子別著急,如今還在宮里,等回去妾身會為您想辦法的�!�
“她心在哪不打緊,只要是您的人,就足夠了。”蕭澤面色緩和了一些,他確實對端夢夢有色心,可更多的也是為了她天命之女的身份。
就像端瑩瑩說的,喜歡誰不重要,只要做個吉祥物擺在家里就行。
至于心思,他有一百種方式收拾她。
蕭澤眼中厲色一閃而過,輕拍了拍端瑩瑩的手,一旁的端夢夢茫然的垂眸看了二人一眼,毫不知情的模樣。
“三個女人一臺戲,當真是熱鬧。”沈安安遙望著對面三女一男的戲碼,唇瓣高高挑起。
蕭淵不怎么高興,他為了今夜的游船準備了很久,沈安安卻絲毫不放在心上,他干脆把她面前剝好的白蝦拿走。
沉聲問,“吃飽了嗎?”
沈安安一臉茫然,她還在吃呢,怎么突然就給拿走了,“還能再吃一些�!�
她好戲還沒看完呢,一切才剛剛開始。
“那就是不餓了�!笔挏Y一把攥住她腕骨拉了起來,向長公主打了個招呼,就直接離開了。
皇帝喝醉了酒,和良嬪一同走了,如今大殿里誰也不會管他,都各自欣賞著歌舞,紙醉金迷著。
端夢夢卻是立即跟了上去。
蕭澤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周氏一臉幸災樂禍,端瑩瑩臉色則是晦暗不明。
“沈安安,你站�。 �
聽到身后傳來的聲音,沈安安眸子一亮,頓住腳步回頭。
她一身皇子妃規(guī)制才能穿的衣裙,隆重又貴氣,頭上步搖微微晃動,彰顯著她尊貴的身份。
第166章花船
端夢夢與其一比,像極了娘娘身邊的卑賤小宮女。
可若非她用了齷齪手段,這一切本來是應該屬于她的。
“端三姑娘如今該先喚我句四皇子妃,然后恭敬行禮,才符合規(guī)矩和你端家教養(yǎng)�!�
端夢夢幾乎目眥欲裂,她恨不能給沈安安兩個巴掌,說盡難聽的話,可蕭淵就在一旁站著,她要顧及姿態(tài)。
“師哥……”她淚眼盈盈的看著蕭淵,“我不信你會算計我,你告訴我,天命之女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被沈安安蠱惑了?”
他們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怎么會沒有情意呢。
蕭淵挑眉看向了好整以暇的沈安安,作為他夫人,竟然在這會兒看戲,而不是替他掃平爛桃花?
蕭淵帶著惡意的淡笑一聲,“你說得對,我確實是被蠱惑了,連心智都被迷住�!�
“……”二人目光都齊齊朝蕭淵看來。
她狠狠剜了蕭淵一眼,當初成婚她可沒有拿刀架他脖子上,而是他心甘情愿的,如今竟然如此說。
她伸手挽住他胳膊,笑意盈盈,又適當展現(xiàn)出羞澀,“不止蠱惑,我還是狐貍精,等著晚上回去吸你精氣�!�
蕭淵假裝沒有聽懂她的咬牙切齒,愉悅的笑了起來。
端夢夢怔怔的看著一唱一和的二人,一時沒了言語。
沈安安松開蕭淵,傾身靠近端夢夢說,“端三姑娘,你輸了�!�
“只要我在四皇子府一日,你就休想和蕭淵有半點牽扯,這輩子,你都別想超越了我去�!�
端夢夢臉色肉眼可見的漲紅發(fā)怒,她看向蕭淵,后者卻像是眼瞎耳聾一樣,沒有半點反應。
“我家夫君給我準備了驚喜,要帶我去華安街游船,就不陪端三姑娘閑聊了,好不容易能出去一趟,可要好生珍惜,和家人敘敘舊才是。”
她眼中都是嘲諷,轉身挽住蕭淵出宮去了。
身后的視線如有實質般陰冷,沈安安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上一世,她就是屢屢來她面前炫耀挑唆,讓本就敏感的她日日疑神疑鬼,繼而逐漸崩潰。
她被蕭淵牽著,回頭瞥了端夢夢一眼,唇角浮上冷笑。
好不容易能離宮,她們可千萬別讓她失望啊,也不枉費她今日盛裝打扮刺激她。
蕭淵至始至終都沒有回頭看她一眼,端夢夢指甲狠狠掐進掌心里,刺疼讓她微微恢復了些理智。
皇子妃的身份嗎?她不是得不到,只不過是不稀罕而已,若是自已想要,早就嫁給了蕭澤,還輪到她在她面前耀武揚威�。�
端夢夢知曉,再把心思寄托給蕭淵是不可能的了,她不能一直待在宮里,他日身份被揭穿之時,就會是她的死期!
長呼了一口氣,她理了理衣裙,端起笑容回了大殿中。
今夜在華安街租船的人不少,且都是宦官權貴,單是裝飾外觀就琳瑯滿目,奢華至極,大紅燈籠高懸,很是熱鬧。
沈安安站在河案上,一時有些恍惚。
“怎么了?”蕭淵輕聲問。
她微微搖頭,“沒什么,只是突然覺得場景有些熟悉。”
只是心境卻截然不同,而如今,她竟是也慢慢記不起那時的傷痛了,就只剩下單薄的記憶。
蕭淵從身后握住她的手腕,聲音低沉暗啞,“你想怎么玩,我都隨你�!�
沈安安笑笑,吩咐墨香去一旁買了幾個花燈,上一世她獨自游船時,最喜愛的就是這個環(huán)節(jié),看著承載著自已愿望的花燈在湖中飄蕩,慢慢遠去。
就像心中的茫然無依有了些許慰藉。
她什么都沒有再說,十分順從的跟著蕭淵上了湖邊最大的一艘船。